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开了口,姜如意又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理。
戌时三刻,怡红楼的红灯笼在春雨中洇开暖光,将青石板路映得发亮。
姜如意的马车停在朱漆门前,车轮碾过水洼的声响惊动了门房,却被墨玉递出的鎏金腰牌镇住。
那是靖安侯府的信物。
“哎呦喂,来贵客了这是……”
老鸨喜笑颜开的支开小厮,扭着腰肢热络地凑上来,结果没看到车马上下来男子,反而是被墨玉搀扶着走下来的姜如意。
“原来是位夫人呀。”老鸨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哼笑道:“这就不巧了,我们这里呀,只接待男子,夫人千金贵体,这夜寒露重地,还是快快回家歇息吧!”
墨玉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却被姜如意制止,并道:“我是来找人的。”
“哎呦,谁不是呢?”老鸨冷笑乐哈哈:“夫人也得想开点嘛,这自古男性本色,谁不是三妻四妾,还惦记着外面的野花呢?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夫人又何苦来这儿自寻烦恼呢?”
这是以为她争风吃醋,追着夫君跑来这里抓奸的了。
姜如意面色不动,只对墨玉递了个眼色。
墨玉了然,当即从袖内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老鸨,并说:“放心吧,我们不是来闹事的,靖安侯在哪儿?领我们过去吧。”
“哎呦呦是这样啊,看我这误会的!”老鸨接着银子,脸上的笑纹立刻深了几分,忙不迭引路:“来来来,这边请!”
她踩着木屐扭着腰走在前,脂粉气混着雨水味扑面而来。楼梯拐角处,姜如意忽然瞥见一道玄色身影一闪而过。
速度很快。
她眸色微沉,隐隐感觉有些熟悉。
却也没多迟疑,便被老鸨引路来到了楼上雅间。
不等叩门,房内污言秽语混着骰子撞击瓷盘的声响扑面而来。
“侯爷手气不太好啊,这要再输下去,您可就没赌注了啊!”
“怕什么?我堂堂靖安侯府,还能差你们这点赌注?”
“哎,寻常的谁稀罕啊,侯爷最近纳了个妾,我们当然不能夺人之爱,反倒是您的夫人……”
“你说如意啊?想要她还不简单?早就被我玩够了,用她赌,都掉价!”
姜如意停在门前,面色还算如常,但不由自主的手指早已泛白。
寒凉透彻的心,不疼了,但却止不住的犯恶心!
墨玉听不下去,愤懑地咬了咬牙,压低声:“夫人,您看这侯爷说的……”
“无妨。”姜如意强压着满心的狼藉,镇定自若地看了眼墨玉,示意她叩门。
三声叩响,推开门的瞬间,乌烟瘴气的烛火缭绕,映照出一群人错综复杂的面庞,也凸显出之中沈逸糟糕的狼狈模样。
他月白中衣半敞,玉坠歪在胸前,发髻松散。
怀中还抱着一个只穿了薄薄罩衫的娇俏女子,亲昵的姿态,尤为腌臜。
他面前堆着几锭银子,却全是薛家的庄票,显然是被做局坑了,而沈逸怀中的女人目光游离,估摸也是一早就被收买,帮着出千,这才让沈逸输了个精光。
对面坐着的是薛彦玉,怀中没有任何人,但身侧却围着两个一粉一青的姑娘。
他看见有人进来,打眼瞧了瞧姜如意,坏笑地勾唇:“哎呦,这说曹操,还曹操到了啊。”
嘲讽的意味太浓。
沈逸脸色有些不自然,看着姜如意的目光也有些闪躲,还下意识就要推开怀中的女人:“谁让你来的?扫兴!这没你的事,回府去!”
姜如意压下心里的烦闷,对沈逸略微欠身行礼,淡然开口:“侯爷,妾身听闻长盛回府支取银子,数量较大,这才在母亲吩咐嘱托下特来看看。”
一句话道出很多重点。
姜如意也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摘出,以免沈逸胡乱怀疑她。
“哦哦,这样啊……”沈逸顿了顿,有些尴尬的清清嗓子。
姜如意目光绕过他,看向了桌对面的薛彦玉,见礼道:“薛公子,侯爷输了的赌债,妾身代为偿还。”
说着,她便侧颜又吩咐墨玉:“墨玉。”
墨玉会意,急忙递上在府内取出的一摞银票。
薛彦玉却不肯接银票,还一把推开了:“沈夫人怎么一来就坏规矩啊?这赌桌上的事儿,跟你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瓜葛?未免多管闲事了吧?”
“况且,侯爷跟我赌的,也不只是银子啊。”薛彦玉笑呵呵地看了眼沈逸,“侯爷这把又输了,那就该愿赌服输,把里衣脱了吧!”
周围的几个女人捂唇窃笑。
那个粉色衣服的姑娘还起哄道:“侯爷的里衣料子不错,刚不是还说了吗?输了就脱下来赏给奴家做肚兜呢。”
沈逸的耳尖通红,脸色更加难看,但却不敢发作面前的薛彦玉,毕竟这事闹大了,他脸面上只会更不好看。
情绪在心底咆哮,他羞愤的只能将一腔怒意都发向了姜如意:“银票留下,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去!”
姜如意看着他窝囊的嘴脸,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担忧:“侯爷可是醉了?怎的连体面都不顾了?”
就在这时,薛彦达带着侍从一脚踢门进来。
他一扫屋内,直接皱眉脸沉地瞪向薛彦玉:“府内四处都找不见你,你居然和侯爷在这里吃酒玩骰子?怎能如此胡闹?马上散了!”
薛彦玉可不满兄长的息事宁人,不仅纹丝未动,还眼色拦阻身旁两个姑娘离开,他抬眸说:“小赌怡情,又有何不可呢?”
转而,他看了眼姜如意:“夫人若想替侯爷解围,不如亲自下场赌几把?若赢了,今日之事马上作罢,侯爷欠的银子也不用了。”
薛彦达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这……”
“哎呀哥!”薛彦玉立马拦阻,笑吟吟的眼色仿若意有所指:“放心吧,赌到现在,我自有分寸的。”
说完,他又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姜如意,“听闻夫人出身太师府,总该耳濡目染地有些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