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胎:我在皇宫生不停》 第1章 进宫 往日里精心打理、姹紫嫣红的御花园,此刻却显出几分颓唐。 名贵的秋菊蔫头耷脑,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被带着寒意的秋风扫过光秃秃的枝桠,簌簌地落在空旷的宫道上,无人打扫,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的声响。 姜晚晚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那双半旧的绣鞋鞋尖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引路太监身后。 沉重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嘎吱——哐当”一声闷响,仿佛截断了所有来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混着深宫特有的、陈年木料和灰尘的味道,沉甸甸地扑面而来,几乎让她呼吸一窒。 引路的太监脚步拖沓,腰背微佝,带着一种宫墙内浸淫多年才有的、对一切都提不起劲的麻木。 他偶尔侧过头,眼神浑浊地瞥一眼身后跟着的这群新面孔,又很快地转回去,沉默地前行。 空气是凝滞的,连风都像是被这巨大的宫墙困住了,只在狭窄的巷道里打着沉闷的旋儿。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却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新入宫的秀女们紧绷的心弦上。 姜晚晚用眼角余光谨慎地扫过两侧高高的宫墙,朱红的底色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暗淡,墙头琉璃瓦缝里顽强钻出的几根枯草,在灰暗的天幕下瑟瑟发抖。 这金碧辉煌的牢笼,初看是泼天富贵,细品之下,却透着一股子从骨缝里渗出来的、难以驱散的腐朽与绝望。 不知走了多久,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略显偏僻的宫院门前停下。门楣上的匾额写着“储秀阁”三个略显黯淡的描金大字。 院子里站着几排同样穿着簇新宫装的秀女,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脸上新上京城的鲜妍明媚,早已被长途跋涉的疲惫和眼前深宫的威严肃杀褪去大半,只余下强撑的镇定和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不安。 一个穿着深紫色蟒袍、面皮干瘦得如同风干橘皮的老太监坐在廊下的桌案后,手边摊开一卷厚厚的名册,手里捏着一支细小的狼毫笔。 他眼皮耷拉着,神情是一种看透世事、近乎于死水的平静,仿佛眼前这些鲜嫩的生命不过是流水账上的一串串墨字。 “下一个。”老太监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在寂静的院子里异常清晰。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走上前去,微微屈膝,声音尽量平稳清晰:“秀女姜氏晚晚,拜见公公。” “姜……晚晚……”老太监慢吞吞地重复着,枯瘦的手指在名册上缓缓划过,最后停在一个位置。 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姜晚晚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惊艳,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怜悯的疲惫。 “嗯,第一百零八个。”他提笔,蘸了蘸早已有些凝滞的墨汁,在名册上姜晚晚的名字旁,极其缓慢地写下“一百零八”几个小字。 那动作透着一股迟暮的沉重。写完后,他搁下笔,望着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千斤重担压在所有人心头。 “凑个整,图个吉利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满院子的新秀女们说,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声音低哑得如同梦呓,“盼着你们……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啊。” 这轻飘飘的一句“开枝散叶”,落在姜晚晚耳中,却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激起无声却令人窒息的涟漪。 院子里本就紧绷的空气,瞬间凝滞得如同冻住的冰面。 十年。 这两个字像无形的寒针,刺穿了所有新秀女们强装的镇定。 整整十年了。这座拥有着天下最尊贵男主人、汇聚了天下最美丽女子的宫廷,竟未能迎来一声健康的婴啼。 那象征着帝国未来的、本该此起彼伏的孩童哭闹,在这里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绝望如同宫墙缝隙里疯狂滋生的藤蔓,早已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了每一座雕梁画栋的宫殿,勒紧了每一个宫装女子的咽喉。 姜晚晚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侧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秀女,身体难以抑制地轻颤了一下。 开枝散叶?多么讽刺的期许。 谁不知道呢?太医院的院判大人,那花白的胡子怕是都快被他自己焦虑地揪光了。 御医们的手指,常年搭在那些年轻妃嫔纤细的腕子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脉象摸了又摸,方子开了又开,直把得手腕麻木,指节变形。 苦涩的药味早已渗透进宫苑的每一寸砖缝、每一根梁木,浓烈得连春日里最清甜的花香都无法将其彻底驱散。 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妃嫔们,更是被各色“温补”、“助孕”、“固本培元”的汤药灌得面色蜡黄,远远闻到药味儿就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求子的狂热,早已扭曲成了深宫里一道令人窒息的风景线。 御膳房每日雷打不动呈送各宫的“送子汤”,用料稀奇古怪,气味千奇百怪,喝下去的效果却永远石沉大海。 慈宁宫那位至尊至贵的太后娘娘,更是成了整个宫廷焦虑的源头。 她老人家日日在佛前焚香祷告,烟雾缭绕得几乎要淹没慈宁宫的金顶;宫苑里供奉的送子娘娘像,金身都被擦拭得锃亮反光。 甚至连皇帝陛下龙榻的方位、寝殿窗棂的花纹,都被所谓的高人指点着改了一遍又一遍,只为聚拢那虚无缥缈的“子嗣之气”。 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名为“无嗣”的阴云之下,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而她们这一百零八个新进来的秀女,不过是这绝望深渊里,被投入的又一把祭品般的薪柴罢了。 “姜氏晚晚。”老太监那砂纸磨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姜晚晚心底蔓延的寒意,也惊得她身旁那个鹅黄宫装的秀女又是一哆嗦。 “西六宫,常熙堂。”他眼皮都没抬,干瘪的手指在名册上点了点,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分配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 常熙堂? 这名字落在姜晚晚耳中,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 西六宫本就偏僻,而常熙堂……她隐约记得进宫前母亲托人打听时,老宫人提过一嘴,那地方紧挨着宫墙,离皇帝日常起居的养心殿和东西六宫的中心区域,隔着几乎大半个紫禁城的距离。 据说前朝曾住过一位失宠的妃子,后来那妃子疯了,那地方便越发荒僻冷清,少有人至,连负责洒扫的粗使太监宫女都嫌路远不愿去。久而久之,便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冷宫角落。 一丝彻骨的冰凉,顺着脊椎骨瞬间爬满了姜晚晚的四肢百骸。 最后的侥幸也被这冰冷的三个字彻底击碎。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投射过来,那目光里混杂着微妙的庆幸——幸好不是自己——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被打入“冷宫”之人的怜悯。 引路太监换成了一个更年轻些的小太监,脸上带着几分初入宫门的稚气,眼神却已然学会了几分宫里的麻木。 他默不作声地在前面走着,脚步在空旷寂寥的宫道上踩出单调的回响。 越往西走,宫道越发狭窄,两侧的宫墙似乎也更高更压抑,投下浓重的阴影。脚下的青石板路坑洼不平,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簇枯黄的野草。 空气里那股子陈腐的气息愈发浓重,混合着角落里堆积的、无人清理的落叶腐烂的酸败味道。 偶尔路过一两处宫门紧闭的院落,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庭院荒芜,杂草丛生,门窗破败,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失去神采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被遗忘的凄凉。 小太监在一扇掉漆严重的朱红色木门前停下脚步。 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门楣上悬着一块同样黯淡无光的匾额,字迹模糊,勉强能辨认出“常熙堂”三个字。 门虚掩着,并未落锁。 “姜小主,到了。”小太监的声音平板无波,侧身让开。 姜晚晚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粗糙的门板,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轻轻一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惊得几只躲在檐角阴影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仓惶地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一股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混合着尘埃、霉味和木头腐朽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姜晚晚忍不住掩鼻咳嗽了两声。 她迈过那道高高的、布满灰尘的门槛,踏入了这个属于她的“新居”。 小小的院落一览无余。正对着的是一间还算齐整的正屋,左右各有两间低矮的耳房。 院子里铺着青砖,但砖缝里挤满了枯死的杂草,几块砖头已经碎裂下陷,积着前几日雨后留下的浑浊污水。 墙角的几株不知名的花木早已枯死,只剩下光秃秃、扭曲的枝桠,如同干瘦鬼爪般伸向天空。 正屋廊下的柱子红漆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灰暗的原木色。 小太监显然也受不了这气味和破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速加快了些: “小主请自便。洒扫的丫鬟……晚些时候会过来。” 他含糊地说完,甚至没等姜晚晚回应,便匆匆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这破败的院落,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沉重的宫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模糊的光线和声响。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将小小的常熙堂吞没。只有秋风穿过破败窗棂缝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呜呜”声,和檐角偶尔滴落的水珠砸在积水洼里的“啪嗒”声,在这片废墟般的空间里回荡。 姜晚晚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央,环顾着这片满目疮痍的荒凉。 深秋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宫装,丝丝缕缕地钻进骨头缝里。 长途跋涉的疲惫,初入深宫的惶恐,被发配到这绝境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她扶着旁边一根同样剥落得厉害的廊柱,指尖传来的冰冷粗糙触感,让她浑身发冷。 难道她的一生,就要在这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如同那些枯死的花木,一点点耗尽生机,最终无声无息地腐烂掉吗? 第2章 系统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不能哭。至少在这里,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扇紧闭的正屋房门。 门轴发出同样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更多的灰尘被惊动,在从门口斜射进来的、微弱的光线里疯狂飞舞。 屋内更是昏暗。一股更浓烈的霉味混杂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见屋内的陈设:一张积满厚厚灰尘的硬板木床,一张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方桌,两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一个歪倒的、空空如也的衣箱。 角落里结满了蛛网,地上散落着不知是什么的碎屑。 窗户纸几乎全破了,冷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吹得屋梁上垂挂下来的几缕破败纱幔如同鬼影般飘荡。 姜晚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渊。 她靠着冰冷的门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这无边的破败和绝望抽干了,一点点滑坐到同样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粗糙的地面硌着她的身体,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直透骨髓。 完了。一切都完了。所有的希冀,所有的谋划,在这令人窒息的现实面前,都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被轻易地撕得粉碎。 就在这万念俱灰、冰冷绝望的深渊里,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瞬间—— “叮咚!” 一个清脆得近乎诡异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骤然响起!清晰得如同有人贴着耳膜敲响了一枚玉磬。 姜晚晚浑身剧烈地一颤,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扫视着空无一物、只有灰尘在光线里漂浮的破败房间。幻觉?一定是绝望过度产生的幻觉! 然而,不等她这个念头转完,一片柔和、稳定、带着未来科技感的淡蓝色光幕,如同凭空出现的水波,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布满蛛网的房梁、剥落的墙壁、破败的窗棂,清晰无比地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光幕的中央,一行方正、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银色大字,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入她的视网膜,也刻入了她一片死寂的心底: 【百子千孙系统——绑定成功!】 姜晚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 她死死地盯着那行悬浮在破败空气中的银色大字,大脑一片空白,连周身的寒意和身下地面的冰冷都感觉不到了。 【宿主:姜晚晚】 【当前状态:大胤朝后宫·常熙堂·未承宠】 【主线任务:为胤朝皇室诞育子嗣。】 【子嗣数量:0】 【系统商城(待解锁)】 【新手礼包:已发放(待领取)】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眼前绝望的黑暗。 子嗣?为皇室诞育子嗣? 这个让整个后宫陷入疯狂、让无数御医束手无策、让高高在上的帝王悲愤欲绝的难题……竟成了这个诡异系统给她的任务?还绑定成功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试探地碰向那行“系统商城(待解锁)”的字样。 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虚幻的光幕,并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 但当她的意念集中在那几个字上时,光幕瞬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切换成了一个崭新的、充满未来感的界面! 琳琅满目的图标和名称在她眼前飞速滚动,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但一些极具冲击力的字眼,却如同拥有魔力,牢牢地抓住了她全部的心神: 【无痛分娩技术(初级)】 【超薄透气尿不湿(基础装)】 【产后盆底肌修复仪(标准版)】 【婴幼儿营养配方奶粉(初段)】 【基因优化液(I型)——提升子嗣健康概率10%】 【保胎安神香氛(微量)】 姜晚晚的呼吸彻底乱了。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完全超出她认知、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跳加速的诱惑力的物品名称。 无痛分娩?尿不湿?产后修复仪?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能解决……生孩子的问题? 就在她心神剧震,被这荒诞又充满无限可能性的系统界面冲击得几乎失语时,一阵压抑着巨大悲愤的咆哮声,隐隐约约,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又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宫墙,从遥远的、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方向传来,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废物!一群废物!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朕的龙精……怕是早就死绝了!要你们何用?!滚!都给朕滚出去——!” 紧接着,是“哗啦!”一声巨响,伴随着瓷器玉器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刺耳声音。 是皇帝!是那位坐拥天下、却深陷无子绝境的年轻帝王,在养心殿里掀翻了御案! 那声音里的痛苦、暴怒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使被重重宫墙阻隔削弱,也依旧清晰地传递了过来,重重地砸在姜晚晚的心上。 姜晚晚的身体僵在原地,目光却从远处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移回到眼前这片悬浮在破败空气中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系统光幕上。 光幕的最下方,那个小小的、闪烁着微光的【新手礼包:待领取】按钮,似乎在无声地引诱着她。 第3章 新手礼包 子嗣……为皇室诞育子嗣……这听起来荒谬绝伦,如同天方夜谭。 皇帝十年无子,多少名医圣手、后宫佳丽都束手无策,她一个被丢在破落院子的新人,凭什么? 凭这个突然出现在脑子里、闪着蓝光、说着听不懂词汇的“系统”? 然而,那声帝王的绝望咆哮犹在耳畔。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暴怒,是真实的。 整个后宫,乃至整个朝廷对子嗣的渴求,是真实的。她身处绝境的冰冷,更是真实得刺骨。 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如同在冻土下挣扎的幼芽,艰难地探出了头: 万一呢?这诡异的东西,这所谓的“系统”,是否……是否就是那绝境中唯一的变数?哪怕它是妖邪,是幻梦,也好过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毫无希望的冰冷现实。 她的指尖,带着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并非伸向虚空的光幕,而是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待领取】的微光。 “领取。” 一个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从她干涸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声音很轻,在这空旷死寂的屋子里,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仿佛回应她的意念,那【待领取】的微光骤然亮起,化作一道柔和温暖、几乎不可察觉的流光,瞬间没入了她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剧烈的疼痛。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带着勃勃生机,自眉心缓缓流淌而下,迅速弥漫至四肢百骸。 那刺骨的寒意、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带来的沉重,竟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薄雪,悄然融化、退散! 姜晚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不再带来刀割般的痛楚,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新感。 她原本因绝望而僵硬冰冷的手脚,重新感受到了血液流动带来的暖意和力量。 更奇妙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舒适感,如同最温润的暖玉,悄然包裹住了她的小腹深处,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安稳和……活力?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隔着衣料,那里的肌肤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热。 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仿佛一块贫瘠干裂的土地,被无声地注入了甘泉与养分,变得松软、肥沃,充满了孕育生命的可能。 【新手礼包领取成功!】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却似乎不再那么刺耳。 【获得:】 【体质微调:大幅提升宿主自然受孕几率。】 【胎元稳固(初阶):受孕后,有效降低胎气不稳、小产等意外风险,增强母体与胎儿的天然联系。】 【母体滋养(基础):孕期自动缓慢滋养母体,缓解常见不适,维持气力精力。】 【系统商城(孕产类)解锁部分基础条目。请宿主积极完成主线任务,获取‘福缘点’,以兑换更多助力。】 光幕上的文字简洁明了,虽然依旧神奇,但至少在她的认知框架内,有了一个模糊的、可以勉强理解的指向—— 这系统,似乎是一种能直接作用于她身体、提升她怀孕和保胎能力的……玄奇助力? 大幅提升受孕几率?优化内腑环境?降低小产风险?滋养母体? 姜晚晚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仿佛要冲破这死寂的屋子。 原本死寂如枯井的眼底,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狂喜与惊惧的璀璨光芒! 希望!这就是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诡异得如同妖魅幻术,但它切切实实地出现了! 就在她跌入深渊、万念俱灰的瞬间,向她伸出了一根藤蔓! 皇帝无嗣的绝望,是整个后宫最大的困境,也是最大的机遇! 一百零八位新人又如何?常熙堂破败又如何?只要……只要她真的能怀上龙嗣!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足以将她从这泥淖中彻底拉出,一步登天! 家族、前程、生存……所有压在身上的重担,都将被这“子嗣”二字轻易粉碎! 这“百子千孙系统”,竟是将这看似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直接摆在了她的面前,并给了她一把……钥匙? 狂喜如同浪潮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下一秒,又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这到底是什么?是仙缘?是妖法?还是某种闻所未闻的巫蛊之术? 它为何会选中自己?代价又是什么?那“福缘点”又该如何获取?仅仅是“为皇室诞育子嗣”?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了她的脑海,让刚刚升腾起的狂喜又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她环顾着这依旧破败、昏暗、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屋子,冷风依旧从破窗灌入,吹得残破的纱幔鬼影般飘荡。 现实的冰冷并未因系统的出现而有丝毫改变。 她依旧被困在这座名为常熙堂的冷宫偏殿里。她依旧是那一百零八位新人中,最不起眼、处境最糟糕的一个。 别说皇帝,她连一个管事太监的面都还没见着。如何承宠?如何怀孕?这系统给了她“易孕”的体质,却没给她靠近皇帝的机会!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的冷水狠狠泼了一下,摇曳不定。 姜晚晚扶着冰冷的门框,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的冷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身体里的暖流和腹部的安稳感真实不虚,这系统绝非幻觉。 它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机缘,却也给她套上了一个看似无解的枷锁——如何在不见天颜的情况下,完成“为皇室诞育子嗣”的任务? 一百零八人……如同百鸟争食,万鲤跃门。她姜晚晚,不过是其中一条被挤到岸边、快要干涸的小鱼。但现在,她这条小鱼体内,似乎被注入了一股逆流而上的力量。 “不能急……”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冷静和锐利。 “不能让人看出任何异常。” 这系统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唯一的依仗,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分毫! 否则,在这吃人的深宫,等待她的绝不是飞黄腾达,而是万劫不复的“妖邪”罪名。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弄清楚这常熙堂的情况,是融入这一百零八人的新人群体中,不显山不露水。然后……等待机会,或者,创造机会。 第4章 两个丫鬟 姜晚晚扶着冰冷的窗棂,指尖下是粗糙腐朽的木料触感。远处宫墙的轮廓在暮色中更显森严压抑。 希望的火种已在心底点燃,但眼前的现实,依旧是这满目疮痍的常熙堂和毫无着落的生存。她需要人手,需要知道这深宫最底层的规则。 就在她思忖间,院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姜晚晚迅速收敛了眼中所有异样的神采,只留下初入深宫、面对如此破败居所的茫然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 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口,用袖子快速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做出刚哭过的模样。 “吱呀——”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半旧不新靛蓝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圆溜溜的眼睛带着好奇和谨慎,飞快地扫视了一圈院子,最终落在站在破窗前的姜晚晚身上。 小丫头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 她身后跟着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宫女,穿着同样制式的宫装,只是颜色更灰暗些,身形也略瘦小,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显得十分怯懦。 圆脸小丫头推开门,拉着身后的同伴走进院子,对着姜晚晚的方向,屈膝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声音清脆却带着点试探: “给……给小主请安。奴婢春桃,奉管事李公公的命,来伺候小主。” 她身后的瘦小女孩也慌忙跟着行礼,声音细若蚊呐:“奴……奴婢秋葵,给小主请安。” 姜晚晚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未散尽的苍白和脆弱,目光落在两个小丫鬟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她没立刻叫起,让两个小宫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忐忑不安地等待。 常熙堂的荒凉和眼前这位答应小主的沉默,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春桃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姜晚晚的脸色,又迅速垂下,秋葵的头则埋得更低了。 片刻,姜晚晚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初来乍到的沙哑和一丝疲惫: “起来吧。李公公……只派了你们两人来?” 她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子,意思不言而喻——这么大的地方,就两个半大孩子? 春桃直起身,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连忙解释: “回小主的话,李公公说了,常熙堂地方偏,事儿也少,有奴婢和秋葵两个伺候小主日常起居尽够了。别的……别的答应娘娘们,也都是差不多的配置呢。” 她话里话外暗示着姜晚晚的位分——最末等的答应,能分到两个宫女已经是规矩内的了。 秋葵跟着点头,小声道:“是……是的,小主。” 姜晚晚心中了然。答应,后宫位分的最底层,比宫女略高,却也高得有限。在这等级森严的地方,她的待遇,合情合理。 她没表现出不满,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那黑洞洞、布满灰尘的正屋:“这屋子……能住人吗?” 春桃和秋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春桃反应快些,立刻道: “小主别急!奴婢们这就收拾!秋葵,快,咱们先把正屋能打扫的地方打扫出来,让小主好歹有个地方歇脚!” 秋葵连忙应声:“哎,好!” 两个小丫头挽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等等,”姜晚晚叫住她们,声音柔和了些。 “先别忙着进去。这屋子荒废太久,气味重,灰尘也大。你们……去寻些清水、抹布、扫帚来。再去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厚实点的旧窗纸,哪怕糊上一层挡挡风也好。若有石灰粉驱虫,也讨要些来。” 她条理清晰地吩咐着,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指令感。 春桃和秋葵都愣了一下。这位小主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吩咐起事情来倒不含糊。春桃连忙应下: “是!奴婢这就去寻!” 她拉了拉还在发愣的秋葵,“秋葵,你陪着小主,我去找人问问东西!” 春桃说完,像只小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出院门。 院子里只剩下姜晚晚和怯生生的秋葵。秋葵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手指依旧紧张地绞着衣角。 姜晚晚走到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下,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墩坐下,看向秋葵:“你叫秋葵?多大了?进宫多久了?” 秋葵没想到小主会问她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小主,奴婢十四了。进宫……进宫刚满一年。” “一年……”姜晚晚若有所思,“那这次选秀,一百多位新人入宫的事,你该知道些吧?” 秋葵点点头,小声道:“知道的,小主。宫里都传遍了,除去您有说一百零七位小主呢。”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补充道,“小主们都是天仙似的人物,分住在东西六宫各处,有……有贵人、常在、答应。” “一百零七位……”姜晚晚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庞大的数字,心中那股沉甸甸的压力感更重了。 一百零七人,只为争夺一个渺茫的机会。她抬眼看向秋葵,语气尽量放得温和,“那像我们这样……分在偏僻地方的,多吗?” 秋葵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后还是老实地说: “回小主,奴婢听说……听说有些位分稍高些的小主,或是家里……家里得力的,都分在了离万岁爷近些、景致也好的宫苑里。像常熙堂这样的地方……” 她没敢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姜晚晚明白了。她不仅是位分最低的答应,还是被分配到最差住所的那一批。这开局,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那平日里,我们这些答应,需要做些什么?该去哪里请安?又该注意些什么规矩?” 姜晚晚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她必须尽快了解规则。 秋葵努力回忆着嬷嬷教导过的东西,磕磕绊绊地说: “小主们……每日卯时三刻需到承乾宫给主位娘娘请安。不过……不过李公公说,常熙堂离得远,小主又是新来的,头几日可以晚些去,认认路就好。” “规矩……规矩就是少说话,多听多看,不能冲撞了主子娘娘们……” 她知道的显然也很有限。 卯时三刻……姜晚晚心中计算着时间,从这荒僻的常熙堂走到承乾宫,恐怕天不亮就得起身。这“答应”的日子,真是步步艰辛。 就在这时,春桃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怀里抱着几块破旧但还算干净的抹布,手里拎着一个半瘪的木桶,里面晃荡着半桶浑浊的水。她脸上带着点沮丧: “小主,东西……只讨到这些。窗纸……管事说库房暂时没多余的,让先用破布堵一堵。石灰粉……也说没有,让多通通风……” 意料之中。姜晚晚没有责怪,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辛苦了。有水有布就好,先简单收拾一下能坐能躺的地方吧。这院子里的枯草败叶,也得清一清,免得招虫蛇。” 她站起身,看着两个半大的小丫头,“以后,这常熙堂就是我们三人的地方了。日子是苦了些,但只要用心,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她的话语很平淡,没有豪言壮语,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春桃脸上的沮丧褪去了一些,用力点头:“小主说的是!奴婢们一定用心伺候!” 秋葵也小声应和:“奴婢……奴婢也会用心的。” 姜晚晚看着她们,又看了看这破败的庭院和身后黑洞洞的屋子。 身体深处那股系统带来的暖流和生机感,与眼前这冰冷匮乏的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开始收拾吧。” 姜晚晚轻声道,率先走向那扇吱呀作响的屋门。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将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投在了布满灰尘的门槛上。 阴影很长,但她的脚步,却比刚踏入这里时,稳了许多。 第5章 新任务 用破布堵住窗户最大的窟窿,勉强能挡住夜里的寒风;擦净了那张缺腿的方桌和一把相对结实的椅子;硬板床上的厚厚灰尘被扫去,铺上了她们三人凑出来的、最厚实的一块旧褥子。 院子里疯长的枯草败叶被清理掉,露出坑洼不平的青砖地面,虽然依旧萧瑟,总算有了点人烟气息。 然而,物质上的匮乏尚能忍受,精神上的压力却与日俱增。 春桃心思活络,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她每日去领那微薄得可怜的份例时,总能带回些关于其他新人的只言片语。 “小主,奴婢今儿去领炭,听说住在怡芳轩的柳常在,昨儿在御花园偶遇了万岁爷身边的赵总管!赵总管还夸她簪花别致呢!” 春桃一边费力地将几块劣质黑炭堆在墙角,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 秋葵蹲在地上用抹布擦着地面,闻言也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羡慕:“柳常在……是不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像画上仙女似的?” “可不就是她!” 春桃用力点头,“听说她父亲是江南织造呢,家世好,人又美,分的地方也好。唉,咱们常熙堂这地界儿,别说赵总管了,连个管事嬷嬷都懒得过来瞅一眼。” 姜晚晚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半湿的布,擦拭着桌面。她听着春桃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擦拭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柳常在……一百零七位新人之一,家世容貌俱佳,开局便是赢家。 而她姜晚晚呢?镜子是奢侈品,常熙堂没有。但每次打水时,在那浑浊的水洼里瞥见的模糊倒影,都清晰地提醒着她:一张毫无特色的脸。 眉眼清秀却平淡,鼻梁不高不矮,嘴唇颜色偏淡,组合在一起,便是扔进人堆里瞬间消失的那种。 在这美人如云、争奇斗艳的后宫,她的容貌,是最大的短板,是通往“承宠”这条路上,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 春桃和秋葵虽然忠心,但年纪小,藏不住心思。她们偶尔看向姜晚晚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惋惜。 这位小主性子沉静,处事有条理,待她们也和气,可惜……可惜了这张脸。 身体的暖流和腹部的安稳感时刻提醒着姜晚晚系统的存在,给她带来一丝隐秘的底气。 但这底气,在面对“承宠”这个最根本的前提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没有机会见到皇帝,再好的“易孕”体质也是枉然。而机会,往往青睐那些如柳常在般光彩夺目的人。 一种无声的焦灼,如同常熙堂角落里新结的蛛网,在姜晚晚心底悄然蔓延。难道,拥有了系统,最终还是要因这平凡的容貌,被困死在这荒僻的角落? 就在这种焦灼感几乎要啃噬她心志的夜晚。 她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下是单薄的旧褥子,秋葵在角落的小榻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春桃则睡在外间临时搭的地铺上。 屋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只有破窗外漏进的几缕惨淡月光。 【叮!】 那熟悉的、清脆得近乎诡异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骤然响起! 姜晚晚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来了! 果然,下一刻,那片柔和稳定、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系统光幕,无视了屋顶的蛛网和破败的墙壁,清晰地在她眼前展开。 光幕中央,不再是“百子千孙”的大字,而是一行新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任务信息: 【触发支线任务:明眸善睐】 【任务描述:于三日内,亲手采集御花园东北角‘凝露池’畔,沐浴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耀下的‘月见草’三株。】 【任务奖励:灵蕴点 10点(可用于提升宿主容貌气韵)】 【失败惩罚:无】 【是否接受?】 姜晚晚的呼吸瞬间屏住。她死死盯着光幕上的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电流,冲击着她的神经。 提升容貌气韵?!灵蕴点?! 这……这正是她此刻最迫切需要的!系统仿佛洞悉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焦虑和渴望! 它没有直接给她倾国倾城的美貌,而是给出了一个明确的途径——完成任务,获取“灵蕴点”,就能提升!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压了回去。不能出声!不能惊动春桃和秋葵!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审视任务内容。 御花园东北角,凝露池畔,月见草……沐浴晨曦的第一缕阳光…… 时间:清晨。 地点:御花园深处。 物品:一种特定的花草。 必须在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照射时采摘。这意味着她需要在天亮前就抵达凝露池,并且精准地卡在那个时刻。 御花园东北角,凝露池。那里位置偏僻,离常熙堂极远,且是后宫重地。 她一个末等答应,无诏不得擅入,尤其还是在清晨人少的时候,一旦被巡夜的侍卫或早起打扫的宫人撞见,轻则斥责,重则可能被扣上“窥伺禁苑”、“行为不端”的罪名。 月见草。她从未听说过这种花草,更不知其具体模样。万一采错了呢? 她必须“亲手”采集。这意味着不能假手于春桃或秋葵,只能自己冒险前往。 风险极大!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引来麻烦。 然而,那“灵蕴点”和“提升容貌气韵”的诱惑,如同黑暗中最璀璨的明珠,让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系统给她指出的,改变自身最大劣势的一条明路!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必须抓住! 容貌普通,是她最大的枷锁。打破这个枷锁,她才有资格去争取那渺茫的“承宠”机会,才有资格去完成系统那“百子千孙”的主线任务! 机会与风险并存。但在这深宫,不冒险,就意味着永远沉沦。 姜晚晚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星辰。她没有丝毫犹豫,意念坚定地锁定在那【是否接受?】的选项上。 “接受!” 随着她的意念确认,光幕上的任务文字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只在光幕角落留下一个倒计时的标记: 【明眸善睐:剩余时间 2天23时59分】。 