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衡听说方漾的老师兴许会教自己读书,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那样聪明的人来教我吗?我很笨的。
方漾从他脸上的表情读懂了他心中所想,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道:“放心吧,我老师不轻易收学生的,若是他肯收你,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什么过人之处,你不必妄自菲薄,只管赖着我老师好好学就是了。”
勾衡点点头,望向方漾。
她的神情很生动,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不再像先前养病时那样苍白虚弱。
“勾衡。”
听她叫了自己的全名,勾衡忍不住心头一跳——感觉她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了。
“我走后,除了施姨和我老师,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方漾真的,不想再看见瘦弱的少年被套在宽大的太监袍子里了,前世她甚至都没见过他的尸骨。
勾衡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天还黑着,厨房的烛火便亮了。
方漾同施慕虹与勾衡围在厨房喝了一碗肉片粥,最后在两人担忧不舍的目光中,扛着包袱离开了满勾村。
方漾离开后,母子俩本还可以回去再睡会儿,可两人都睡不着了。
“阿衡。”
勾衡转过头,面对施慕虹坐在铺盖上,睁着有些泛红的眼睛看向她。
“她是公主。”
勾衡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施慕虹沉着声音道,“即便她心里愿意,她也不会同我们是一家人......”
勾衡蹙眉。
“她是公主,是人中龙凤,肩上有自己的使命,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施慕虹缓声说出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方漾并不是任性之人,她会担负起肩上的责任,绝不会像临占的某些纨绔子弟一般,遇到难事就撂挑子不干。
方漾刚到满勾村时,施慕虹对她的身份还没有实感,只知道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他们这种穷苦百姓惹不起的人物,于是对她毕恭毕敬、小心伺候。
但随着与方漾接触愈发深入,施慕虹逐渐意识到自己目光的狭隘。
方漾不是那种自命不凡、仗势欺人的权贵,她谦逊、聪慧,眼中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静与坚定。
虽然方漾同施慕虹说,会回来找他们,但施慕虹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他们这样的底层百姓,与方漾之间就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在满勾村相处的这段日子,如同世外桃源般纯净无暇,若是回到临占那样复杂污秽的地方去,方漾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怎会像现在这样纯粹呢?
施慕虹不想方漾为难,也不想成为她前行的累赘,所以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同勾衡说清楚。
勾衡抿着唇,他知道方漾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所以他要做的,绝不是在原地等候,而是追上去,追上她的脚步。
见勾衡不比划了,施慕虹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起身环顾了一圈屋子,道:“我们也收拾行李吧。”
勾衡抬头,眸中尽是疑惑。
施慕虹低头看着他:“走吧,我们去临占找李大人,李婶和驿站那边我已辞了。”
勾衡闻言,连忙站起身,眼中带上了讶然。
施慕虹笑他:“怎么?不相信你娘是这么果断的人?”
勾衡眨了眨眼,没动弹。
施慕虹敛了笑意,道:“阿漾说马上要乱起来,我不敢留在这里,先前山匪冲进屋子里来......我不敢再让你冒一次险了......”她说着,目光落在了勾衡脖子的疤上。
“我们这就收拾行李,去临占找李大人。”施慕虹道。
这个决定是她深思熟虑后做的,除去不想勾衡再次冒险陷入险境外,她也有私心。
满勾村偏远、贫穷,眼下是有方漾留下的银钱,日子才能好过些,待这些银钱用光了,他们娘俩就又会回到穷苦日子里去。
勾衡永远吃不饱,也永远长不大,待年纪更大了,就不会有夫子肯收他做学生了。
百年之后她走了,勾衡又该何去何从呢?
从前是没钱,她离不开满勾村,现在方漾带来了机会,她不想错过。
母子俩谁都没再说话了,都闷头收拾行李。
其实两人也没什么要收的,不过是夏日的两套衣裳,还有冬日的三套,其中一套方漾新买的还穿在身上。
屋子里没有桌子和凳子,只有草席和床板,厨房里的炉子和碗也不必带走。
母子俩收拾了半天,最后收拾出来的包袱还没有方漾的包袱一半大。
施慕虹心里有些泛酸,勾衡察觉到施慕虹的情绪,凑过去想比划点什么,忽然听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母子俩对视一眼,都以为是方漾回来了,立刻放下包袱几乎是跑了出去。
勾衡先冲出去,看见院子外面站着的辜知易,心中的欣喜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
“你是小辜吧?”施慕虹探着身子,看见了辜知易,先开了口。
“施姨。”辜知易喊了一声,一边应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往屋子里看,“阿漾呢?”
