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衡蜷在干草上,身上盖着方漾给买的厚袄子,但还是觉得冷。
“阿衡?”施慕虹的声音响起。
勾衡转身看向她。
施慕虹半坐起身,脸上带着些警觉,还带这些疑惑:“外头是不是有声响?”
勾衡的目光立刻看向离两人最近的后门。
门外隐约传来响动,似是雨水淅沥,又似是树叶摩挲。
施慕虹轻手轻脚地穿好袄子,半蹲着挪到后门边,将手搭在门上。
勾衡也穿好了袄子,靠在施慕虹身后。
施慕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将后门拉开了一条缝。
外面黑黢黢的,除了滴落的雨水偶尔泛着光,其余一切都看不明晰。
施慕虹细细望向后门外的树丛,总觉得那边有黑影在动,勾衡也从门边冒出个脑袋望出去。
“可能是我的错觉?”施慕虹看了半晌都未见异常,于是嘟囔了一声。
没想到这声嘟囔话音未落,草丛中忽然窜出来几个彪形大汉。这些人留着络腮胡,目露凶光,手里还拎着刀!
“啊......”施慕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勾衡一把捂住了嘴。
勾衡反手关上后门,拎起地上的包袱,拉着施慕虹就往前门跑。
正值深夜,客栈上下都睡着,除了一楼值夜的伙计。
“后面来了山匪!”施慕虹冲伙计喊了一声。
那伙计正打瞌睡,没听清,低头揉着眼道:“什么?”
“山匪!山匪来了!”施慕虹喊得很大声,伙计这下算是醒过神来了。
“山匪?”他慌张地在原地踏了两步,而后立刻跑向后厨,边跑边喊,“掌柜的快跑!山匪来了!快跑!”
伙计瘦杆儿似的,腿脚特别利索,施慕虹还没来得及提醒,伙计已经跑到了后厨门口。
后厨与柴房挨得近,那几个大汉已然穿过了柴房,迎面撞上瘦伙计,当下便手起刀落,结果了那伙计。
勾衡看见方才还大声叫喊的鲜活伙计,下一刻就倒地不起、尸首分离,吓得腿都僵了。
施慕虹也僵在原地,但她的余光看见勾衡的侧脸,心里忽然又有了勇气,在大汉看过来前,拉着勾衡躲进了柜台底下。
方漾握着匕首推开了窗户,看见外面窗沿上站着一只猫。
“媒婆?”她讶然出声,惊喜大于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啊?”她伸手将黑背白爪的猫捞进屋子里。
媒婆是一只黑色花色的猫,因唇边的一点黑墨而得名“媒婆”。
“是不是老师带你来的?”方漾取了干帕子来给媒婆擦毛上的雨水。
媒婆认出了方漾,乖乖躺在她腿上瘫肚皮。
“好久没看见你了......”方漾低头蹭了蹭媒婆的肚子,语气中的欣喜无法掩盖。
媒婆是她三年前在涵柘战场上捡的猫,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柔弱又嗲气的猫叫挠进了她心里。
当时的涵柘人人自危,城中百姓早已撤离,只剩方漾带着一群残兵败将苦守。
在又一次打了败仗后,方漾遇到了媒婆。
媒婆当时才巴掌大,眼睛都没睁开,在树根下的凹槽中蜷着,发出细弱的呼救声。
彼时方漾被打得没了信心,几乎要决定以身殉城了,但在看见跟耗子一样大的媒婆还在努力求生后,她萌生了再拼一把的念头。
这次她悉心谋略,抱着必死的决心绕后突袭了敌方粮草。
敌方守卫十分警觉,方漾才刚点燃了粮草,他们便觉察了异样,大喊引来了人。
方漾转身闷头狂奔——守卫并未看见她点火,她只要引走来人,等火势大了,敌方再去救火就来不及了。
连日来的精神紧绷与食不果腹,导致方漾才跑出去一段,腿就开始发软,跑到最后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
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晃,愈发模糊不清,方漾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着火了!着火了!”后面追来的士兵中响起慌乱的叫喊。
成了。
方漾咬牙继续狂奔,身后的一群人已经有半数以上都掉头回去救火了,只要甩掉剩下的几个,她就有一线生机......
可惜她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在涉过一条蜿蜒的溪水时,因为看不清脚下的路,她一头栽进了水中。
栽倒的瞬间,她心中的焦急与恐惧都消失了,手脚都不再发力,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忽然天边炸响一声惊雷,暴雨倾泻而下,黑夜中更加看不清了。
“人呢?刚刚还在这里!”
“见鬼了?一下就不见了?”