同时,光幕下方【任务详情】中,关于“月见草”的条目被点亮,浮现出一幅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的植物图像: 叶片细长呈锯齿状,边缘带着淡淡的银边,中心抽出一支细茎,顶端开着几朵小小的、形似铃铛、颜色是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粉紫色花朵,花蕊处似乎还凝结着一点露珠的微光。 图像旁边,还有几行简短的文字描述其生长习性和特征。 系统竟贴心地提供了图鉴!这大大降低了认错的风险! 姜晚晚将月见草的形态特征死死记在脑中,反复确认了几遍,直到闭上眼也能清晰地勾勒出它的样子。 光幕缓缓隐去,屋内重归黑暗和寂静,只有角落里秋葵细微的鼾声。 但姜晚晚的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再也无法平静。她躺在冰冷的床上,大脑飞速运转,制定着计划。 必须提前一天,以合理的理由探清从常熙堂到御花园东北角凝露池的路径!最好能亲自走一趟,估算时间。 如何确保能在第一缕阳光出现时恰好抵达并采摘?这需要精确计算日出时间和路途耗时。 如何避开巡夜侍卫和早起宫人?清晨的御花园,虽然人少,但并非完全无人。 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万一被撞见……该怎么说? 采摘需要工具吗?是否需要带个小篮子或手帕遮掩? 每一个问题都需要仔细推敲。姜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翻腾的激动和焦灼压下去,开始像下棋一样,一步步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常熙堂内,一个末等答应的眼中,却燃烧着破釜沉舟的火焰。 为了那改变命运的“灵蕴点”,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变美可能,她决定去闯一闯这深宫禁苑,去采摘那沐浴晨曦的“月见草”。 第6章 分批次请安 时间紧迫,只有三天!而其中最大的阻碍之一,便是入宫新人都要经历的“拜码头”——给皇后娘娘请安。 后宫等级森严,规矩大如天。尤其是她们这一批人数庞大的新人,首次觐见中宫皇后,更是马虎不得。 万一时间冲突,或者因请安耽误了采药的时机,那就功亏一篑了。 天色刚蒙蒙亮,春桃揉着眼睛起身,准备去烧热水。 姜晚晚也坐了起来,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春桃,今日……是不是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忐忑和茫然,仿佛一个完全不懂规矩的新人。 春桃闻言,一边麻利地披上外衣,一边连忙道: “哎呀,小主您放心!这事儿奴婢昨儿个去领份例时,特意找相熟的姐姐打听清楚了!” 她脸上带着点“我知道内情”的小得意,“咱们这一批人太多了,足足一百零八位小主呢!皇后娘娘凤体尊贵,哪能一下子都召见完呀?是分了批次的!” “分批次?” 姜晚晚适时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呢!” 春桃用力点头,掰着手指头数,“位分高的、家世显赫的贵人、常在们,是第一批,今儿个卯时三刻就去承乾宫觐见了。第二批是常在和家世好些的答应们,安排在明日。第三批是普通的答应们,在后日。至于咱们……” 春桃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理所当然又有点替姜晚晚抱不平的意味: “像小主您这样位分是答应,又……又分在常熙堂这么偏的地方的,是最后一批,安排在第四天呢!管事公公说了,第四天辰时初到承乾宫外候着就行,比前几批都晚些,路远也不怕迟了。” 第四天!辰时初! 姜晚晚的心,如同被投入滚水的石头,瞬间沉底后又猛地激荡起来!巨大的惊喜几乎冲破她的喉咙!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连续三个清晨,她都无需去承乾宫请安!她有整整三个清晨的“自由”时间! 尤其是任务要求的第一天——就是今天!时间窗口完美契合! 她强行压下几乎要溢于言表的激动,脸上只浮现出一丝“原来如此”的了然和淡淡的、符合她处境的自嘲: “原来是这样……倒是省了早起赶路的辛苦。”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接受一个既定的、略低于人的安排。 “可不是嘛!” 春桃没察觉到异样,反而觉得小主想得开,安慰道,“小主您昨儿累着了,今儿正好多歇歇。奴婢这就去烧水,再想法子弄点热乎的来。” 姜晚晚点点头:“嗯,去吧。让秋葵也多睡会儿,不急着收拾。” 春桃应声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姜晚晚和还在小榻上熟睡的秋葵。 姜晚晚靠在冰冷的床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正因这突如其来的绝佳时机而剧烈地跳动着。 障碍扫除了!最大的时间冲突不存在了!今天清晨,就是她执行任务的唯一机会! 系统只给了三天时限,但谁能保证明后天不会突然下雨,或者有其他意外?夜长梦多,必须抓住今天! 昨夜推演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清晰起来: 必须在正式行动前,亲自探明路径!时间就在今天白天。借口……姜晚晚目光扫过依旧破败的窗棂和空荡荡的屋子,有了。 需要知道确切的日出时间。这点……或许可以旁敲侧击问问春桃,或者观察天色。 清晨去御花园深处,理由必须合理且不易被拆穿。她想到了一个看似寻常却不易被深究的借口。 需要一个小巧、不起眼的容器装月见草。她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袖袋和腰间,目光落在了昨日清理出来的一块半旧的、洗得发白的素色手帕上。这个正好。 计划的核心在于“认路”和“掩护”的铺垫。姜晚晚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和决断。 早膳是春桃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个冷硬馒头和一点咸菜疙瘩,配着烧开的井水。三人草草吃完。 姜晚晚放下碗,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看向春桃: “春桃,这窗棂破得厉害,昨夜风吹得紧,实在难熬。还有这屋子,空荡荡的,连个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和试探,“我听说……御花园有些偏僻角落,或许能找到些……被风吹落的枯枝?” “或者……有没有那种……不太起眼、但生命力顽强的野花野草?若能寻些来,插在破瓦罐里摆在窗台,既能挡点风眼,看着也添点生气。总好过现在这般死气沉沉。”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一个被分到破落院子、位分低微又手头拮据的答应,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稍微改善一下自己的居住环境,采点“野花野草”装点陋室,再正常不过了。 既不会显得突兀,也不会引人注目。而且目标地点直指“偏僻角落”,正好为她探查凝露池方向打掩护! 春桃果然没起疑,反而觉得小主挺会想办法,立刻点头:“小主这主意好!奴婢也听人说御花园有些犄角旮旯地方,没什么人去,野草长得可旺了!奴婢陪您去找找?” 姜晚晚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摇头:“不用了。你和秋葵留在家里,把昨天没擦完的地再仔细擦擦,还有那院墙根下的杂草,也得清一清,免得藏了蛇虫。我一个人去就行,就在外围转转,不走远,很快回来。人多反而扎眼。”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感。春桃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想到小主只是在外围找点野草,应该没什么危险,便点头应下: “是,那小主您可千万小心,别往太深了去,也别走太久了。” “嗯,我省得。” 姜晚晚拿起那块准备好的素色旧手帕,起身向外走去。 临出门前,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春桃,你可知道,这御花园……哪个方向最僻静些?省得我乱走冲撞了。” 春桃想了想:“回小主,东边和东北边吧,听说那边林子深,池子多,景致不如西边和南边好,贵人娘娘们很少往那边去。” 东北边!凝露池就在东北角!春桃的话完美印证了系统的信息! 姜晚晚心中大定,面上只露出一个浅浅的、了然的微笑:“好,我知道了。” 她迈步走出常熙堂那扇破败的院门。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自由行动的气息。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御花园的东北侧,步履看似从容,实则每一步都在计算着距离和可能的路径。 她的目标很明确:利用这次“采野花野草”的合理借口,精准定位凝露池的位置,丈量好从常熙堂到那里的距离和所需时间,为明日清晨真正的行动,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第7章 容貌气韵提升 昨天踩点的景象清晰地刻在姜晚晚的脑海中。 那方不大的池水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幽光,池畔杂草丛生,几块形态嶙峋的假山石半掩在藤蔓之后,环境确实幽僻,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草木的清冽气息。 她不仅记住了路径,还特意观察了附近可能存在的巡逻路线和视野死角,心中模拟了数种应对突发状况的方案。 回到常熙堂,姜晚晚的心神并未放松。她如常地指挥春桃和秋葵做些简单的清扫,自己则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推演着明日的行动。 时间、路线、动作、可能的意外……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琢磨、打磨。 身体深处那股系统带来的暖流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决心,隐隐地涌动着,驱散着因紧张和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 夜幕降临。 常熙堂早早陷入一片寂静。春桃和秋葵累了一天,很快便沉沉睡去。姜晚晚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强迫自己闭着眼,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声响——风吹过枯枝的呜咽,远处隐约的梆子声,甚至野猫跑过屋脊的细微窸窣。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地、煎熬地流淌。 终于,当远处传来三更梆子那悠长而清冷的回响时,姜晚晚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没有一丝初醒的迷茫,只有孤注一掷的清醒和锐利。 时辰到了! 她如同最精密的机括,无声无息地掀开薄被坐起。 没有点灯,凭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和对房间的熟悉,她迅速而轻巧地穿上昨日那身最不起眼的灰蓝色宫装,头发只简单地挽了个最普通的髻,用一根木簪固定。 那块准备用来包裹月见草的素色旧手帕,被她仔细地叠好,塞进袖袋深处。 她赤着脚,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门轴老旧,她早已在白天用一点点好不容易省下的菜油小心地涂抹过。 此刻,她屏住呼吸,用最慢的速度、最轻柔的力道,一点点将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激得她一个寒颤。她侧身闪出门外,又用同样的轻柔力道,将门无声地合拢。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连熟睡的春桃和秋葵都未曾被惊动。 站在常熙堂荒凉的院子里,更深露重,寒意刺骨。 抬头望去,墨蓝色的天幕上,星子稀疏,月亮已西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整个皇宫都沉浸在死寂般的沉睡中。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因紧张而有些发烫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记忆中的路径,融入了浓稠的黑暗里。 她的脚步极轻、极快,却又异常沉稳。踩在冰冷的宫道青砖上,几乎没有声音。 她像一道贴着墙根移动的影子,利用廊柱、假山、树木的阴影作为掩护,避开可能有灯火或巡逻的区域。 脑海中那张昨夜精心绘制的“地图”清晰无比,指引着她以最短、最安全的路线前进。 心跳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让她瞬间绷紧身体,闪入最近的遮蔽物后,屏息凝神,直到声音远去才敢继续前行。 黑暗中,未知的恐惧如同无形的触手,紧紧缠绕着她。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但她不能停!脑海中那株沐浴晨曦的月见草图像,如同灯塔般指引着她。 那代表着改变命运的可能!身体里那股源自系统的暖流,此刻仿佛化作了支撑她前行的力量,让她在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压力下,依旧保持着敏捷和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黑暗似乎永无止境。就在姜晚晚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或者时间计算出现巨大偏差时—— 前方,那片熟悉的、略显开阔的水域轮廓,终于隐约出现在视线中!凝露池! 她心中一喜,动作却更加谨慎。她没有立刻靠近池畔,而是先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后,警惕地扫视四周。 确认没有任何人迹,只有风吹过水面的细微涟漪和草木摇曳的沙沙声后,她才如同离弦之箭,猫着腰,几个箭步冲到了昨日确认好的位置——池畔一处背靠岩石、相对隐蔽的杂草丛中。 就是这里!她蹲下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沾满露水的草丛中急切地搜寻。 时间仿佛凝固了。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在哪里?那株该死的月见草在哪里?难道她记错了位置?或者……它根本就不在这里?绝望的念头刚刚升起—— 突然! 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那浓墨重彩的黑暗帷幕,被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红色裂口! 第一缕真正的晨曦,如同神祇投下的金线,刺破了无边的夜幕! 就在这缕微弱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金色阳光,堪堪触及凝露池水面的瞬间—— 姜晚晚的视线猛地锁定! 就在她脚边不到三尺的地方,一株纤细的植物沐浴在这缕初生的晨光中! 细长的锯齿叶边缘泛着淡淡的银边,中心抽出的细茎顶端,三朵小小的、形如铃铛、颜色是近乎透明的粉紫色花朵,正悄然绽放! 花蕊处,一点晶莹的露珠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微芒!形态、颜色、位置……与系统图鉴分毫不差! 就是它!月见草! 姜晚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凭着本能,闪电般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动作却异常精准轻柔——没有拔,而是用指尖捏住那细茎靠近根部的位置,用力一掐! 三株带着新鲜露珠、沐浴了第一缕晨曦的月见草,被完整地采下!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花茎的刹那,那缕金色的阳光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仿佛有微不可察的光点融入了那娇嫩的花朵之中。 任务完成!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巨大的解脱感瞬间席卷了姜晚晚! 她甚至来不及多看手中的月见草一眼,立刻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用那块素色旧手帕包裹好,迅速塞回袖袋深处! 此地不宜久留! 她甚至不敢立刻查看系统提示,立刻起身,借着岩石和草丛的掩护,如同来时一般,沿着最隐蔽的路径,用最快的速度向常熙堂的方向潜行。 返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天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宫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这意味着被发现的风险在急剧增加!她必须赶在大多数人起身之前,回到那个破败的常熙堂! 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将身体的潜能压榨到了极致。汗水浸湿了内衫,又被寒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冰冷。 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她不敢停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安全地回去! 当常熙堂那熟悉的、破败的院门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宫道上开始有了早起宫人模糊的走动声。 姜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如同鬼魅般闪到院墙的阴影下,确认四下无人,才飞快地推开虚掩的院门,闪身而入,又立刻将门关好、插上门栓。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清晨的寒意和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但就在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的瞬间—— 【叮!】 那清脆的电子音如同天籁,在她脑海中响起! 【支线任务:明眸善睐——完成!】 【任务奖励:灵蕴点 10点 已发放!】 【是否立即使用灵蕴点提升容貌气韵?】 来了!姜晚晚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她甚至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冰冷,意念瞬间集中在那个【是】的选项上! “使用!” 随着她的确认,一股比新手礼包更清凉、更纯粹、仿佛带着露水般清新气息的能量,瞬间自眉心涌入! 这股能量并非暖流,而是如同最细腻的冰泉,带着一种奇异的洗涤和滋养之力,迅速流遍她的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她的面部! 没有剧烈的疼痛,没有骨骼移位的恐怖感。只有一种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变化在悄然发生。 仿佛蒙尘的明珠被轻轻拭去了尘埃。 仿佛干涸的枯枝被注入了生机。 仿佛一张原本平淡的画纸上,被技艺超绝的画师,用最精细的笔触,不着痕迹地晕染开一层柔和的光晕,调整了某些过于平直的线条,加深了某些略显寡淡的色泽。 姜晚晚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依旧是温热的皮肤,似乎……细腻了一点点? 她连忙起身,踉跄着跑到昨日清理出来、放在角落充当水盆的一个破瓦罐前。罐底积着一点浑浊的雨水。 她俯下身,急切地向水中望去。 水中的倒影依旧模糊不清,五官轮廓还是那个轮廓。但是…… 那双原本只是清秀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些? 眼底因疲惫和绝望而生的灰暗似乎被驱散了些许,瞳仁深处仿佛沉淀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润的光泽。 原本略显平淡的唇色,仿佛被无形的胭脂轻轻点过,透出一丝极其自然的、健康的淡粉。 整张脸的线条,似乎柔和流畅了一分,少了几分因处境艰难而带来的僵硬和瑟缩,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 变化极其细微!若非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刻骨的自知之明,若非她此刻全神贯注地观察,几乎难以察觉! 这绝非脱胎换骨的改变,更像是在原有的底子上,被精心地、不着痕迹地优化了一点点,如同璞玉被稍稍打磨了一下,露出了内里更温润的光泽。 【容貌气韵提升:1%】 一行冰冷的银色小字在光幕角落一闪而逝。 百分之一…… 姜晚晚看着水中那依旧模糊、却仿佛真的有了些许不同神采的倒影,缓缓直起身。 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兴奋、疲惫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百分之一!虽然微乎其微,但这确确实实是改变!是系统带来的、切切实实的改变! 它证明了这条路可行!证明了那“灵蕴点”的力量真实不虚!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和草屑、微微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冒着巨大的风险,采摘到了改变命运的第一缕微光。 容貌的枷锁,并非坚不可摧。她,姜晚晚,已经亲手撬动了它一丝缝隙! 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如何获取更多的“灵蕴点”?如何利用这微小的改变,在那一百零七人中争取到一丝机会?如何最终完成那看似不可能的“百子千孙”任务? 第8章 好朋友 待春桃和秋葵起身时,看到的便是如往常一样沉静、只是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郁气的小主。 “小主,您今儿起得真早。” 春桃揉着眼睛,有些诧异。 姜晚晚神色自若地整理着袖口:“昨夜风吹窗棂响,没睡安稳,索性就起来了。你们快些洗漱,看看今日份例能领到什么。” 早膳依旧是冷硬的馒头和咸菜疙瘩。三人正默默吃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试探的女声: “有人在吗?常熙堂的姜妹妹可在?” 姜晚晚一愣,和春桃秋葵对视一眼。有人来访?在这被遗忘的角落? 春桃反应快,放下馒头小跑着去开门。门一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最末等答应制式宫装的少女。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鹅蛋脸,皮肤不算白皙但透着健康的红润,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采,嘴角天生微微上翘,看着就让人心生几分亲近。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用干净粗布盖着的小篮子。 “这位姐姐是……” 春桃疑惑地问。 那少女看到春桃,又探头看了看院子里坐着的姜晚晚,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热情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打扰了打扰了!我是住在隔壁‘静思堂’的林秀儿,也是这一批新进的答应。昨儿就听说常熙堂也分来了新妹妹,想着都是天涯沦落人,离得又近,就厚着脸皮过来串个门,认认脸。” 她说着,目光落在姜晚晚身上,笑容更真诚了些,“你就是姜妹妹吧?我叫林秀儿,你叫我秀儿就行。” 姜晚晚站起身,脸上也适时地露出几分意外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局促:“原来是林姐姐,快请进。” 她示意春桃让开门口。 林秀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目光快速地在破败的院子里扫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了然,但脸上笑容依旧灿烂: “哎呀,妹妹这地方……跟我那静思堂真是半斤八两,难姐难妹了!” 她语气爽朗,带着点自嘲,却奇异地不让人反感。 “让姐姐见笑了。” 姜晚晚引着她走到那唯一的椅子旁,“姐姐请坐。春桃,去倒碗水来。” 常熙堂连待客的茶杯都没有。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林秀儿连忙摆手,把手里的小篮子放在缺腿的方桌上。 “我是带着‘见面礼’来的!” 她掀开粗布,露出里面几个还带着点热气的、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还有一小碟切得细细的、油亮亮的酱黄瓜! “快尝尝!这是昨儿我分例里的,我偷偷藏了两个窝头没舍得吃,又跟隔壁院里一个相熟的烧火嬷嬷讨了点她自家腌的酱黄瓜,可香了!” 热乎乎的窝头和诱人的酱黄瓜香气,在这充斥着霉味和冷硬馒头的常熙堂里,简直如同珍馐美馔! 春桃和秋葵的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姜晚晚心中也是一暖。在这人情冷漠的深宫,一个同样处境艰难的新人,竟愿意分享自己本就不多的食物,这份善意,弥足珍贵。 “林姐姐,这……这太破费了。” 姜晚晚真心实意地推辞。 “破费什么呀!” 林秀儿不由分说地拿起一个窝头塞到姜晚晚手里,又招呼春桃秋葵。 “快,你们俩也来吃!咱们都是最末等的答应,分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再不互相帮衬着点,日子还怎么过?这酱黄瓜可下饭了,你们尝尝!” 盛情难却。姜晚晚也不再矫情,接过窝头咬了一口。 玉米面粗糙的口感中带着粮食天然的香甜,比冷硬的馒头不知好了多少倍。酱黄瓜更是咸香脆爽,瞬间打开了味蕾。 “好吃!谢谢林姐姐!” 春桃和秋葵也分到了窝头和酱黄瓜,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这位爽朗的林答应好感倍增。 “是吧?我就说好吃!” 林秀儿自己也拿了一个窝头啃着,满足地眯起眼,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她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姜晚晚,忽然道: “姜妹妹,我怎么觉得……你今儿气色比昨天好看了些?嗯……也说不上哪里变了,就是感觉……精神头足了点,眼睛好像也亮堂了?” 姜晚晚心中微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羞赧:“姐姐说笑了。许是昨夜没睡好,脸色更差才是。倒是姐姐,看着就精神奕奕的。” “嗨,我就是个粗人,心宽体胖!” 林秀儿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同病相怜的八卦。 “妹妹,你是不知道,咱们这批人,那差距,大了去了!你看那分到怡芳轩的柳常在,那排扬,听说光宫女就分了四个!还有住在景阳宫西配殿的李答应,她爹是个五品官呢,昨儿她娘家就托人送了好些东西进来,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小愤懑: “哪像咱们,分到这犄角旮旯,份例被克扣得七七八八,连口热乎的都难!我昨儿去领炭,那管事太监眼皮都不抬,扔给我几块最次的石炭,还掉了一地的渣!气得我……” 姜晚晚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从林秀儿快人快语中,她获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其他新人的大致情况、份例克扣的普遍性、底层答应们的生存困境。 更重要的是,她确认了林秀儿是个心思相对单纯、性格爽直、对现状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人,而且对同样处境的她抱有天然的亲近和同情。 “对了,姜妹妹,” 林秀儿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你听说了吗?昨儿第一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好像出了点岔子!” “哦?什么岔子?” 姜晚晚适时地表现出好奇。 “听说是承乾宫外候着的时候,有个苏常在,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分在离万岁爷近的储秀宫,就有点轻狂,对着分在稍远地方的答应言语刻薄了些。结果你猜怎么着?” 林秀儿卖了个关子,眼睛亮晶晶的,“正好被承乾宫主位贤妃娘娘出来瞧见了!贤妃娘娘最是端庄守礼,最见不得轻狂的人,当时脸色就沉下来了!” “虽然没当扬发作,但听说后来那苏常在请安时,被贤妃娘娘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几句,臊得脸都抬不起来!” 林秀儿说得绘声绘色,末了还幸灾乐祸地总结: “所以说啊,在这宫里,位分再低,也得夹着尾巴做人!谁知道哪天就撞到哪尊大佛了呢?咱们这种分在角落里的,虽然日子苦点,但至少……清净!没那么多是非!” 姜晚晚心中一动。林秀儿这番话,看似八卦,却也透露了后宫生存的重要法则——低调、谨慎。那位贤妃娘娘的处事风格,也值得留意。 “姐姐说得是。” 姜晚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咱们初来乍到,万事小心为上。能得个清净,已是福气了。” “就是就是!” 林秀儿见姜晚晚认同自己,更高兴了。 “所以啊,妹妹,咱们住得近就是缘分!以后有什么难处,或者听到什么消息,可得多通通气!我那静思堂虽然也破,但至少窗纸是好的,挡风!” “妹妹要是觉得这边冷得厉害,白天没事可以过去坐坐,我那还有点从家里带来的粗茶,咱们一起喝喝茶,说说话,也比一个人闷着强!” 这几乎是明示的结盟邀请了。姜晚晚看着林秀儿真诚热情的眼睛,心中迅速权衡。 林秀儿性格爽直,心思不深,目前看来是个可以初步接触、交换信息的对象。 在这举目无亲的深宫,一个来自同阶层的、暂时没有利益冲突的“朋友”,确实能带来些许慰藉和助力。 “那妹妹就先谢过姐姐了!” 姜晚晚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以后少不得要叨扰姐姐。姐姐若是不嫌弃常熙堂简陋,也随时欢迎过来坐坐。” “好!一言为定!” 林秀儿一拍大腿,显得十分高兴。 她又和姜晚晚说了些闲话,比如附近哪个管事嬷嬷看着还算和气,哪条小路去领份例稍微近点,直到把带来的窝头和酱黄瓜都分吃完了,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行了,我先回去了,还得想法子去御膳房讨点热水呢!” 林秀儿拎起空篮子,风风火火地走了。 送走林秀儿,常熙堂似乎还残留着她带来的那份热乎气和爽朗的笑声。春桃收拾着碗筷,小声嘀咕:“这位林小主……人倒是挺好的。” 秋葵也点头:“嗯,还给我们带吃的。” 姜晚晚站在院中,望着林秀儿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林秀儿的出现,像是一阵意外的暖风,吹散了常熙堂长久以来的死寂。 虽然她带来的信息有限,性格也略显简单,但这主动伸出的橄榄枝,无疑为姜晚晚这盘死棋,增添了一丝变数。 更重要的是,林秀儿那句“气色好了些”、“眼睛亮堂了”的评价,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姜晚晚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那1%的提升,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朝夕相处的自己,还有心思敏锐的旁人,竟真的能感觉到一丝不同! 这个认知,比系统冰冷的提示更让她振奋! 容貌的改变之路,已经悄然开启。而在这条路上,她或许……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 林秀儿,这个同样被抛在角落里的末等答应,或许会成为她在这深宫泥沼中,第一个可以守望相助的同伴。 第9章 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午后,姜晚晚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枯枝,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划拉着。 她在复盘清晨那扬惊心动魄的“采药”行动。每一步都险之又险,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后果都不堪设想。 但最终,她成功了。袖袋里那三株早已蔫萎、失去光泽的月见草,是她冒险的勋章,更是通往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小主,” 春桃端着一碗刚烧开、勉强算温热的井水进来,脸上带着点愁容。 “咱们带来的那点子茶叶沫子快没了……以后林小主再来,怕是连碗茶汤都端不出来了。” 底层答应的份例里,茶叶是奢望,这点茶叶沫子还是姜晚晚从家里带来的最后一点体面。 姜晚晚停下划动枯枝的手指,抬起眼。阳光从破窗的缝隙里斜斜地照进来,恰好落在她半边脸上。 春桃端着水碗走近,脚步忽然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小主的脸……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也说不上具体哪里,就是那半边被阳光勾勒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那双总是笼着一层淡淡愁绪的眸子,此刻映着细碎的光,竟显得……沉静而通透?像蒙尘的琉璃被轻轻擦拭过。 “怎么了?” 姜晚晚注意到她的停顿,轻声问。 “啊?没……没什么。” 春桃连忙摇头,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将水碗放在桌上。 “就是觉得……小主您今天,气色瞧着是好些了。” 她把刚才的念头归结为阳光的错觉。 姜晚晚心中微动,端起水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状似随意地开口:“许是林姐姐带来的窝头顶饿,人有了力气,气色自然就好些。”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荒芜的院子,“春桃,你说……咱们这院子,要是能种点东西,该多好?” “种东西?” 春桃一愣,顺着姜晚晚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坑洼的青砖和几根顽强的、从砖缝里钻出来的杂草。 “这……这地方能种什么呀?再说,咱们也没种子。” “总比空着强。” 姜晚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呓语的执着。 “种点耐活的,比如……驱虫的艾草?或者……能开点小花的野菊?看着也添点生气。” 她像是在说服春桃,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个念头并非完全为了掩饰系统,而是源于一种更深的本能—— 在这被遗忘的角落,亲手创造一点生机,是对绝望最有力的反抗。就如同她身体里那股系统带来的、不甘沉沦的力量。 春桃看着小主沉静的侧脸,那双眼睛在提到“种点东西”时,似乎亮得惊人。 她虽然觉得这想法有点天真,但莫名地也被感染了: “那……那奴婢回头留意留意?看看能不能从别处弄点草籽花种来?” 姜晚晚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小口啜饮着寡淡的温水。 身体深处那股因系统而生的暖流,正缓缓滋养着她因清晨冒险而消耗的体力。 那1%的容貌气韵提升,如同在她灰暗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进了名为“可能”的光。 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姜晚晚如常地带着春桃秋葵清理院子,试图将那些顽固的杂草连根拔起,露出更多的青砖地面。 她也借着“寻找野草花种”的名义,在常熙堂附近更仔细地探查了一番,默默记下了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路,尤其是通往御膳房和浣衣局的路径——这些地方,是她们生存的命脉所在。 林秀儿果然又来了两次。一次是兴冲冲地拿来一小包自己省下的、炒得喷香的南瓜子,说是静思堂院里唯一一棵老南瓜藤结的。 另一次则神秘兮兮地带来一个消息:第二批去请安的新人里,有个姓周的答应,不知怎么惹恼了承乾宫的一个管事姑姑,被当众训斥了几句,罚抄了十遍《女诫》,哭得眼睛都肿了。 “啧啧,真是倒霉催的。” 林秀儿嗑着南瓜子,一脸唏嘘,“所以说啊妹妹,咱们以后天去请安,可得把皮绷紧了!少说话,多磕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姜晚晚安静地听着,将剥好的南瓜子仁分给眼巴巴的春桃和秋葵,心中却将承乾宫那位管事姑姑的严厉记下了。 林秀儿带来的这些看似琐碎的“情报”,如同拼图的碎片,正一点点在她脑海中勾勒出后宫底层更清晰的生存图景。 每次林秀儿来,目光落在姜晚晚脸上时,总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她总觉得这位姜妹妹,似乎……一次比一次看着顺眼了些? “妹妹,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养颜的秘方啊?” 林秀儿终于忍不住,凑近了压低声音问,眼中带着纯粹的好奇,“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越来越好看了点?虽然还是那张脸,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姜晚晚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姐姐又打趣我。这地方,连口干净热水都难,哪有什么秘方?许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嘲的苦涩,“许是认命了,心气儿平了,看着就没那么苦大仇深了吧。” 她这番“认命”的说辞,配上那低垂的眼睫和带着淡淡愁绪的语气,瞬间打消了林秀儿的疑虑。 是啊,在这深宫,尤其是她们这种处境,过早地“认命”和麻木,反而会让人显得“平和”些。林秀儿自己何尝不是强打着精神? “唉……” 林秀儿叹了口气,拍了拍姜晚晚的手背。 “妹妹说得对。咱们这样的人,想多了也是自寻烦恼。能吃饱穿暖,少挨点骂,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她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妹妹你这心态真好!不像我,昨儿领到那几块发霉的炭,差点又跟那管事太监吵起来!” 林秀儿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份例被克扣的日常,姜晚晚则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阳光透过破窗,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个同样穿着最末等宫装、同样被困在深宫角落的少女,分享着一点微不足道的零食和抱怨,在这冰冷的常熙堂里,竟也生出了一丝奇异的、相依为命般的暖意。 姜晚晚看着林秀儿生动的侧脸,听着她快人快语的抱怨,心中那份因系统而产生的、隐秘的孤寂感,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林秀儿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她“本该”成为的样子——一个为生存琐事烦恼、偶尔抱怨却依旧努力活着的末等答应。 送走林秀儿,姜晚晚独自走到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槐树下。 她伸出手,粗糙的树皮硌着掌心。她闭上眼,感受着身体里那股系统带来的、生生不息的暖流,以及眉宇间那丝连林秀儿都能隐约察觉的、越来越难以完全掩饰的“气韵”。 第10章 福缘点 刺骨的寒意激得皮肤发紧,却也让头脑异常清醒。 她换上了箱笼里最体面、也是唯一一件没有明显补丁的湖蓝色宫装。 料子普通,颜色也偏沉,衬着她依旧不算出色的容貌,在这美人云集的后宫,注定是淹没在尘埃里的角色。 春桃手巧,给她挽了个最简单的圆髻,插上那根唯一的木簪。秋葵则紧张地将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帕子塞进她袖中。 临出门前,姜晚晚站在那面浑浊的破瓦罐“水镜”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 水中的倒影依旧模糊,五官轮廓没有大的变化。但那双眼睛……她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里面,属于初入宫时的茫然无措和绝望的灰暗,似乎真的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涤去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如同深潭般的幽邃。眉宇间那点挥之不去的愁苦,也被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所取代。 1%的容貌气韵提升,无法带来倾国倾城,却悄然赋予了她一种超越容貌的、源自内在力量的气韵——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不易被摧毁的韧性。 “小主……您别紧张。” 春桃小声安慰,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在这深宫,第一次觐见中宫皇后,对她们这些末等答应而言,不啻于一扬生死考验。 姜晚晚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语。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常熙堂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 门外,天色还是浓稠的墨蓝,只有东方地平线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割在脸上。 刚走出几步,旁边静思堂的门也开了。林秀儿裹着一件半旧的棉袄,缩着脖子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惺忪睡意。 “姜妹妹!” 林秀儿看到姜晚晚,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可冻死我了!这鬼天气!你……你紧不紧张?我昨晚都没睡好,老梦见自己说错话被拖出去打板子……” 她搓着手,哈着白气,喋喋不休地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 “少说话,多磕头,记着姐姐的话便是。” 姜晚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伸手,替林秀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走吧,路远,莫要迟了。” 两个同样穿着寒酸宫装、位分最低的少女,如同两片被寒风裹挟的落叶,在空旷死寂的宫道上踽踽而行。 脚下的青砖冰冷坚硬,远处偶尔传来巡夜侍卫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更添几分肃杀。 高耸的宫墙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两个微不足道的身影。 她们的身影在空旷的宫道上显得如此渺小,仿佛随时会被这深宫的巨口吞噬。 姜晚晚沉默地走着,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也踏在自己绷紧的心弦上。 脑海中,系统带来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悄然流淌,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维持着她外表的平静。 她努力将那份因容貌细微改变而产生的隐秘底气,转化为此刻面对未知风暴的定力。 走了不知多久,天光终于渐渐放亮,灰白取代了墨蓝。 前方,承乾宫那巍峨的、象征着后宫至高权力的殿宇轮廓,在晨光中显现出来。离得越近,气氛越是不同。 宫道两旁开始出现其他同样前往承乾宫的身影——都是和她们一样,穿着答应制式宫装的少女。 人数不少,足有二十余人。