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伤微微皱眉,抬眸看了眼怡红馆嫣红的招牌。
转而,他便厌恶地落下了轿帘。
“这事,让人去跟薛家那边知会一声。”他冷然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只跟侍从交代了一句。
“是,属下省的。”
当晚,薛彦达就从家仆的口中听闻了沈逸的闲言碎语。
他有些不可置信:“沈逸出入青楼?可有人看见了?”
“回禀大人,肆意诬陷谣传靖安侯的事,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啊!”
家仆行礼跪叩,再膝行上前,压低声:“御史陈大人的偏房妾室,易夫人凑巧今日带着婢女去甜水巷走亲戚,天晚了才归,刚好亲眼撞见了。”
薛彦达皱眉,神色哗然:“竟有此事!这个沈逸太不知道安分了!”
但少顿,他又转念一想:“除了易夫人,还有别人撞见吗?”
“啊这个……”家仆吞吐了下,才硬着头皮回:“咱们府上两个去采买的家丁也撞见了。”
“好!既然如此,那沈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薛彦达了然朗笑,眯起的眸色寒冽,他勾手叫家仆附耳上来,叮嘱了几句让去做事。
次日,清早晨曦明媚。
姜如意如往常一般来给沈老夫人请安,沈老夫人就留下她用膳。
随着佣人们逐渐上菜,沈老夫人看着面前的汤盏,清嗓子开口:“纳妾这种事,放在咱们侯府也不是小事,不能草草了之。”
“母亲说的是。”姜如意轻缓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
沈老夫人微微点头,继续道:“那当天需要布置的可就多了,单说宴席吧,就……”
没等说下去,沈诏安从外面跑进来,刚好听见那句‘纳妾’顿时宛若炸毛的小公鸡,昂扬着脑袋,气冲冲地跑过来手指着姜如意:“又是你!”
“你抢了爹爹,还要扶别的女人做主母嘛!”
姜如意一皱眉,不等开口,沈诏安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撕扯着她的衣袖,吵闹地大喊:“别人是云姨嘛?是不是!”
“不是啊。”沈老夫人先开了口,后续的话不等说,沈诏安就吵嚷得更厉害了:“为什么不是!你能扶别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扶云姨?”
“你不是我娘!我娘是云姨!我喜欢云姨!你走啊!还赖在我们侯府干嘛?你给我走!”
姜如意一言没发,静默地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这个孽障。
认贼作母,黑白颠倒。
哪有什么稚子无辜?三岁就能看老。
更不用说上辈子她亲身经历的种种了。
姜如意真的感念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不然这个孽障,哪对得起她临盆时拼死求着稳婆,一定要保住孩儿的那份心啊?
“你为什么还不走?你抢走了我爹爹,你还不够吗!我要云姨!云姨才是我娘!”
沈诏安闹腾得没止没休,一旁的老嬷嬷和丫鬟都劝不过,又不敢真上手拉拽他,反而加重了沈诏安越超越凶,甚至还动手厮打姜如意。
“打死你!你这个黑心肝的坏女人!都是你!抢走了我爹爹,害得我和云姨这么凄苦!”
越说越甚,沈诏安一脚还踢翻了饭桌。
稀里哗啦的响声震天,夹杂着沈诏安愤愤不平的怒吼和哭闹。
沈老夫人看戏看了半晌,也觉得够了,出声拦阻:“诏安!你这是做什么?快来祖母这里……”
沈诏安毫不理会,大喊着随手抄起地上的白瓷碗,一把就砸向了姜如意,“打死你!你怎么不去死!”
姜如意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白瓷碗砸在身上,掉落时的碎片,迸溅刮伤了她的手背,一道鲜红的血痕,渗出了鲜红。
伤口不深,也不疼。
毕竟这点皮肉伤,抵不过她心底的剧痛。
母子连心,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在自己面前这么歇斯底里,那种苦痛……足以诛心。
“哎呀呀,这孩子闹得……”沈老夫人看不下去,慌忙使唤嬷嬷和丫鬟,“你们一个个就知不知道拦着点?眼睛干什么使的?瞎子啊?”
嬷嬷丫鬟不敢还嘴,纷纷跪地求饶。
沈老夫人咳嗦两声,挥挥手,急忙让她们将沈诏安带下去,可不想姜如意反应过来发作自己宝贝孙子。
然后沈老夫人再伸手招呼过来姜如意,“让我看看,伤着重不重?哎你看这孩子,就是小啊,童言无忌,如意啊,你千万别跟自己的孩儿计较啊。”
姜如意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眼中的讳莫,她抬眸对着老夫人柔然一笑:“母亲多虑了,我自是不会怪罪诏安的,只是孩子说的话……”
“那也没必要往心里去。”沈老夫人笑的体面,又拿帕子为姜如意手上的伤口包了起来:“母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诏安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正是。”姜如意压着心头涌起的酸楚和火气,笑容却愈加明艳了:“母亲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沈老夫人不确定地多看了姜如意两眼,看她是真的没想计较,这才稍稍安心,又叮嘱交代了一些纳妾当天的布置事宜,再要传膳,墨玉却带着郎中进来了。
一番行礼过后,沈老夫人也让郎中先给姜如意看看伤。
一些皮外伤,郎中谨慎地用药包扎,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长盛着急地跑进来,“老夫人,夫人,不好了!”
沈老夫人皱眉,“何事这么慌张?慢慢说。”
长盛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却难掩心慌,“回禀老夫人,那个……侯爷在怡红馆被人下套,输了五千两白银,不拿钱,人家就不放人,所以这……”
数额那么大,长盛一个侍从哪里能从府上支走那么多银子?所以只能一五一十地向老夫人回禀实话了。
老夫人听闻数额震惊的一愣,再一细想怡红馆……直接大脑发沉又呼吸不稳,缓和了许久也怒拍案:“胡闹!怎么可能输那么多?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如意啊,我看这事未必如长盛所说的这样,还是你带人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