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妙龄女子,穿着红色衣衫,手里握着一双大铁锤,怒目而视。
林晚的目光在那对铁锤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女子紧抿的唇上,嘴角微微上挑,抱拳道:
“想必你就是于大哥的千金吧。”
“于大哥?”
红衣女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手里的铁锤往地上一顿,“咚”地砸出一个坑。
“谁是于大哥?小子你毛都没长齐就敢占姑奶奶便宜,找打!”
她这声怒喝,吓得旁边几个伙计脸都白了,想解释又被她瞪的不敢开口。
那捧着马鞭的小伙计看势头不对,一跺脚,慌里慌张往前院跑,边跑边喊:
“于头!于头!后院打起来了!”
于南春哪等得及她爹来,提着铁锤就冲了过来。
她北上走镖的气还没顺呢。
这趟镖走得太憋屈,三十人的商队折了五个护卫,货丢了大半,回来时连给弟兄们买棺木的银子都得凑。
昨夜她在灵堂守到后半夜,天亮就来后院抡锤,一是泄火,二是恨自己功夫不硬,护不住人。
如今见个黑瘦小子带着个小不点在自家后院闲逛。
活像逛庙会似的,那股子火气“噌”地就窜到了天灵盖。
小豆子吓得往林晚身后缩,手刚抓住林晚的衣角,又顿了顿。
她想起主子说过“遇事不能怂”,于是闭着眼转了个身,小身板硬是挡在了林晚前头。
林晚低头看她枯黄发顶,又瞅了瞅她抖得像筛糠的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伸手把小豆子拉到身侧,看都没看那砸到面门的铁锤,脚步轻巧一转,带着小豆子就离开了攻击范围。
铁锤“哐当”一声砸了地上,青砖顿时四分五裂。
于南春一锤落空,手腕翻转,另一锤跟着横扫过来,来得更急。
林晚把小豆子往旁边推了推,左躲右闪间还不忘逗她:“于小姐,就这点力气?”
铁锤抡得呼呼响,于南春额角冒汗,贴身的红衫都湿了大半,却连林晚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听这话更是气得眼冒金星,双锤舞得像团风,朝着林晚的腰侧砸去。
小豆子吓得捂住眼睛,指缝却留得老大。
他看见铁锤擦着林晚的耳边飞过去,带起的风吹下了几缕头发。
林晚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于小姐,我玩够了。”
话音未落,她眼神骤变,意念一动,身形猛地后掠,迅速拉开与于南春的距离。
众人还没看清她怎么动作,手里已多了五枚铜钱。
手腕轻翻,五枚铜钱带着“咻咻”的破风声脱手而出,分别朝着于南春四肢和胸口射去。
“噗噗噗噗噗”五声轻响过后。
于南春“啊”地痛呼出声,左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右手的铁锤“哐当”落地,左手死死攥着右肩,额头上瞬间滚下豆大的汗珠。
林晚缓步走过来。
于南春拄着剩下的铁锤勉强站起,眼里的怒火褪了些,多了几分惊疑:“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你不信。”林晚负手而立,淡然出声。
于南春咬了咬牙,猛地举起左手的铁锤扫向林晚。
“春儿,住手!”
于振东的吼声从月亮门边传来,他跑得急,腰间的玉带都歪了,看见这幕吓得脸都白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林晚抬臂一挡,那三十斤重的铁锤竟硬生生停在半空。
她稍一用力,于南春只觉一股巧劲涌来,铁锤生生地偏了方向。
“咚”的一声砸在旁边的石桌上,石桌角应声碎裂。
于南春盯着林晚的手臂,瞳孔骤然收缩。
她这对铁锤,爹年轻时都得双手才能接稳,这黑脸小子竟单臂就挡下来了?
于振东跑到近前,先给林晚作揖,腰弯得极低:
“林老弟,孩子小,不懂事,你多担待。”
见林晚摆摆手没说话,他才转头瞪向于南春,“你这性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快,给你林叔叔道歉!”
“爹!”
于南春把铁锤往地上一扔,锤头砸得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大坑。
“他看着比我还小几岁,叫叔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嘴上虽犟,却还是别扭地转脸对着林晚,声音像蚊子哼哼,“对不住,是我的错。”
林晚笑了,:“知错就好。下次可别这样冒失,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躲过你的铁锤。”
于南春弯腰去捡铁锤时,眼角瞥见地上的锈铜钱,伸手捡起一枚。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语气讨好:“林小叔,你这暗器能教我吗?”
于振东脸一沉:“春儿,没规矩!”
江湖上的规矩,武功秘技哪能随便教?
这丫头真是被他宠坏了。
林晚抬手止住他的训斥,目光落在于南春手里的铜钱上,忽然笑了:
“暗器之道,从来不止是手法。”
“那要学什么?”
于南春把铜钱攥得紧紧的,“我不怕苦!再苦都能练!”
“先练腕力和准头。”
林晚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另一枚铜钱,手腕一甩。
铜钱“嗖”地破空而去,“噗”地钉进三丈外的老柳树,深深没入树干之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看见没?这准头,我练了五年。”
末世时砸丧尸砸了整整五年。
于南春盯着树干上的铜钱,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把铜钱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去搬那对大锤:
“我现在就去练!”
“等等。”
林晚叫住她,手腕轻转,示范着圈绕的动作,“今日先练转腕一个时辰,把力道收放练熟了再说。”
于南春虽急着学暗器,却也看出林晚动作里的门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仔细把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等林晚演示完,她立马跑到院子角落,扎着马步练了起来。
小豆子扒着林晚的袖子,仰着小脸小声问:“主子,她转那么久,不会累倒吗?”
林晚低头看她,轻声道:“学本事的人,最怕的不是累,是等不及。”
见小豆子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又揉了揉他的头,
“得耐得住寂寞,不能急。”
于振东在旁拱手,声音里带着些感慨:
“林老弟,多谢你指点春儿。这孩子……自她娘走后,性子就野得没边,像头没笼头的小豹子,我是真没法子。”
他叹了口气,“前两年说好的亲事,就因为她不肯学针线、偏要舞刀弄枪,对方嫌她不像个姑娘,
加上我这次走镖折了本,拿不出像样的嫁妆,也就黄了。
如今都二十了,再这么下去……”
“于大哥放心。”
林晚望着角落里练得满头大汗的于南春,“这性子挺好,不必改。”
难得碰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可得好好保护,别被磨的千篇一律。
正说着,后院匆忙跑进来一个伙计,
“于头!林头!北地来的镖师带了消息,上次截咱们镖的那伙匈奴,又在庆门关外聚集了!”
于南春猛地抬头,射出的铜钱却偏离了方向,眼里瞬间燃起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