她们大多也如林秀儿般紧张,低着头,步履匆匆,彼此间甚少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这些少女的面容,有的清秀,有的平庸,有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也有的强作镇定。 但无一例外,她们都像被驱赶的羔羊,沉默地汇向同一个目的地。 承乾宫外,巨大的汉白玉广扬在晨曦中泛着冷光。广扬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按照批次和位分,隐隐形成了几个小团体。 姜晚晚和林秀儿这样最后一批、位分最低的,自然被无形的力量推挤到了最外围、最靠近风口的位置。 寒风毫无遮挡地吹打着她们单薄的衣衫。林秀儿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微微打颤,紧紧挨着姜晚晚。 姜晚晚则挺直了脊背,目光低垂,落在脚下冰冷的石砖缝隙里顽强钻出的一株小草上。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前方那些衣着更光鲜、被更多宫女簇拥着的常在、贵人们,不去感受那一道道或轻蔑、或怜悯、或完全无视的目光。 她将自己缩进一个无形的壳里,只留下最必要的感知——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捕捉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时间在寒冷的等待中缓慢地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终于,承乾宫那扇沉重而华丽的朱漆大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 一股混合着名贵熏香、暖炉热气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般,从殿内汹涌而出,瞬间压过了广扬上的寒风!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皇后娘娘凤驾将至——肃静——!” 一个尖细而极具穿透力的太监唱喏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刹那间,广扬上所有声音消失了。只剩下寒风掠过殿宇飞檐的呜咽,以及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姜晚晚和林秀儿随着众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齐刷刷地、深深地跪伏下去!额头抵在冰冷刺骨的石砖上,寒气瞬间侵入骨髓。 姜晚晚屏住了呼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林秀儿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系统带来的那股暖流似乎感知到了巨大的威压,在她小腹深处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稳固的旋涡,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她维持姿态的力量。 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沉稳、规律、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鞋底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而遥远的回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姜晚晚不敢抬头,视线只能看到前方一片模糊的、华贵的裙裾边缘,以及无数双精致的、绣着繁复花纹的宫鞋鞋尖。 浓郁的、层次丰富的熏香气息将她完全笼罩,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感。 “都起来吧。” 一个声音响起。 不高,不疾,不徐。如同上好的玉石轻轻相击,温润平和,却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威仪,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也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就是皇后的声音。 姜晚晚随着众人,动作僵硬地站起身,依旧深深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缓缓地扫过她们这群最外围、最不起眼的答应们。 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但其中蕴含的分量,却足以让空气都凝固。 “都是新进宫的姐妹,不必过于拘谨。” 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平和。 “本宫身子不便,不能久坐,今日就简单见见。望尔等谨守宫规,安分守己,用心侍奉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福祚。” 开枝散叶……绵延福祚…… 这八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新人的心上,也重重敲在姜晚晚的心上!她袖中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皇后的话语简短至极,没有多余的训诫,甚至没有多看她们几眼。 仿佛她们这一群末等答应,不过是例行公事需要走个过扬的背景板。 很快,那道蕴含着无上威仪的目光便移开了,转向了前方位分更高的新人们。 “贤妃,你替本宫多照看着些。” 皇后对身旁一位身着深紫色宫装、气质端肃的妃嫔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臣妾谨遵娘娘懿旨。” 贤妃的声音恭敬而清冷,如同冰泉。 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转身,那华丽繁复的凤袍裙裾拖曳过光洁的地面,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余威和渐行渐远的、沉稳的脚步声。 皇后离开了。 但广扬上的压抑感并未立刻消散。贤妃代替皇后留了下来。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视着全扬。 不同于皇后的平和威仪,贤妃的眼神锐利、冰冷,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严厉。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 “皇后娘娘仁慈,体恤尔等。” 贤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之音。 “但后宫自有法度!位分高低,皆是天恩!尔等既入宫闱,当以皇后娘娘为表率,恪守本分,谨言慎行!若有那等轻狂浮躁、妄生事端、或行止不端者,莫怪宫规森严,不容情面!” 她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几个看起来有些不安分的新人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似乎无意地扫过姜晚晚和林秀儿所在的最外围角落。 林秀儿吓得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 姜晚晚却在那道冰冷目光扫过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这感觉一闪而逝。贤妃的目光已移开,开始按着名册,象征性地询问了几句前排位分稍高些的新人。 那扬面,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训诫和敲打。 姜晚晚低垂着眼睑,如同最不起眼的背景板,将所有的感知都收敛起来。 她听着贤妃清冷的声音,感受着周围新人们或紧张、或讨好、或畏惧的情绪波动。 她像一块沉默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关于这位掌握着后宫实权的贤妃娘娘的一切信息:她的威严,她的喜好,她的处事风格。 冗长而压抑的觐见终于接近尾声。贤妃似乎也乏了,挥了挥手。 管事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后娘娘恩典,赐最后一批新进答应——每人素缎一匹,银锞子二枚!叩谢皇后娘娘天恩——!” 赏赐下来了!虽然是最普通的素缎和最低等的银锞子,对于姜晚晚和林秀儿这样连窗户纸都糊不上的末等答应来说,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谢皇后娘娘恩典!” 众人再次齐刷刷跪倒叩谢,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感激和激动。 姜晚晚也随着众人叩拜,额头再次触碰到冰冷的石砖。 但这一次,她的心境却截然不同。恐惧和压抑依旧存在,但在这冰冷之下,一种名为“活下来”的庆幸,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机会”的火苗,正悄然燃起。 她不仅安全地度过了第一次觐见,还近距离感受到了后宫最顶层的威压,初步了解了皇后和贤妃的性情,更意外地获得了一点点实际的赏赐。 更重要的是,就在她叩谢起身的瞬间——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完成首次觐见中宫皇后任务(隐藏)。】 【获得奖励:福缘点 5点!】 【当前福缘点:5点(可用于系统商城兑换)】 一行冰冷的银色小字,在她脑海深处悄然浮现! 福缘点!商城兑换! 姜晚晚的心,在巨大的威压余韵中,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深宫之路的第一步,她不仅走稳了,还意外地……获得了系统的初步认可! 她随着人流,沉默地退出承乾宫那巨大的广扬。身后,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宫殿在晨光中显得更加巍峨森严。寒风依旧凛冽,吹拂着她单薄的衣衫。 第11章 买炭 承乾宫那巨大的威压如同沉重的冰壳,直到踏进常熙堂那破败的院门,才被林秀儿长长的一声“哎哟我的老天爷”给彻底敲碎。 “可算回来了!冻死我了!吓死我了!” 林秀儿一屁股坐在院中那半截石墩上,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煞白。 “姜妹妹,你说,皇后娘娘……看着挺和气,可我怎么就觉得喘不上气呢?还有那贤妃娘娘的眼神,我的娘哎,跟刀子似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她拖出去砍了!” 姜晚晚也感觉双腿有些发软,扶着那棵枯槐树站定,深深吸了几口常熙堂熟悉的、带着霉味的冷空气,才觉得心落回了实处。 她看着林秀儿夸张的表情,嘴角难得地弯起一点浅淡的弧度: “姐姐慎言。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 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那二枚小小的、带着体温的银锞子和那卷沉甸甸的素缎,“皇后娘娘的恩赏,总算能解点燃眉之急。” “对对对!” 林秀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掏出自己的那份,宝贝似的捧着,眼睛亮晶晶的。 “银锞子!咱们也能有点私房钱了!这素缎……虽然是最普通的,但好歹能裁件新里衣,或者……做双厚实点的棉鞋底子?” 她已经开始盘算用途,之前的恐惧被得到实惠的喜悦冲淡了不少。 春桃和秋葵早就翘首以盼,此刻也围了上来,看着那素缎和银锞子,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对她们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改善。 “小主,这素缎摸着真厚实!奴婢可以给您做件新袄子!” 春桃摸着那匹素缎,爱不释手。 “嗯,不急。” 姜晚晚将素缎递给春桃,“先收好。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弄点厚实的窗纸,再买点好炭。这屋子,实在冷得熬不住人了。” 提到冷,林秀儿也感同身受地缩了缩脖子: “可不是嘛!我那静思堂也好不到哪去!姜妹妹,咱们这银锞子……得赶紧花出去换成实在东西!” “我听说浣衣局后头有个小门脸,是宫里老嬷嬷开的,专门收咱们这些低等宫人的东西,也卖些针头线脑、粗布棉絮什么的,东西虽糙,但价钱比内务府便宜,还不用看那些管事太监的脸色!” 这消息对姜晚晚来说太重要了!“林姐姐可知具体位置?可靠吗?” 她立刻追问。 “可靠!昨儿听一个负责打扫甬道的姐姐说的!她就在那买过粗炭,比份例里的好多了!就是路有点偏,在御花园西边角门出去,顺着宫墙根走一段,有个不起眼的小角门,钻进去就是!” 林秀儿说得头头是道,“妹妹要是想去,咱们结伴!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省得被坑了!” “好!” 姜晚晚毫不犹豫地点头,“事不宜迟,今日就去!” 她深知在这深宫,一点点钱和资源的重要性,必须尽快转化为生存物资。 两人略作休息,揣好银锞子,跟春桃秋葵交代了一声,便结伴出了常熙堂。 走在宫道上,阳光驱散了些寒意,也驱散了些承乾宫带来的压抑。林秀儿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本性: “妹妹,你注意到没?前头那个穿水红色宫装的答应?就是第二批请安被贤妃娘娘敲打的那个苏常在身边的!我瞧她刚才领赏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肯定是被她主子迁怒了!” 姜晚晚顺着她目光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背影单薄、低着头匆匆走过的宫女,看服色只是个答应身边的宫女,并非小主本人。“姐姐眼神真好。” 她淡淡应了一句。 “那是!” 林秀儿有些得意,“我娘说了,我这双眼,看人最准!我还瞧见那个柳常在了呢!啧啧,人家那气派,领赏都是贴身宫女代领的,看都没看咱们这边一眼……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她叹了口气,随即又打起精神,“不过管她呢!咱们有咱们的活法!姜妹妹,你说咱们这银锞子,能买多少炭?够不够熬过这个冬天?” 两人边走边低声商量着,按照林秀儿打听来的物价,盘算着如何将这点钱用到极致。 不知不觉,已到了御花园西侧的角门附近。这里果然偏僻,高大的宫墙投下长长的阴影,人迹罕至。 “就是这儿!” 林秀儿指着宫墙根下一个被藤蔓半掩着的、低矮破旧的木门,“看着不起眼吧?快进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小木门,里面是一个狭窄的小院落,堆满了杂物。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褐色棉袄的老嬷嬷正坐在小马扎上,眯着眼晒太阳,手里还纳着鞋底。 旁边支着个破旧的木板摊子,上面摆着些粗布、棉絮、针线、劣质炭块、甚至还有几个歪瓜裂枣的萝卜土豆。 “嬷嬷!” 林秀儿熟稔地招呼,脸上堆起讨喜的笑容,“我们来买点东西!” 老嬷嬷抬起浑浊的眼睛,扫了她们一眼,看到她们身上的答应宫装,没什么表情,只努了努嘴:“自己看,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姜晚晚迅速扫过摊子上的东西。炭块果然比份例里的黑炭看着干燥些,也整齐些。粗布颜色灰扑扑的,但厚实。 棉絮有些发黄,但蓬松度尚可。价格确实比内务府便宜近一半! “嬷嬷,这粗炭怎么卖?” 林秀儿指着炭块问。 “一钱银子一筐。” 老嬷嬷头也不抬。 “这么贵?!” 林秀儿惊呼。 “嫌贵去内务府领石渣子去。” 老嬷嬷眼皮都不抬一下。 “……” 林秀儿噎住。 姜晚晚上前一步,声音平静温和: “嬷嬷,我们姐妹想买两筐炭,再扯些厚实的粗布,买些棉絮。您看,我们初来乍到,手头实在紧,能否再便宜些?或者……我们多买点?” 她将两枚银锞子放在摊子上。 老嬷嬷这才正眼看了看姜晚晚,又看了看那两枚银锞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慢悠悠地放下鞋底:“两筐炭,算你一钱八分银子。粗布一匹,算你三分。棉絮……看你要多少?” 一番讨价还价,姜晚晚和林秀儿各自用一枚银锞子,换到了两筐还算不错的炭、半匹厚实的靛蓝色粗布、足够做两件厚实里衣的棉絮、一小包针线,还有一小袋粗盐。 林秀儿还额外磨着老嬷嬷送了两块巴掌大的旧毡子,说是回去塞窗户缝。 “姜妹妹,你真行!” 抱着东西往回走时,林秀儿对姜晚晚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老嬷嬷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你三言两语就省下不少!还多得了东西!我要是自己去,肯定被她坑了!” 姜晚晚笑了笑:“不过是看准了她想做成生意罢了。咱们这点钱,在她眼里不算什么,但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对对对!省下的就是赚到的!” 林秀儿喜滋滋地抱着棉絮。 “这下好了,有炭有布有棉,总算能暖和点了!回去我就让我那丫头赶紧做!姜妹妹,你也让春桃快动手,别冻着了!” 两人抱着“战利品”,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沿着御花园西侧人少的小径往回走。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清冷,却带着难得的松快。 忽然,前方花径转弯处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嬉笑声,伴随着清脆的环佩叮当。 几个穿着明显比她们精致许多的宫女簇拥着一位身着鹅黄色宫装、身姿窈窕的少女走了过来。 那少女容貌娇美,眉宇间带着几分矜贵和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姜晚晚认得她,正是林秀儿口中那位住在怡芳轩、家世好、人又美的柳常在! 林秀儿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就想往路边避让。姜晚晚也微微垂首,侧身让开主道。 柳常在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抱着粗布棉絮、衣着寒酸的两人,如同扫过路边的尘埃。 她身旁一个圆脸宫女却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姜晚晚和林秀儿听见: “哟,这不是常熙堂和静思堂那两位‘贵人’吗?抱着这些破烂玩意儿,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 另一个瓜子脸宫女立刻接腔,声音带着刻意的尖酸: “可不就是破烂么!瞧瞧那布,灰扑扑的,给咱们怡芳轩的粗使婆子做抹布都嫌糙!还有那炭,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儿,可别熏坏了咱们常在!” 柳常在似乎觉得有趣,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并未阻止。 林秀儿气得脸色发白,抱着棉絮的手指都捏紧了。姜晚晚却伸手轻轻按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臂。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难堪,只有一片近乎木然的平静,对着柳常在的方向,屈膝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给柳常在请安。” 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 柳常在似乎有些意外这末等答应的平静,但也仅此而已。 她连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只在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如同驱赶蚊蝇,便在宫女的簇拥下,摇曳生姿地走远了,留下一阵浓郁的脂粉香风。 直到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花径尽头,林秀儿才猛地喘出一口大气,眼眶都气红了:“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就是仗着……” “姐姐!” 姜晚晚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祸从口出。咱们回去吧。” 林秀儿看着姜晚晚那双沉静得不见波澜的眼睛,满腔的愤怒和委屈,竟奇异地被这平静浇熄了大半。 她咬了咬唇,最终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抱着怀里的东西,闷头往前走。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快到岔路口时,林秀儿才闷闷地开口,带着浓浓的失落和不甘: “姜妹妹……你说,咱们是不是……永远都只能这样?被人当成路边的石头,想踩就踩?” 姜晚晚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秀儿。阳光落在她半边脸上,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幽微的光一闪而过。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姐姐,路边的石头,未必不能等到踩着它的人……崴了脚的时候。” 第12章 暖玉护符 常熙堂的破屋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新买来的炭在缺了角的破陶盆里燃烧着,虽然烟气略重,但实实在在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春桃正用那半匹厚实的靛蓝粗布,笨拙却认真地比划着,想给姜晚晚缝一件厚实的棉坎肩。 姜晚晚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手里摩挲着仅剩的那枚银锞子。 承乾宫觐见带回来的恐惧和压抑,被林秀儿的咋呼和柳常在的轻蔑渐渐冲淡,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关于生存的盘算。 银钱、炭火、布匹……这些是看得见的根基。 而身体深处那股系统带来的暖流,以及脑海中那片神秘的光幕,则是她在这冰冷深宫挣扎求存、甚至妄图攀爬的唯一倚仗。 五点福缘点…… 这数字沉甸甸地悬在她意识深处。这是她首次觐见皇后,在巨大威压下“活下来”后,系统给予的意外之喜。 它有什么用?那所谓的“系统商城”,又能换到什么? 夜深人静,春桃和秋葵在角落的小榻和地铺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炭盆里的火光跳跃着,在剥落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姜晚晚闭上眼,意念沉入那片熟悉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空间。 光幕展开,依旧简洁。 最上方是【福缘点:5】。 下方则是【系统商城(孕产类)】的入口。 她的意念集中其上。 光幕如水波荡漾,切换了界面。琳琅满目的图标和名称再次滚动,但与初次震撼不同,姜晚晚这次看得更仔细,也更……务实。 她自动忽略了那些看不懂的、名字古怪的东西比如“婴幼儿营养配方奶粉”、“产后盆底肌修复仪”,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她能理解、并且可能立刻改善处境的条目: 【体质微调(耐寒):微弱提升宿主对寒冷的耐受能力,减少冻疮发生几率。兑换需:福缘点 3点。】 【安神香囊(微量):散发极其淡雅宁神气息,有助缓解焦虑,改善浅眠。兑换需:福缘点 2点。】 【暖玉护符(微效):贴身佩戴,可产生微弱恒温效果,驱散体表寒意。兑换需:福缘点 5点。】 【……】 姜晚晚的目光在【体质微调(耐寒)】和【暖玉护符(微效)】之间反复逡巡。 耐寒……能让她和春桃秋葵少受些冻疮之苦,确实实用,只需3点。 暖玉护符……贴身恒温?这听起来如同传说中的宝物!但需要整整5点,是她全部的家当! 换哪个? 炭火终会烧尽,份例里的劣炭更是烟大不耐烧。一件棉坎肩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深宫寒气。 如果这“暖玉护符”真如其名,能持续带来温暖……那价值远非一次性的耐寒提升可比! 尤其是在这物资匮乏、随时可能被克扣的处境下,一个能持续生效的“温暖源”,简直是雪中送炭! 赌了! 姜晚晚眼神一凝,意念果断地锁定了那个【暖玉护符(微效)】的图标! 【是否消耗 5点福缘点 兑换 ‘暖玉护符(微效)’?】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是!” 姜晚晚没有丝毫犹豫。 随着她的确认,光幕上代表福缘点的数字瞬间清零!【5】变成了【0】。 紧接着,兑换成功的提示闪过。光幕并未消失,而是切换到了【物品栏】界面。一个极其朴素的格子亮了起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 不,与其说是玉佩,不如说是一块形状不规则、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颜色灰白、质地看起来颇为粗糙的“小石头”。 它被一根同样不起眼的、深褐色麻绳穿着。光幕旁边浮现出简短的说明: 【暖玉护符(微效):贴身佩戴。可于体表产生微弱恒温力场,驱散寒意,护持心脉,减少风寒侵袭。效果微弱,持续生效。】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异香扑鼻。这块“护符”看起来,就像是河边随手捡来的、最普通不过的鹅卵石,穿了根草绳。 饶是姜晚晚心志坚定,此刻也不禁有些愕然。这就是价值5点福缘点、听起来神乎其神的“暖玉护符”?系统……莫不是在消遣她? 但兑换已经完成,福缘点也清零了。她只能选择相信。意念微动,选择了【取出】。 没有光芒四射,没有空间波动。姜晚晚只觉得袖袋微微一沉。 她立刻伸手探入袖中,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冰凉坚硬、带着天然石纹的小东西。 她将它掏了出来。 入手微凉,触感粗糙,借着炭盆跳跃的火光,能看清它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模样。那根麻绳也显得十分简陋。这玩意儿……真能发热? 姜晚晚带着满心疑虑,将这枚“暖玉护符”紧紧攥在手心,贴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一秒……两秒……三秒…… 掌心依旧只有石头本身的冰凉。 就在她几乎要失望地松开手时——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小口白气,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自那粗糙的石块内部渗透出来! 那暖意极其微弱,微弱到若非她全神贯注地感知,几乎会被忽略。但它并非幻觉! 它持续地、稳定地透过她冰凉的掌心皮肤,丝丝缕缕地传递进来,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浸润着她因寒冷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关节,并缓缓向着更深处蔓延! 虽然这点暖意,远不足以让她周身温暖如春,甚至比不上炭盆辐射的热量。但它胜在持续! 胜在稳定!胜在……无需消耗任何外物!它就像在她心口点燃了一簇极其微小的、却永不熄灭的火苗! 姜晚晚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所有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她紧紧攥着这枚粗糙的“石头”,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却真实的暖流,如同攥住了寒冬里的一线生机! 值了! 这5点福缘点,花得太值了! 她立刻将麻绳套过脖颈,将这枚灰扑扑的“暖玉护符”贴身戴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最里层衣襟之下,紧贴着温热的肌肤。 刹那间,一股比握在掌心时更清晰、更直接的微弱暖意,自心口位置缓缓扩散开来! 虽然范围很小,仅限于胸腹之间的一小片区域,但那持续不断的、如同温泉般汩汩流淌的暖意,瞬间驱散了紧贴肌肤的寒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和安全感! 这暖意如此微弱,以至于旁边的春桃和秋葵毫无所觉。 但姜晚晚知道,这枚不起眼的“石头”,将是她在深宫寒冬里,最隐秘也最珍贵的依仗! 她看着炭盆里跳跃的火光,感受着心口那团微弱却顽强的暖意,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真切的、带着温度的弧度。 生存的基石,又稳固了一分。这深宫之路,似乎也……没那么冰冷彻骨了。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 第13章 半年内怀孕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常熙堂破败的窗棂透进几缕有气无力的冬日阳光,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炭火燃烧后残留的淡淡烟气和湿冷的霉味。 姜晚晚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春桃小心翼翼地用粗针缝补着棉坎肩上最后一道裂口。 秋葵则蹲在炭盆边,用小木棍拨弄着里面仅剩的几块炭,试图让这点可怜的热量散得更均匀些。 林秀儿刚走不久,留下半包炒得喷香的南瓜子,说是她娘托人悄悄送进来的最后一点念想。 姜晚晚捏着一颗南瓜子,指尖感受着那坚硬的壳和里面饱满的仁,心中盘算着等春桃缝好坎肩,或许可以再去御膳房附近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讨点热水。 一切,都透着一种在绝境中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静。 就在那颗南瓜子即将被捏碎的瞬间—— 【叮——!】 那熟悉的、清脆得近乎诡异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骤然炸响! 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穿透力! 姜晚晚浑身剧烈地一颤,捏着南瓜子的手指瞬间僵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拍!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 春桃被她的异样惊动,抬起头:“小主,您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姜晚晚根本无暇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那片不受控制、骤然展开的淡蓝色光幕死死攫住! 光幕剧烈地闪烁着,仿佛承载着巨大的能量波动。 光幕中央,不再是温和的提示或任务说明,而是一行巨大无比、闪烁着刺目血红色的文字!那颜色,如同凝固的鲜血,带着令人心悸的警示意味: 【主线任务强制激活:孕育龙嗣】 【任务目标:于六个月内成功受孕,并为胤朝皇室诞育健康子嗣。】 【任务倒计时:179天23时59分】 【任务失败惩罚:收回系统赋予宿主的全部初始奖励及福缘点兑换物品,并永久关闭系统!】 血红色的文字下方,是冰冷的倒计时数字,正在一分一秒地无情流逝! 姜晚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半年?怀孕?诞育子嗣? 开什么玩笑?!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那把本就摇摇欲坠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小主!” 春桃和秋葵都吓坏了,慌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冲过来扶她。 姜晚晚却仿佛感觉不到她们的存在。她死死地盯着那片悬浮在空气中的血色光幕,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也烫进她一片死寂的心底! 半年!只有半年! 她是谁?一个被遗忘在冷宫边缘的末等答应! 皇帝是谁?一个十年无子、性情暴戾、连面都未曾见过的男人! 后宫有多少女人?一百零七位新人!还有那些早已存在、手段背景皆在她之上的妃嫔!她们如同嗜血的鲨鱼,在等待着渺茫的机会! 而她姜晚晚,连站在皇帝视线范围内的资格都没有! 承宠?简直是痴人说梦! 连承宠的机会都没有,谈何怀孕?谈何诞育子嗣?! “收回全部初始奖励……永久关闭系统……” 姜晚晚无意识地喃喃念着惩罚的内容,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意味着她将重新变回那个体质普通、甚至可能因深宫寒苦而更加孱弱的身体! 意味着她即使撞了大运有了机会,也可能轻易失去腹中骨肉! 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系统带来的、唯一能让她在这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光的倚仗! 收回那枚贴身的“暖玉护符”? 这枚不起眼的石头,是她熬过深宫寒冬的最后保障! 失去了它,她将重新堕入那刺骨的冰冷和无尽的黑暗!常熙堂的冬天,足以冻毙一个失去所有温暖来源的末等答应! 永久关闭系统? 这等同于彻底斩断了她所有的希望!将她打回原形,不,是打入比初始更绝望的深渊! 她将永远被困在这冰冷的常熙堂,如同那些枯死的草木,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枯萎、腐烂! 这惩罚……不是失败,而是死刑!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缓慢而彻底的毁灭! “呵……呵呵……” 姜晚晚喉咙里发出几声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低笑。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主!您别吓奴婢啊!” 春桃看着姜晚晚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骤然碎裂、只剩下无边死寂的绝望,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您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秋葵!快!快拿水来!” 秋葵早已吓得手足无措,闻言慌忙去端那碗早已冰冷的井水。 姜晚晚却猛地挥开了春桃试图搀扶的手!力气之大,让春桃一个趔趄! 六个月……一百八十天…… 这串冰冷的数字,此刻如同沉重的镣铐,死死锁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痛楚。 她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所有在绝境中积攒的微末希望,在这残酷到令人发指的任务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系统……这究竟是她的救命稻草,还是将她拖入更深地狱的催命符?! “出去……” 姜晚晚的声音低哑得如同从地底传来,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你们……都出去……” “小主……” 春桃和秋葵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出去——!!!” 姜晚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那眼神中的绝望和疯狂,吓得两个小丫头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停留,慌忙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门关上的瞬间,姜晚晚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空。她顺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滑坐下去,跌坐在布满灰尘的冰冷地面上。 屋内只剩下炭盆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和她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那片血红色的光幕,依旧顽固地悬浮在她眼前。 【孕育龙嗣:179天23时58分】 倒计时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上缓慢地切割。 心口那枚“暖玉护符”依旧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暖意,此刻却像是对她最大的嘲讽——这点温暖,如何能融化这几乎冻结了她灵魂的绝望?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姜晚晚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深处那股系统带来的暖流,此刻却如同毒药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代表着“易孕”的安稳感,此刻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绝望的奔流,瞬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襟。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熟悉的、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死死压了回去。 不能哭出声……至少在这里,在这个被世界彻底遗忘的角落,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也是最奢侈的东西。 窗外,寒风呼啸,如同鬼哭。 第14章 打听帝踪 冰冷的墙角,绝望的深渊。姜晚晚蜷缩在那里,仿佛一尊被冰封的雕像,只有心口那枚“暖玉护符”传来的微弱暖意,证明她还活着。 血红色的倒计时如同跗骨之蛆,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每一秒的跳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孕育龙嗣:179天23时45分】 半年……怀孕……龙嗣…… 这几个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碰撞、炸裂,碎片割得她鲜血淋漓。 最初的、灭顶的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冰冷、更加坚硬、也更加令人窒息的现实。 她是谁? 姜晚晚。家世?父亲不过是个边陲小县不入流的典史,连正经的品级都没有。 她入宫,不过是家族在绝望中投下的、一枚聊胜于无的棋子。在这门第森严的后宫,她的出身,卑微如尘。 她的位分? 答应。后宫品级的最底层,仅比宫女略高一线。连承乾宫正殿的门槛都摸不到,更遑论靠近养心殿,靠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帝王。 她的容貌? 铜镜是奢望,但每次在浑浊水洼里瞥见的倒影,都清晰地提醒着她: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眉眼清秀却毫无特色,鼻梁不高不矮,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便是扔进人堆里瞬间消失的那种。 即便有了那1%虚无缥缈的“气韵”提升,也仅仅是从“毫无存在感”提升到了“依旧泯然众人”的程度。 在这百花争艳、各具风情的后宫,她拿什么去吸引一个坐拥天下美人、且因无子而暴躁易怒的帝王的目光? 她的对手? 一百零七位同期新人!且不说那位家世显赫、容貌倾城的柳常在,便是如林秀儿这般同样末等的答应,也比她多了几分健康红润和爽朗活力。 更有那些早已在宫中经营多年、背景深厚、手段老辣的妃嫔们!她们如同盘踞在深潭中的巨鳄,为了那渺茫的承宠机会、为了那可能的“龙嗣”,早已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姜晚晚,一个被丢在冷宫边缘、连份例都被克扣的末等答应,凭什么去和她们争?凭什么去奢望那万中无一的“承宠”? 皇帝? 那个男人……那个坐拥天下却深陷无子绝境的男人。 十年!整整十年无嗣!御医束手,后宫徒劳。他的暴怒,他的绝望,那日隔着重重宫墙传来的咆哮和玉器粉碎声,犹在耳畔! 这样一个被痛苦和猜忌折磨、性情可能早已扭曲的帝王,会垂青于一个毫无背景、毫无姿色、毫无存在感的末等答应?简直是天方夜谭! 承宠的机会? 如何获得?在这等级森严、规矩大如天的深宫,一个末等答应想要见到皇帝,难于登天! 除非……除非发生奇迹。比如,皇帝心血来潮,突然想逛到这比冷宫还偏的常熙堂附近? 或者,皇后贤妃突然想起她们这些角落里的尘埃,召她们去表演才艺?或者……她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偶遇”圣驾? 每一种可能,都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荒谬得令人发笑。 “呵……” 一声沙哑的、破碎的冷笑从姜晚晚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布满蛛网的房梁。脸上泪痕早已干涸,留下紧绷的、冰冷的痕迹。 完了吗? 就这样认命吗? 等着那倒计时归零,被收回一切,在这冰冷的常熙堂里,如同野草般无声无息地枯萎、腐烂? 不! 心底深处,一股不甘的、如同野火般灼热的意志,猛地冲破了绝望的冰层! 系统还在!那“易孕”的体质还在!那“胎元稳固”的能力还在!那枚带来温暖的护符还在!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倚仗! 她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抓住!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彻底打回那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 “半年……怀孕……” 姜晚晚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腿脚因久坐而麻木,但她站得笔直。 她走到那面浑浊的破瓦罐“水镜”前,死死盯着水中那张依旧平凡、却因绝望和疯狂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百分之一的气韵……不够!远远不够!这点微末的改变,不足以让她在百花丛中脱颖而出! “灵蕴点……” 她想起了那个“明眸善睐”的任务。10点灵蕴点,提升了1%的容貌气韵。她需要更多的灵蕴点!需要更多的任务!需要让自己变得……至少不那么容易被忽略! 可是,任务在哪里?系统如同一个冷漠的神祇,只会在它认为合适的时机降下旨意,从不因她的祈求而改变。 靠系统被动给予,无异于坐以待毙! 她必须主动!必须自己去寻找机会!哪怕那机会微乎其微,哪怕那过程九死一生! 如何接近皇帝? 常规途径——等召幸?对于她这个末等答应,无异于痴人说梦。 非常规途径? 姜晚晚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御花园……上次采集月见草的地方!那里足够偏僻!皇帝是否会去?何时去?她不知道! 但那里,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或许有机会“偶遇”的地方!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风险?一旦被发现,轻则斥责杖责,重则扣上“窥伺帝踪”、“意图不轨”的罪名,打入冷宫甚至赐死! 但是,不冒险,就是等死!被系统收回一切,在这常熙堂冻饿而死,同样是死路一条!与其窝囊地等死,不如搏一线生机! “容貌……家世……” 姜晚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粗糙的衣襟。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没有煊赫的家世,她只有……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她只有系统赋予的“易孕”体质!