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与烟波前脚才出白民国,九重天已炸开了锅。
拜波波大张旗鼓的上门找人所赐,谁都知道等闲境的狐狸神女丢了,再向外一传,就变成了寒池上神急的就差把九重天翻了个底掉。
有好事者信誓旦旦的称寒池家的白鹤最后是往白民国方向去了,再看王宫大门紧闭无人妄议,才知道原来是白民王女抢了那狐狸。
听说上神气得将她们家的大殿都砸毁了大半,又强压着白民王女向柳烟波低头认错,连白民王都不敢多说一句。
经此一役,烟波的名声大震,从此在九重天彻底坐实了等闲境上神心尖尖眼珠子的名头。
而寒池,也在无知觉间正式拥有了“九重天一等情痴”的美名。
然而两位当事人却浑然不知,烟波躺着养伤先不提,寒池一向是关起门来不理人,这次也是如此,进了等闲境便与外界春秋隔绝,不知外面日长几寸。
直到有仙长忧心忡忡的找上门来,他才惊闻自己又成了九重天的大红人。
座上的丛华上神见寒池连茶杯都拿不稳的样子,长叹一声:“瞧这样子,只怕你自己都不知道,还叫我放心一些。”
丛华早就听闻他师弟从凡间点化了个狐妖,但自从知道寒池从白民国带回柳烟波后,才彻底坐不住了。
他可是听到寒池放出话来,再不与这等毫无道心慈悲的仙子一处,从此白民王女在何地,他寒池便不踏入一步。
说是与白民国仍交好,可飞霁是下一任白民国王,这与同白民国断交又有何区别,九重天连往后开宴举会邀约都成了难事。
寒池回过神来,整理被洒出茶水泼湿的衣袖,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觉得还是要为自己挣扎下:“我没有砸白民大殿,就是拆了几扇石门。”
这个解释显然很苍白。
丛华上神摆摆手,痛心疾首道:“石门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的名声!你可知现在外面都在说,人间有铁树开花,九重天有老树开花,老树指的就是你寒池啊!!”
寒池感到自己被狠狠羞辱了,现下的神情比方才严肃许多,他皱眉道:“师兄,他们怎能如此辱我。”
丛华颇感欣慰,不错,懂得羞耻,说明还有救。
“我都被人叫老了。”
他才两万岁出头,搁神树里也是一颗茁壮成长的青年树,怎么老了!
丛华几万年的修为都差点一口气吐出来。
他见寒池这个悠哉的无所谓样子,敲着桌子恨恨道:“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我且问,你和那柳烟波,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那些话是怎么传的,师兄反过来理解便是。”
“那你提她上天是不是真?”
“是。”
“你为了她去白民国问罪是不是真?”
“是。”
“你逼白民王女闭关思过是不是真?”
“这是她父亲的决定。”
“再往前数,你在雷部硬要保她成仙是不是真?”
“是。”
“那不就是了!”丛华一锤定音。
这等问法,令寒池无言以对。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兄无需当真。”被谣言捶打多次,寒池已是百炼成钢,刀枪不入。
他破罐破摔的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给自家师兄顺毛:“师兄不必这么看我,我只很客气同白民王说了一句话。”
“哪一句?”
“这几扇门我就不给他赔了。”
这不是慢条斯理的顺毛,这是慢条斯理的浇油。
“这叫客客气气?”丛华头发都要立起来:“这叫破门而入强取豪夺!”
“强取豪夺是什么意思?”寒池不解。
丛华尴尬的咳了两声,接着拍桌子:“我问你话呢!”
寒池面不改色,抖抖扇子三言两语就把丛华打发了:“白民王当时的脸色比师兄好看多了,可见没什么事,不值得师兄挂心。”
丛华冷笑:“没什么事?因为一个狐精,你都同白民国继任国王断交了这叫没什么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九重天一向与众宽厚,这事闹这么大,还不是为了给那柳烟波立威?不许人欺负她?”
