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晚晚!” 一个久违的、如同黄鹂般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娇小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林秀儿!
“晚晚!我的天!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林秀儿冲到姜晚晚面前,圆圆的杏眼里盛满了毫不作伪的惊恐和担忧,她一把抓住姜晚晚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
“我听那些碎嘴的丫头说你在御花园差点……差点……”
她声音都带了哭腔,后怕得说不下去,“都怪我!这些日子光顾着学那些劳什子的女红,都没多来看看你!要是你真有个什么闪失,我……”
看着林秀儿急得语无伦次、眼圈泛红的模样,姜晚晚冰冷的心底划过一丝久违的暖流。
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林秀儿这份毫无心机、纯粹热烈的关心,如同寒冬里的炭火,格外珍贵。
“好了好了,秀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姜晚晚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拉着她在榻边坐下,“一点惊吓而已,多亏了温贵人反应快。”
“温贵人?” 林秀儿眨巴着大眼睛,满是好奇,“就是那个新来的、听说长得跟画儿似的美人儿?是她救了你?”
“嗯。” 姜晚晚点头,简单说了下御花园的“意外”和温妙知舍身相护的情形,当然,隐去了其中的算计与试探。
“哇!” 林秀儿听得小嘴微张,一脸惊叹。
“那她可真是个大好人!长得美,心肠也好!晚晚,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她心思单纯,对姜晚晚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对温妙知生出了十二分的好感。
“那是自然。” 姜晚晚笑着应道,看着林秀儿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
正说着,秋葵进来禀报:“主子,温贵人遣人送来了东西,说是感念娘娘昨日的探望和厚礼,无以为报,特意寻了些家乡的安神香和几本新得的游记杂书,供娘娘解闷养神。”
“快拿进来。” 姜晚晚道。
宫女捧着一个精致的藤编小篮进来。篮子里是几个小巧的锦囊,散发着清雅宁神的香气,显然是上好的安神香。
下面压着几本装帧素雅的书籍,书页微卷,看得出是常被翻阅的。
“哇!这香好好闻!” 林秀儿凑过去闻了闻,一脸陶醉,又拿起一本游记翻了翻,“《南行琐记》?这书我也听说过,写江南风物的,可有意思了!温贵人真有心!”
姜晚晚拿起一个锦囊,指尖捻了捻里面的香料颗粒,在系统赋予的敏锐感知下,她立刻分辨出里面的成分:
檀香、合欢花、薰衣草、少量龙脑……确实是上乘的安神配方,并无不妥。温妙知这份回礼,既投其所好,又显得雅致用心,不落俗套。这份心思,确实玲珑。
“秀儿,” 姜晚晚放下锦囊,笑着看向林秀儿。
“你既觉得这书有趣,不如替我跑一趟储秀宫,当面谢谢温贵人?顺便……也替我看看她伤势如何了?太医开的药可还对症?她若闷了,你就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我?我去?” 林秀儿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瞬间亮了。
她位份低,平日很少有机会去高位妃嫔宫里走动,更别说去见那位传说中又美又心善的温贵人了!
“好啊好啊!晚晚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保管把温贵人逗得开开心心的!”
看着林秀儿雀跃的样子,姜晚晚眼中笑意更深。
让心思单纯的秀儿去,比她自己再去,更显得自然,也更能试探温妙知的态度。
储秀宫西偏殿。 温妙知依旧半倚在榻上,脸色比昨日稍好,但眉宇间带着病弱的倦意。
她正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宫女通传“林答应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迅速换上温婉亲切的笑容。
“快请林妹妹进来。”
林秀儿像只欢快的小鸟飞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嫔妾林氏,给温贵人请安!宁妃娘娘让嫔妾来谢谢贵人的香和书,娘娘说香极好,书也正合她意解闷呢!”
她声音清脆,笑容明媚,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
温妙知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笑容毫无阴霾的娇小女孩,心中微微一松。
宁妃派她来……是示好?还是试探?看这林答应的样子,倒像是个心思简单的。
“林妹妹快请起。” 温妙知笑得温柔,“宁妃姐姐喜欢就好,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当不得谢。妹妹快坐。” 她示意宫女给林秀儿搬绣墩。
林秀儿也不客气,坐下后就叽叽喳喳说开了:
“贵人您肩膀还疼吗?看着脸色比昨天好些了!宁妃姐姐可担心您了,特意让我来看看!她还说,您要是闷了,就让我多来陪您说说话!我会讲好多笑话呢!”