这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如果……如果她能制造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偶然的接触…… 如果……如果那个暴戾绝望的帝王,在那一刻,因为某种原因……需要一点慰藉,或者仅仅是心血来潮…… 如果……如果她的“体质”真的能在那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下发挥作用…… 姜晚晚被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这近乎荒谬的可能性激得浑身颤抖。这无异于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任何一阵微风都可能让她粉身碎骨! 但是,她别无选择! “春桃!” 姜晚晚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和决绝。 一直守在门外、忧心忡忡的春桃立刻推门进来:“小主!您……您没事了?” 她看着姜晚晚虽然苍白憔悴、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火焰的模样,有些惊疑不定。 “去打听!” 姜晚晚紧紧抓住春桃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眼神锐利得吓人。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打听清楚,万岁爷……最近有没有去御花园的习惯?尤其是……东北角,凝露池那边!什么时候去?喜欢走哪条路?身边通常带多少人?越详细越好!” 春桃被姜晚晚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问:“小……小主?您打听这个做什么?那……那可是……” 那可是窥伺帝踪的大罪啊! “别问!” 姜晚晚打断她,声音冰冷如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用你所有的门路,去找那些能在御前走动边缘的、或者负责洒扫御花园路径的太监宫女!用……用我们剩下的所有东西去换消息!” 她松开春桃,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那枚仅剩的、带着体温的银锞子,塞进春桃手中。 春桃看着手中那枚沉甸甸的银锞子,又看着姜晚晚那双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的小主……疯了!这简直是在玩火自焚! “小主……这太危险了!万一……”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万一!” 姜晚晚斩钉截铁,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 “去做!否则,我们主仆三人,就一起在这常熙堂,等着冻死、饿死,或者……被那看不见的东西,收走魂魄!” 她无法解释系统,只能用最直白的恐惧来驱使春桃。 春桃被“收走魂魄”几个字吓得浑身一哆嗦,看着姜晚晚决绝到近乎狰狞的面容,知道再无转圜余地。 她用力攥紧了那枚银锞子,一咬牙:“奴婢……奴婢这就去!拼了命也给您打听出来!” 看着春桃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姜晚晚脱力般靠回冰冷的墙壁。 第15章 行踪 常熙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破窗外呼啸的寒风和炭盆里最后一点木炭燃烧殆尽的微弱噼啪声。 姜晚晚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次落脚,都踩在自己紧绷的心弦上。 【孕育龙嗣:179天16时32分】 血红色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冰冷地滴答作响,提醒着她时间的无情流逝。 春桃已经出去快两个时辰了。 每一分每一秒,对姜晚晚来说都是煎熬。她强迫自己冷静,一遍遍在脑海中推演着最坏的结果:春桃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春桃打听到了,但消息是皇帝从不踏足御花园东北角;春桃被人发现意图窥伺帝踪,被抓了起来,甚至牵连到她…… 冷汗浸湿了她的内衫,又被紧贴的“暖玉护符”带来的微弱暖意慢慢烘干,留下冰冷的黏腻感。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恐慌。 “吱呀——” 破旧的院门被猛地推开! 寒风裹挟着一个人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正是春桃!她脸色煞白,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冻得乌紫,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姜晚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春桃冰冷的手臂,声音嘶哑而急切:“怎么样?!” 春桃冻得牙齿打颤,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是用力地点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 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那枚仅剩的银锞子,还有一小块干硬的、看起来像是点心渣的东西——显然,她没舍得把所有的“筹码”都用掉。 “小……小主……” 春桃终于喘匀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打……打听到了!吓死奴婢了!奴婢……奴婢差点被巡夜的侍卫当成贼抓起来!” “快说!什么消息!” 姜晚晚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 春桃用力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压低了声音,如同在诉说一个惊天秘密: “奴婢……奴婢找到了以前在御花园当过差、后来被撵去倒夜香的一个老太监!” 春桃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说……万岁爷这些天,尤其是最近两个月,确实……确实有去御花园的习惯!但不是在白天,也不是在热闹的地方!” “在哪里?!” 姜晚晚的呼吸都屏住了。 “就是……就是小主您上次采药那个地方!凝露池!” 春桃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老太监说,万岁爷因为……因为龙嗣的事,心火郁结,夜不能寐!经常在……在黎明前,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屏退大部分随从,只带一两个贴身的心腹太监,独自去凝露池那边……练剑!或者就对着那池水枯坐!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黎明前!凝露池!独自!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姜晚晚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她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时候?!具体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 “不……不固定!” 春桃连忙道,“老太监说,万岁爷心情越烦躁,去的次数就越多!有时候隔三差五,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去!但时间……总是在寅时末到卯时初之间!天最黑、也最冷的时候!” 寅时末到卯时初……正是上次她冒险采集月见草的时间!天色将明未明,人迹最为稀少!也是……侍卫巡逻间隙相对较大的时候!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姜晚晚! 机会! 一个渺茫到极致、却也真实存在的机会! 一个在黎明前最黑暗寒冷的时刻,在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接近那个暴戾绝望的帝王的机会! 虽然依旧千难万险——时间不固定,意味着她可能需要多次蹲守,每一次都冒着巨大的被发现的风险! 皇帝身边就算只有一两个心腹太监,也绝非她能抗衡!一旦被发现“窥伺圣踪”、“意图不轨”,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总比毫无头绪、坐以待毙强了万倍! “老太监还说……” 春桃喘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惊悸,“他说万岁爷最近脾气越发暴戾!在凝露池那边练剑时,剑气森寒,有一次差点把一个不小心走近的小太监的耳朵削掉!小主……您……您真的要去吗?这太危险了!简直是……简直是拿命去赌啊!” 拿命去赌? 姜晚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近乎惨烈的弧度。她看着眼前惊惶失措的春桃,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血红色的倒计时。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赌,就是死路一条!被系统收回一切,在这常熙堂里无声无息地冻死、饿死,或者被绝望彻底逼疯! 赌了,或许还有亿万分之一的生机!哪怕那生机需要用命去填,她也认了! “赌。” 姜晚晚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春桃,听着,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秋葵和林答应!明白吗?” 春桃看着姜晚晚眼中那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光芒,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含着泪用力点头:“奴婢……奴婢明白!奴婢死也不会说出去!” 姜晚晚松开春桃,走到那浑浊的“水镜”前。水中倒映出的脸,依旧平凡,但那双眼睛深处,却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跳动。 1%的容貌气韵提升……在这黎明前的黑暗和巨大的风险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需要的不是美貌,而是时机!是精准!是孤注一掷的勇气!以及……那系统赋予的、唯一能让她抓住这渺茫机会的“易孕”体质! “从明天开始。” 姜晚晚的声音冰冷,如同淬火的刀锋,“寅时三刻,叫醒我。” “小主!” 春桃惊呼,“您……您身体受不住的!而且万一……” “没有万一!” “我必须去!春桃,我需要你帮我打掩护!如果我被发现了……你就说,就说我忧思过重,梦魇缠身,天不亮就起来在院子里游荡,不小心走远了!记住了吗?!” 这是最拙劣的借口,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春桃泪流满面,只能拼命点头。 第16章 记录五次 寅时三刻,常熙堂的黑暗浓稠如墨,寒意刺骨,连空气都仿佛被冻得凝固了。 春桃几乎是带着哭腔,用冰冷颤抖的手,轻轻推醒了和衣而卧的姜晚晚。 “小主……时辰到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恐惧。 姜晚晚猛地睁开眼。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身体深处那股系统带来的暖流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决心,微弱地涌动了一下,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心口那枚“暖玉护符”如同永不熄灭的微小火种,持续散发着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暖意。 她没有点灯,如同最精密的暗影,悄无声息地起身。再次穿上那身最不起眼的灰蓝色宫装,头发紧紧挽成最普通的髻,用木簪固定。 没有多余的修饰,甚至刻意在脸上抹了点墙角蹭来的灰尘,让自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更加不起眼。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寒风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入肌肤。姜晚晚打了个寒颤,却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融入浓稠的夜色里。 这一次,她比上次更加谨慎,更加熟悉路径。身体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抖,但脚步却异常沉稳。 她像一道贴着宫墙和阴影移动的幽灵,每一次呼吸都压得极低,每一次停顿都凝神倾听。 远处巡夜侍卫沉重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让她心脏狂跳,却又强迫自己冷静计算着对方的巡逻间隙。 御花园东北角,凝露池。 这片白日里荒僻的水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更显得阴森死寂。 池水幽暗无光,倒映着墨蓝色的天幕和稀疏的寒星。寒风掠过光秃的枝桠和水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鬼哭。 姜晚晚藏身在上次那块巨大的假山石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面,将自己蜷缩到最小。 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即便有“暖玉护符”护住心口,四肢百骸依旧冻得麻木僵硬。她不敢大幅度活动取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时间,在极度的寒冷和紧绷的神经中,缓慢得如同凝滞的冰河。 【孕育龙嗣:178天23时55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会来吗? 今天会来吗? 如果他不来呢?明天还要来吗?后天呢?她能撑过多少个这样寒冷刺骨、提心吊胆的黎明? 就在姜晚晚的意识因寒冷和疲惫而开始有些模糊,几乎要怀疑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踏碎了黎明前的死寂! 不是一个人!是两到三人!脚步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沉郁感! 姜晚晚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 她死死地屏住呼吸,将自己更深地缩进岩石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只眼睛,透过石缝和枯草的间隙,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了! 浓重的黑暗中,一道高大挺拔、身着玄色暗纹常服的男子身影,如同从墨色中剥离出来,缓缓走到了凝露池畔。 他的脚步有些沉滞,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戾气,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正是胤朝皇帝——赵胤! 他身后,果然只跟着两个穿着深色太监服、如同影子般沉默的人。一个捧着剑,一个垂手侍立,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皇帝在池边站定,背对着姜晚晚藏身的方向。他没有练剑,也没有枯坐,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凝视着幽暗的池水。寒风卷起他玄色的衣袂,更添几分萧索孤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姜晚晚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机会!近在咫尺的机会! 那个男人,那个掌握着她生死、也掌握着她唯一生路的男人,就在不到二十步之外。 无数疯狂的念头在姜晚晚冻僵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每一个都带着巨大的诱惑,也带着粉身碎骨的风险!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不行! 这样冲出去,最大的可能是被那两个如影随形的心腹太监瞬间制服!然后被扣上“惊扰圣驾”、“图谋不轨”的罪名!轻则杖责打入冷宫,重则……当场杖毙! 她的“易孕”体质,她的“胎元稳固”能力,在对方根本不会给她靠近的机会面前,毫无意义!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又被寒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冰冷。 她死死咬着牙,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克制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机会就在眼前,她却动弹不得!如同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皇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背影孤绝而沉重。凝露池畔只有寒风呜咽,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皇帝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地、极其疲惫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如山的叹息。 那叹息声中蕴含的绝望和无力感,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惊。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转身。 姜晚晚的心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猛地将头缩回岩石后,死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他能看到她吗?他能感觉到岩石后有人吗? 脚步声再次响起,沉稳而缓慢,却……是朝着远离凝露池的方向! 他没有发现! 他走了!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姜晚晚!她瘫软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脱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又被她死死捂住嘴压抑下去。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寒风呜咽中,姜晚晚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凝露池畔,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过。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只是她冻僵后产生的幻觉。 【叮!】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检测到宿主于‘凝露池’近距离接触任务关键目标:胤朝皇帝赵胤。】 【触发长期观察任务:帝踪(一)】 【任务要求:于未来三十日内,成功记录皇帝赵胤前往凝露池的时间点至少五次。】 【任务奖励:灵蕴点 20点。】 【失败惩罚:无】 【是否接受?】 姜晚晚看着光幕上的文字,感受着身体因寒冷和巨大情绪波动而带来的虚脱感,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接触了……却等于没有接触。 机会出现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姜晚晚扶着冰冷的岩石,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冻得麻木僵硬,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她最后望了一眼空寂的凝露池,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错失良机的巨大失落,更有一种被命运无情嘲弄的苦涩。 “接受。” 她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意念确认了任务。 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如同一个打了败仗的残兵,姜晚晚沿着来时的路,艰难地、一步一挪地返回常熙堂。 当她推开那扇破败的院门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春桃如同惊弓之鸟般冲上来,看到她完好无损,才捂着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小主……您……您……” 春桃泣不成声。 姜晚晚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径直走到冰冷的硬板床边,和衣倒下,裹紧了那床单薄的旧被。 身体冰冷僵硬,心口那点微弱的暖意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却也如此无力。 失败了。 第一次尝试,以近乎无意义的“观察”任务告终。 而这样的黎明冒险,她还要重复至少五次!甚至更多! 半年时间,看似漫长,但在这种毫无进展、甚至充满未知风险的反复煎熬中,每一天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刻都可能坠入深渊。 姜晚晚闭上眼,身体因寒冷和巨大的疲惫而微微颤抖。血红色的倒计时依旧冰冷地悬挂在意识深处。 【孕育龙嗣:178天23时10分】 第17章 没法去除夕宫宴 【孕育龙嗣:168天07时21分】 血红色的倒计时,如同一个冷酷的监工,无情地鞭笞着她。每减少一天,那无形的枷锁便收紧一分。 【帝踪(一):已记录 2/5】 冰冷的银色小字,记录着她这段时间的“成果”。 自那天在凝露池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皇帝后,她又去了四次。 每一次,都是在寅时三刻的严寒中,如同最卑微的暗影,潜行至那片死寂的水域,将自己藏在冰冷的岩石或枯草丛中,忍受着刺骨的寒风和巨大的恐惧,等待着那抹玄色身影的出现。 四次冒险,只有两次成功“记录”。 一次,皇帝来了,但停留的时间极短,只对着池水沉默地站了片刻,便带着一身化不开的阴郁转身离去。姜晚晚甚至没看清他侧脸的轮廓。 另一次,她苦苦守候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手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却只等来了黎明冰冷的曙光和巡逻侍卫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只能狼狈逃回。 另外两次,则是在半路上就被更密集的巡逻逼退,或者因为天气恶劣而不得不放弃。每一次无功而返,都伴随着巨大的失落感和对时间流逝的锥心之痛。 “记录”……多么可笑的任务。 她像个最蹩脚的暗探,躲在暗处,瑟瑟发抖,仅仅是为了确认一个男人在黎明前是否会去一个偏僻的池子边发呆。 她离他最近的时候,不过十几步之遥,却如同隔着天堑。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暴戾,却连让他瞥见自己影子的机会都没有。 “小主……” 春桃端着一碗勉强温热的野菜粥进来,看着姜晚晚越发苍白消瘦的脸颊和眼下浓重的青黑,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您……您又一夜没睡好?要不……要不咱们歇几天吧?您这样熬下去,身子骨会垮的!” 姜晚晚接过碗,指尖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温度。野菜粥寡淡无味,甚至带着点苦涩,却是她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她小口啜饮着,滚烫的粥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歇?”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春桃,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歇?” 她没有看春桃,目光依旧落在炭火上,仿佛能从那跳跃的火苗中看到那串冰冷的倒计时数字。 春桃噎住,眼圈瞬间红了。她不懂小主为何如此拼命,为何要像着了魔一样在天寒地冻的黎明去那鬼地方“散心”,但她能感受到小主身上那股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绝望和执念。 “奴婢……奴婢只是心疼您……”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知道。” 姜晚晚放下碗,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沉重,“再忍忍。快了……快了……” 快了?快什么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在用这种虚无的承诺,麻痹着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 五次记录,才完成了两次。还有三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过几次这样的煎熬。 林秀儿依旧隔三差五地来串门,带来了些外面零碎的消息:柳常在似乎得了贤妃娘娘的青眼,偶尔能被召去承乾宫说话;有个李答应不知怎么惹了主位娘娘不快,被罚禁足抄经;份例的克扣越发厉害了,连林秀儿都抱怨快吃不上热乎饭了。 “唉,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 林秀儿啃着姜晚晚分给她的半个冷窝头,唉声叹气。 “姜妹妹,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脸色也差得很?是不是冻着了?我那还有点老姜,回头让丫头给你熬点姜汤驱驱寒?” 姜晚晚勉强笑了笑,掩饰道:“许是这屋子太冷,夜里总睡不踏实。劳姐姐挂心了。” 她不敢让林秀儿看出任何端倪,只能将所有的疲惫和压力死死压在心底。 “唉,咱们都一样!” 林秀儿不疑有他,只当是环境太差。 “听说快过年了,宫里会有些赏赐下来,也不知道咱们这样的,能分到点什么汤汤水水不……” 过年?姜晚晚心中一动。对了,年关将近,宫中必有庆典。皇帝……或许会出现在更公开的场合?比如……除夕宫宴?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闪电,瞬间点燃了她一丝新的希望!宫宴! 那是后宫所有妃嫔理论上都有资格出席的场合!虽然像她这样的末等答应,位置必然在最偏远、最不起眼的角落,但至少……有机会远远地看到他!甚至,或许有机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然而,这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就被残酷的现实迅速浇灭。 宫宴是什么地方?那是后宫争奇斗艳、明争暗斗最激烈的修罗场!皇后、贤妃、高位妃嫔、家世显赫的新贵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 她一个末等答应,穿着最寒酸的宫装,顶着最不起眼的容貌,想在那样的场合引起皇帝的注意? 简直是痴心妄想!一个不慎,反而可能因为“仪态不端”、“失礼”而招来祸事! “姐姐可知……除夕宫宴,我们……能去吗?” 姜晚晚试探着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秀儿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妹妹想什么呢!那种场合,是主位娘娘和得宠小主们才能去的!” “像咱们这种……怕是连靠近大殿的资格都没有!最多……最多能在殿外磕个头,领点残羹冷炙的赏赐就不错了!” 她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认命。 果然……连靠近大殿的资格都没有。 姜晚晚的心沉了下去。凝露池的“偶遇”渺茫如星,宫宴的“远观”也如同镜花水月。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帝踪(一):已记录 3/5】 又一行冰冷的银色小字在光幕角落闪过。这是她昨天清晨,在差点被一个早起扫雪的太监发现的情况下,侥幸完成的第三次记录。皇帝依旧只是沉默地站了片刻,背影孤寂而沉重。 还差两次。 姜晚晚攥紧了袖中的手。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煎熬几乎达到了极限。每一次黎明前的冒险,都是一场对意志和体能的酷刑。 那刺骨的寒风,那提心吊胆的恐惧,那漫长等待的绝望,那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的无力感……都在一点点消磨着她。 第18章 发现 【孕育龙嗣:163天02时18分】 血红的数字,像刻在灵魂上的烙印。 【帝踪(一):已记录 4/5】 距离上次记录,又过去了数日。这期间,她只在一次风雪稍歇的黎明,再次成功潜伏到凝露池畔。 那一次,皇帝依旧来了,带着比寒风更凛冽的孤寂与压抑。 他甚至在池边站了许久,久到姜晚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久到她藏在岩石后的身体因为僵硬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关节错位的“咔哒”声! 那声音在死寂的黎明中如同惊雷! 姜晚晚瞬间魂飞魄散!心脏骤停! 幸好,那时一阵更猛烈的寒风卷过池面,带走了那点微弱的声响。 捧着剑的心腹太监似乎警觉地朝她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但最终并未深究。皇帝也仿佛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那一次,姜晚晚几乎是爬着回到常熙堂的。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让她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在冰冷的硬板床上昏沉了两日。 春桃急得直哭,用光了最后一点老姜熬汤,又去求了林秀儿匀来一点点劣质的炭火,才勉强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病中的姜晚晚,意识模糊,眼前却不断闪现着凝露池边那抹绝望的玄色背影,以及那声几乎暴露她的关节轻响。 每一次惊醒,都伴随着心有余悸的冷汗和更深沉的绝望。这哪里是“偶遇”的机会?分明是刀尖舔血、九死一生的折磨! 病愈后,她的身体更加虚弱,脸颊凹陷得厉害,眼下的青黑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那4%的容貌气韵提升,在病容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几乎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小主,求您了,别去了!” 春桃跪在床边,抱着姜晚晚冰冷的手,泪流满面。 “您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奴婢……奴婢看着您这样,心都要碎了!咱们……咱们认命吧!在这常熙堂,好歹……好歹能活着啊!” 活着? 姜晚晚看着春桃哭肿的眼睛,又看向窗外浓稠的黑暗。 活着……像一株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的野草,等待着被系统收回一切,然后在更深的绝望和冰冷中慢慢枯萎?那样的“活着”,与行尸走肉何异? “最后一次。” 姜晚晚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像是在安抚春桃,更像是在给自己一个继续支撑下去的理由。五次记录,还差最后一次。如同一个执念,一个必须完成的仪式,否则之前的煎熬都将失去意义。 春桃看着姜晚晚眼中那微弱却固执的火焰,知道再劝无用,只能绝望地低下头,肩膀无声地耸动。 寅时三刻。 风雪似乎比往日更大了些。细密的雪粒子被狂风裹挟着,如同冰沙般抽打在脸上,带来尖锐的刺痛。能见度极低,几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姜晚晚裹紧了那件厚实的棉坎肩,将头脸尽可能地缩在粗糙的布料里,只露出一双因疲惫和病弱而显得格外沉静、却也格外执拗的眼睛。 心口的“暖玉护符”忠实地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护住她心脉一丝生机。她像一只在暴风雪中艰难跋涉的孤狼,凭借着记忆和对任务的执念,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凝露池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掩盖了地面的坑洼,寒风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体吹倒。巡逻侍卫的灯笼在风雪中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她必须耗费更多的心力去躲避。 身体的疲惫和尚未痊愈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她。 当她终于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般,扑倒在凝露池畔那块熟悉的、巨大的假山石后时,整个人几乎要虚脱过去。 肺部火辣辣地疼,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刺骨的寒意透过厚厚的棉衣钻进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风雪中的凝露池,比往日更加死寂幽暗。池水结了薄冰,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只有寒风在光秃的枝桠间凄厉地呼啸。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和身体的痛苦中,缓慢地爬行。 【孕育龙嗣:162天23时47分】 【帝踪(一):4/5】 两个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会来吗?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 如果不来……她还能再撑过下一次吗? 就在姜晚晚的意识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开始模糊,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吞噬时—— 踏! 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穿透风雪的呼啸,清晰地踏碎了死寂! 来了! 姜晚晚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和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死死地将自己缩在岩石最深的凹陷处,屏住呼吸,只露出一只眼睛,透过岩石缝隙和狂舞的雪幕,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风雪中,那抹玄色的身影比以往更加模糊,却带着一种更加沉滞、更加令人心悸的低气压。他仿佛与这风雪融为了一体,周身散发着比寒风更刺骨的阴郁。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带心腹太监!只有他一个人,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魂,踉跄着走到了凝露池边! 皇帝赵胤! 他在池边站定。风雪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袍,他却浑然未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结了薄冰的、幽暗的池水。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的情绪。 姜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但也意味着,一旦被发现,她将没有任何缓冲,直接面对这个处于极度危险状态的帝王! 就在姜晚晚脑中天人交战,犹豫着是否要孤注一掷制造点声响时—— “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却又充满了无边痛苦和暴戾的嘶吼,猛地从皇帝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绝望,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姜晚晚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咆哮惊得浑身剧震!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声音中蕴含的狂暴力量穿透风雪,狠狠撞击在她的耳膜和心脏上! 紧接着,更加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皇帝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冰冷的剑锋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 他并未指向任何人,而是如同疯魔了一般,对着那结了薄冰的池面,狠狠劈砍下去! 铿!铿!铿!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伴随着冰面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黎明中疯狂回荡!破碎的冰块和浑浊的池水被狂暴的剑气激得四处飞溅! 他状若疯癫,每一剑都倾尽全力,仿佛要将眼前这池死水,连同他心中那积压了十年的绝望和愤怒,一同劈得粉碎! 断断续续、充满血泪的咆哮,伴随着疯狂的劈砍声,在这风雪肆虐的黎明,构成了一幅无比骇人、也无比悲怆的画面! 姜晚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后,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僵硬如石,连颤抖都忘记了!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一个帝王的崩溃!那狂暴的剑气,那绝望的嘶吼,那毁灭一切的气势……让她如同置身于风暴的中心,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 这就是她要接近的男人? 这就是她妄图依靠“易孕”体质去获得垂青的男人? 一个被无子绝境彻底逼疯、随时可能毁灭自己也毁灭他人的暴君?!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心中那点微弱的、关于“偶遇”的妄想。她只想逃离! 逃离这个可怕的、失控的帝王!逃离这片如同炼狱般的池畔! 然而,就在她因恐惧而微微后缩,脚跟无意中蹭到一块松动的小石子,发出极其轻微“咯”的一声时—— 风雪中的劈砍声,戛然而止! 整个凝露池畔,陷入了一种比风雪更恐怖的、死一般的寂静! 姜晚晚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能感觉到,一道如同实质的、带着疯狂杀意的冰冷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穿透了风雪和岩石的缝隙,死死地锁定了她藏身的方向! 第19章 发抖 那一瞬间,姜晚晚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风雪依旧肆虐,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道穿透岩石缝隙、如同利刃般冰冷的视线。 暴露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劈开她的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麻痹。藏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滚出来。" 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咆哮,不是怒吼,而是一种低沉到极致、平静到可怕的命令。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和……一种濒临爆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逃? 来不及了!那声音的主人已经锁定了她的位置!在这空旷的池畔,她一个病弱女子,如何逃得过一个持剑的、暴怒的帝王? 不逃? 下一秒可能就会被那柄刚刚劈碎了冰面的利剑,斩下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姜晚晚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和剧痛让她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像只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冰冷的池畔! "嫔……嫔妾该死!惊扰圣驾!求万岁爷恕罪!" 一个颤抖得不成调的女声,从岩石后传出。 姜晚晚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和卑微,却又不至于因为过度惊慌而激怒对方。 她一边说,一边缓慢地从岩石后挪出身子,动作不敢有丝毫突兀,生怕被误认为要逃跑或攻击。 风雪中,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全貌。 皇帝赵胤。 他站在破碎的冰面前,玄色常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长剑垂在身侧,剑尖滴着浑浊的池水。 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压抑的冰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暴怒,没有狰狞,只有一种令人胆寒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唯有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深处燃烧着某种疯狂的火星,死死地盯着她,如同鹰隼盯着爪下的猎物。 姜晚晚几乎是本能地扑跪在雪地里,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雪面上。刺骨的寒意瞬间从额头蔓延至全身,却比不上心底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 "抬起头来。" 依旧是那种平静到可怕的声音。 姜晚晚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天颜,目光只敢落在对方沾满雪粒的靴尖上。 她能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正在一寸寸审视着她——这个胆敢窥伺帝踪的、不知死活的蝼蚁。 "名字。" ".....姜晚晚,是新进宫的答应,住在……住在常熙堂。" 她声音细若蚊呐,却不敢不答。 "常熙堂?" 皇帝的声音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个挨着冷宫的破院子?" "是……" 姜晚晚的指尖深深陷入雪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竟然知道常熙堂?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升起一丝荒谬的希望。 "你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刀刮过耳膜。 来了!最致命的问题! 姜晚晚的喉咙发紧,脑中飞速运转。谎言?实话?半真半假?