初生的阳光落在林晚的侧脸,明明是暖光,可在旁人眼里就是冷酷异常。
刘姓妇人看着她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终于彻底怕了。
被鞋踩着的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像是被扼住的野兽,连挣扎都不敢。
只能拼命眨着眼睛,示意自己不敢再闹了。
林晚这才缓缓收回脚。
“滚。”
她吐出一个字,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刘妇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也顾不上捡那几颗大牙。
捂着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门,连鞋跑掉了一只都没敢回头捡。
甚至忘了小豆子的存在。
直到那泼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林晚才转身看向东厢房,扬声道:
“出来吧。”
门板“咔哒”一声被打开,小豆子探出头,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却不像刚才那样发抖了。
她看着林晚,小声道:“主……主子……”
“她为何找你?”林晚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视线盯着小豆子。
小豆子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她、她是我爹娶得后娘,昨日得到主家丧命的消息,把我拉回她家关起来,我夜里趁她睡着,才跑回来的……”
林晚心里顿时了然。
这姓刘的妇人是想把小豆子弄回家,再卖一次。
封建社会,儿女在父母跟前,天然处于弱势,有孝道压着,就算是后娘,也有权利卖儿卖女。
小豆子自然被拿捏着欺负。
不过这一切的根源在小豆子那废物爹身上,她记得小豆子的卖身契上他也按了手印吧。
“小豆子,你想过报复吗?不用怕,告诉我。”
林晚的声音温和了些。
“报复?”小豆子眼里闪过茫然,显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林晚见状摸了摸她的头,也不为难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别想了,当我没问。”
话音一转,语气一变,带着不容质疑的气势,
“记住,我的人不能怂,被欺负,打回去,打不过,自有我呢。”
小豆子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眼里的恐惧渐渐散去,多了些安心。
她捡起地上的扫把,重新攥在手里,小声道:“主子,我把院子扫完。”
林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堂屋。
刚走到门口,就见灶台上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小半碗稀粥,旁边还有块干硬的褐色窝头,想来是小豆子给她留的早饭。
她心里微暖,转身看向正在卖力扫地的小豆子,轻声道:
“扫完了跟我来,我带你去府城。”
小豆子扫地的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主子这是接纳她了。
手脚愈加麻利的收拾起院子。
………
半个时辰后,日头已爬至半空,暖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将前路照得亮堂堂的。
见前方出现一片密林。
林晚转身对小豆子道:“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快步钻进了密林。
密林中枝繁叶茂,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
小豆子攥着衣角站在路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密林入口,心里嘀咕主子怎么进去就没动静了,该不会遇到啥岔子吧。
正着急呢,就见密林里走出个人来。
一身黑色短打,极为精神的黑脸青年走了出来。
只见腰束宽布带,头发用同色布巾束起,眉眼英气无比。
他手里牵着那匹枣红马,马身油光水滑,鬃毛打理得整整齐齐,一看就不是大青骡子能比的。
“走吧。”走近的青年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粗哑。
小豆子没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青年,又扭头往密林里望。
她家主子呢?
这黑脸青年是谁?
正犯愣时,那青年忽然换了声调,清冽熟悉的女声响起:“小豆子,走吧。”
小豆子猛地一激灵,这声音!
分明是主子!
她慌忙抬头,眯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黑脸青年,那眼神、那站姿,可不就是她家主子么!
只是换了身衣裳、脸黑了几分,怎么瞧着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枣红马上,凑近林晚小声问:
“主、主子?这马……哪来的呀?”
林晚翻身上马,拍了拍马背:“捡的。”
小豆子闻言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拍手:
“主子您运气真好!这马看着就比骡子值银子,天上掉馅饼了呀!”
林晚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傻丫头,哪有那么多馅饼,赶紧上来。”
说着伸手把小豆子拉到马前,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枣红马迈着轻快的步子,没多久就到了府城门口。
城门高大,青石板路被踩得光滑,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络绎不绝。
守城侍卫穿着铠甲,手持长矛,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进出的人。
林晚没下马,径直往门内闯。
一个年轻侍卫见有人骑马直闯,下意识横矛拦住:“站住!下马查验!”
旁边一个络腮胡首领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他,低声骂道:
“你小子活腻了?没瞅见那是谁?魏捕头手底下的人!前几日跟着魏捕头办案,在城门口露过面的!”
年轻侍卫这才猛地想起,几日前确实有个黑脸青年跟着魏捕头半夜出城。
当时魏捕头对他还挺客气,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往后退了两步,拍着胸脯直喘气:
“谢、谢头儿提醒,差点闯祸……”
林晚没理会他们的嘀咕,骑马径直进了城,一路往西,在振东商队驻地停下。
这驻地是个挺大的院子,门口挂着“振东商队”已经换了。
“振林商行”四个大字在漆黑的牌匾上闪着金光。
几个伙计正搬着货箱,见林晚骑马过来,都停下了手。
林晚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随手将马鞭扔给旁边一个伙计,那伙计手忙脚乱接住,脸上堆着笑:
“林头来了!”
林晚没应声,只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小豆子往里走,步子从容,那姿态犹如在自家后院一般。
小豆子紧紧跟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院里的景象,心里暗道,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突然一道怒喝响起:“哪来的宵小?商队后院岂能随意乱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