朦朦胧胧间,方漾听到敌方士兵的对话,声音很近,感觉就在头顶。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溪水挤进了一个岸边凹槽中,敌军就站在她身子上方的地面上说话。
那夜她侥幸逃脱,撑着疲惫的身子回城后也不敢耽搁,稍稍歇息后立刻带人出征,将乱作一团的敌军打得节节败退。
从那之后,涵柘战场上捷报频传。
战胜后方漾回临占受赏,也没忘记带着媒婆。
到临占的第一晚,她就带着媒婆去了李晃府中,将媒婆托给李晃照料。
前世自那一别后,她便再未见过媒婆,也再未见过李晃了。
她出征西阚前,李晃曾叮嘱过她,切勿轻信身边人,但她当时一心一意扑在辜知易身上,自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在她到达西阚的三年后,临占传来消息,李晃重病而亡,媒婆随后也绝食而亡,她甚至抽不出身去给李晃送终。
“好久没看见你了......真的......好久不见......”方漾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慢慢地带上了哽咽,她的脸也埋在媒婆肚子上,久久不肯抬头。
“笃笃。”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方漾抬眸,将媒婆放在床尾,顺手抹掉了眼角的泪。
“谁?”她贴在门后问。
“我。”门外之人声音低沉,有些哑。
方漾的眼睛又开始泛酸——是老师。
门被打开,李晃披着黑色大氅,兜帽盖住了半张脸,只留下紧紧抿着的嘴。
他阔步进了屋子,待方漾将门关上,才将兜帽取下。
一张清俊的脸被烛火照亮,李晃今年才四十,不蓄胡不留眉,瞧着年轻又俊朗,举手投足间带着儒雅之气。
李晃借着烛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方漾一番,脸色有些冷。
“老师。”方漾行礼。
“怎么?走了一趟鬼门关,倒想起尊师重道来了?”李晃冷哼了一声,在桌边坐下。
床尾的媒婆瞅准了时机,跃身跳过去,落在了李晃膝头。
方漾行完礼起身,看着自家老师的模样,心中一阵激动——老师该是如此的,该是傲气的、毒舌的,而非躺在那冰冷的墓穴中。
“你这是什么眼神?”李晃蹙眉,觉得方漾有些奇怪。
“好久没见老师,想老师了嘛......”方漾狗腿地蹭到李晃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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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给他捏肩膀。
李晃教方漾识字时不过二十七八,如今也才四十。
方漾很懂事,知晓老师是乔浣玉费尽心思四处求来的,所以对李晃毕恭毕敬,努力克制孩子的天性,跟随李晃的教导。
但李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严师”,比起让方漾拼命看书、认字,他更希望方漾不要浪费儿时的单纯时光。
是以方漾在幼年时,时常收到李晃从宫外给她带的小玩意儿,有时是风筝,有时是竹编的蚂蚱或蜻蜓。
天气好时,李晃便会带着她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并不被课业所困。
这样亦师亦父的相处方式,让方漾对李晃尤为亲近,平日相处并不像师生,倒更似父女。
所以李晃见她向自己行礼,不设防被吓了一跳。
方漾一边捏着李晃的肩,一边看着他头顶的乌发——这一世她不要再为不值得的烂人忤逆老师了。
“老师怎么突然过来了?”方漾问。
“乔嬷嬷给我留了线索,只是临占盯着我的人太多,最近才松懈了些。”
“那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方漾好奇。
李晃转身睨了她一眼,将怀中的媒婆露了出来:“是媒婆先知道的。”
原先李晃只是在赶路,但在经过一处驿站时,媒婆忽然从马车车窗跳了出去,他寻了一路才找到这里。
方漾蹲下身,看着正揣爪子趴在李晃腿上休息的媒婆,抬头揉了揉它的脑袋:“辛苦你了。”
媒婆似乎是听懂了,先眯了眯眼睛,然后起身往李晃身上一靠,抬起爪子就开始舔。
方漾忙用干净帕子沾了水,过来给媒婆把爪子上的泥都擦了一遍,才放心让它继续舔。
“你不是在满勾村?怎么跑出来了?”李晃托着媒婆的屁股,怕它掉下去。
“身上的伤养好了,西阚战场要出事,我得赶过去。”方漾正色道。
“你怎知西阚战场要出事?”李晃蹙眉。
“先前回宫时有所耳闻,方勤时派了胡老将军去西阚。”方漾道,“胡老将军年岁大了,对上凶悍又有备而来的赤蛟部落,胜算很小。”
李晃沉吟了一下,坦白道:“你直觉很准,西阚出事了。”
方漾脸上露出惊讶神色——照理说这会儿赤蛟人为了过冬,应该都退回了今红山脉,怎会这么快就出事了呢?
“胡老将军意外离世,消息已经传进了宫,方勤时压着没对外宣告。”
西阚早就乱了?所以前世方勤时才急着找到她,急着将她软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方漾想起前世自己赶到西阚时接手的烂摊子,确实不像将军刚死的模样,明显是已经乱了一段时日了。
只是那时的她一心想立战功回临占,所以才忽视了这些线索......
“眼下西阚已有逃兵,逃出来的都往中部跑,算算时日,也快到双宵了。”
“到双宵了?”方漾忽然紧张起来,施慕虹和勾衡还在双宵!
施慕虹与勾衡此时正屏住呼吸躲在柜台下面,雨水声掩盖了很多细微的动静。
聚在一楼的山匪们并未注意到柜台下还有两人,只将客栈屋子里的人都清了出来。
“钱财都拿出来!”山匪大喊了一声,中气十足,震得人心头发颤。
被白刀子围着的众人都哆哆嗦嗦地低头取银钱,山匪们闲来无事,便四处乱逛。
其中一个山匪看了一眼柜台,想进来搜刮点碎银子,却在走进柜台的一瞬,看见了角落里躲着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