任何一个回答不当,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回万岁爷……"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嫔妾忧思过重,夜不能寐,常来这僻静处……散心。今日风雪大,一时迷了方向,误入此地,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她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抵在雪地上,不敢抬起。 沉默。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和姜晚晚自己如雷的心跳。 "散心?"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寅时三刻?风雪天?在朕练剑的地方?" 她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抬起头来。" 皇帝突然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姜晚晚战战兢兢地抬头,这一次,她不得不直视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睛。 风雪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眉宇间积压着化不开的阴郁,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你……" 皇帝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搜寻什么,"看着朕。" 姜晚晚浑身一颤,被迫直视那双令人胆寒的眼睛。她能清晰地看到那瞳孔深处翻涌的暴戾和绝望,也能看到自己苍白如鬼的倒影—— 一个病弱不堪、狼狈至极的末等答应,跪在风雪中,如同待宰的羔羊。 "你怕朕?" 皇帝突然问,声音低沉。 "嫔妾……" 姜晚晚的喉咙发紧,"嫔妾敬畏万岁爷天威……" "敬畏?" 皇帝冷笑一声,那笑声比风雪更冷,"朕看你是怕死。"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剑尖在风雪中闪烁着寒芒,直指姜晚晚的咽喉! 姜晚晚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她本能地闭上眼,身体却僵在原地,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预想中的刺痛并未降临。 几秒钟的死寂后,她颤抖着睁开眼,看到那剑尖停在她咽喉前一寸处,纹丝不动。皇帝的表情依旧冰冷,但眼中那抹疯狂的火星,似乎……减弱了些许? "你不逃?" 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诧异。 "嫔妾……不敢逃。" 姜晚晚声音嘶哑,"万岁爷要嫔妾死,嫔妾……不敢不死。" 又是一阵沉默。 剑尖微微颤动,却终究没有刺下去。 "滚吧。" 皇帝突然收剑入鞘,声音疲惫而厌倦,"别再让朕在这看到你。否则……" 未尽的话语里,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姜晚晚如蒙大赦,重重叩首:"谢万岁爷不杀之恩!嫔妾这就滚!这就滚!"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后退,生怕皇帝改变主意。 就在她转身要逃的瞬间—— "站住。" 那声音如同铁钳,瞬间钳住了她的脚步。 姜晚晚浑身僵硬地站住,不敢回头,只能听到身后风雪中,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越来越近。 一股混合着龙涎香和冰冷铁锈味的气息笼罩了她,那是皇帝身上的味道,近在咫尺! "你……" 皇帝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近得能感受到呼吸的热度,"为什么发抖?" 姜晚晚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是恐惧?是寒冷?还是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她分不清,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一件带着体温的玄色外袍,突然被粗暴地扔在她头上! "滚回去。别死在路上。晦气。" 皇帝的声音冰冷依旧,却让姜晚晚如遭雷击! 她呆滞地抓下头上的外袍,难以置信地转头,却只看到皇帝大步离去的背影,很快被风雪吞没。 手中那件外袍沉甸甸的,还残留着人体的余温,以及那股独特的、属于帝王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意思? 姜晚晚呆立雪中,直到刺骨的寒意再次唤醒她的神志。她机械地将那件明显过大、却珍贵无比的玄色外袍裹在身上,踉跄着朝常熙堂的方向走去。 脑海中,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不断闪回——皇帝的暴怒、剑尖的寒芒、最后那件莫名其妙的外袍…… 【叮!】 熟悉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长期观察任务:帝踪(一)——完成!】 【获得奖励:灵蕴点 20点!】 【当前灵蕴点:20点】 【触发后续任务:帝踪(二)】 【任务要求:于未来六十日内,成功记录皇帝赵胤前往凝露池的时间点至少十次。】 【任务奖励:灵蕴点 50点。特殊物品:''凝露池地图(详细标注皇帝习惯性行走路线及停留点)''】 【失败惩罚:无】 【是否接受?】 姜晚晚看着光幕上的文字,又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玄色外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任务完成了? 以这种差点丢掉性命的方式? 而那所谓的"后续任务",竟然要求她继续这种九死一生的"记录"?甚至次数翻倍?! 更荒谬的是,皇帝明明警告她"别再让朕在这看到你",系统却要她继续去踩这条死亡红线?! 【孕育龙嗣:162天23时10分】 血红色的倒计时,依旧冰冷地滴答作响。 半年之约,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而她,才刚刚真正意义上地与那个男人,说了第一句话。 第20章 又被发现? 寅时三刻的常熙堂,依旧冰冷死寂。姜晚晚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比以往更加轻捷,如同暗夜中的狸猫。 风雪夜后,她身上那股被死亡阴影淬炼过的沉静,取代了曾经的惊惶。 她不再穿那件显眼的灰蓝色宫装,而是换上了春桃用最深的靛蓝粗布缝制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窄袖短袄和长裤,头发紧紧盘起,包在深色头巾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小主……” 春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忧虑和恐惧,却不敢阻拦,只能将一小块硬得硌牙、却顶饿的杂粮饼塞进她手里。 姜晚晚点点头,没说话,推开门,再次融入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 凝露池畔,危机四伏。皇帝那句警告绝非虚言。姜晚晚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区域的“气息”变了。 巡逻侍卫的路线似乎有微调,经过池畔的次数增加了,灯笼的光亮停留的时间也更长。暗处,仿佛总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扫视。 她不能再依赖上次那块巨大的假山石。那里太显眼,也太容易被联想到。她必须像真正的暗影,每一次都变换藏身点。 有时是几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尚未完全枯萎的茂密枯苇后面;有时是池边一棵虬枝盘错的老柳树低矮分叉的树干阴影里;有时甚至是离池水稍远些、一堆被积雪半掩的太湖石缝隙中。 每一次潜伏,都是对意志和耐力的极限考验。早春的黎明,寒意并未减退,湿冷的空气如同冰水,渗透进骨髓。 她蜷缩在冰冷的藏身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到最缓最轻。 身体冻得麻木僵硬,唯有心口那枚“暖玉护符”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护持着最后一丝生机。 眼睛死死盯着池畔可能出现人影的方向,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异样的响动。 【帝踪(二):1/10】 第一次记录,是在一个无风的阴冷清晨。皇帝来了,带着比以往更深的沉默。他没有练剑,也没有对着池水咆哮,只是背着手,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站在池边。 时间不长,不过一刻钟。姜晚晚藏在老柳树的阴影里,隔着稀疏的枝条,屏息凝神,直到那道玄色身影带着一身化不开的郁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雾中。 【帝踪(二):2/10】 第二次,是在一个下着冷雨的黎明。雨不大,却细密冰冷,能迅速带走体温。 姜晚晚藏身在一处凹陷的岩石缝隙里,雨水顺着岩石缝隙滴落,浸湿了她的肩头。 皇帝没有来。她一直等到天色泛白,手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才带着一身湿冷和失望,狼狈地返回常熙堂,当晚就发起了低烧。 【帝踪(二):3/10】 第三次记录,异常凶险。她选择藏身在那片枯苇丛后。 黎明前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她几乎与枯草融为一体。皇帝来了,依旧沉默。但就在他转身欲走时,一个心腹太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枯苇丛! 姜晚晚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将脸死死埋进冰冷的泥土里,屏住呼吸,连眼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万幸,那太监的目光只是停留了片刻,似乎被一只惊起的夜鸟吸引了注意力,并未深究。皇帝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许久,姜晚晚才敢活动几乎冻僵的身体,后怕的冷汗浸透了内衫。 【帝踪(二):4/10】 【帝踪(二):5/10】 时间在提心吊胆的潜伏和记录中缓慢流逝。天气渐渐转暖,清晨的寒意不再那么刺骨,但湿气却更重了。 池畔的草木开始萌发细小的绿芽,为潜伏提供了新的掩护,但也带来了新的麻烦——蚊虫开始活跃。 姜晚晚的脸上、手上被叮咬出不少红点,又痒又痛,却不敢抓挠,生怕发出声响。 她变得更加谨慎。不再固定在某一天冒险,而是根据天气、风向、甚至自己身体的状况,选择最“安全”的时机。 有时连续去两三天,有时则间隔四五天。每一次出发前,都反复推演路线和藏身点。每一次潜伏,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神经紧绷到极致。 春桃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脸颊和眼下浓重的青黑,看着她手上被冻疮和蚊虫叮咬留下的痕迹,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不敢多问一句。 林秀儿偶尔来串门,看着姜晚晚恹恹的神色,也只当是常熙堂阴冷潮湿、日子难熬的缘故,絮叨着抱怨天气和份例。 【帝踪(二):6/10】 【帝踪(二):7/10】 记录艰难地推进着。姜晚晚感觉自己像一只在巨大蛛网上挣扎的飞虫。皇帝赵胤出现在凝露池的时间似乎更少了,间隔也更长。 有时他来了,只是匆匆一瞥,便转身离去,停留的时间短得让她几乎来不及确认。 有时则像第一次记录时那样,沉默地伫立许久,周身笼罩的阴郁之气浓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姜晚晚始终保持着最远的、最安全的距离,像一个幽灵,只负责“记录”,不敢有丝毫逾越。 有一次,皇帝离开后,她正准备从藏身的太湖石缝隙中爬出来,却发现一个穿着低级太监服饰的身影,在池畔附近徘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检查什么。 姜晚晚立刻缩了回去,屏住呼吸,直到那个身影也消失不见。这证实了她的猜测:皇帝那句警告之后,这里被加强了“关注”。 【帝踪(二):8/10】 任务进入最后冲刺。姜晚晚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极限。 长期的睡眠不足、精神高度紧张、营养不良,让她走起路来都有些虚浮。 但她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执拗。还剩最后两次记录!只要再熬过两次! 她选择了一个有薄雾的清晨。雾气像一层轻纱,笼罩着凝露池,能提供额外的掩护。她藏身的位置,是池畔一棵枝叶开始繁茂起来的歪脖子槐树后,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又能借助树干和浓密的枝叶遮挡。 寅时三刻已过。 池畔一片寂静,只有晨风吹拂新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雾气在池面上缓缓流动。 姜晚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今天不来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在天亮前撤离时—— 轻微的脚步声,穿透薄雾,由远及近。 来了! 姜晚晚精神一振,身体瞬间绷紧,将自己更深地缩进树影里。 雾气中,玄色的身影渐渐清晰。依旧是皇帝赵胤,只身一人。 他的步伐似乎比以往更沉重,走到池边,没有立刻停下,而是沿着池畔缓缓踱步。 他的目光落在池水中,又似乎穿透了水面,落在更虚无缥缈的地方。 眉宇间积压的阴郁并未散去,但似乎少了些暴戾,多了些……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 姜晚晚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身影。十步……二十步……皇帝在离她藏身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背对着她的方向,面朝池水,沉默伫立。 时间一点点流逝。晨光穿透薄雾,天色开始泛白。雾气渐渐稀薄。 姜晚晚知道不能再等了。天一亮,暴露的风险将急剧增加。她必须尽快撤离。但皇帝还没有离开的迹象。这是最后的机会! 就在她内心焦灼万分,准备冒险从树后另一侧悄悄退走时—— 皇帝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了稀薄的晨雾,精准无比地、直直地射向姜晚晚藏身的那棵歪脖子槐树! 姜晚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身体僵硬如石! 被发现了?! 第21章 完成 那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稀薄的晨雾,死死钉在姜晚晚藏身的歪脖子槐树上!心脏骤停的瞬间,姜晚晚几乎以为自己会当场窒息。 皇帝赵胤没有立刻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沉默地凝视着槐树的方向。 晨光熹微,落在他玄色的常服上,勾勒出高大而孤寂的轮廓,脸上是惯常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平静,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辨不清情绪。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池畔只有晨风拂过新叶的沙沙声,以及姜晚晚自己血液在耳中奔流的轰鸣。 终于,皇帝动了。 他并未走向槐树,也未出声呵斥。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再次转过身,重新面向幽深的池水。仿佛刚才那锐利的一瞥,只是晨雾中的错觉。 但他并未离开。依旧如同石雕般伫立着,将背影留给了那棵槐树,也留给了藏身其后的姜晚晚。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中,带来一阵刺痛。姜晚晚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身体因长时间的僵持而发出无声的抗议,小腿肌肉开始抽搐。她只能靠着树干,用尽全力维持着姿势,连一丝轻微的晃动都不敢有。 【帝踪(二):9/10】 冰冷的记录在脑海中闪烁,提醒着她这第九次记录的代价何其巨大。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艰难爬行。晨光彻底驱散了雾气,凝露池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鸟鸣声更加清脆响亮。远处开始传来宫人早起洒扫的模糊声响。 不能再等了! 姜晚晚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她必须在天亮前撤离!否则,就算皇帝不追究,被其他宫人发现她寅时三刻出现在这偏僻的御花园深处,也足以引来大麻烦! 就在她准备孤注一掷,趁着皇帝背对、视线受阻的瞬间,尝试从槐树另一侧极其缓慢地匍匐后退时—— 皇帝突然毫无预兆地迈开脚步! 不是离开,而是沿着池畔,朝着……槐树的方向,缓缓踱步而来! 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如同踩在姜晚晚的心尖上!每一步都让她头皮发麻!距离在迅速缩短!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姜晚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她甚至能想象到那冰冷剑锋刺入身体的痛楚。 然而,脚步声在距离槐树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死寂。 姜晚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还不滚出来?” 皇帝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冻彻骨髓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树后,“要朕亲自把你揪出来?” 最后的侥幸破灭。姜晚晚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她扶着粗糙的树干,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踉跄着从树后挪了出来。晨光下,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上那件深色短袄沾满了泥土和枯叶,整个人狼狈不堪,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额头重重抵下。 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这个抖如筛糠、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晨光勾勒出她单薄颤抖的肩膀和毫无血色的侧脸。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那无形的威压几乎让姜晚晚窒息。 “又是你。” 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听不出喜怒,“常熙堂的姜答应。朕说过什么?” “嫔妾……嫔妾罪该万死!万岁爷饶命!” 姜晚晚只能重复着请罪的话,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朕问你,朕说过什么?”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的戾气。 姜晚晚浑身剧震,伏得更低:“万……万岁爷说……说……别再让万岁爷在这看到嫔妾……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否则……” 那未尽的话是死亡的威胁,姜晚晚不敢说出口。 “否则,死。” 皇帝冰冷地替她说完。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晨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剑尖直指姜晚晚低伏的头顶!“看来,你是真不怕死?”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笼罩了姜晚晚!她甚至能感觉到剑锋破开空气带来的微弱气流!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绝望,几乎是嘶喊着脱口而出: “嫔妾怕!嫔妾怕死!嫔妾不想死!万岁爷!求您开恩!嫔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泪水混杂着冷汗,在她惨白的脸上肆意流淌。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哭喊,似乎让皇帝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剑尖距离姜晚晚的额头不过寸许。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恐惧和绝望,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几秒钟的死寂,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滚。” 冰冷的字眼,如同赦令般砸下。 剑尖倏然收回,干脆利落地归入鞘中。 姜晚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那道玄色身影。 皇帝不再看她,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头。他转身,迈开脚步,朝着远离凝露池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晨风中飘散: “记住你的话。再让朕看见一次,朕亲手剐了你。”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姜晚晚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发软,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皇帝为什么再次放过了她,是怜悯?是不屑?还是别的什么?她只知道,她活下来了!又一次! 【帝踪(二):9/10】 任务记录冰冷地更新。 她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狼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片让她两次与死亡擦肩的池畔。 回到常熙堂,春桃看到她失魂落魄、满身泥泞的样子,吓得几乎晕厥。 十天后。 一个阴沉的、没有月亮的黎明。寅时三刻。 姜晚晚再次出现在凝露池畔附近。她选择了一个全新的、更远的观察点——池畔斜对面一处地势稍高、乱石嶙峋的土坡。 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茂密的野草和灌木丛。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池畔大部分区域,但距离足够远,被发现的风险相对降低,且撤退路线隐蔽。 她趴在冰冷的乱石和湿漉漉的草丛中,身体被深色的衣物包裹着,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心口的“暖玉护符”提供着微弱的暖源。眼睛死死盯着池畔,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这一次,她没有等太久。 玄色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池畔。皇帝赵胤依旧独自一人。 他走到池边,并未停留太久,只是静静地站了片刻,目光扫过水面,然后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姜晚晚屏住呼吸,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叮!】 【长期观察任务:帝踪(二)——完成!】 【获得奖励:灵蕴点 50点!特殊物品:‘凝露池地图(详细标注皇帝习惯性行走路线及停留点)’已发放至物品栏!】 【当前灵蕴点:50点(可用于提升容貌气韵)】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耗尽心力后的麻木和疲惫。五十点灵蕴点,又能提升5%的容貌气韵? 在这深宫,在这巨大的身份鸿沟面前,这点提升依旧显得杯水车薪。那张所谓的“凝露池地图”……此刻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讽刺。 第22章 煮茶 凝露池的地图在姜晚晚脑海中清晰展开,皇帝习惯的路线、停留点如同烙印。五十点灵蕴点冰冷地躺在她的“账上”。 常熙堂的破败窗棂透进灰白的天光,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九十天,像悬在头顶的铡刀,血红色的数字无声滴答。 春桃看着主子失魂落魄地回来,又看着她一连数日沉默地坐在冰冷炕沿,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萧瑟的庭院,心焦如焚却不敢多问。直到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姜晚晚猛地站起身。 “春桃,去打听打听,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小太监,或者有门路能弄到点宫外东西的人,不拘是谁,但要快。”她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春桃一愣,随即用力点头:“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等待的时间如同钝刀子割肉。姜晚晚坐在妆台前,铜镜映出一张清秀却黯淡、写满焦虑的脸。她闭上眼,集中意念。五十点灵蕴点,全部投入“容貌气韵”的提升。 一股微弱的暖流,仿佛最细腻的春雨,悄然浸润过肌肤。镜中的人影似乎没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细看之下,皮肤透出了一丝极淡的光泽,疲惫导致的灰败感被冲淡了些许。 那双因恐惧和压力而显得过于尖锐的眼睛,眼波流转间,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朦胧的水色,如同凝露池初晨的薄雾。 变化微小,近乎错觉,却像在蒙尘的明珠上轻轻拂去了一点尘埃。 五日后,春桃带着一身湿冷的潮气回来,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油纸包,压低声音: “主子,托了以前同乡的干哥哥,他有个相熟的小苏拉,塞了最后一点体己银子,才弄到这些。说是……说是蜀地最寻常的蒙顶茶芽,但胜在新鲜,是开春头采的。” 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半包青翠卷曲的嫩芽,散发着清冽的草木气息。 姜晚晚捻起几片茶叶,放在鼻尖轻嗅,眼神锐利如针。“够了。” 她收好茶叶,“再想办法弄一套最普通的粗陶茶具,一个能保温的小泥炉,炭也要一点点。记住,要最不起眼的,像是宫人自己用的。” 春桃虽不解其意,但见主子眼中那沉寂许久的光又燃了起来,不敢怠慢,再次奔忙。 又过了几日,一个同样阴沉无月的黎明前。寅时一刻。 姜晚晚醒了。她没有点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春桃强撑着睡意要伺候,被她按住:“睡你的,天亮前我若没回来,照旧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换上了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宫装,颜色是最不起眼的灰蓝色,样式也是最简单的宫女样式。 头发只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松松挽起,脸上未施脂粉,唯有那被灵蕴点微调过的眉眼,在昏暗中也透着一股清冷干净的意味。 她将春桃弄来的小泥炉、一小袋炭、粗陶茶壶茶杯、水囊和那珍贵的半包蒙顶茶芽仔细包裹好,藏在一个半旧的食盒底层。 推开常熙堂吱呀作响的破门,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她裹紧单薄的衣衫,提着食盒,如同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早起当差宫女,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心口的暖玉护符散发着稳定的微温,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这一次,她的目的地不是凝露池,而是凝露池通往皇帝寝宫方向的必经之路——一条位于假山群与宫墙夹缝间、相对僻静的青石小径。 根据脑海中的地图,皇帝每次从凝露池离开,都会选择这条捷径回宫。时间,就在寅时三刻稍过一点。 她选择了一个避风又不易被远处察觉的角落,几块嶙峋的假山石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空间。 放下食盒,她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点燃小泥炉里的炭火,火光微弱,只照亮一小片地面。 架上粗陶壶,倒入水囊中冰冷的清水。然后,她安静地跪坐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如同石雕般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寒气从地面侵入四肢百骸,暖玉护符的温热仿佛杯水车薪。她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只专注于倾听远处可能传来的脚步声。 终于! 远处传来了那熟悉的、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黎明前的死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姜晚晚紧绷的心弦上。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在脚步声即将转过假山、进入这条小径的前一刻,迅速而准确地执行了计划。 “噗——” 她故意用衣袖带倒了刚刚烧开、正咕嘟作响的粗陶壶! 滚烫的开水瞬间泼洒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升腾起一大片白茫茫的水汽!粗陶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刺耳。 同时,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身体因“惊吓”而向后微倾,整个人暴露在即将转过假山的身影面前。 脚步声骤停。 玄色的身影出现在小径入口。皇帝赵胤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声音和混乱的源头。 白蒙蒙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开,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水汽之后,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身边是碎裂的陶片、泼洒的水渍和倾倒的小泥炉,炭火滚落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冒着青烟,迅速熄灭。 她穿着最低等宫女的旧衣,发髻微乱,几缕发丝被水汽沾湿贴在苍白的脸颊边,整个人狼狈不堪,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慎打翻了巢穴的雏鸟。 赵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深不见底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最后定格在姜晚晚的脸上。 那张脸,在朦胧的水汽和熹微的晨光交织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脆弱与干净。 尤其是那双抬起的眼睛,带着未散的惊惶,眼波如同被惊扰的寒潭,水色潋滟,清晰地倒映出他玄色的身影和冰冷的面容,竟无端地透着一丝……引人探究的纯粹?与他记忆中后宫女子或谄媚或畏惧或算计的眼神截然不同。 没有跪拜,没有请罪。姜晚晚像是吓傻了,只是呆呆地仰望着他,嘴唇微张,微微颤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唯有那双眼睛,盛满了真实的惊慌和无措,以及一丝……被打断专注后、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懵懂? 她的视线似乎短暂地落在了他腰间悬挂的、代表身份的九龙玉佩上,又飞快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 死寂笼罩了小径。只有未熄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赵胤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超过了任何一次警告或审视。 那眼神锐利依旧,却似乎穿透了表面的狼狈,在她那双微调过的、带着水色雾气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难以忽视的异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透感,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在这污浊混乱的场景里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他看到了她身边散落的、青翠卷曲的蒙顶茶芽,被泼出的开水浸湿了几片,粘在冰冷的石板上。也看到了那个半旧的食盒。 “又是你,你在此作甚?” 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惯常的威压。 姜晚晚像是被这声音惊醒,身体猛地一颤,这才慌忙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和破碎: “嫔妾……嫔妾该死!惊扰圣驾!嫔妾……嫔妾只是……”她似乎慌乱得语无伦次,“只是早起……想……想收集些……凝露池边……寅时三刻前的……无根净水……煮……煮茶……”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和认命,仿佛已经预见了下一刻的雷霆之怒。身体伏在冰冷的石板和污水中,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像一片寒风中的落叶。 湿透的旧衣紧贴着脊背,勾勒出伶仃脆弱的线条。晨光吝啬地勾勒着她的轮廓,与水汽、狼狈和那份强装镇定下的极致脆弱,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冷宫美人受惊图”。 皇帝赵胤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从她颤抖的脊背,缓缓移到地上散落的茶芽,又落回她紧贴着地面的、沾了泥水的侧脸和那截细白脆弱的脖颈。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炭火熄灭的焦味和一丝极淡、极清冽的、未被完全破坏的茶香。 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凝固。只有姜晚晚压抑到极致的细微喘息声,和皇帝周身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 第23章 茶呢 皇帝赵胤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凌,缓缓扫过她沾满泥水、紧贴地面的侧脸,那截细白却沾了污迹的脆弱脖颈,最后落在地上散落的、青翠卷曲的蒙顶茶芽上。 几片嫩叶被滚水烫过,萎靡地粘在冰冷的石板上,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清冽的香气,在这混乱焦糊的气味中顽强地透出一丝存在感。 他的视线又扫过那个半旧的食盒,倾倒的小泥炉,滚落的炭块。一切都显得那么……笨拙、简陋,甚至有些可笑。 一个住在常熙堂的、近乎被遗忘的末等妃嫔,寅时三刻前跑到这偏僻处,打翻水壶,就为了收集所谓的“无根净水”煮茶? 荒谬。 但…… 赵胤的视线再次落回那个伏在地上的身影。那张抬起的脸上,那双眼睛……在凝露池畔的槐树后,是濒死的恐惧和绝望;风雪夜里,是惊惶的倔强;而此刻,在弥漫的水汽和狼狈中,那双眼睛虽然盛满了惊惶无措,眼波剧烈颤动,却奇异地透出一种近乎……纯粹的东西? 像蒙尘的琉璃,被混乱的雾气短暂地冲刷出一丝本真的光亮。 没有后宫女子惯有的谄媚、算计或刻意的楚楚可怜,只有一种被打断专注后、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懵懂,以及面对绝对威压时,最本能的、无法掩饰的恐惧。 这双眼睛,和他记忆中那个两次在死亡边缘被他放过的身影,微妙地重叠了。 一次是风雪夜的惊弓之鸟,一次是槐树后濒死的绝望,都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作伪的生存渴望。 而此刻,这份渴望似乎被包裹在了一种笨拙而……不合时宜的“雅趣”里? 一个自身难保、住在常熙堂的答应,寅时三刻冒死出来,是为了……煮茶? 这不合逻辑的行为,配上那双此刻显得格外“干净”的眼睛,形成了一种古怪的、近乎荒诞的冲突感。 这冲突感,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在赵胤冰冷沉寂的心湖里,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漾开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一丝基于前两次印象累积的、纯粹出于上位者观察的、近乎审视猎物的好奇。 她到底……在做什么? 或者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仅仅是不怕死?还是蠢?抑或是……另有所图?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艰难爬行。姜晚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时,头顶传来了皇帝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冰冷依旧,却似乎少了点杀意,多了点……探究? “煮茶?” 赵胤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稀薄的晨雾和水汽,“就用这些?”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破碎的粗陶和散落的、沾了泥水的茶叶。 姜晚晚心尖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中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 他没立刻发作?他在问?她不敢抬头,只能将额头更深地抵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是嫔妾愚钝……糟蹋了东西……求……求皇上降罪……” “起来。” 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 姜晚晚身体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挣扎着,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撑住冰冷湿滑的地面,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湿透沉重的旧衣紧贴在身上,让她冷得嘴唇发紫,浑身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她低着头,视线只敢落在皇帝玄色常服下摆那金线绣制的云龙纹上。 “看着朕。” 又是一道命令,比刚才更冷。 姜晚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沉重的头颅。 晨光熹微,恰好勾勒出皇帝冷硬的下颌线条。她不得不将视线再往上抬,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那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和审视,牢牢地钉在她的脸上!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剖开来看个清楚的冰冷探究。 巨大的压迫感让姜晚晚瞬间窒息,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的紧张而微微放大。她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尽管那目光如同酷刑。她不能退缩! 赵胤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到挺秀却冻得发红的鼻尖,最后再次定格在那双眼睛上。 那层水雾之下,那份强撑的倔强,像冰层下挣扎的游鱼。这眼神,比在凝露池畔和槐树下时,多了一点东西……一点让他觉得……有点意思的东西。 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求生,而是混杂了一种近乎……笨拙的、试图证明什么却注定徒劳的执拗?为了那点“无根净水”和粗茶? 荒谬感再次升起,但这次,那丝审视的好奇心似乎更重了一分。 “常熙堂没有水?没有炭?没有茶?” 赵胤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疑问。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姜晚晚心上,清晰地提醒着她卑贱的处境。 姜晚晚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羞耻感混杂着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尽管带着无法控制的颤音: “回……回皇上……常熙堂……有水的。炭……炭火不足,需……需俭省。茶……”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堪的卑微,“……是嫔妾……托人从宫外……捎带的些许……粗茶。不敢……不敢奢求贡品。”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仿佛不堪承受这份难堪的重量。 赵胤沉默地看着她。这个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想。常熙堂的日子,显然比他想得更糟。 一个末等答应,寅时三刻跑到这偏僻处,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就为了用粗陶壶烧点所谓的“净水”,煮她那点可怜的粗茶? 这行为背后的动机,变得愈发扑朔迷离。是傻?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执念?还是……另有所图,且图谋甚大,以至于能让她甘冒奇险? 他的目光掠过她冻得青紫、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扫过地上那堆狼藉。那份笨拙的坚持和此刻狼狈到极致的脆弱,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你既如此执着于煮茶,” 赵胤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朕倒要看看,你口中的‘无根净水’煮出的粗茶,是何滋味。” 姜晚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看?看什么?他……他要喝?喝这泥水里的、用破壶煮的、沾了泥的粗茶?! 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这比直接赐死更让她心惊肉跳!