她像倒豆子似的,把姜晚晚的关心和自己的“功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温妙知被她逗得莞尔一笑,那笑容真切了几分:
“有劳宁妃姐姐挂念,也多谢林妹妹了。我这伤……太医说需静养,确实有些闷。妹妹能来,我求之不得。”
她看着林秀儿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心中那份因与宁妃结盟而绷紧的弦,似乎也稍稍松弛了些。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轻松许多。
“贵人您喜欢听什么?市井趣闻?还是戏文里的故事?” 林秀儿兴致勃勃地问。
两人一个温柔娴静,一个活泼灵动,竟也聊得颇为投契。
林秀儿绘声绘色地讲着宫外的趣事,温妙知含笑倾听,偶尔插言几句,气氛轻松融洽。
林秀儿的天真烂漫,如同阳光,驱散了偏殿因养伤带来的些许阴郁。
聊到兴头上,林秀儿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贵人,我跟您说个事儿,您可别告诉别人!就昨儿,我去御膳房给晚……给宁妃娘娘取她爱吃的枣泥山药糕,路过荷花池那边,您猜我看见谁了?”
“哦?看见谁了?” 温妙知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心中却提高了警惕。
“我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锦书姑姑!” 林秀儿声音压得更低。
“她没带旁人,一个人站在假山后头,好像在等谁!神色瞧着……怪紧张的!我吓得赶紧躲到树后头,没敢多看,拿了糕点就溜了!” 她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锦书?皇后心腹?独自在偏僻处等人?神色紧张?
温妙知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这绝非寻常!皇后又在谋划什么?针对谁?宁妃?还是……自己这个刚和宁妃“结盟”的新目标?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拍了拍林秀儿的手:
“妹妹定是看错了,锦书姑姑替皇后娘娘办事,偶尔行色匆忙也是有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这宫里人多眼杂,妹妹以后还是少去那些僻静地方,免得冲撞了什么,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嗯嗯!贵人说得对!” 林秀儿用力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她心思单纯,只当温妙知是关心她。
又闲话片刻,林秀儿才告辞离开,还约定过两日再来给温贵人讲新的故事。
送走林秀儿,温妙知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她靠在引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
锦书……假山后……等人…… 林秀儿无意间撞见的这一幕,像一根刺,扎进了温妙知的心里。
皇后,果然不会善罢甘休!宁妃刚与她“结盟”,皇后那边就有了动作!这是在警告?还是在布局?
她需要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宁妃!这不仅仅是示好,更是证明她这个“盟友”价值的时刻!
同时,她也需要宁妃的庇护和力量,来应对皇后可能的发难。
“来人,” 温妙知声音微冷,“取笔墨来。
永寿宫内。 林秀儿正眉飞色舞地向姜晚晚讲述着在储秀宫的见闻:
“……温贵人真是又温柔又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我跟她讲笑话,她笑得可开心了!她还夸我活泼可爱呢!哦对了,晚晚,我跟你说……”
她把看见锦书的事情也当趣闻说了出来。
姜晚晚听着,面上含笑,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锦书?荷花池假山?等人?皇后这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是针对她?还是温妙知?抑或是……一箭双雕?
就在这时,秋葵捧着一个密封的小巧锦盒进来:“主子,储秀宫温贵人派人送来的,说是她新抄录的一份安神静心的经卷,供娘娘诵读养性。”
姜晚晚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卷抄录工整的《心经》,字迹娟秀。她拿起经卷,下面赫然压着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素笺!
展开素笺,上面只有一行清丽的小字:
池畔风急,恐惊荷露。姐姐安枕,妹自当心。
池畔风急,恐惊荷露! 这分明是在印证林秀儿看到的那一幕!
温妙知在告诉她:皇后那边已有异动,目标可能是她们二人,让她安心,她自己会小心应对!
好一个温妙知!反应如此之快,示警如此隐晦又精准!
姜晚晚捏着那张薄薄的素笺,眼神锐利如刀锋。
温妙知这个盟友,果然不是摆设!她这份心思和手段,用得好了,是把绝佳的利刃!
“秀儿,” 姜晚晚看向还在叽叽喳喳的林秀儿,笑容温和。
“你今日做得很好。温贵人很喜欢你,以后得了空,就多去陪陪她。”
她需要林秀儿这根“线”,维持着与温妙知之间看似轻松无害的联系。
“嗯!包在我身上!” 林秀儿拍着胸脯保证,浑然不知自己传递了多么重要的信息。
姜晚晚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沐浴在阳光下的草药。
身体已恢复至巅峰,腹中胎儿有系统保障,手中握着温妙知这把心思玲珑的“刀”,还有林秀儿这个天真却有用的“润滑剂”……棋盘上的棋子,已悄然布局。
皇后的动作,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预示着风暴的临近。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末等答应,也不是那个在产床上濒死挣扎的宁嫔。
她是永寿宫主位宁妃,是祥瑞之母,是手握筹码的棋手!
“风急?” 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指尖的薄荷叶被碾碎,清冽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那就看看,是这深宫的风更急,还是本宫……扎根更深!” 她将温妙知的素笺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