施慕虹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东西——比过年的礼重,又没到提亲的程度。
“阿漾回自己家去了。”
“什么?”辜知易的眉头顿时压了下来。
“她本也是来探亲的,过了年便回去了......”施慕虹将早就编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去哪儿了?”辜知易微微弯腰询问,脸上是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
施慕虹正要给辜知易指方向,手却被勾衡暗中攥住了,她转过头看向勾衡。
只见勾衡像个没事人似的,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南边。
“她往南边去了?”辜知易蹙眉——书院里消息灵通,听闻西边战事吃紧,得了消息的富户人家都在收拾行李准备南下避乱。
勾衡点头。
辜知易转身要走,手上的重量适时提醒了他,他忙转头,一股脑将东西都塞到勾衡手中,语速极快道:“新年大吉,娘让我来拜年,我还有急事先走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院子。
待辜知易走远,施慕虹才上前问:“阿衡,他要做什么?”
勾衡将辜知易送的东西都堆在院子角落里,回头比划:姐姐叫我不要跟他往来,他的东西我们也不要。
施慕虹虽然不知道方漾为何对勾衡这样说,但念及他们娘俩马上要离开满勾村了,她也并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她将辜知易的东西都送去了邻居家,还给了邻居家一个鸡蛋,让他们帮忙把这些东西送回隔壁织段村。
等安排完这些,施慕虹与勾衡就未再停留,背着包袱悄悄离开了满勾村。
两人出了满勾村,又穿过葫芦镇,从镇子里踏出去那一刻,勾衡忽然有些害怕——他从未出过远门。
“怎么停下不走了?”施慕虹转身看他。
少年脸上的神情藏不住,施慕虹看出他害怕,上前道:“阿衡长大了,该出去看看,有娘陪着呢,是不是?”
勾衡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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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一圈四下陌生的景色,最后落在施慕虹脸上——是啊,有娘在,他不怕的。
施慕虹见他放松了,便带着他继续往前。
这次也不急着赶路了,施慕虹一路走,一路说自己还未家道中落时的光景,勾衡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黑。
路上有客栈,提供吃食、酒水、住宿,但施慕虹带的银钱不多,她同伙计磨了半晌,最终以低价租了一夜柴房。
柴房有些脏,但好歹是个屋子,入夜后外头忽然开始刮风,有些要下雨的迹象,施慕虹忙带着勾衡进了柴房。
这客栈不小,柴房也很大,伙计带着两人绕过屋内堆得一人多高的柴,径直走向后门处。
柴房容易失火,前后门都要保持畅通,所以靠近后门处的一小块地方没有堆柴火,又不直接对着前门,是个休憩的绝佳位置。
“你们俩就在这儿待着,半夜会有人进来取柴火,你们可千万不能发出声响,要是被我们掌柜的知道了,我们仨都得完蛋!”伙计龇牙咧嘴地威胁了一番,扬长而去。
勾衡心有惴惴地抱着包袱,大气都不敢出,他怕被人发现后,就住不了柴房了。
施慕虹见状,笑道:“傻阿衡,他就是吓唬吓唬我们,我们挨着后门,就算有点响动,前面也听不到的。”
勾衡闻言,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四处打量着,像一只警觉的狐獴。
两人从柴房角落里寻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当床,才铺好,外头就响起密密麻麻的雨声,滴滴答答的,听得人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意。
方漾从驿站出来,理了理面巾,低头冒着雨走向不远处的客栈。
“掌柜,要一间上房。”她刻意放粗了声音。
伙计见她包裹严实,心中本有些好奇,但在她凌冽的目光下又被吓得低下头去。
“客官,您的上房。”伙计递出牌子。
方漾一把接过,转身前叮嘱他:“送些热水上来。”她在外面走了一天,想洗漱一下。
“好、好......”伙计不敢抬头与她对视,只能迅速点头应下。
进了房间,方漾还是没摘下面巾,直到开门接了热水,她才得以把勒了一天的面巾摘下。
水盆中倒映着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剑眉黑眸,一道勒痕从左眼下方横跨鼻梁至右眼下方,有些泛红,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容貌,反而让她更具野性。
好好洗漱一番后,方漾躺上了床。
自从她回到十年前,就一直住在施慕虹的屋子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满勾村过夜。
看不见被厚厚茅草覆盖的屋顶,也看不见屋子角落里的两个铺盖,她有些不习惯......
前世离开满勾村那夜她是怎样的心情呢?
啊对了,前世她是被突然抓走的,一路被押送回临占,根本来不及伤感,她满脑子都是如何摆脱方勤时。
也不知道勾衡和施慕虹怎么样了,他们是打算继续留在满勾村,还是听她的话已经启程往临占去了呢?
冬雨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砸在方漾心头,勾起些愁绪。
但这愁绪还未蔓延开,她便听到窗户边传来不一样的响动——不是雨水敲打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推窗户。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摸出腰间刚买的匕首,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窗户。
不走正门非走窗户,来者本意不明。
方漾盯着窗户,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的行踪只有施慕虹与勾衡知道,这样走窗户来找自己的,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