寒池微笑:“看不顺眼就不来往,与旁的人又有什么相干。反倒是我们师兄弟好久不见,您千里迢迢的赶来,不曾让我来得及问候起居,只为了说这些话,让愚弟有些失意。”
“你!”这话说的丛华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他千里迢迢赶来不就是为了操心他吗!
丛华佯怒,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茶水四溅,寒池微微侧头避开。
半晌未听见碎瓷之声,只见溅起的水珠与茶杯漂浮在半空之中,点点水滴顺着轻风汇聚成一只十色蝶,经窗外的日光照射,折出七彩琉璃光,鼓动蝶翅飘飘乎打着旋落在茶杯里。
不过转眼之间,茶杯原封不动出现在丛华手边,热气袅袅。
又是一杯好茶。
寒池轻笑一声,抬手示意:“现在温度正好,师兄请喝茶。”
这抛接物件的把戏他们师兄弟间已玩了几千年,推杯拨盏的极是默契,丛华见他温和含笑的模样,只得举起杯子叹了口气:“你呀!永远这般云淡风轻,叫人也分不清虚实。”
即便认真答话,听着也是漫不经心,让他吃尽了苦头,相处了万余年才弄清楚原来他的十句话里恐怕有七句半都是敷衍,他就是最受不了寒池这点!
他撇了撇嘴,挥手叫寒池离远些:“去去,笑得怪渗人的,还是你小时候正常些。”
寒池微笑的幅度更大了,这次笑的是发自真心:“这样方便些。”
一番来回下来,丛华也忘了气他,只得殷殷劝导道:“我何尝想指责你。师尊隐世已久,师兄弟四散各界,如今在这九重天还找得到的唯你我二人,我若不看护好你,怎有颜面见师门众人?师父是让你修身养性,可也没叫你双修啊!”
寒池一口茶险些全喷他脸上。
见他竟如此失态,丛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斟酌字句,缓缓道:“所以,这就是你不收她为徒的原因?”
寒池细细捋了捋,才顺出他师兄的逻辑:“师兄的意思是,我是因为对她有私心,才故意不与她做师徒名分的?”
“正是。”
“我确实对她有私心,私心是我自知难担大任,并不想为了谁操心。”
可惜他只看到丛华一脸你看我信吗的不屑。
丛华将杯子放回桌上,郑重的对寒池问道:“你可知,她为何会遭遇此等事情。”
寒池本不想答,可见他师兄不好相与的脸色,无奈道:“是我没将她看顾好。”
丛华眯眼睨他,他这小师弟,如今也变得如此滑头了。他语重心长的点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无名无份的将她提在身边所致。”
“我们这些上古留下的老人,做些什么也都有人肯卖面子,所以你点化谁也随意。可之于九重天的其他人并不是这样,有多少人羡慕她的机缘,就有多少人嫉妒她的机缘。
凭什么她为妖我为仙,既无功德也无修为加身,她能得上神青睐飞升而我不能?你我皆知机缘巧得,并非有念有得,可是即便得道飞升,也未必勘得破其中真意,知易行难啊。”
“师兄……”
“即便你能护她一次,仙途漫漫,难道每次你都能护住她?”
