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低声传言,说圣上心悦那位贵人,圣心所向,谁也拦不住。
内侍宣读的声音温顺而漫长,层层回荡在殿中。
封妃典礼盛大无比,相比之下前不久的封后典礼只像是走个过场。
殿外的百官齐声贺喜,胡玉烟微微一笑,温顺地应和,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妃子。
郑黛坐在赵长昭身侧看着这一切,从知晓陛下要封的宸妃是谁时,她便昼夜心惊,等真正将见了胡玉烟后她又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胡玉烟素来生得极美,她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红,眼尾微挑,却不显媚俗,倒带着几分天生的骄矜。
赵长昭若看中她,也无可厚非,可这个人残忍无情,做他的宠妃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郑黛替胡玉烟难过,也替自己难过。
今日受封,胡玉烟着一袭淡金纱衣,外罩绣凤云纹的广袖长袍。鬓发高绾,斜插一支赤金步摇,流苏垂落间闪着细碎光泽。
她成了宸妃,与从前的胡尚宫判若两人。
衣角被手揉搓得发皱,郑黛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赵长昭,赵长昭毫不掩饰眼中的痴迷。
殿中香烟缭绕,弄得她有些恶心,强撑着典礼结束,她轻抚腹间,行完礼,跟着众人退下。
郑黛一刻不停地回宫。
赵云晋端着一盘点心进来,眼神亮亮的:“这是孩儿亲自盯着膳房做的,母后快尝尝。”
郑黛仍是有些犯恶心,连连摆手拒绝了赵云晋的好心。
赵云晋看出了郑黛的不悦,想她一定是在宠妃那里受了委屈,低声道:“等日后我当了……”
郑黛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回头紧张地看了看殿门外,才低声道:“以后不许再提,否则我们都活不成。”
赵云晋顺从地点点头。
郑黛却有些忧心,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赵云晋,“殿下虽养在我宫里,可陛下并没有让你做我的养子的意思,殿下日后不要叫我母后了。”
赵云晋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恭顺地请安退下。
郑黛觉得身心俱疲,她坐在梳妆台上,召来宫女替她将繁重的头饰一一摘下。流苏叮当作响,落在锦垫上,声声轻碎。
她伸手抚了抚微隆的小腹,另一只手捏着霍九郎留下的那枚玉坠,指尖摩挲着那抹温润的凉意,忽而再也忍不住,泪水悄然滑落。
初闻情郎战死的消息时,她只是麻木,可随着时间推移,才觉得此情刻骨铭心。
宫女们见她哭了,竟不知所措起来。
“皇后娘娘?”紫环关切道。
郑黛忙擦了擦眼泪,紫环连声安慰:“陛下和宸妃都敬重娘娘,娘娘切莫多思,只顾安心养胎才是。”
“整个皇宫,谁真拿我当皇后?到底是把我带进来做什么?你平日连多一句话都不肯与我说,今日怎么忽然又会劝我安心?”郑黛越说越委屈。
紫环低下头,宫女们面面相觑,伺候郑黛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新皇后温和柔顺,不似别人那般难伺候,反而让她们生出几分怜惜。
紫环取出一方锦帕,替郑黛拭去眼泪。
“我想我阿娘了。”郑黛忽然轻声道,语气有些恍惚,“我能不能去跟宸妃说,让她把我娘接回来?”
紫环手上动作不停,只摇了摇头,“皇后如今锦衣玉食地过活着,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宫女们伺候她更衣、熄灯。殿内香雾氤氲,郑黛靠在锦枕上,正要阖眼,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守门的宫人低呼,还未通报,帘帐便被掀开,一阵冷风灌入殿中。
帘帐一掀,胡玉烟笑盈盈地闯了进来。她身上披着一件深绛色的披风,鬓边的金饰散乱,眼底却亮得惊人。
“玉烟?”郑黛惊讶得几乎要起身,语气中带着惶然,“你怎么来了?”
胡玉烟没答,径直走过去,自顾自坐在软榻上,伸手端起桌上茶盏,仰头喝了一口。她的唇角沾着水光,笑得漫不经心。
满屋子的宫女识趣地离开,独留郑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皇后娘娘。”胡玉烟唤她。
郑黛默默看着胡玉烟动作,“宸妃这是……”
“我给他留了信,说我走了,赵长昭现在正四处找我呢。”胡玉烟说得平静。
听到赵长昭,郑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几乎要出声去阻止她。胡玉烟却又笑,低声补了一句:“他绝对猜不到我躲在皇后这里。”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像在讲一桩笑话。郑黛的心却一寸寸发凉,她看着胡玉烟那张笑着的脸,缓了缓才小声问:“宸妃……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惹怒他,会出事的。”
郑黛犹豫再三终于将她那日看见越国贵女的尸体被抬出来的事与她说了。
“赵长昭杀人如麻,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胡玉烟因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怔愣住,郑黛明明才是怕赵长昭怕得要死的那个,怎么反倒安慰她?