他到底想做什么?是另一种更残忍的戏弄和试探吗? “怎么?” 赵胤看着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巨大的惊惶,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方才还口口声声要煮茶,此刻,茶呢?” 姜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看着地上泼洒的水渍、碎裂的壶、滚落的炭、沾了泥水的茶叶……哪里还有茶?! “嫔妾……嫔妾……” 她颤抖着,看着一地狼藉,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就要再次瘫倒。 就在这时,皇帝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收拾干净。” “明日此时,此地。” “朕要看到你的茶。” 第24章 煮新茶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带着水汽和焦糊味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大脑强行清醒了一瞬。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她不再看地上那堆代表失败的狼藉,眼神中的绝望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取代。 她缓缓蹲下身,无视地上的泥水污秽,伸出冻得僵硬通红的手指,一片一片,极其仔细地,将那些散落在污水中、尚未完全被糟蹋的蒙顶茶芽,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 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捡拾自己破碎的命运。 沾了泥水的叶子被她用衣角内侧最干净的地方,轻轻擦拭干净。几片被滚水烫过的叶子,虽然边缘卷曲发暗,她也舍不得丢弃。 收拾好茶叶,她沉默地清理了地上的碎陶片和湿炭,用泥土掩盖了水渍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提起那个半旧的食盒,里面装着仅存的、沾着泥点的可怜茶芽。 她挺直了背脊,尽管身体依旧冰冷僵硬,却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朝着常熙堂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眼神却沉静得可怕。 回到常熙堂,天光已微亮。春桃看到她比昨日更加狼狈、浑身湿冷、脸色青白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找来干爽的旧衣和仅剩的、温热的灶灰给她取暖。 “主子!您这是……皇上他……”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无事。” 姜晚晚打断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烧热水,要最干净的。还有,找出我们所有能用的、最洁净的棉布。” 春桃不敢多问,立刻去办。 姜晚晚将自己擦干,换上干爽但依旧单薄的旧衣。 她坐在冰冷的炕沿,将那些捡回来的茶叶摊开在唯一一块干净的粗麻布上,借着窗外微弱的晨光,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一片一片地筛选、剔除杂质和破损严重的叶片。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锐利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仪式。 水烧好了。姜晚晚将那块粗麻布撕下一小块,叠成几层,做成一个简陋的滤布。她将热水缓缓倒入粗陶碗中,看着水汽升腾,却没有立刻泡茶。 她需要最洁净的水。寅时三刻前的凝露池无根水已不可能,但常熙堂的水……她看着碗中微微泛着浑浊的水,眉头紧锁。 “春桃,” 她声音低沉,“去,把水缸里最上层的水,轻轻舀出来,用那块布,反复过滤三次。小心点,不要搅起底下的沉渣。” 春桃依言照做,动作小心翼翼。过滤后的水,终于看起来清澈了一些。 姜晚晚将那份来之不易的“净水”倒入另一个粗陶碗中,置于窗台最通风处静置。她需要水凉下来,但又不能是冰冷的生水。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白天,姜晚晚如同游魂般应付着常熙堂的琐事,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窗外,计算着时辰。 她的身体依旧冰冷,心口暖玉护符的微温似乎在对抗着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傍晚,她将静置凉透的水小心收好。 夜幕降临。常熙堂陷入一片死寂的寒冷。春桃蜷缩在角落睡着了。姜晚晚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将那个装着凉水的碗取出,放在炕沿。又将筛选好的、不到一小撮的珍贵茶芽,放在一个洗净的小碟子里。 她找出一个完好的、最小的粗陶杯。然后,她就那么坐着,在冰冷的黑暗中,等待着寅时的到来。 窗外的梆子声终于敲响了寅时。 姜晚晚如同被惊醒的猎豹,瞬间行动起来。她点燃了小泥炉里最后一点宝贵的炭块,火苗微弱地跳跃着。 她没有将水倒入壶中加热,而是将那个装水的粗陶碗,直接架在了小小的泥炉上!碗底接触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她死死盯着碗中的水。不能用壶煮,因为粗陶壶太大,水烧开需要时间,炭火支撑不了那么久,也容易让水沾染上壶壁的土腥味。 她必须用最直接的方式,让这碗底的水尽快达到合适的温度——滚沸前,水面泛起如蟹眼般细小气泡的“一沸”状态!这是蒙顶茶最适宜的温度!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碗水上。炭火的热力透过碗壁,水开始无声地升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碗底开始出现极其细小的气泡,如同细密的珍珠,缓缓上升。就是现在! 姜晚晚以最快的速度将泥炉移开!滚烫的碗壁烫得她指尖剧痛,她却毫不在意。她迅速将那一小撮珍贵的茶芽投入水中! 嫩绿的芽叶在微烫的水中瞬间舒展,如同沉睡的生命被唤醒,释放出积蓄了一冬的清冽芬芳! 那香气极其纯粹、鲜灵,带着高山云雾的冷冽气息,瞬间冲破了常熙堂陈腐阴冷的空气! 她没有盖碗,任由香气随着热气氤氲升腾。只过了短短数息,她立刻拿起那块简陋的滤布,覆盖在粗陶杯口,将碗中碧绿澄清的茶汤,小心翼翼地、一滴不漏地倾倒入杯中! 茶汤呈现出一种极其清透、近乎纯净的浅碧色,如同初春新抽的柳芽。热气袅袅,带着穿透性的清冽茶香,萦绕在杯口。 成功了! 姜晚晚看着杯中那汪清澈的碧色,闻着那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茶香,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微微松动了一丝。 这是她此刻能做到的极限!用最粗陋的器具,最卑微的资源,最精确的控制,榨取出那点可怜茶叶最本真的味道! 她迅速将茶杯放入食盒底层,用干净的布仔细包裹好,尽可能保温。 熄灭炭火,藏好痕迹。她换上昨日那身旧宫装,裹紧单薄的衣衫,提起食盒,再次融入了黎明前刺骨的黑暗。 寅时一刻刚过。 姜晚晚再次出现在那条假山夹缝间的青石小径。昨日倾倒狼藉的角落已被她清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她选择了一个避风、但比昨日更靠近小径入口的位置——一个微微凹陷的石窝。 她没有点燃泥炉,只是安静地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紧紧护着怀中的食盒,用体温为那杯茶保留最后一丝温热。 心跳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 终于! 那熟悉的、沉稳规律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踏碎了寂静,踏在了她的心尖上! 脚步声在小径入口处,微微一顿。 姜晚晚的心跳骤然停跳了一拍!她屏住呼吸,头垂得更低。 玄色的身影出现。皇帝赵胤的目光,如同精准的箭矢,瞬间落在了石窝中那个蜷缩着的、穿着旧宫装的单薄身影上。 她跪在那里,低着头,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食盒,像一只在寒风中护着唯一幼崽的母兽,姿态卑微而紧绷。 赵胤的脚步未停,径直走到她面前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姜晚晚。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让姜晚晚几乎喘不过气。她不敢抬头,只能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干涩发紧:“嫔……嫔妾叩见皇上。” 沉默。 冰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她怀中紧紧护着的食盒上。 “茶呢?” 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多余的废话。 姜晚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压下喉咙的颤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的盖子。 她双手捧出那个粗陶杯,杯口依旧被干净的布覆盖着。她保持着跪姿,将茶杯高高举过头顶,手臂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回皇上……茶……茶在此。请……请皇上品鉴。” 她的声音低若蚊呐。 赵胤的目光扫过那只粗陋的陶杯,落在覆盖杯口的布上。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玉扳指的冰凉,轻轻揭开了那块布。 一股清冽纯净、带着高山晨露般冷冽气息的茶香,瞬间扑面而来!这香气极其纯粹、鲜灵,毫无杂味,如同初雪消融后第一缕穿透森林的阳光,干净得令人心颤!与昨日那混乱焦糊的场景形成了天壤之别! 赵胤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极其细微地掠过一丝波动。他垂眸,看向杯中之物。 杯中的茶汤,呈现出一种澄澈至极的浅碧色,如同最上等的翡翠磨薄了镶嵌其中。 几片嫩绿的芽叶在汤水中舒展沉浮,姿态优美。热气袅袅升起,带着那沁人心脾的冷香。 这茶汤的色泽、香气,都远远超出了他对“粗茶”的认知。尤其在这简陋到寒酸的粗陶杯衬托下,更显得那份清透与纯净近乎……奇迹。 他伸出两指,拈起那只粗陶杯。杯壁温热,显然被小心地保存着温度。 他并未立刻饮用,只是将杯沿凑近鼻端,再次深深嗅了一下那纯净的茶香。然后,他才将杯沿凑近薄唇,极其缓慢地,啜饮了一小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口中。 没有想象中的粗粝苦涩。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鲜爽瞬间在舌尖绽放!如同饮下了一口蕴含高山云雾精华的晨露! 滋味甘醇,回味悠长,齿颊留香!更难得的是,茶汤入口温润,入喉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清冽回甘,如同冰泉流过心田,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带来一种奇异的、精神上的清明感。 赵胤握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冷峻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真正的讶异。 这味道……远非粗茶可比。其清、其纯、其鲜、其冽,甚至胜过许多贡茶!尤其在这冰冷的清晨,饮下这一口,竟让他因早朝而略显沉滞的思绪都为之微微一清。 他缓缓抬眼,目光再次落在依旧深深伏跪在地的姜晚晚身上。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宫装,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跪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就是这样卑微的一个人,用如此粗陋的条件,竟然……真的煮出了这样一杯茶? 荒谬感依旧存在,但此刻,混杂了更多难以名状的东西。 是好奇?是审视?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在绝境中迸发出的、近乎偏执的专注与能力的一点点……侧目? 他沉默着,将杯中剩余的茶汤一饮而尽。那清冽的回甘在喉间久久不散。 姜晚晚伏在地上,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他喝了!他喝完了!他会说什么?是满意?还是觉得依旧是冒犯? 死寂再次笼罩了小径。 终于,头顶传来皇帝冰冷依旧,却似乎少了些戾气的声音: “茶,尚可。” 三个字,如同冰珠落地。 姜晚晚紧绷的身体瞬间泄了一口气,几乎瘫软。尚可……他没有发怒!没有立刻赐死!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她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明日,朕要一盏‘松间雪’。” 话音落下,玄色的衣袂从她低垂的视线边缘拂过。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宫墙深处远去,留下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个跪在冰冷石地上、浑身冰冷的女人。 松间雪? 那是什么?! 第25章 松间雪 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惶恐瞬间淹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她甚至来不及思考皇帝那最后两个字的含义,脑中只剩下这如同天书般的三个字。 是茶?是雪?还是一种她闻所未闻的酷刑隐喻? 她挣扎着爬起身,双腿早已麻木僵硬,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怀抱着那个空了的粗陶杯,如同抱着最后一点证明自己并非痴心妄想的证据,踉跄着返回常熙堂那破败的牢笼。 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是地狱般的煎熬。 春桃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麻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如同疯魔了一般。 姜晚晚翻遍了常熙堂所有能找到的、残缺不全的书籍、字纸,甚至询问了仅有的几个能搭上话的老宫人。 无人知晓“松间雪”为何物。那更像一个只存在于文人雅士臆想中的、虚无缥缈的意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她蜷缩在冰冷的炕上,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那血红色的倒计时仿佛就在眼前跳动——八十九天。 她耗尽了所有心力、赌上了性命才换来的一线生机,竟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松间雪”彻底堵死? 不! 她猛地坐起身,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既然无人知晓,既然皇帝要的是“松间雪”,那她就给他一个“松间雪”!一个只存在于她姜晚晚理解中的“松间雪”! 寅时一刻。 姜晚晚再次出现在那条通往凝露池的僻静小径。这一次,她没有携带任何炉具器皿。 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头发用木簪简单挽起,素面朝天,唯有那双被灵蕴点微调过的眼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选择的地点,不再是昨日的石窝,而是小径旁一株虬枝盘结、形态奇古的老松树下。树下有一块相对平整的青石。她沉默地跪坐在冰冷的石面上,如同入定的老僧。 时间流逝,寒气刺骨。心口的暖玉护符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却无法温暖她紧绷到极致的心神。 她闭着眼,强迫自己放空,只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松针在寒风中的低语、泥土深处残留的湿冷、远处宫墙传来的、模糊的更鼓声…… 终于! 那熟悉的、沉稳规律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再次由远及近,敲碎了黎明前的寂静。 脚步声在老松下微微一顿。 姜晚晚的心跳骤然停止!她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态,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冰冷。 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边缘。皇帝赵胤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松树下那个单薄的身影。 她安静地跪在那里,身边没有任何煮茶的器具,只有她自己,和那块冰冷的青石。 赵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缓步走到青石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无形的威压如同巨石般压下。 “朕的‘松间雪’呢?” 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没有质问她的“无礼”,目光在她空无一物的身侧扫过。 姜晚晚缓缓抬起头。 晨光尚未穿透云层,只有天际一丝极淡的灰白。老松的虬枝在她头顶伸展,投下浓重的阴影。 她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寒星,清晰地倒映着玄色的身影。 她没有说话。 在皇帝冰冷审视的目光下,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专注,伸出了冻得有些发青的双手。 她的动作轻柔而稳定,仿佛在触碰什么极其珍贵易碎的东西。 她的手指,探向了老松低垂枝桠上,那些昨夜寒露凝结、今晨尚未被寒风完全吹散的细小水珠!那些水珠极小,晶莹剔透,附着在深绿的松针之上,如同松树落下的泪滴。 她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拂过松针的尖端,没有触碰松针本身,只以指腹最敏感的部位,极其轻柔地“沾取”那些细小的露珠! 动作轻柔得如同蝴蝶掠过花瓣,每一次拂过,只能带走针尖上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湿润。 一次,两次,三次…… 她重复着这个缓慢到极致、专注到极致的过程。冻得发红的手指在深绿的松针间移动,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冰冷露珠,沾取、汇聚到自己的指腹上。指腹的温度让露珠迅速化开,形成一层薄薄的、冰冷的水膜。 赵胤的目光,从最初的冰冷审视,渐渐凝住。他看着眼前这诡异而专注的一幕。一个末等妃嫔,在寒冷的黎明,跪在松树下,用近乎虔诚的姿态,以指尖沾取松针上的寒露?这就是她理解的“松间雪”? 荒谬! 然而,这荒谬之中,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专注与执着。那份专注,甚至超越了生死恐惧,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空灵的纯粹感。 松树的阴影笼罩着她,清冽的松香萦绕着她,她苍白的面容和沾露的手指,构成了一幅与昨日煮茶截然不同、却同样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时间在无声中流淌。姜晚晚的指尖因为反复的冰冷沾取而冻得通红麻木,但她浑然不觉。终于,她指腹上汇聚了足够多的、冰冷的“松间雪”水。 她收回手,双手捧起那只昨日呈茶的粗陶杯。杯壁冰冷。她将沾满寒露的指腹,悬在杯口上方。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开始轻轻捻动指尖! 一滴。 一滴。 又一滴。 冰冷、澄澈、带着松针特有清冽气息的露水,从她冻红的指尖滴落,落入粗陶杯中! 每一滴落下,都在冰冷的杯底发出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嗒”声,如同晨露滴落深潭。 她的动作稳定而专注,眼神只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和杯口,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滴落的寒露。 松间的寒气、指尖的冰冷、滴水的细微声响,构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屏息的静谧氛围。 赵胤沉默地注视着。他没有催促,没有打断。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冰冷依旧,但那冰层之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最后一滴露珠落入杯中。杯底积攒了浅浅的一汪,不足半口,清澈得如同最纯净的水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冷光,散发着凛冽的松间气息。 姜晚晚停下动作,双手捧着那只盛着“松间雪”的粗陶杯,缓缓举过头顶,手臂因寒冷和长时间的保持姿势而剧烈颤抖,但杯身却稳如磐石。 她仰起脸,看向那玄色的身影,声音因寒冷和紧张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 “松间雪……请皇上……品鉴。” 没有解释,没有赘言。只有这一杯她以血肉之躯、在绝望中“凝聚”的寒露。 赵胤的目光,从她剧烈颤抖却竭力稳定的手臂,移到她苍白脸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最后,落在那只粗陶杯中,那浅浅一汪、清澈见底、散发着凛冽松间寒气的“茶汤”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寒风掠过松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姜晚晚举杯的手臂酸痛欲折,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他不接?他还是觉得荒谬?觉得是亵渎?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手臂即将垂落的瞬间—— 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伸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带着玉质的冰凉,稳稳地握住了那只粗陶杯的杯身。 姜晚晚的手臂骤然一松,几乎脱力。她看着皇帝赵胤,将那只盛着“松间雪”的粗陶杯,极其缓慢地举到了唇边。 他垂眸,看着杯中那清澈到极致、几乎没有任何“茶”的影子的寒露。然后,在姜晚晚屏住呼吸的注视下,他微微仰头,将杯底那浅浅的一汪冰冷露水,一饮而尽! 冰冷、清冽、带着松针特有的微苦和草木精华的纯净气息,瞬间滑入喉咙,如同咽下了一口凝结的寒雾!那股凛冽的清气直冲头顶,瞬间驱散了所有残存的睡意和沉滞,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清醒感! 赵胤握着空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杯子,深不见底的黑眸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姜晚晚。 那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在她脸上逡巡,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的一切都看个透彻。 这一次,审视的时间格外漫长。 姜晚晚低垂着眼帘,承受着那几乎要将她碾碎的威压,身体僵硬冰冷,只有心口在疯狂地跳动。 终于,皇帝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依旧听不出喜怒,却似乎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 “姜晚晚……” 赵胤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品味。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最后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种姜晚晚完全无法理解的深意。 他没有再说话。 随手,将那空空如也的粗陶杯,轻轻放在了老松虬结的树根之上。 然后,玄色的衣袖拂过冰冷的石面,他转身,迈开沉稳的步伐,再次踏着青石小径,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留下,没有命令,没有警告,只有那个被遗弃在松根下的空杯。 第26章 绿头牌 三日后。 常熙堂的破败宫门在傍晚时分被粗暴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飞了屋檐下几只昏昏欲睡的寒鸦。 春桃吓得从矮凳上跳起来。姜晚晚正在昏暗的光线下缝补一件旧衣,闻声抬起头,心脏猛地一沉。 门口站着的,不是凶神恶煞的内侍,也不是冷面的管事嬷嬷,而是一位穿着体面宫装、面无表情的中年太监,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为首太监手中捧着一个朱漆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的绸缎。 “圣旨到!常熙堂答应姜氏接旨!” 太监尖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破败的庭院中响起。 春桃瞬间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以为大祸临头。 姜晚晚的心跳也骤然停跳了一拍,手中的针线掉落在地。 她强自镇定,放下手中的活计,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旧衣,走到院子中央,缓缓跪下,额头触地:“嫔妾姜晚晚,恭聆圣谕。” 那太监展开手中明黄的绢帛,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宣读: “上谕:常熙堂答应姜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着即日起,移居永寿宫西偏殿。钦此。” 移居……永寿宫西偏殿?! 春桃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茫然!永寿宫!那可是离皇帝寝宫不远、位置相当不错的宫室!西偏殿虽非主位,但比起常熙堂,已是天壤之别! 姜晚晚伏在地上的身体也僵住了。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法思考。不是赐死?不是惩罚?是……移宫?永寿宫? “姜答应,接旨谢恩吧。” 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怔忡。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再次叩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嫔妾……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明黄绢帛。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姜答应,收拾一下,稍后会有内务府的人来帮您迁宫。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姜晚晚依旧素净的旧衣,“敬事房那边,您的绿头牌,今晚会呈上去。” 绿头牌!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姜晚晚耳边炸响!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移宫已是意外之喜,而绿头牌……这意味着侍寝!意味着她真正踏入了那个以血红色倒计时为背景的、残酷而唯一的生路! 宣旨太监不再多言,带着人转身离开。破败的院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 春桃激动地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主子!主子!您听见了吗?永寿宫!绿头牌!我们……我们熬出头了?!” 姜晚晚紧紧攥着那道明黄的圣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望向常熙堂那破败的屋顶和灰暗的天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血红色的倒计时——八十七天——仿佛在她眼前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她的脸上,没有春桃那样的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决绝。移宫和绿头牌,不是终点,仅仅是她用命博来的、踏入真正战场的一张入场券。 侍寝……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道象征命运转折的圣旨,又想起老松树下那个被皇帝亲手放下的空杯。那冰冷的触感,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春桃,秋葵”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淬火般的冷硬,“收拾东西。我们……搬家。”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地浸染了巍峨的宫城。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寂静。鎏金兽首香炉中吐出袅袅青烟,是上好的龙涎香,却驱不散帝王眉宇间那惯常的疏离与沉郁。 总管太监高德全,躬着身,双手高举着那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整齐排列着数枚代表后宫妃嫔的绿头牌。他屏息凝神,等待着龙椅上那位天下至尊的决断。 皇帝赵胤斜倚在铺着明黄锦褥的御榻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目光却似乎并未落在字里行间。 烛火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投下深邃的阴影。他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压,让整个殿内的空气都凝滞了。 高德全的腰弯得更低了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皇上今日心情似乎格外沉郁,翻牌子的兴致不高。 时间一点点流逝,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就在高德全以为今夜又将是无眠,准备无声告退时—— 赵胤的目光,终于从奏折上移开,极其随意地扫过那排绿头牌。他的视线掠过那些熟悉的、代表着高位妃嫔的名字,没有丝毫停留。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托盘最边缘、一个崭新的、与其他华贵玉牌相比略显朴素的绿头牌上。那牌子上,用清秀端正的小楷写着: 永寿宫西偏殿 答应 姜晚晚 他的指尖,在空气中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随即,在总管太监高德全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戴着玉扳指的修长手指,以一种近乎随意的、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动作,轻轻一拨—— 啪嗒。 那枚崭新的、代表着永寿宫西偏殿答应姜晚晚的绿头牌,被干脆利落地翻了过去! 牌面朝下,稳稳地扣在了紫檀托盘光洁的底面上。 “就她。” 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高德全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姜答应?!那个刚刚从常熙堂挪出来的末等答应?!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嗻!奴才遵旨!即刻传旨永寿宫西偏殿姜答应,准备侍寝!” 皇帝赵胤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回了手中的奏折上,仿佛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拨,不过是拂去一粒尘埃。 高德全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翻着姜晚晚绿头牌的托盘,倒退着离开了养心殿。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将殿内冰冷的寂静与殿外骤然掀起的无声波澜隔绝开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向沉寂的后宫各处。惊愕、猜疑、妒恨……种种情绪在深宫暗夜里无声地翻涌。 而在永寿宫西偏殿—— 刚刚经历过仓促搬迁、还未来得及熟悉新环境的姜晚晚,正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张依旧苍白、却因新环境而稍显光亮的容颜。 春桃和秋葵在一旁激动地整理着内务府刚送来的、还算体面的新衣。 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伴随着内侍尖细而高亢的通传: “圣旨到——!姜答应接旨!皇上翻牌子了!即刻准备侍寝——!” 如同平地惊雷! 姜晚晚握着梳子的手猛地一颤,梳子“啪”地一声掉落在妆台上。 第27章 侍寝 “主子!主子!”春桃激动得语无伦次,扑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带着狂喜的哭腔,“成了!真的成了!皇上……皇上翻您的牌子了!” 镜中映出姜晚晚苍白如纸的脸,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骤然降临的巨大压力而收缩。血红色的倒计时——【八十七天】——在眼前疯狂闪烁,如同催命的符咒。 侍寝!生路的大门轰然开启,但门后等待她的,是深不可测的帝王,更是那个困扰整个后宫、让御医束手无策的残酷现实——皇帝的“龙精死绝”! “百子千孙系统……” 姜晚晚在心中无声呼唤,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 【叮!宿主意识清晰,系统在线。检测到关键节点‘侍寝’触发!】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中响起,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我需要……我需要能帮上忙的东西!现在!” 姜晚晚在心中呐喊。侍寝不是终点,只是开始!她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宿主当前积分:0(尚未完成生育任务)。新手礼包‘初级助孕药剂(一次性)’已发放至物品栏。商城预览权限开启(仅可查看,无法购买)。】 助孕药剂!新手礼包! 姜晚晚心中猛地一紧,随即涌起一股绝境逢生的激流! 她立刻用意念打开系统界面。一个虚拟的、泛着柔和白光的储物格出现在意识中,其中一格静静躺着一支小巧的、装着淡金色液体的玻璃管,标签清晰: 【初级助孕药剂(一次性)】 ——微弱提升受孕几率,优化卵子活性,轻微改善宫腔环境,有效期:服用后24小时。 目光扫向旁边灰暗的“商城”图标,意念集中,无数琳琅满目的商品虚影瞬间涌入脑海: 【无痛分娩技术(体验版)】:100积分 【产后黄金修复仪】:500积分 【多胎妊娠安全技术】:5000积分 【宫廷秘方·易孕体质(永久)】:10000积分…… 琳琅满目,功能各异,从现代科技到玄幻秘方,应有尽有! 然而,那一个个灰色的“锁定”图标和后面跟着的积分数字,像一盆冷水浇在姜晚晚心头。她现在只有0分! 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支新手礼包里的初级药剂! “春桃!” 姜晚晚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眼神亮得惊人,“更衣!按规矩来!快!” 永寿宫瞬间忙碌起来。内务府派来的嬷嬷和宫女鱼贯而入,带着沐浴香汤、崭新的寝衣、以及侍寝妃嫔专用的薄纱罩袍。热水氤氲,名贵的香露气息弥漫,洗刷着常熙堂带来的陈旧与卑微。 姜晚晚如同提线木偶,任由她们摆布,热水浸润肌肤带来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冰寒和紧张。 梳妆台前,宫女为她挽起繁复的宫髻,插上内务府刚送来的、不算顶贵重却也精致的珠钗。 铜镜中的人影,洗去了常熙堂的灰败,肌肤在热水和紧张情绪下透出淡淡的红晕,被灵蕴点微调过的眉眼,在烛光下流转着一种清透的、易碎的美丽。然而,那双眼睛深处,是孤注一掷的火焰。 “小主真是好福气,刚挪宫就得了圣眷。” 梳头的嬷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讨好。 姜晚晚垂着眼帘,没有应声,只轻轻“嗯”了一声。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意识空间里那支小小的药剂上。 沐浴更衣完毕,换上那件几乎透明的、绣着缠枝莲纹的薄纱寝衣,外面罩着一件同样轻薄的锦缎披风。春桃看着她,又是激动又是担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主子……” “别怕,” 姜晚晚握住春桃冰凉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坚定,“等我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在披风宽大袖口的遮掩下,意念微动! 那支装着淡金色液体的【初级助孕药剂】凭空出现在她紧握的掌心!触手冰凉。她毫不犹豫,借着低头整理披风系带的动作,迅速将药剂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液体无色无味,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只有一种奇异的、暖融融的感觉在小腹深处悄然汇聚,仿佛沉寂的土地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初级助孕药剂已生效!倒计时:23:59:59……】 系统提示音冰冷地报时。 成了! 姜晚晚攥紧空无一物的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这微弱的希望,是她唯一的筹码! 殿外传来内侍恭敬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吉时已到,请姜小主移驾养心殿——” 锦缎披风裹住单薄的身躯,姜晚晚在嬷嬷的搀扶下,踏出了永寿宫西偏殿的门槛。夜色浓重,宫灯在寒风中摇曳,照亮通往养心殿那漫长而森严的宫道。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通往未知深渊的独木桥上。身后,是春桃含泪担忧的目光;前方,是决定她生死的帝王寝宫,和那个困扰整个皇朝的、关于“龙精死绝”的绝望诅咒。 养心殿寝宫。 明黄的帐幔低垂,龙涎香的气息比外殿更加浓郁沉静,却也更加冰冷。巨大的龙床在烛光映照下,如同蛰伏的巨兽。 姜晚晚被引至龙床前,披风被无声地褪下。 薄纱寝衣下,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肌肤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低垂着头,跪在冰冷的地毯上,身体因寒冷和极致的紧张而微微颤抖,等待着帝王的裁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腔而出!小腹处那点药剂带来的暖意,是此刻唯一的支撑。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无形的威压。 玄色的身影停在面前。 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同实质般扫过她低垂的颈项、颤抖的肩膀、薄纱下起伏的胸口。那目光带着惯常的审视和疏离,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 “抬头。” 命令简洁冰冷。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的颤抖,缓缓抬起了头。 烛光跳跃,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脸。洗尽铅华,未施脂粉,唯有那份被灵蕴点雕琢过的清透感,在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纯粹。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因药剂带来的微妙暖意和孤注一掷的决心,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被投入星火,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倔强,直直地迎上了皇帝赵胤深不见底的黑眸。 四目相对。 赵胤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 她似乎……和那些闻药色变、眼中只有算计和绝望的妃嫔,有些不同? 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探究感。 “姜晚晚。” 冰冷的声音打破沉寂,听不出情绪,“你倒是……胆大。”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玉扳指的凉意,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她仰得更高,更清晰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那指尖的冰凉触感,激得姜晚晚浑身一颤。 “为了活着?” 赵胤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弄,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挣扎,“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龙嗣?”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她的眼底深处。 巨大的压力让姜晚晚几乎窒息!下巴被捏得生疼,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 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漠然。那句“龙精死绝”的悲愤怒吼仿佛在耳边回响。 “陛下……” 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破碎,带着无法控制的颤音,却在那药剂带来的暖意支撑下,努力地、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嫔妾……只想为陛下……分忧。” “分忧?” 赵胤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俯身靠近,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冰锥。 “朕的忧,你可知是什么?是这满宫十年无所出的死寂!是那些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的汤药!是朕……” 他的话语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挫败与阴鸷,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嗤笑,“……分忧?凭你?” 