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多了个半大孩子,杨太妃也多了几分生气。一日夜里,她闲来起了暖意,来了赵长昭的房间替掖他了被子,又顺势吹灭了床头的烛灯。
谁知她刚一出门,房内便传来了惨叫声。
杨太妃连忙折返回去,岂料赵长昭见了她手上提的灯笼,立刻扑上前去,只为来寻这一丝光亮。
杨太妃这才知了,赵长昭是此前总受下人欺负,稍有不慎便被关禁闭,如今落下了见不得黑的毛病。她心疼地落了泪,连忙将人抱进怀里安慰,又哄着他的男孩子自尊心,答应了不将这事告诉任何人。
赵长昭心里想着自己娘亲,渐渐也和杨太妃熟络起来。
许是养了赵长昭,杨太妃的日子较之从前更不好过。赵长昭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日日闷着,只胡玉烟来看他时才肯出门活动,就这样过了好些日子,他脸上才添了几分孩子似的笑意,怕黑的毛病也好多了。
宫中酉时,凝晖宫中已摆好晚膳。
赵长昭已坐定,胡玉烟也倚在软垫上候着,目光不时往殿门处望去。屋内炉烟缭绕,她斟了一杯茶递给赵长昭。
“陛下应当快到了。”
赵长昭低头应了声嗯,却显得兴致不高。
过了一炷香,终于有宫人进来,跪地通传道:“回娘娘,陛下在议事,遣奴婢来请安,今晚恐不便前来,请娘娘与十三殿下先用膳。”
“具体是有何事?”
“听说是上官将军方才进宫面圣了。”
胡玉烟眼中落寞,她实在害怕听到这个名字。
但再转身看向赵长昭时,她脸上又挂起温和的笑意。
赵长昭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勉强执筷,胡玉烟劝他多吃几口,赵长昭也只是闷闷应着。
一场约定没能相聚,胡玉烟送走了赵长昭,适才洗漱更衣,便听得宫人通传。
“陛下驾到!”
赵长曙风尘仆仆而来,外袍未解,神色歉然。
“可是出什么事了?”胡玉烟关切地迎上前,她听得上官楚入宫便担心出事,
赵长曙握着她的手贴在胸口,“上官楚次子的车驾冲撞了南阳公主,打伤了奴仆,上官楚连夜入宫请罪。”
赵长曙哼笑一声,“说是请罪,不过是招呼朕一声,让朕知道该怎么办。”
胡玉烟眼眸低垂,她将赵长曙迎进屋里,又想到赵长昭失望的神情。
“陛下多去看看十三殿下吧,他很想皇兄。”
赵长曙点点头,张张口犹豫了一瞬又道:“上官楚回京了,皇后那自觉有了靠山,恐怕又要生事。”
胡玉烟抬眼看着眼前人,却见他将目光落在案几的杯盏上并不看她。
她心中叹息,低声应了声“是”,默默看着赵长曙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陛下还没用膳吧,可要传膳?”
赵长曙摇摇头,扯出一个苦笑,“不必了,朕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说罢便站起身来,胡玉烟胸口闷闷的,连忙欠身行礼道:“恭送陛下。”
赵长曙抿了抿唇,终究没说什么,侧身离开了。直到他离开,胡玉烟才抬起眼往门口望去,那里早已没了踪影,她连一片衣角都没能寻见。
世事如棋,片刻不停,彼时未说出口的话,终究埋进了风里。
一晃数日,赵长曙与弟弟用过膳,又宣了一位中年男子觐见。
赵长昭自入宫后,与赵长曙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此时见了这陌生男子,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男子端得一副君子之态,和气一笑,朝赵长昭颔首致意。
“在下严子虚,参见殿下。”
赵长曙柔声道:“秀郎到了该启蒙的年岁,学业万不可荒废。这位是皇兄为你寻的先生,也是玉烟的亲舅舅。”
赵长昭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跪地行礼叩首道:“先生好。”
就在赵长昭额头快要触地时,严子虚伸出手掌覆在他额前,“微臣怎能受殿下如此大礼?”
赵长昭却执意叩头,庄重一拜,“天地君亲师,先生当得起。”
赵长曙见礼成,唇角含笑。
他有意哄自己弟弟,便让赵长昭在殿中玩,赵长昭在书柜前翻阅,又注意到案几上的许多锦盒,小心翼翼地拿起又放下。
赵长曙本在伏案批折子,注意到后立刻笑笑。
“秀郎若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赵长昭得了首肯,立刻看上了那对熠熠生光的明珠,他道了声谢谢皇兄,就连忙跑开了。
赵长昭心下欢喜,回去后立刻找杨太妃要了两只戒拖,他一番敲敲打打,制了一对耳环,趁着胡玉烟来看他时,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胡玉烟笑着谢过,当着他的面将旧耳环卸下,戴上了新的。
赵长昭见礼物送出去了,也会心一笑。
当日夜里正是高皇后设宴的日子,胡玉烟离了杨太妃宫中便径直去了宴会。
高皇后见胡玉烟来了,目光戏谑,像是寻到了好大的一个乐子。
“真是许久不见淑妃了啊。”
胡玉烟行礼俯身,“嫔妾出宫为上官老夫人侍疾,适才回宫。”
赵长曙坐在上座,他将话接过,“淑妃侍疾有功,应当赏赐,朕命人将藩国进贡的锦缎送去凝晖宫。”
高皇后却冷笑一声,似不欲轻轻放过。
“今日是本宫设宴,淑妃既然姗姗来迟也就罢了,可这身打扮……”
她立刻注意到胡玉烟的耳边之物。
高皇后起身上前,慢步走到胡玉烟身侧。
“淑妃好大的胆子,竟敢佩戴僭越之物!”