寒池心中倏然一动。
丛华接着苦口婆心的提点道:“就如同星辰日月无规,人间四时失序,她一个没有职位的小小散仙,不论是你洞府的仙使、仙娥、仙侣、弟子,只要有一个正式的位置身份,别人就会知道该如何对待她,这种事才能断绝。”
“况且,这种事情,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是,师兄说的是。即便当时有真神提点我入门下,仍不免有冷嘲热讽之声。”
“若你不想操心,那让她入我门中也是一样,我尚且有些弟子,这样也多些人关照她。”
寒池眼皮一跳。
“我听闻非资质、品行上佳者不得入师兄门下。这狐狸乍入仙籍,修为低末,只怕现在连师兄府上的洒扫童子都不及,愚弟怎好将她送去损了师兄仙格。”
“哦?我听闻这小狐正是因为资质上佳才被你点化的,师弟莫谦虚得紧了。”
“她在人间自行修炼不得要领,修了一身奇杂路数。我因此起了惜才之心点化了她,为她洗髓换骨,也将她的修为都化去了,一切都需从头开始。”
“那更应该好好教导才是,有你的眼光作保,她自然当得我的入门弟子。”
“各人体质不同,修炼的术法也天差地别,我换的仙骨,自然我指导最为妥帖。若再因我轻易入师兄门下,与诸位英才同修,更加难以服众。愚弟只盼远离喧嚣,不愿连累师兄被口舌所扰。”
“那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白民王女不会无缘无故为难她,这狐狸是你从下界提来,原来又是妖身,难免沾染了不正习气,是否对内行魅惑之术,对外倚势横行,才造出今日的事端?”
寒池没想到他师兄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又绕回这件事来,只得苦笑道:“若她是这等人品,我何必费劲点化,凭她的微末道行,又如何能蛊惑我?”
丛华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瞧瞧,他不过是言语试探一二,便惹得师弟长篇大论,回得字字在理,滴水不漏,叫人无从反驳。
为她思量到如此地步,确实是没有私心,因为全是私情!
有句话叫于无声处听惊雷,寒池觉得此时是于无声处力挽狂澜。
若不是他百般婉拒,师兄门下诸多弟子,待她柳烟波进去左勾一个、右揽一个,那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将各家英才嚯嚯个遍,师兄若不先劈了她,就得再劈了他。
他为师兄,实付出太多。
丛华见他竟然颇为汗颜的样子,感慨自己精诚所至,收徒之言本就是试探,自然也打住不表,直接要传烟波过来一探究竟。
寒池见这位师兄哪哪都不痛快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没法再敷衍过去。
此情此景应该做什么姿态,可是那狐狸的拿手好戏,糊弄他师兄个老实人定是手到擒来。
只见座下的神女温顺的低垂下眉眼,用长长的羽睫遮掩住流光溢彩的琥珀眸子,小小的耳珰在颀长的脖颈上发颤,连脸都不敢抬起来与丛华直视,用细细的声音道:“小仙烟波,拜见丛华上神。”
丛华不觉有些失望,他道:“抬起头来。”
烟波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美人面。
与传闻不同,她穿着朴素,面无矫饰,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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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水似的脸,便如清晨含露的芍药花,尤其是那双瞳色浅于常人的眼睛,似湿漉漉的琉璃。
丛华见了这双眼睛,登时明白她为何叫做“烟波”。
“怕什么,我难道要吃你?”
只这一句,便吓得烟波全身一颤,耳珰摇曳,似是用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全身发抖。她嗫嚅着说:“不、不是的,只是小女不通事理,怕自己说错了话......”
寒池捻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滞,方才饮下一口茶。
丛华的目光从面前的芍药美人移向身旁的光风霁月的神君,啧,这小子原来喜欢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
他的目光再移回面前的柔弱神女。啧,男女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可称登对的璧人,可这狐狸眼神飘忽,举止畏缩,看起来就像被吓破了胆,这怎么成!
他小师弟的人,怎能如此小家子气!
虽说从眼睛能看出些狐狸精的风格,但是整体看不出有什么不好,也没看出有什么好,既不英武也不健壮,反正他没看出哪里能把寒池迷成这样。
他皱眉将烟波从头扫到脚,总要挑出一两处错才肯罢休,他道:“全身上下都是你的仙气,她自己能成什么事!”
说到这里,丛华好像终于找到可以痛击的口子,是了,他这小师弟可是天养地生的灵胎,一身上乘精粹的仙气竟都白白浪费在狐狸身上,她何德何能?
