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错之有?”沈诏安昂着头,一脸不忿。
“是他冲撞我在先!我是侯府世子,教训一个奴才,难道还有错了?母亲,您未免也太偏袒下人了吧!”
“偏袒?”姜如意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他如何冲撞你?到底是你无故带人来东跨院寻衅滋事,对他肆意欺凌!还是他故意冲撞你,你心里清楚的很,沈诏安,你身为侯府世子,不思进取,不明事理,反而仗势欺人,草菅人命!这就是靖安侯府的家教吗?”
她每说一句,声音便冷上三分,气势也凌厉一分。
沈诏安被她一番话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从未见过姜如意如此强势的一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没有!是他不给我下跪!是他目无尊卑!”他强行辩解,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目无尊卑?”姜如意凤眸微眯。
“他不过是一个刚入府的小厮,你一来便要他下跪,他不明所以,稍有迟疑,便是目无尊卑?那你呢?你身为晚辈,对我这个嫡母可曾有过半分尊重?你除了仗着自己世子的身份作威作福,还会做什么?”
一番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竟将沈诏安驳得哑口无言。
“我,我……”沈诏安张口结舌,竟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姜如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冷笑。
果然是沈逸和沈老夫人教出来的好儿子,除了虚伪和蛮横,一无是处。
“现在,立刻,马上,”姜如意语气不容置喙,“给陆柏年道歉。”
“什么?”沈诏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拔高了声音,“让我给他这个贱奴道歉?母亲,您是不是疯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他的母亲,竟然让他给一个下人道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道歉。”姜如意重复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不!”沈诏安脖子一梗,倔强地吼道,“我没错!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他就是个贱种,打死他也是活该!”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沈诏安的脸上。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诏安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如意。
“你,你打我?”他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你竟然为了一个奴才打我?”
从小到大,别说打他,就是一句重话,沈老夫人都舍不得说。这个向来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母亲,今天竟然敢打他?
姜如意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眼神冰冷:“这一巴掌,是教你何为尊卑,何为敬畏!你若再敢口出秽言,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她顿了顿,语气森然:“今日之事,你必须给陆柏年道歉。另外,罚你将《沈氏家规》抄写一百遍!少一遍,就给我禁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
“我不服!”沈诏安气得浑身发抖,“我要去找祖母!我要告诉祖母你欺负我!你虐待我!”
他撂下狠话,转身就想往外跑。
临走前,他还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母亲,你也给我等着!祖母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姜如意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待沈诏安走后,院子里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姜如意收敛了身上的寒意,转身看向陆柏年,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温和:“感觉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陆柏年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失血过多加上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勉强抬起头,看着姜如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墨玉,快,先把他扶到西厢房去,让他躺下。”姜如意吩咐道,“然后立刻去请王大夫过来,就说我院里的小厮受了重伤,让他带最好的金疮药和内服的伤药。”
“是,小姐!”墨玉不敢怠慢,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陆柏年往西厢房走去。
其余的下人见状,也纷纷低头散去,不敢再在此处多留。
姜如意看着陆柏年被扶进屋,眉头依旧紧锁。
沈诏安下手太狠,陆柏年这身伤,若是不好好调理,恐怕会留下病根。
这孩子,她还有大用。
片刻之后,墨玉匆匆回来禀报:“小姐,已经将陆柏年安顿好了,也派人去请王大夫了,应该很快就到。”
姜如意点点头,又吩咐道:“你去库房,把我妆台匣子里那支百年老参取半支出来,一会儿让王大夫看看,若是用得上,便给他熬药时加上。另外,让厨房炖些清淡滋补的汤粥,备着他醒来用。”
墨玉闻言一惊:“小姐,那可是太后赏您的。”
百年老参何其珍贵,小姐竟然舍得拿出来给一个刚来的小厮用?
“无妨,”姜如意摆摆手。
“救人要紧。他这条命,我要定了。”
墨玉心中虽然不解,但见姜如意态度坚决,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去了。
王大夫很快便被请了过来,他替陆柏年仔细检查了伤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夫人,这孩子伤得不轻啊!鞭伤深入肌理,有些地方甚至伤及了筋骨。尤其是这手。”王大夫指着陆柏年那只被踩过的手,面色凝重。
“指骨怕是有些错位,需要好生接骨调养,否则日后怕是会影响发力。”
姜如意面色不变,淡淡道:“尽力医治便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王大夫连忙应下,开了一张药方,又亲自为陆柏年处理了伤口,敷上金疮药,用干净的布条一一包扎妥当。
其间,陆柏年痛得几次险些晕厥过去,却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那份超乎年龄的隐忍和坚毅,让王大夫也暗暗称奇。
待王大夫忙完,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告辞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姜如意和昏睡中的陆柏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味。
姜如意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瘦弱的少年。
他双目紧闭,眉头紧蹙,即使在昏睡中,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那是剧痛之下,生理性的泪水,与软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