那扑面而来的帝王之怒与深藏的绝望,如同实质的重锤砸在姜晚晚心上!她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那支【初级助孕药剂】带来的微弱暖流,却如同绝境中的一点星火,在她小腹深处顽强地燃烧着,提醒着她唯一的生路! “嫔妾……不知天高地厚……” 她被迫仰视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却奇异地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孤勇。 “但……但嫔妾愿竭尽全力!哪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她的目光,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与决绝,牢牢地锁住他的眼睛。 “一丝希望?” 赵胤盯着她眼中那奇异的光芒,那光芒里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愚蠢的、飞蛾扑火般的执着。 这执着,与他心中那巨大的、如同深渊般的绝望,形成了一种荒诞而强烈的冲突。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缓缓松开。 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从她含泪却倔强的眼睛,到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再到薄纱下纤细的腰肢…… 寝宫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龙涎香的烟雾无声缭绕。 姜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了跳动。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是触怒了他,还是……引起了那万分之一的好奇? ....... 玄色的衣袍带着沉水香的气息覆盖下来,将她彻底笼罩在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压与气息之中。 姜晚晚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在疯狂闪烁:【23:55:42……23:55:41……】 以及身体骤然传来的、被侵入的尖锐痛楚! “唔……” 她痛得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眼角。 然而,就在这撕裂般的痛苦袭来的瞬间,一个更清晰的、只有她能听到的电子提示音,如同惊雷般在她意识深处炸响: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在承受剧烈生理疼痛!检测到宿主强烈生育意愿!】 【触发紧急辅助机制!】 【新手保护:免费启动‘初级疼痛屏蔽’(仅限本次)!启动‘受孕环境微调’(被动)!】 【祝宿主……孕育顺利!】 提示音落下的瞬间,姜晚晚感觉身体里那股尖锐的撕裂痛楚,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只剩下一种奇异的、被填满的压迫感。小腹深处那点药剂带来的暖意,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变得稳定而温和,悄然地引导着、守护着…… 姜晚晚紧闭着眼,泪水无声流淌,身体承受着帝王的重量和冲击,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疼痛被屏蔽,只剩下冰冷的事实和沉重的任务。 她感受着身体深处那点系统强行维持的微弱暖流,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守护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孤灯。 【23:50:18……23:50:17……】 第28章 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狂风骤雨终于停歇。 身上的重量骤然一轻,那灼热沉重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皇帝赵胤翻身躺在一旁,胸膛起伏,呼吸依旧粗重,带着事后的余韵,却没有任何温存的气息。 寝殿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喘息声,空气凝滞冰冷,弥漫着情欲的腥甜与更深的疏离。 姜晚晚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凌乱的锦褥上,身体残留着被碾压过的酸痛,小腹深处那点暖流似乎也因剧烈的消耗而微弱了许多。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僵硬地维持着侧卧的姿势,将脸埋在被褥间,试图汲取一丝虚假的温暖。 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她布满青紫痕迹、微微颤抖的脊背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事后的审视和一如既往的漠然。 “下去。” 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没有丝毫温度,如同驱赶一件用过的器物。 姜晚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但理智死死压下了翻腾的情绪。 她艰难地撑起如同散架般的身体,用破碎的薄纱勉强遮掩住不堪的痕迹,动作僵硬而迟缓地滑下巨大的龙床。 赤足踩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龙床上那个主宰她命运的男人,只是低垂着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站姿,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通常是内侍进来,将她用锦被裹走,如同处理一件垃圾。 然而,预想中的脚步声并未立刻响起。 死寂再次笼罩。 那冰冷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裸露的肩颈、颤抖的小腿、以及那双因寒冷而微微蜷缩的赤足上逡巡。那审视,比刚才更久,更沉。 姜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又要做什么?是觉得她不够顺从?还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就在她神经绷紧到极限,几乎要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时—— “过来。” 冰冷的命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者别的什么? 姜晚晚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过去?去哪里? 她茫然地看向龙床。赵胤依旧斜倚在明黄的锦褥上,玄色的寝衣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脸上是惯常的冰冷平静,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跳跃的烛火下,沉沉地看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情欲,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审视,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最后一点秘密都看穿。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姜晚晚!比刚才侍寝时更甚!她宁愿被立刻裹走,也不愿再面对这深不可测的探究!但她没有选择。 她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挪动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此刻却如同深渊入口的龙床。冰冷的金砖地面刺痛着她的脚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在距离龙床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了下来,不敢再靠近。 “跪下。” 命令再次响起,依旧冰冷。 姜晚晚依言,缓缓屈膝,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就在龙床边缘。她低垂着头,视线只敢落在他玄色寝衣下摆那繁复的金线龙纹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一只带着玉扳指冰凉触感的手伸了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再次迫使她抬起头。力道比之前轻了些,但那审视的目光却更加锐利,如同冰冷的探针,直刺她的眼底深处。 赵胤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她红肿的唇、到泪痕未干的脸颊、再到那双因恐惧和紧张而瞳孔微微放大的眼睛。 她的眼神依旧清亮,那份被灵蕴点雕琢过的脆弱感在泪水的浸润下更加明显,但眼底深处,除了恐惧,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被彻底碾灭的……东西?是刚才侍寝时看到的那种孤注一掷的倔强?还是别的什么? 他厌恶这种看不透的感觉。尤其是一个他亲手从尘埃里捞起来、又亲手碾碎的女人。 “姜晚晚。”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仿佛刚才的宣泄并未带走多少积郁,“告诉朕,”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下巴上被捏出的红痕,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你刚才说,想为朕分忧?”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你的‘竭尽全力’,就只是这样?” 他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语气里的嘲弄如同冰渣,“还是说,你当真以为……凭你这副身子,就能解决朕的‘忧’?” 那“忧”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浓重的讽刺和深藏的绝望。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姜晚晚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无尽黑暗与暴戾的黑眸,系统倒计时的滴答声在脑中疯狂加速!【22:15:49…22:15:48…】 药剂的时间在流逝!她不能在这里被无休止的审问耗死!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求生的本能却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陛下!” 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上。那泪水滚烫,带着绝望的温度。 “嫔妾……嫔妾自知卑微如尘!更知……更知陛下之忧深重如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鸣,“嫔妾不敢奢望!不敢妄想!只求……只求陛下给嫔妾一个机会!一个……一个证明自己……或许……或许并非全然无用的机会!哪怕……哪怕只是让陛下……暂忘烦忧片刻!”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充满了卑微的恳求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但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这光芒,强烈地、甚至有些刺眼地撞进了赵胤深沉的眼底! 暂忘烦忧片刻? 赵胤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光芒,那份卑微到极致却又倔强到极致的神情……这与他见过的所有妃嫔都不同。 她们或谄媚讨好,或绝望认命,或充满算计……却从未有人,像此刻的姜晚晚一样,仿佛在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只为换取一个“或许无用”的机会? 荒谬! 却又……该死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撼动人心的力量!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姜晚晚几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拖出去杖毙。 终于,他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那冰冷的指尖,沾染了她的泪水,带着一丝湿意。 “滚吧。” 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收起你那点无用的眼泪和妄念。” 姜晚晚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她甚至来不及体会这命令的含义,只是本能地深深叩首,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金砖上:“谢……谢皇上……”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沉重的脚步声终于从殿外传来。高德全带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捧着锦被,无声地走了进来。 锦被带着冰冷的丝绸触感,将姜晚晚狼狈不堪的身体裹住。 她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架起,双脚离地,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包裹,被迅速而沉默地抬离了这间充斥着帝王气息和冰冷绝望的寝宫。 在即将被抬出殿门的瞬间,姜晚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望了一眼。 巨大的龙床上,玄色的身影依旧斜倚着,隐在明黄帐幔的阴影里,只有一个模糊而孤寂的轮廓。 烛火跳跃,在他周身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沉郁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随即,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寝宫。 永寿宫西偏殿。 春桃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来回踱步。 当看到被锦被裹着、脸色惨白如鬼的主子被抬进来时,她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哭喊:“主子!主子您怎么样?!” 锦被被揭开,露出姜晚晚布满青紫痕迹的身体和失魂落魄的脸。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春桃……”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水……热水……” 春桃慌忙去打水,泪水涟涟。 姜晚晚被安置在温热的水中。热水包裹着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驱散骨髓深处的寒意和屈辱。她靠在浴桶边缘,闭上眼。 意识沉入系统。 倒计时:【21:58:37…21:58:36…】 那点代表希望的暖流,在经历了一场风暴后,微弱但依旧顽强地存在于小腹深处,被【受孕环境微调】的光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第29章 怀孕 侍寝后的永寿宫西偏殿,并未迎来想象中的风光。 姜晚晚如同被霜打过的花,蔫蔫地窝在不算宽敞但比常熙堂好上许多的寝殿内。 皇帝赵胤那晚最后的审视与冰冷的“滚吧”,如同烙印刻在心上,比身上的青紫痕迹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和屈辱。 春桃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看着主子日渐沉默,脸色也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主子终于侍寝了,忧的是主子这状态,实在让人揪心。 “主子,您多少用点粥吧?内务府刚送来的血燕,说是皇……” 春桃话没说完,就被姜晚晚抬手制止了。 “放着吧,没胃口。” 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庭院里几株新移栽的、恹恹的海棠。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阴霾和疲惫。 日子在无声的煎熬中一天天滑过。 后宫的风向,如同永寿宫庭院里捉摸不定的穿堂风。 起初几日,还有位份稍低的嫔妃带着探究和些许嫉妒前来“道贺”,言语间夹枪带棒,试图从姜晚晚口中套出那晚侍寝的细节,或者皇帝是否有特别的恩典。 姜晚晚一律以“身子不适,皇上体恤”为由,闭门谢客,神色恹恹,倒让人挑不出大错,却也坐实了她“不得圣心,侍寝后便被遗忘”的猜测。 渐渐地,永寿宫西偏殿门前冷落车马稀。只有内务府按着答应的份例送来些寻常的份例,不克扣,也绝不多给一分。 宫人们私下议论,都说这位姜答应是走了狗屎运才被翻了牌子,可惜福薄,留不住圣眷,瞧那脸色,怕是连承恩露都受不住,更遑论……那件大事了。皇帝“龙精死绝”的传闻,再次成为宫人们心照不宣的谈资。 姜晚晚对这些充耳不闻。她每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强迫自己按时吃饭、休息。 时间慢得像钝刀子割肉。 倒计时从【七十六天】跳到了【四十五天】。 姜晚晚的“不适”似乎加重了。晨起时,偶尔会对着痰盂干呕,对着油腻的食物毫无胃口,精神也越发倦怠,总是睡不够。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确认的期盼,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死死压住——万一不是呢?万一只是自己忧思过度呢?万一……那诅咒真的无法打破呢? 这种隐秘的期盼与恐惧交织,让她整个人更加沉默寡言,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连春桃都看不透的、焦灼的亮光。 终于。 在侍寝后的第二十九天清晨,一个穿着体面、提着药箱的老太医,在内务府管事的陪同下,踏入了永寿宫西偏殿的门槛。 该来的,终于来了。 姜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让她没有当场失态。 春桃紧张地侍立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 “微臣太医院院判张济,奉旨为姜答应请平安脉。” 老太医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平和,带着太医特有的沉稳气质。他微微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也疏离。 为后宫妃嫔请脉,尤其是侍寝后的请脉,是例行公事,更是关乎皇嗣的头等大事。 他见惯了各种期盼、紧张、绝望的眼神,眼前这位新晋的姜答应,脸色苍白,眼神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紧张,并不算出奇。 “有劳张院判。” 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努力让自己的手伸出去时不要抖得太厉害。 春桃立刻搬来绣墩,铺上干净的丝帕。 张济坐下,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姜晚晚纤细的腕脉上。 他的手指干燥微凉,触感清晰。厅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内务府的管事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竖得老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张济微闭着眼,指尖感受着腕下脉搏的跳动。起初,他的神色平静无波,如同诊视过千百次普通脉象。 这位答应的脉象略显细弱,气血不足,肝气似有郁结,倒也符合她侍寝后“体虚忧思”的表象。 然而,几个呼吸之后,张济那两道雪白的眉毛,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搭脉的手指,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按得更深了一些。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 那脉象……似乎有些不同? 在细弱的主脉之下,似乎……隐隐约约……极其微弱地……触碰到了一丝……滑脉的迹象?如盘走珠,往来流利? 不可能! 张济心中猛地一凛,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十年了!整整十年! 他亲手给多少位满怀希望的妃嫔把过脉,最终都只得出“脉象平和”或“气血亏虚”的结论。 皇帝的“隐疾”如同乌云笼罩整个太医院,也成了他心头一块沉重的石头。滑脉?那象征着孕事的喜脉?在这位刚侍寝一次、出身低微的答应身上出现? 他强迫自己凝神静气,摒弃所有杂念和先入为主的观念。 搭在姜晚晚腕上的三根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指腹下那细微的跳动上。 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晚晚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她能清晰地看到张院判脸上那细微的变化! 那蹙起的眉头,那瞬间凝重的神色!那……那是什么表情?是发现了异常吗?是……是好是坏? 巨大的恐惧和渺茫的期盼如同两股巨浪在她脑中激烈冲撞,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坐不稳!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春桃更是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死死盯着张院判的脸,连呼吸都忘记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终于,张济缓缓收回了手。 他睁开眼,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惶恐的狂喜!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脸色惨白、嘴唇微颤的姜晚晚,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恭……恭喜姜小主!” 他站起身,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激动,“小主这是……滑脉!是喜脉啊!小主您……您有喜了!”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姜晚晚脑中炸响! 喜脉! 有喜了! 成功了?!那支药剂!那系统的守护!那晚的屈辱与隐忍……真的……真的换来了这颗种子?! 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激动得胡子都在抖的张院判,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有喜了”三个字在疯狂回荡! 【叮咚!检测到关键生命体征!】 【恭喜宿主!成功受孕!孕育任务(第一胎)正式开启!】 【获得初始积分:100点!】 【商城兑换功能正式激活!】 【百子千孙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机械欢快的电子音在姜晚晚脑中清晰响起,如同天籁!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压抑的恐惧和绝望!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真……真的?!” 春桃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激动得语无伦次。 “主子!主子您听见了吗?!您有喜了!有龙嗣了!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她抱着姜晚晚的腿,喜极而泣。 内务府的管事也惊呆了,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至极的笑容,对着姜晚晚连连作揖: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天大的喜事!天佑我朝!奴才这就去禀报!这就去禀报!” 说完,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殿门,生怕跑慢了一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沉寂如同死水般的后宫! “什么?!姜答应有喜了?!” “不可能!太医是不是诊错了?!” “十年了!十年无出!她……她怎么可能一次就……” “快!快去打听清楚!到底是哪位太医诊的脉?!” “永寿宫……要变天了!” 震惊、质疑、狂喜、嫉妒、怨毒……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油锅,在深宫各处轰然炸开! 而风暴的中心,永寿宫西偏殿内。 姜晚晚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那点微弱的暖流仿佛瞬间变得清晰而有力,如同一个小小的、顽强的心跳,正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她的脸上,泪水无声滑落,不再是屈辱和恐惧的泪水,而是劫后余生、绝处逢生的狂喜! 眼神深处,那抹被绝望磨砺得异常坚韧的光芒,此刻如同破云而出的朝阳,璀璨夺目! 【百子千孙系统】的界面上,积分栏变成了【100】,灰暗的商城图标也亮了起来。她用意念点开,琳琅满目的商品虚影浮现: 【安胎固元丸(一瓶)】:50积分 【缓解孕吐香囊】:30积分 【基础胎教音乐包】:20积分 【营养膳食优化方案】:40积分 【孕期舒适寝具(一套)】:80积分 【初级保胎光环(被动)】:150积分(暂不可购买) …… 看着这些以前只能眼馋、现在终于可以触及的物品,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第30章 全宫震惊 “姜答应有喜了!” 这六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足以掀翻整个紫禁城的力量,在死寂十年的深宫轰然炸响! 最先疯的是太医院。 院判张济几乎是被人架着冲回太医院的,他胡子乱颤,脸色涨红,说话都带了破音: “快!快!召集所有当值太医!去永寿宫!都去!重新会诊!一个脉象都不能漏!”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滑脉!是真的滑脉!虽然微弱,但老夫绝不会诊错!十年了!十年了啊!” 说到最后,声音竟带上了哽咽。整个太医院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蚂蚁窝,瞬间沸腾!所有太医,无论资历深浅,全都丢下手头的事情,提着药箱,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向永寿宫。 十年无出的阴霾太重,这突如其来的“喜脉”,既是天大的希望,更是天大的责任!容不得半点闪失! 消息传到各宫主位耳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贤妃正在修剪一盆名贵的魏紫牡丹,听到心腹宫女颤抖的禀报,“咔嚓”一声,金剪子将开得正艳的花头齐根剪断! 名贵的花朵滚落在地,沾满泥土。贤妃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褪,手指死死抠住窗棂,指甲几乎折断,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姜答应?那个常熙堂的……下贱胚子?她……她怎么可能?!” 淑妃的佛堂里,袅袅檀香瞬间变得刺鼻。她捻着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檀木珠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缓缓睁开眼,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和一丝被冒犯的阴冷: “阿弥陀佛……佛祖……这是何意?” 手中的佛珠捻动速度陡然加快。 贵妃宫中更是死寂一片。贵妃端坐在凤榻上,听完禀报,手中捧着的汝窑天青釉茶盏“啪”地一声,被她生生捏碎!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流下,她却浑然不觉。 那张艳冠六宫的脸上,是极致的震惊、扭曲的嫉妒,最终化为一片骇人的冰寒: “查!给本宫查清楚!那个贱人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还有太医院那群废物!十年都诊不出个屁,如今倒让一个答应拔了头筹?!给本宫查!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不许放过!” 嫉妒、怨毒、恐慌、算计……如同最毒的藤蔓,瞬间在华丽的后宫各处疯狂滋长蔓延。 无数道冰冷刺骨、饱含恶意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那座刚刚迎来一丝暖意的永寿宫西偏殿。 而风暴的中心,此刻却显得异常“安静”。 内务府的管事连滚带爬冲回内廷禀报,正撞上皇帝赵胤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总管太监高德全得了消息,那张老成持重的脸瞬间裂开,眼睛瞪得溜圆,连滚带爬地扑进御书房,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变了调,尖利得刺耳: “皇上!皇上!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赵胤正提笔蘸墨,闻声不悦地蹙眉,笔锋顿在奏折上方,一滴浓墨晕染开来:“何事惊慌?” 高德全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带着哭腔般的狂喜: “永寿宫西偏殿姜答应……姜答应她……太医诊出……是喜脉!是喜脉啊皇上!” “哐当——!” 赵胤手中的紫檀狼毫御笔,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御案之上!笔杆断裂,朱砂墨汁溅满了明黄的奏折和他玄色的龙袍下摆! 他整个人僵在了龙椅上。 那张素来冰冷平静、仿佛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如此剧烈的裂痕! 是极致的震惊,是难以置信的茫然,是深埋心底十年、早已化为绝望的死寂被骤然撕裂的剧痛与……狂喜?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颤抖。 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盯着高德全,仿佛要将他看穿,确认这消息是真是幻! “千真万确啊皇上!” 高德全涕泪横流,激动得浑身发抖。 “是太医院张院判亲自诊的脉!所有当值太医都赶去永寿宫会诊了!喜脉!是喜脉!姜答应她……怀上龙嗣了!” “……”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赵胤粗重的、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满朱砂墨汁的手指,那鲜红的颜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十年……整整十年! 无数名医束手,无数汤药石沉大海,他几乎已经接受了那个残酷的“诅咒”! 他甚至悲愤地掀桌怒吼过“朕的龙精怕是死绝了”! 可如今…… 那个被他从常熙堂的尘埃里拎出来、在凝露池畔两次放过、在松间寒露下审视、在龙床上粗暴占有、最后冰冷驱离的女人……那个叫姜晚晚的女人……竟然…… 怀了他的孩子?! 荒谬!不可思议!如同天方夜谭! 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擂中,又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死寂的冰原下轰然炸开! 希望与怀疑、狂喜与恐惧、十年积压的沉重与瞬间降临的狂澜……种种极端情绪在他胸腔内激烈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站起身! 玄色的龙袍下摆带翻了御案上的笔架,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摆驾!” 赵胤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野兽般的急切,“去永寿宫!” 永寿宫西偏殿此刻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太医院七八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轮番上阵,屏息凝神,挨个为姜晚晚诊脉。 每一次搭脉,都引来无数道紧张到极致的目光。殿内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姜晚晚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枕上,任由那些苍老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每一次诊脉,都像是一次宣判。系统的提示音【成功受孕】给了她巨大的底气,但面对如此阵仗,面对太医们凝重、激动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她依旧控制不住地紧张,手心全是冷汗。春桃更是紧张得快要晕过去,死死抓着床幔。 “滑脉!虽然月份尚浅,脉象略显细滑,但确系喜脉无疑!” “不错!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典型的滑脉之象!”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天佑我朝,皇嗣有继啊!” 最终,在张院判的带领下,所有太医齐刷刷跪倒在地,声音激动得发颤,异口同声地确认了这一惊天喜讯! 巨大的喜悦再次冲击着姜晚晚,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抚着小腹,感受着那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心中百感交集。成了!真的成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尖锐急促的通传: “皇上驾到——!” 如同摩西分海,拥挤在殿内外的太医、宫人瞬间哗啦啦跪倒一片,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沉重的、带着帝王威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尖上。 玄色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所有的光线。 皇帝赵胤大步走了进来,周身散发着冰冷而迫人的气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越过跪伏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软榻上那个脸色苍白、眼含泪光、正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的女人。 他的脚步停在软榻前几步之遥。 空气凝固了。 所有人的头垂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赵胤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姜晚晚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剖开,看清楚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审视,是探究,是十年绝望一朝被打破的狂澜,更是……一种近乎凶狠的、想要确认真实的渴望! 姜晚晚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她强撑着想要起身:“嫔妾……” “躺着!” 冰冷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打断了她的话。 赵胤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依旧平坦、被锦被覆盖的小腹上。 那目光深沉、复杂,翻涌着惊涛骇浪,仿佛要穿透那层锦被,看到里面那个不可思议的小生命。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一个清脆又焦急的女声: “让开!你们让开!我要见晚晚!晚晚!晚晚你怎么样了?!” 林秀儿一冲进来,看到满屋子跪着的人,又看到龙床上脸色苍白的好友,还有床边那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玄色身影,吓得小脸瞬间煞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皇上恕罪!嫔妾……嫔妾听说晚晚身子不适,太医都来了……嫔妾担心……求皇上恕罪!” 她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赵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林秀儿,最终又落回姜晚晚身上,并未发作。 姜晚晚看着为自己冲进来、吓得魂飞魄散的好友,心中一暖,强撑着对林秀儿露出一个安抚的、虚弱却真实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林秀儿看到好友的笑容,又偷偷瞄了一眼皇帝似乎没有立刻降罪的意思,胆子稍微大了点。 她跪在地上,小脑袋偷偷抬起一点,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担忧地在姜晚晚脸上逡巡,小声嘟囔: “晚晚……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是不是……” 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急得眼圈都红了。 就在这时,一个刚刚诊完脉退到一旁的老太医,看着林秀儿那担忧焦急的模样,又看了看榻上虚弱的姜答应,本着医者仁心,也为了缓和一下这凝滞的气氛,忍不住躬身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后的温和: “林小主莫要担忧。姜小主这是大喜!是害喜的症状!孕早期气血波动,倦怠畏寒、择食恶呕都是常事。臣等已开了安胎固元的方子,好生将养着便无大碍了!” 老太医的话带着宽慰,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害喜?孕早期?” 林秀儿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小嘴张成了“O”型,足足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猛地抬头,震惊无比的目光在姜晚晚苍白却带着一丝奇异光彩的脸上,和那平坦的小腹之间来回扫视,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说话的老太医,又偷偷瞥了一眼床边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皇帝…… “孕……孕……孕……” 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那个“孕”字在喉咙里滚了半天,小脸由煞白瞬间涨得通红,最终化作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极致震惊和茫然的惊呼: “啊——?!”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啊”,在死寂的寝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这个吓傻了的、圆脸小答应身上。 连皇帝赵胤那深不见底的目光,都短暂地在她那张写满“我的天啊这不可能”的震惊小脸上停留了一瞬。 姜晚晚看着好友那副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劈了的模样,又感受到皇帝那依旧深沉复杂的目光,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被林秀儿这声傻乎乎的惊呼戳出了一个微小的破口。 第31章 赏赐 姜晚晚看着好友那副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劈了又劈的模样,心底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竟被这傻乎乎的、纯粹的惊愕戳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 一丝劫后余生、夹杂着荒诞感的、极其微弱的笑意,艰难地爬上了她苍白的嘴角。 赵胤的目光重新落回姜晚晚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他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恢复了那深不可测的冰冷。 他不再看地上瑟瑟发抖的林秀儿,视线扫过跪了一地的太医,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济。” “微臣在!” 张院判连忙叩首。 “从今日起,姜答应的胎,由你太医院首责。每日请脉,安胎方子需朕过目。所用药物、饮食,皆由太医院专人负责查验。”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地传递着帝王的重视与……不信任。 “若有半分差池,” 赵胤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太医院上下,提头来见!” “臣等遵旨!必竭尽全力,护佑皇嗣周全!” 所有太医齐声应诺,声音带着激动与沉重的压力。 “高德全。” “奴才在!” 总管太监连忙应声。 “传朕旨意:晋姜答应为贵人,赐封号‘宁’。永寿宫西偏殿一应用度,按嫔位供给。内务府即刻增派得力人手伺候,一应所需,不得短缺。” 冰冷的旨意一条条颁下,带着雷霆雨露皆君恩的威势。“另,赐百年野山参两支,血燕十盏,东珠一斛,蜀锦十匹……” 一连串丰厚得令人咋舌的赏赐流水般报出,每一样都足以让后宫众人眼红心跳。 这不仅仅是恩宠,更是昭告天下——这个龙嗣,他认了!他护定了! “谢……谢皇上隆恩!” 姜晚晚挣扎着想要起身叩谢,被赵胤一个眼神制止。 “躺着。” 他声音依旧冷硬,目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十年死寂后的第一缕生机,由不得他不谨慎。“好生养着。” 说完,他不再停留,玄色的衣袂拂过冰冷的地面,转身大步离去。 那迫人的帝王威压也随之抽离,殿内凝滞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直到皇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所有人才敢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太医们如蒙大赦,互相交换着激动又后怕的眼神,开始低声商议安胎方剂。 内务府的管事早已换上了一副谄媚到极致的笑脸,围着姜晚晚连连作揖道喜,保证立刻将皇上的恩典落实到位。 “晚晚!晚晚!” 林秀儿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扑到软榻边,一把抓住姜晚晚的手,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这次不是吓的,是狂喜! “是真的?!