“师兄,她才受了伤。”
啧。
而且也太老实了些,叫她抬起头来,即便怕得瑟缩,没他的准许,竟然一直坚持抬头到现在。
“受伤也便罢了,平时不能这般素淡,也当穿戴整齐些,省的出去别人还以为你苛待了她。”丛华又哼哼着挑了一句。
寒池点头称是,瞥了眼下首的烟波,一头乌发仅用两只素钗简单挽起,想起这狐狸平日里花枝招展,肯定在出门前把头上身上拆了个干净。
丛华冷哼一声,将烟波上上下下嫌弃了一遍才把她打发走了。
罢了,他这小师弟都活到这年岁了,看上个狐狸精就看上吧,除了恐吓威胁一番她要上进、全然没有一方仙师的矜持以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在临走前叫住寒池,叮嘱他道:“你不愿收她为徒也便罢了,既然如此,快些把事办了罢?”
寒池不明就里:“什么事?”
“宣告四海八荒,与那柳烟波结为仙侣啊。”看看他是多么开明的大师兄啊,不但不棒打鸳鸯,还要成人之美。
寒池第一次发现有人说的每个字都是如此晦涩难懂,叫他难以理解。
他这位大师兄看着心思清明,实则拳拳到肉,时常语出惊人,打得他败下阵来。
丛华见他全身僵硬,奇道:“你不是欢喜她吗?怎么,你刚才不是在想这事?”
寒池回过神来,已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气:“师兄说的在理,我正想着给她封个境内的仙使看看……”
谁想这番话让丛华炸了毛,他从座上弹起,指着寒池鼻尖气道:“你要把人家时时放在身边,如此中意她还不打算给她个正经身份?寒池,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寒池:“我?”
“她虽软弱老实,可正因如此,若你只是一时兴起,到时再撂开手,她这个性子如何能司神职,恐怕当个散仙都不成样子!”
寒池:“......”
柳烟波的戏是不是演过火了。
“我也确实觉得她和你相距甚远,如果你觉得她并不是良配,只图一时新鲜,就和她说个明白,早早给她安排好出路,也算功德一桩,别在这里拉拉扯扯。
你以前办事爽利,怎么多年不见,就变得如此黏黏糊糊,糊里糊涂!”
寒池放弃了挣扎。
他此刻不但困惑的很激烈,甚至发现自己还有心思想提醒面前吹胡子瞪眼的大师兄。
师兄,你一不小心接了个龙。
寒池默默在心中对自己冷笑。也许,这就是烟波说的债多了不愁罢。
还未等寒池辨驳,这丛华上神已经越说越痛心疾首,见寒池这副似笑非笑的冷漠模样,越痛心疾首就越气,最后留下一句“罢了罢了,我何苦来□□的心!”就拂袖而去。
寒池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只剩沉默,带烟波一道追去送丛华,又被好一顿指教,他一律左耳进右耳出。
好容易送走丛华,忽瞥见尾随身后的师兄弟子面生红晕,寒池若有所感,果然见身侧的柳烟波冲弟子们点头致意,眼波盈盈,露出一个不胜娇羞的清浅微笑。
他在心中淡淡冷笑,他的好师兄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险些要师门不幸了。
寒池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谁想丛华转头就给他立成了反面典型。丛华一直将寒池作为表率教导弟子,为人该如何谦和,处事又该如何力道。
自从出了等闲境,丛华口中再提到他,已成了赫赫有名的反面典型,对自家弟子耳提面授时开头结尾必定要带上一句:“你们可不要学我那小师弟……”
这句后又没了下文,那表情要多恨铁不成钢就有多咬牙切齿,让后面刻意省略掉的部分在弟子们听来更加意味深长。
连寒池在天上仅剩未归隐的师兄丛华都这么盖了章,其他人说起来就更是一个轰轰烈烈了,让寒池传闻中的老房子着的这把火烧的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