胡玉烟垂眸恭顺,有些不明所以。
高皇后哼笑出声,指着胡玉烟的脸,“此乃贡珠,只供中宫享用,难不成平白无故到了淑妃的耳朵上?”
胡玉烟所料不急,连忙将耳环卸下,又跪地叩首。
“嫔妾不知此物是贡珠,望娘娘恕罪。”
人群中传出一阵窸窣声,似是在看戏。
赵长曙眉头微蹙,连声道:“这对珠子是朕随意赏的,不知是贡珠。淑妃以后不戴了就是,皇后不必如此计较。”
听得此言,高皇后的脸色越发难看。
“一个低贱的妃子也配用中宫之物?陛下这是为了一个妃子,便要当众拂了本宫的颜面了?”
赵长曙面色微沉,手掌啪的一声拍向桌面,“皇后是一宫之主,理当有宽厚容人之度,若连这点事都容不得,传出去恐怕还要拂了上官将军的颜面。”
高皇后神色微滞,片刻后掩唇轻笑。她朝赵长曙行了一礼,淡声道:“既然如此,这宴会也不必再继续了。本宫身子不适,先行回宫。”
赵长曙眸色一沉,烦躁地挥手唤乐人奏乐,背过身去,不欲再看她一眼。
丝竹之声方起,高皇后却在胡玉烟身侧停住脚步,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记耳光已狠狠扇在胡玉烟脸上。
胡玉烟身形一晃,立刻跪下。
高皇后还想打第二下,赵长曙怒不可遏,快步上前一把扣住高皇后的手腕。
高皇后却不慌不忙,反而勾唇冷笑,“怎么,陛下这是想将臣妾如何?”
二人僵持了一瞬,高皇后将赵长曙的手甩开,指着胡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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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道:“淑妃私自佩戴本宫的珠子,若不惩治这贱人,本宫在宫中如何立威!”
“这贱人这般喜欢自己不配之物,干脆叫她将这珠子吞下去!”
高皇后面目狰狞又想来打胡玉烟,赵长曙抬手将人扯了一个踉跄。
“你口称妃嫔为贱人,又将朕置于何地,你母家就是这般教养你的吗!”
两人皆是面红耳赤,眼看着又要吵起来。
这时赵长昭得了消息,快步跑来,他喘着粗气对高皇后行礼道:“珠子是臣弟从皇兄那里拿的,也是臣弟送给淑妃的,淑妃毫不知情。”
“都是臣弟的过错。”
高皇后站稳了身子,怒意微消,她瞪着突然而来的赵长昭,打量起他。
“十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有意侮辱本宫吗?”
赵长昭皱着眉将头低埋,“臣弟不敢,一切都是臣弟的错,希望娘娘不要迁怒旁人。”
“好得很。”高皇后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
不多时,一个宫人匆匆跑来,伏地禀道:“启禀娘娘,这是方才在十三殿下房中搜出的物件。”
宫人双手捧上一轴锦边画卷。
高皇后当着众人面前将卷轴展开。
是一幅画,画中女子正在荡秋千,面上笑颜如花,身后的男子则抚着她的背轻推,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个半大孩子。
画笔温润柔和,墨色浅淡,三人其乐融融,几可称为阖家欢喜。
高皇后一眼看出这画中人是谁,忍不住轻笑一声。
“真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啊。”
她目光一扫赵长昭,又讽刺地看了胡玉烟一眼,语气阴冷:“十三殿下藏着这样的画,是将本宫这个中宫之主置于何地?又将祖宗礼法置于何地?”
赵长昭坦言道:“一幅陛下登基前的旧时画卷而已,是臣弟的旧物,未曾示人,算不得什么。”
他话音刚落,高皇后便将那画撕成碎片,撒落满地。
赵长昭面无表情,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拳头握得极紧。
高皇后胸膛起复,似是真的气急,赵长曙也铁了心横在胡玉烟和赵长昭面前,不让她靠近半分。
几人僵持着,高皇后忽而嗤笑出声。
“本宫未出阁前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陛下迎我为后,就应该敬我爱我,陛下既然做不到,臣妾也不会再念及夫妻情谊了。”
高皇后一走,宫中其余嫔妃也纷纷来到赵长曙面前,欠身行礼,只道身子不适要先行离开。
赵长曙冷眼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妃嫔一个个从他身侧经过,脂粉气激得他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他命宫人将赵长昭带回住处,这才烦躁地掀翻了案几。
蔬食酒水洒落一地,胡玉烟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麻木。
赵长昭苦笑出声,回身走到胡玉烟面前,带着几分强硬地将她揽入怀中。
“是朕无能,让你受辱了。”
胡玉烟眼眶微红,只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前,神色恍惚,半晌无言。
她曾在初入宫时心怀幻想,盼过温情,求过怜惜。
可日子一长,这心也就渐渐冷了,浮浮沉沉,只觉得此生如飘零秋叶、无根浮萍。她只愿来生再无权谋纷争,做个平凡女子,和心上人执手白头。
她这么想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赵长曙的衣袖,赵长曙的呼吸沉了几分却忽而问道:“若有来世,阿烟……可还愿与我做夫妻?”
她心中一颤,攥着赵长曙衣袖的指节开始泛白,心尖尖上泛出一阵苦意,片刻后只在赵长曙怀中蹭了蹭,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