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砚的手依旧稳稳地伸着:“不值什么钱,只是看着还算素雅,你应该会喜欢。”他避重就轻道。
“谢谢…”她低声说道,目光垂着,没有看他:“很…很漂亮。”她干巴巴地评价着,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宋文砚看着她收下,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喜欢就好。”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去陪孩子了。
等方夏忙活完已经子时了,方夏锤了锤自己的脖颈,就打算回去睡觉,结果发现宋文砚躺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尴尬了,方夏只能蹑手蹑脚地爬到另一边。
第二日,天光尚未大亮,晨雾氤氲。
方夏和宋文砚一前一后,准时出现在村口的乘车点。
宋林早已套好车,正坐在车辕上叼着草根等着。
他一抬眼,瞧见并肩走来的两人,尤其是方夏身后那个身形挺拔、穿着半旧长衫的宋文砚,眼睛顿时一亮,洪亮地打着招呼:“文砚,昨个晚上就听村里嚷嚷说你回来了,我还想着收车后去找你呢。”
他声音爽朗,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跳下车辕,熟稔地拍了拍宋文砚的胳膊:“好家伙,一年不见,瞧着更结实了,州府的水土看来养人啊。”
宋文砚颔首回应,语气温和:“大林哥,好久不见。”
“嗐,别总文绉绉的。”宋林大手一挥,目光在宋文砚和方夏之间意味深长地扫了一个来回,调侃道:“回来就好,弟妹这一年可不容易,你回来了,她也能有个依靠。”
宋文砚闻言,笑容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方夏在一旁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道:『依靠?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她不想参与这寒暄,只是自己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目光投向远处弥漫的晨雾,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宋林又跟宋文砚聊了几句路上的见闻,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吆喝一声:“坐稳喽,走嘞。”鞭子一甩,牛车吱吱呀呀地朝着莲花镇出发。
宋文砚上车后,并未刻意靠近方夏,而是在她斜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路无话。
只有宋林,还在时不时地跟宋文砚搭话,或是感慨他回来得及时,或是说着村里一年的变化。宋文砚大多简短应答,目光却偶尔会不经意地掠过方夏。
到了好运来附近,宋文砚忙着去书铺,两人约定码头见面。
许是昨天在茶楼附近的试吃起了效果,周掌柜的小店一早上就有人来询问果酱发糕的吃食到底什么样。
周掌柜一眼瞧见方夏,如同见了救星,隔着老远就提高了声调招呼道:“方夫人,您可算来了,快这边请。”
他一边应付着那几位妇人:“各位稍安勿躁,人来了,人来了。”
一边快步迎向方夏,压低声音,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方夫人,您昨天在茶馆门口那场‘热闹’,可真是没白闹,这一早上,已是第三波人来问我,那红白相间、酸甜可口的‘果酱发糕’到底是个什么稀罕物了,都等着您呢。”
原来,昨日方夏临场应变、借力打力的“街头试吃”,不仅化解了危机,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其涟漪效应经过一夜的发酵,竟在镇上的妇人圈里传开了。
那些尝过鲜的人回去一说,或是被当时围观的人瞧见,一传十,十传百,竟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这“好运来”周掌柜的铺子,反倒阴差阳错地成了打听这新奇吃食的“信息中心”。
方夏心中顿时一喜,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天降流量。
她原本还担心今日的二十份能否顺利卖出,现在看来,只怕还不够。
她脸上立刻堆起热情又不失诚恳的笑容,一边利落地放下背篓,拿出准备好的二十份递给周掌柜。
周掌柜立刻吩咐伙计拿到后厨摆盘。
周掌柜把方夏拉到一边:“方夫人,今天能不能再加三十份。”
方夏的背篓里还有大概三十多份的量。
“哎呀,这…”她蹙起眉,显得十分困扰:“周掌柜,不是我不愿意,可我这儿还剩下三十多份的量,是打算一会儿去码头摆摊用的。”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点明自己“有货”,又暗示了“另有用处”,巧妙地营造出一种“奇货可居”、两边争抢”的氛围。
周掌柜一听,眼睛猛地一亮:“方夫人,码头那边回头再说,你这里剩下的,我全要了。”他大手一挥,直接包圆:“还按五文一份,不,这批额外加的,我给你算六文,现结怎么样?”然而,出乎周掌柜意料的是。
她并没有立刻欣喜若狂地答应,反而神色一正,显得格外诚恳。
她甚至主动将背篓递给旁边等候的伙计,然后对着周掌柜说道:“周掌柜,您大气!”她先肯定对方,随即话锋一转:“但咱们做买卖,讲的是个长远和信誉。
说好的五文就是五文,那今天,我就先紧着您这边来。码头那边,我回头再想办法周转。就还按五文算,我也不能坐地起价不是?”
她这话,说得漂亮极了。
果然,周掌柜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带着几分敬佩的笑容。
他经商多年,见过太多坐地起价、斤斤计较的小贩,像方夫人这样目光长远、处事地道的,实属罕见。
他不再坚持,而是郑重地点头,语气也比之前更加真诚:“方夫人是实在人,好!就依你!还是五文,这份情,我周某人记下了。”
“若是夫人还有什么吃食,一定要先想着周某人。”周掌柜作揖道。
方夏见目的达到,心中亦是欢喜。她微微颔首,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周掌柜言重了。您肯收我的货,已是帮了我大忙。往后若真琢磨出什么新花样,定当先来叨扰您掌眼。”
两人约定明天也是五十份,看看情况。
银货两讫后,方夏背着空了许多、却揣着沉甸甸钱袋和承诺的背篓,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好运来”,往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