她扶着郑黛坐下,又探出手去摸郑黛隆起的小腹,“皇后不问问我怎么突然一下成了妃子吗?不怪我吗?”
“我从小就听说书先生讲宫里的女人如何如何命苦,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怎么会怪你?”郑黛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压抑的委屈。
胡玉烟忍不住轻笑,附和着郑黛的话,“对,都是赵长昭的错。”
夜风透过纱帐的缝隙钻进来,胡玉烟似乎很久没睡过安稳觉,她借着郑黛的枕头躺下,合上眼,不知是否安眠。
郑黛初时还有些紧张,见她并无异样,心才渐渐安定。她偷偷侧过身,看见胡玉烟的脸在灯下显得宁静而苍白。
殿中只余她们二人,偶尔风动,帐纱轻摇,檀香的味道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郑黛听见胡玉烟忽而轻声叹息,她本想问问,却又不敢,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直到夜色彻底沉寂,她才听见胡玉烟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烛火在风中一闪一闪,像是随时要熄灭。
胡玉烟睁开眼,半盏茶的功夫后,她小心起身,披上外衫,轻步下榻。地上的青砖透着夜凉,脚底冰得生疼,她连忙寻到绣鞋穿上。
推开殿门时,风正吹来,烛火在背后灭了,整个寝殿顿时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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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得像墨,宫路蜿蜒,胡玉烟不点灯,只借月光辨路。
守卫知她是谁,一见她来都纷纷将头低下。
胡玉烟先是去了正殿寝宫,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她向宫人打听了,顺着回廊往外走,直到看到那高高的宫墙。
她远远地就看见了他。
赵长昭正坐在宫墙边缘,衣袍被夜风掀起,整个人影被月光拉得极长。
“长昭。”她加快了脚步,隔得老远便叫他的名字。
赵长昭没有帝王的威仪,只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
“玉烟——”他扑上来将胡玉烟抱进怀里。
鼻子磕到赵长昭胸膛,胡玉烟有些喘不过气,又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颈侧湿润一片。
赵长昭先是小声呜咽,紧接着又开始啜泣。
“骗子……”赵长昭说着自己的委屈。
胡玉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我逗你玩呢。”
赵长昭加重了手上力道,“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胡玉烟挣了挣,“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赵长昭怎么也不肯松开手,“今天明明是我们的大婚之夜的。”
胡玉烟下意识想哄他,又觉得他们两个就是要这样抱着痛哭流涕才对。
赵长昭没有等到她的回话,胸口闷闷的,委屈渐渐变成了怨怼。
“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我?”他放高了音量质问。
胡玉烟眉头跳了跳,知道赵长昭又要开始不讲理了,“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他抓住她的肩膀,“你生,是我的妻子。我死,做鬼也要纠缠着你!”
“你休想丢下我!”
胡玉烟一口咬在赵长昭手背上,再看向他时,眼中多了几分凌厉。
赵长昭闭了眼,重重地呼吸着,他弯下腰一把将胡玉烟抱起,一路走回寝殿。
红烛明亮,帷帐垂落,案上陈列着成双成对的酒盏与玉壶。
胡玉烟被他放下时,脚尖刚落地,便被一方赤红的盖头覆上。那布料柔软,带着淡淡的熏香,遮去了她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
赵长昭的声音低低的,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玉烟,我们成亲了。”
他为她整了整盖头,又退后半步,像是在细细看着她。
殿中静极了。
下一刻,他俯身用喜秤将那盖头重新掀起。烛光映在胡玉烟的面上,她的眉眼明灭不定。
赵长昭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变得深沉。
他取过案上的酒壶,斟满两杯,酒杯并非寻常金玉所制,而是以小葫芦雕成,形制古拙,杯口贴着细细的红丝线,缠绕成结。
胡玉烟眼神平淡,她接过那盏酒,酒香淡苦。
两人相对而立,红线缠绕在各自手中,他们举杯一饮而尽。
此后便是无话可说,胡玉烟在榻上摸到了莲子红枣之类的物件,索性吃了起来。
赵长昭见红烛将要燃尽,又取出新的换上。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一夜便这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