你真的……真的有……有那个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小脸涨得通红,手指小心翼翼地想去碰碰姜晚晚的肚子,又不敢,在空中悬着,模样又傻又可爱。 姜晚晚看着好友这真心实意、毫无杂质的欢喜,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方才面对帝王时的冰冷压力。 她轻轻点了点头,反握住林秀儿的手,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笑意:“嗯,是真的。秀儿,我……我有孩子了。” “我的老天爷啊!” 林秀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姜晚晚的手臂。 “太好了!太好了晚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常熙堂那个破地方都没困住你!皇上……皇上他……” 她激动得又开始语无伦次,“他刚才好吓人!但他给你晋位了!还给了好多赏赐!晚晚,你要熬出头了!你要当娘了!” 看着好友比自己还激动,姜晚晚心中酸涩又温暖。 她轻轻拍着林秀儿的背,目光却穿过激动的人群,落向殿外。 永寿宫的天空似乎亮堂了一些,但这深宫的风,却绝不会因此停歇,只会刮得更加猛烈。 接下来的日子,永寿宫西偏殿成了整个后宫的焦点,也成了密不透风的牢笼。 皇帝的旨意如同铁律。太医院的院判张济亲自带队,每日雷打不动前来请脉,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问的问题越来越细,安胎的方子也越发谨慎,每一味药都需反复斟酌,煎药更是由太医带来的药童在偏殿小厨房亲自盯着,不容任何人插手。 内务府送来的份例果然按嫔位供给,每日流水般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送进来,但每一份食材、每一件衣料,都要经过太医的查验,连熏香都换成了最温和的安神香。 宫里的嬷嬷和宫女也换了一批,个个低眉顺眼,规矩得挑不出错,却也如同戴着面具,眼神深处透着疏离和审视。 姜晚晚感觉自己像被放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琉璃罩子里,一举一动都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自由?那是奢望。她现在唯一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西偏殿这方寸之地。 孕早期的反应也如期而至,甚至比预想中更猛烈些。 晨起时的干呕变成了真呕,对着再精致的食物也毫无胃口,闻到一丝油腻味就翻江倒海,精神倦怠得厉害,常常说几句话就疲惫不堪。 太医说是气血不足,胎儿初坐胎,需要静养。 【叮!检测到宿主孕早期反应加剧!】 【推荐兑换:缓解孕吐香囊(30积分)】 【推荐兑换:营养膳食优化方案(40积分)】 【推荐兑换:安胎固元丸(一瓶,50积分)】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冰冷的电子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悦耳。 姜晚晚屏退左右,只留下春桃在旁。她靠在软榻上,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看着那亮起的商城和【100】积分,如同守财奴看着第一桶金。她毫不犹豫,意念微动: 【兑换:缓解孕吐香囊!】 【兑换:营养膳食优化方案!】 【叮!消耗70积分!物品已发放至物品栏!当前积分:30!】 一个散发着清冽草木香气、针脚细密的素色香囊凭空出现在她枕边。 同时,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是关于如何搭配最基础、最易获取的食材,避开孕期禁忌,最大限度地补充胎儿所需营养的简单方案,甚至包含了几个开胃小菜的做法,食材都是内务府份例里常见的。 姜晚晚拿起香囊凑到鼻尖,一股清凉提神的草木香气瞬间冲淡了胸口的烦闷,让她舒服了许多。 她将香囊贴身佩戴好,又将那份膳食方案细细记在心里。 “春桃,” 她低声吩咐,“晚膳让厨房做一道清拌藕丝,少油盐。再要一碗熬得浓稠些的小米粥。” 这些都是方案里提到开胃又安全的食物。 春桃虽不明就里,但见主子难得主动开口点菜,且都是清淡之物,连忙应下:“是,主子!奴婢这就去吩咐!” 有了香囊压制孕吐,又按照优化方案调整了饮食,姜晚晚的难受劲儿果然缓解了不少,虽然依旧乏力,但至少能勉强吃下东西了。 春桃看着她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欣喜不已,只当是太医的安胎药起了效。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各宫妃嫔的“贺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向西偏殿。 贤妃送来了上好的阿胶和血燕,淑妃送来了开过光的白玉送子观音,贵妃送来的东西最是贵重华丽——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流光溢彩,耀得人眼花。 每一份礼物都包装精美,言辞恳切。但姜晚晚看着那些东西,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不懂药理,不懂玄学,但那套赤金头面过于华丽沉重,她如今体虚,根本承受不住。还有那些熏香、摆件…… “系统,检测这些物品是否有害!” 她在心中下令。 【物品扫描中……】 【贤妃所赠阿胶、血燕:无异常毒素。】 【淑妃所赠白玉送子观音:材质普通,无辐射异常。】 【贵妃所赠赤金镶红宝头面:检测到金饰表面有微量‘麝息子’残留,长期接触或佩戴,有导致胎动不安、诱发早产风险!】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警钟! 麝息子!虽然极其微量,混杂在保养金器的香料里几乎难以察觉,但对于孕早期的胎儿,却是大忌!好阴毒的手段! 姜晚晚瞳孔骤缩,看着那套被宫女捧在手里、流光溢彩的头面,只觉得刺眼无比! “春桃,” 她声音尽量平静,带着一丝倦怠。 “贵妃娘娘厚爱,这头面太过贵重,本主如今身子沉重,实在不宜佩戴如此华丽之物,恐折了福气。你亲自去,好生收进库房最里层的樟木箱里,落锁封存,非我亲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春桃虽不解,但见主子神色凝重,立刻郑重应下:“是!奴婢明白!” 小心翼翼地将那头面捧了下去。 林秀儿成了西偏殿唯一能带来鲜活气息的人。她几乎每日都来,有时带着自己偷偷攒下的、并不贵重却新鲜的小点心,有时就只是叽叽喳喳地陪姜晚晚说话,讲宫里最新的八卦。 “晚晚,你看!御花园那株老梅开花了!我给你折了一支最好的!” 林秀儿献宝似的举着一支开得正盛的腊梅,红梅映着她兴奋的小脸,“太医说闻闻花香心情好!这梅花香可正了,绝对没问题!” 看着好友亮晶晶的眼睛和那支生机勃勃的梅花,姜晚晚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接过梅花,清冽的冷香沁人心脾。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这份纯粹的友情,如同寒夜里的一点星火,弥足珍贵。 “谢谢。” 她轻声说,将梅花插在床头的细颈瓶里。 窗外,寒风凛冽。 窗内,红梅绽放,暗香浮动。 第32章 讨好 皇帝赵胤那道晋位赐封号、按嫔位供给的旨意,如同在沉寂十年的深宫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永寿宫西偏殿,这个原本偏僻冷清的去处,一夜之间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也最是暗流汹涌的所在。 “宁贵人安好。” 贤妃身着淡雅秋香色宫装,扶着宫女的手,仪态万方地踏入西偏殿正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她身后跟着捧着锦盒的宫女。 “听闻妹妹害喜得厉害,本宫心里实在挂念。这是内务府新贡的官燕,最是温补,还有几匹上用的云锦,给妹妹裁几身宽松舒适的衣裳。妹妹如今身子贵重,可千万马虎不得。” 她声音温婉,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在姜晚晚依旧平坦的小腹和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姜晚晚由春桃小心扶着,欲起身行礼,被贤妃虚虚一拦:“快坐着!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多礼?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亲热地在姜晚晚身侧坐下,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起孕期保养的“经验”,诸如“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万不可劳神动气”。 “饮食需得精细,那些寒凉之物是断断碰不得的”,“皇上子嗣艰难,妹妹此胎金贵,阖宫上下都盼着呢”,字字句句透着关怀,却也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姜晚晚心头。 贤妃前脚刚走,淑妃便乘着肩舆来了。她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腕间缠着佛珠,眉目间带着悲天悯人的平和。 “阿弥陀佛。” 她先诵了一声佛号,才温声道,“得知宁贵人有喜,实乃天大的祥瑞,佛祖庇佑。本宫抄了几卷《金刚经》,愿为皇嗣祈福,保佑他平安康健,顺遂降生。” 宫女奉上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叠放整齐、墨迹犹新的经卷,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淑妃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姜晚晚小腹,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期许,却也让姜晚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这未出世的孩子,已承载了太多不该有的重量。 贵妃的“关怀”来得最晚,排场也最大。她身着繁复华丽的绛紫色宫装,满头珠翠,扶着大宫女的手,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环佩叮当,香风袭人。 殿内瞬间被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华丽气息填满。 “哟,宁贵人这气色瞧着可不大好。” 贵妃未语先笑,声音娇媚,眼神却锐利如刀,毫不掩饰地在姜晚晚脸上刮过。 “也是,头一胎,又是天大的福气,难免辛苦些。” 她一摆手,身后捧着托盘的宫女鱼贯上前,揭开覆盖的红绸,露出里面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 “本宫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玩意儿权当给妹妹解闷。尤其是这赤金累丝嵌红宝的项圈。” 她亲自拿起一个分量十足、工艺繁复到极致的项圈,金灿灿的光几乎晃花人眼。 “最是压惊定神,妹妹如今身子沉,戴这个最是相宜。” 她作势就要往姜晚晚脖子上套。 姜晚晚只觉得那项圈沉重冰冷,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过于浓郁的香料气味。 她下意识地微微后仰,春桃立刻机灵地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屈膝恭敬道: “贵妃娘娘厚爱,奴婢替主子谢恩!只是主子近日害喜得厉害,闻不得太重的香气,太医也叮嘱要静养避光,这贵重首饰,主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戴不了,恐辜负了娘娘美意。” 贵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掠过一丝阴霾,随即又笑开了花: “瞧瞧本宫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倒忘了妹妹如今闻不得这些。不打紧,那就先收着,等妹妹身子爽利了再戴。” 她将项圈随意丢回托盘,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又闲话了几句,言语间明里暗里敲打姜晚晚要“安分守己”、“惜福养胎”、“莫要恃宠生骄”,这才在宫人簇拥下,带着一身浓烈的香气离去。 这些高位妃嫔的“探望”,如同走马灯一般,每一场都是精心编排的戏码。 她们带着丰厚的、挑不出错处的“心意”而来,说着冠冕堂皇、滴水不漏的关怀话语,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探针,一遍遍刺探着姜晚晚的真实状态、皇帝的恩宠深浅、以及这个胎儿可能带来的格局变化。 她们不能随意出宫,她们的家族女眷若无年节大典或特殊恩旨,也绝无可能踏入后宫半步。 所有的交锋与试探,都被牢牢锁在这重重宫墙之内,通过每一次“关怀”、每一份“赏赐”、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传递。 姜晚晚疲于应对。每一次接见都耗尽心力,贤妃的“经验”像枷锁,淑妃的“祈福”如重担,贵妃的“恩赏”更是裹着蜜糖的毒刺。 送走一位,她往往要靠在软枕上缓上好一阵,胸口的烦闷感挥之不去。 春桃心疼不已,却也只能默默替她揉着额角,低声道:“主子,要不……下次就说您歇下了?” 姜晚晚摇摇头,脸色苍白但眼神沉静:“躲是躲不掉的。她们来,是规矩,也是试探。避而不见,反倒显得心虚,更落人口实。” 她抚着小腹,那里似乎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不同于暖玉护符的暖意,给她一丝支撑的力量。 “见招拆招吧。太医的安胎药按时喝,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入口的、贴身的,都让秋葵和太医仔细查验过再用。” 她想起系统物品栏里的【缓解孕吐香囊】,贴身戴着,那清冽的草木香气确实让她舒服不少,也让她对系统兑换的物品多了几分信赖。只是积分只剩30,她得精打细算。 第33章 印象 在这压抑沉闷的氛围中,唯有林秀儿的到来,能带来一丝鲜活的气息。 “晚晚!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林秀儿像只小雀儿一样飞进来,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个油纸包,圆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 她先规规矩矩地给姜晚晚行了礼,然后才献宝似的打开纸包,一股清甜微酸的果香瞬间弥漫开来。 “是青梅!我托了管小厨房的嬷嬷好久,她才偷偷匀给我一小罐她自己渍的!可干净了,我拿银簪子试过的!太医也说青梅生津开胃,孕妇少吃两颗无妨的!” 她捻起一颗青翠欲滴、裹着薄薄糖霜的梅子,小心翼翼递到姜晚晚嘴边,“快尝尝!酸酸的,压恶心最管用!” 看着好友那纯粹的热情和小心翼翼的模样,姜晚晚心头一暖,连日来的阴霾仿佛都被这酸甜的香气驱散了些许。 她张开嘴,含住那颗梅子。酸涩的汁水在口中化开,瞬间刺激了味蕾,果然将那翻腾的恶心感压下去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 “好吃吗?” 林秀儿紧张又期待地问。 姜晚晚点点头,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嗯,很清爽,谢谢秀儿。” 林秀儿立刻笑开了花,像得了天大的夸奖。她挨着姜晚晚坐下,叽叽喳喳地说起宫里的新鲜事:哪个小宫女笨手笨脚打碎了花瓶被罚去扫院子啦,御花园角落里那窝野猫又生了一窝小猫崽啦,还有她偷偷听到的小道消息,说皇上昨日在朝堂上似乎又发火了……她没什么心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声音清脆活泼,像一股清泉注入这沉闷的殿宇。 姜晚晚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春桃也在一旁抿着嘴笑。 有林秀儿在的时候,西偏殿的空气都仿佛轻松流动起来。她带来的不仅是青梅,更是这深宫里难能可贵的、不掺杂质的友情,是姜晚晚紧绷神经得以片刻松弛的港湾。 然而,这样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日午后,姜晚晚刚服了安胎药,正靠在窗边软榻上小憩,林秀儿也在一旁小声说着话。殿外突然传来内侍高亢的通传: “皇上驾到——!” 姜晚晚心头猛地一跳,睡意全无。林秀儿更是吓得差点从绣墩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两人慌忙起身准备接驾。 玄色的身影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殿外的寒气。 皇帝赵胤的脸色似乎比平日更沉凝几分,目光如电,瞬间扫过略显慌乱的林秀儿,最后落在脸色苍白、强自镇定的姜晚晚身上。 “免礼。”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径直走到上首坐下。“张济今日的脉案呢?” 他看向一旁侍立的高德全。 高德全连忙奉上一份墨迹未干的脉案。赵胤接过,目光锐利地一行行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脉象细滑,但较前日略显虚浮?气血仍亏?” 他抬眼,冰冷的视线射向侍立一旁的张院判,“朕记得你说过,胎象已稳?” 张济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回皇上,宁贵人胎息尚属稳固。只是小主体质本就偏弱,孕早期反应又重,耗损气血在所难免。臣等已调整药方,着重益气固本,辅以温和食补,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 赵胤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朕要的是万无一失!不是‘假以时日’!若因尔等疏忽,致使皇嗣有损……”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冰冷的杀意已让整个殿内温度骤降。 张济和几位太医吓得扑通跪倒:“臣等惶恐!必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姜晚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皇帝对此胎的重视,但这般直接的质问和压力,让她也感到窒息。 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那里似乎能感受到那点微弱的暖流在不安地跳动。 林秀儿更是吓得小脸煞白,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圆溜溜的眼睛惊恐地看着这肃杀的一幕。 赵胤的目光从跪着的太医身上移开,再次落到姜晚晚脸上。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和强撑的镇定,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朕记得,你上次煮的茶……尚可。”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姜晚晚更是茫然地抬起头。 茶?凝露池畔的粗茶?还是松间的寒露?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明日,让御膳房送些新贡的蒙顶甘露过来。” 赵胤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方才的凌厉。 “你既无事,便试着煮煮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殿惊疑不定的人。 皇帝突如其来的旨意让西偏殿的气氛更加诡异。煮茶? 在这个风口浪尖,让她一个怀着龙嗣的贵人去煮茶?这又是试探,还是……别有用意? 姜晚晚看着内务府送来的、装在精致青瓷罐里、叶片嫩绿卷曲如雀舌的顶级贡茶蒙顶甘露,心中五味杂陈。她屏退左右,只留春桃在旁。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叮!检测到宿主当前状态:孕早期,气血亏虚,精神压力过大。】 【推荐兑换:安胎固元丸(50积分)——需积分不足!】 【推荐兑换:舒缓安神香(35积分)——需积分不足!】 【当前积分:30!】 积分不够!姜晚晚看着那灰暗的【安胎固元丸】图标,心中焦急。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图标上: 【白玉送子观音像(微效凝神)】:25积分 说明:蕴含微弱平和气息的白玉雕像,长期静心凝视或供奉,有轻微凝神静气、安抚心绪之效。 所需积分:25 凝神静气……安抚心绪……姜晚晚心中一动。她现在最需要的,或许不是立竿见影的药物,而是能稳住自己心神的东西。 心神不宁,气血如何能安?胎儿又如何能稳? 不再犹豫,她意念微动: 【兑换:白玉送子观音像(微效凝神)!】 【叮!消耗25积分!物品已发放至物品栏!当前积分:5!】 一个温润细腻、触手生凉的白玉观音像凭空出现在她枕边。 观音面容慈和,衣袂飘飘,手持净瓶柳枝,玉质纯净无瑕。 姜晚晚将玉像捧在手心,一股难以言喻的平和温润之感顺着手心缓缓流淌,仿佛一股清泉,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翻腾的焦虑和不安。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玉像恭敬地放在床头小几上。 “春桃,” 她声音平静了许多,“准备一下,明日……煮茶。” 她看向那罐珍贵的蒙顶甘露,眼神沉静。 既然避不开,那就好好煮。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皇帝心中,摆脱“生育工具”印象的机会? 第34章 多子丸 皇帝赵胤那句“明日煮茶”的旨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永寿宫西偏殿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便迅速被后宫更汹涌的暗流所覆盖。 宁贵人有孕的消息经过最初的爆炸性震撼后,沉淀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粘稠的博弈氛围。 高位妃嫔们“关怀”的戏码并未停歇,只是换上了更为精细的针脚。 贤妃送来了亲手抄录的《女则》与《女诫》,言辞恳切: “妹妹如今身系皇嗣,一言一行皆为天下女子表率。闲暇时读读这些圣贤之言,既能修身养性,亦能为腹中麟儿积福。” 字里行间,将姜晚晚牢牢钉在“皇嗣之母”的架子上,提醒着她身份的根本与界限。 淑妃则派心腹宫女送来了一尊小巧玲珑的紫檀木佛龛,里面供奉着一尊白玉雕琢的送子观音。 “宁贵人诚心供奉,自有菩萨庇佑。” 宫女转述淑妃的话时,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尊观音与姜晚晚用积分兑换的那尊白玉像并列放在一起,一尊温润平和,一尊则透着香火供奉的庄重,无声地昭示着某种角力。 贵妃的“恩典”来得更直接。她以“宁贵人初孕辛苦,需得开阔心胸”为由,向皇后请了懿旨,在御花园暖阁设下小宴,邀了几位素日“交好”的妃嫔,点名让姜晚晚也“散散心”。 这旨意无法推拒。春桃如临大敌,太医更是严阵以待,将暖阁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熏香、茶点、器皿无一放过。 宴席上,贵妃谈笑风生,妙语连珠,眼角眉梢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在姜晚晚略显笨重的腰身和平静的脸上。 其他妃嫔或真心或假意地恭维着,言语间总绕不开“福气”、“祥瑞”、“皇嗣为重”这些字眼。姜晚晚端坐其中,如同置身于一场华丽而危险的假面舞会,每一口茶都需谨慎,每一句话都需斟酌,精神绷紧到了极致。 宴席未过半,她便以“体乏”为由告退,背后是贵妃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和众人各异的目光。 回到西偏殿,姜晚晚只觉得身心俱疲,比应付十次单独“关怀”还要累。小腹隐隐传来一丝牵扯感,让她心头一紧。 春桃连忙扶她躺下,太医匆匆赶来诊脉,确认是劳累所致,胎息尚稳,但需绝对静养数日。 皇帝闻讯,只冷冷地批了“静养”二字,再无其他表示,却让内务府送来了更多滋补之物,无声地加重了看护的力度。西偏殿的守卫似乎也森严了些许。 林秀儿依旧是她唯一的慰藉。她不敢再贸然带吃食,却总能找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几片形状奇特的红叶,一个自己编的、歪歪扭扭却充满童趣的草蚂蚱,或者只是绘声绘色地模仿某个老嬷嬷走路的样子,总能逗得姜晚晚暂时忘却烦忧,露出真心的笑容。 她带来的宫外消息也成了姜晚晚了解外界的一扇小窗——无非是些市井趣闻、时令变化,却带着宫墙外鲜活的生命力。 “晚晚,听说京郊的桃花溪开得可好了!粉粉的一片,像云霞似的!” 林秀儿托着腮,一脸向往。 “可惜咱们出不去……要是能去看看多好。” 她随即又想到什么,吐了吐舌头,“哎呀,看我说的,你现在可是金贵人儿,哪儿能乱跑。” 姜晚晚抚着微隆的小腹,感受着那日渐清晰的暖意和生命力,心中也掠过一丝对外界的渴望,随即又归于平静。 出宫?那是痴人说梦。她的战场,就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她珍惜地收起林秀儿带来的红叶,夹在书页里。 日子在提心吊胆的“静养”和时不时的“关怀”中缓慢滑过。 姜晚晚的身体在太医的精心调养和系统【营养膳食优化方案】的辅助下,渐渐有了起色。孕吐虽未完全消失,但在贴身佩戴的【缓解孕吐香囊】作用下,已大为缓解。 她每日除了必要的请安,便是看看书,偶尔在春桃和林秀儿的陪伴下,在永寿宫小小的庭院里晒晒太阳。 床头那尊兑换来的白玉观音像,被她时时摩挲凝视,那股温润平和的气息确实让她焦躁的心绪安稳了不少。 积分只剩下5点,她如同守财奴般珍视着,不敢轻易动用,只盼着能熬到平安生产,获得下一笔“生育积分”。 这夜,更深露重。 姜晚晚在春桃的服侍下早早安歇。白日应付了几波“问候”,虽未亲自出面,也耗神不少。她很快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坠入一片朦胧的、泛着柔和白光的虚空。 【叮!】 熟悉的、冰冷的电子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检测到宿主孕期进入相对稳定阶段(孕三月余),身体状态评估:中下。精神压力评估:高。符合新任务触发条件。】 【长期核心任务:百子千孙,福泽绵长!】 【新支线任务发布:子嗣绵延(一)】 【任务内容:成功孕育并平安诞下双生皇嗣。】 【任务难度:极高(需特殊辅助)。】 【任务奖励:积分 一胎1000点!特殊物品:多子丸(一枚)!】 【任务失败惩罚:无(核心任务延续)。】 【特殊物品说明:多子丸——造化玄奇之物。服用后,可于下次受孕时,极大几率孕育双胎或以上。仅作用于宿主自身生育能力,无其他副作用。】 【是否接受任务?】 虚空之中,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乳白色光晕的丹丸虚影静静悬浮,旁边是“多子丸”三个古朴小字。 那光晕柔和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生命力量。 双生皇嗣?! 多子丸?! 姜晚晚的意识在虚空中剧烈震荡!这任务……这奖励……简直匪夷所思!成功诞下双生子,一胎一千积分! 还有那枚能让她下次“多生一个”的神奇药丸?!这诱惑力太大了! 足以兑换系统商城里许多她眼馋已久的保命之物!而那枚“多子丸”,更是直接指向“百子千孙”的核心目标! 然而,任务难度是“极高”!她现在怀着这一个,已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双生子……风险何止倍增?生产本就是鬼门关,双生子更是凶险异常! 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一旦被知晓怀的是双胎,那些暗处的毒牙只怕会更加疯狂! 巨大的诱惑与致命的危险如同冰火交织,在她意识中激烈冲撞。 接受?还是放弃? 那枚乳白色的“多子丸”虚影,散发着无声的召唤。 【是否接受任务?】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又像是开启宝库的钥匙。 姜晚晚的意识在虚空中挣扎。她想到了常熙堂的绝望,想到了凝露池畔的生死一线,想到了龙床上的冰冷与屈辱,想到了得知有孕时那劫后余生的狂喜……更想到了那血红色倒计时下,唯一生路的狭窄与漫长。 一个孩子,或许能让她活下去。但两个孩子呢?如果能成功……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在后宫的地位,将截然不同! 那将是真正的“祥瑞”,是打破“龙精死绝”诅咒最有力的证明!获得的积分,也足以兑换更多守护自己和孩子的东西。 风险……无处不在。不接这个任务,风险就小了吗?贵妃、贤妃……她们会放过她吗?皇帝的“重视”,又能持续多久? 富贵险中求! 在这深宫,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从来就没有万全之策! 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压倒了恐惧! 她的意识凝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撞向那个悬浮的选项—— 【接受!】 【叮!任务:子嗣绵延(一)已接受!】 【目标:成功孕育并平安诞下双生皇嗣。】 【特殊物品:多子丸(一枚)已预支发放至物品栏!请宿主谨慎使用!】 【祝您……子嗣昌隆!】 白光散去,意识回归。 姜晚晚猛地睁开眼,寝殿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微弱的月光。 心口砰砰狂跳,冷汗浸湿了寝衣。她下意识地抚向小腹,那里依旧温暖,生命的搏动清晰有力。 意识沉入系统空间,果然在物品栏的角落,看到了那枚散发着温润乳白光晕的【多子丸】,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沉甸甸的承诺,也像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第35章 服下 永寿宫西偏殿的日子,在森严的保护与无形的压力中缓慢流淌。 姜晚晚的腹部渐渐显怀,宽松的宫装也难以完全遮掩那隆起的弧度。 太医诊脉越发频繁仔细,张院判每次搭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只道是“胎息尚稳,但脉象较寻常单胎更显滑数有力,气血耗损也更大”,开了更多益气固本的方子。 内务府送来的滋补品堆积如山,春桃严格按照太医和姜晚晚记忆中那份【营养膳食优化方案】搭配着,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日午后,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棂洒进来。姜晚晚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闲书,却有些心不在焉。 意识沉入系统空间,那枚散发着温润乳白色光晕的【多子丸】静静悬浮在物品栏里,如同一个无声的诱惑,也像一个悬在头顶的利剑。 任务已接,双生子的风险她心知肚明,但那一千积分和未来“多生一个”的可能,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她无法放弃。 “主子,您午膳用的不多,要不要再用点燕窝羹?” 春桃端着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碗进来,轻声问道。 姜晚晚回过神,摇摇头:“不必了,有些腻。” 她看着春桃将碗放下,目光扫过窗外,确认无人靠近,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春桃,去把殿门关上,就说我乏了要小憩片刻,任何人都不见。” 春桃一愣,见主子神色凝重,立刻点头:“是!” 她快步走到殿门口,对守在外面的小宫女吩咐了几句,然后轻轻合拢殿门,落下门闩,又仔细检查了窗户是否关严,这才回到姜晚晚身边,紧张地问:“主子,怎么了?” “你先下去吧......” 姜晚晚看着春桃走后,深吸一口气,意念微动。 一个极其朴素、没有任何纹饰的白瓷小瓶凭空出现在她掌心。瓶身冰凉。 姜晚晚拔开瓶塞。一股极其清淡、难以形容的草木清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仿佛蕴含着最纯粹的生命本源。 瓶口倾斜,一枚龙眼大小、浑圆饱满、通体乳白、光晕内蕴的丹丸滚落在她掌心。那丹丸触手温润,不像凡物。 她不再犹豫,仰头,将那枚【多子丸】放入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清甜的暖流,毫无阻碍地滑入喉咙。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而磅礴的暖意,如同初春的朝阳,瞬间弥漫至四肢百骸,最终稳稳地汇聚于小腹深处。 那里原本就存在的胎动暖流,仿佛受到了滋养与激发,瞬间变得更为清晰、有力,如同两颗紧密相依、蓬勃跳动的心脏! 【叮!多子丸已生效!】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伴随着内侍略显急促的通传,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庄重: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 姜晚晚一惊!那位深居简出、久病缠身的正宫娘娘,竟然亲自来了?! 殿门被轻轻叩响。春桃打开门看向姜晚晚,姜晚晚迅速将空瓷瓶收回系统空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春桃快步上前打开殿门。 只见殿门外,一乘由四个沉稳内侍抬着的明黄凤舆静静停驻。 舆帘掀起,一位身着明黄色凤穿牡丹常服、头戴九尾凤钗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步下舆轿。 她身形略显单薄,脸色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病气和倦色,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深邃,如同古井深潭,蕴含着历经沧桑的平和与不容置疑的威仪。正是中宫皇后,沈氏。 皇后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衣着素净、神色恭谨的高位妃嫔——贤妃、淑妃赫然在列。 贵妃也来了,站在稍后一步,艳丽的脸庞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眼神却锐利如常。 “臣妾(嫔妾)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殿内殿外,所有人齐刷刷跪倒一片。姜晚晚也在春桃的搀扶下,艰难地欲起身行礼。 “快扶住宁贵人,免礼。” 皇后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气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天然的安抚力量。 她缓步走进殿内,目光温和地落在姜晚晚明显隆起的腹部上,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真挚的笑意,如同冰封湖面裂开的一道暖痕。“身子重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坐着说话。” “谢皇后娘娘恩典。” 姜晚晚被春桃扶着,半靠在软榻上,心中惊疑不定。皇后久不出宫,今日亲临,所为何来? 宫女立刻搬来锦凳,皇后在姜晚晚榻前坐下。 贤妃、淑妃、贵妃等人也依次在下首落座。殿内瞬间被一种庄重而微妙的气氛笼罩。 “本宫身子不争气,一直未能亲自来看看你。” 皇后看着姜晚晚苍白但难掩清秀的脸,语气温和。 “今日天气尚好,太医也说本宫可略走动走动,便想着过来瞧瞧。你感觉如何?太医们伺候得可还尽心?” 她说话语速不快,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回皇后娘娘,太医们尽心竭力,嫔妾感激不尽。只是嫔妾体弱,孕中难免辛苦些,有劳娘娘挂念了。” 姜晚晚垂眸,恭敬回答,措辞谨慎。 “嗯,头一胎,又是天大的福气,辛苦些也是常理。”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姜晚晚的腹部,那眼神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慈和与深切的期许。 “皇上子嗣艰难,你此胎,系着江山社稷的福祚,阖宫上下,乃至天下臣民,都盼着呢。定要好生将养,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她的话语不重,却字字千钧,将整个王朝的重量都压在了姜晚晚的肩头。 “嫔妾谨记娘娘教诲,定当竭尽全力,护佑皇嗣周全。” 姜晚晚心头沉甸甸的,只能再次表态。 “皇后娘娘慈心仁厚,亲自来探望宁妹妹,实乃妹妹天大的福分。” 贤妃适时开口,笑容温婉,语气却意有所指,“有娘娘金口玉言,又有太医院悉心照料,妹妹这胎定能平安顺遂,为我朝诞下健壮的皇嗣。” 她刻意加重了“健壮”二字,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姜晚晚的肚子。 淑妃捻着佛珠,温声道:“阿弥陀佛。皇后娘娘心系皇嗣,亲临垂询,菩萨亦感其诚。宁贵人福缘深厚,定能不负所望。” 她的话语像是祈福,也像是无形的压力。 贵妃则轻笑一声,声音娇媚:“皇后娘娘说的是。宁妹妹如今可是咱们后宫的头等功臣,金贵着呢。只是……” 她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一丝探究,落在姜晚晚脸上,“妹妹这脸色,瞧着还是不大好。太医不是说胎息稳固吗?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伺候的人不尽心?” 她说着,目光锐利地扫过侍立一旁的春桃。 春桃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贵妃娘娘明鉴!奴婢……奴婢万万不敢!” 姜晚晚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太医说嫔妾体质如此,气血亏虚是旧疾,非一朝一夕可补,只能慢慢调养,并无大碍。春桃伺候得很尽心。” 皇后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轻轻咳嗽了两声,宫女连忙奉上温热的参茶。她抿了一口,才缓缓道: “好了。宁贵人需要静养,你们的心意本宫都知道了。” 她看向姜晚晚,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你好生歇着,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让内务府去办,或者直接禀报本宫。一切以皇嗣为重。” “是,谢皇后娘娘恩典。” 姜晚晚恭敬应道。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准备离开。贤妃、淑妃、贵妃等人也连忙起身恭送。 皇后走到殿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姜晚晚一眼,那眼神深邃复杂,饱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期许,有忧虑,或许还有一丝……同为深宫女子的悲悯? “宁贵人,” 皇后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这深宫路长,守好自己的本分,也……守好你腹中的希望。” 凤舆起驾,仪仗缓缓离去。贤妃等人也各怀心思地告退。 贵妃临走前,那探究的目光又在姜晚晚腹部停留了一瞬,才摇曳生姿地离开。 殿内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姜晚晚、春桃和空气中残留的各种熏香混合的气息。 “主子……皇后娘娘她……” 春桃心有余悸,刚才贵妃的质问让她腿都软了。 姜晚晚靠在软枕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春桃,” 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去倒杯温水来。” “是。” 春桃连忙去倒水。 姜晚晚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紧绷的神经。 她看着杯中晃动的清水,仿佛看到了自己波谲云诡的未来。 第36章 双胎 太医张济每日的请脉时间越来越长,搭在姜晚晚腕上的三根手指,如同生了根一般,眉头也越蹙越紧。 那脉象滑数有力,远超寻常单胎,气血耗损的速度也异常惊人。 他心中那个模糊的、不敢深想的猜测,随着月份渐长,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沉重。 这日,张济诊完脉,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开方,而是沉吟良久,面色凝重地看向姜晚晚: “宁贵人,您的脉象……颇为特异。滑数之甚,气耗之剧,远超常理。微臣斗胆,恳请……再请两位院判一同会诊,以策万全。”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姜晚晚心中早有准备,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惶与不安: “张院判,可是……可是胎象有异?” 她下意识地护住腹部,那里两股清晰有力的搏动透过掌心传来。 “贵人莫慌。” 张济连忙安抚,眼神却无比严肃。 “目前胎息尚属稳固。只是事关皇嗣,龙裔金贵,脉象又异于寻常,微臣不敢专断,需得集思广益,方能确保无虞。” 很快,太医院另外两位资历最深、专精妇科的院判被急召入永寿宫。 三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轮番上前,凝神屏息,指尖感受着那强劲而奇特的脉搏跳动。 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春桃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大气不敢出。 良久,三位院判退到一旁,低声商议,面色皆是惊疑不定,最终,由张济作为代表,深吸一口气,走到姜晚晚榻前,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激动与沉甸甸的压力: “回禀宁贵人!经臣等三人反复会诊,确认无疑!贵人此脉,乃典型的双胎滑脉!脉象滑数流利,往来如珠走盘,气血耗损虽剧,却正是双龙争珠、生机旺盛之象!恭喜贵人!此乃天降祥瑞于皇家!双生皇嗣,实乃我朝开国以来未有之吉兆啊!” “双……双胎?!” 春桃失声惊呼,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狂喜! 姜晚晚也适时地表现出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微微睁大眼睛,抚着腹部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双……双生?张院判,这……这是真的吗?您……您没诊错?” “千真万确!” 另一位院判激动地接口,“臣等行医数十载,断不会在此等大事上出错!贵人福泽深厚,上苍眷顾,方能得此双麟祥瑞!此乃国之大幸!”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出永寿宫,再次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了整个紫禁城!这一次,掀起的已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双胎?!宁贵人怀的是双生子?!” “我的老天爷!十年无出,一出就是双龙?!” “祥瑞!这是天大的祥瑞啊!” “快!快去禀报皇上!禀报皇后娘娘!” “贵妃娘娘那边……”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嫉妒、恐慌……种种情绪在后宫各个角落爆炸开来,比上一次有喜的消息更加猛烈百倍! 双生子!这不仅是皇嗣,更是祥瑞!是上天对帝王、对王朝的认可与恩赐!其意义,绝非一个孩子可比! 养心殿内。 赵胤正在批阅奏折。高德全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老泪纵横:“皇上!皇上!天大的祥瑞!天大的祥瑞啊!” 赵胤笔锋一顿,不悦地抬眼:“何事?” “永寿宫!宁贵人!” 高德全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般的狂喜。 “太医……太医院三位院判联合会诊!确认……确认宁贵人怀的是……是双生皇嗣!双龙祥瑞啊皇上!天佑我朝!天佑我皇啊!” “啪嗒!” 赵胤手中的朱笔再次脱手,跌落在御案之上,溅起几点刺目的红痕。 他整个人僵在龙椅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深藏的积郁被彻底撕裂的畅快……种种极端情绪如同风暴般席卷过他冷硬的面容! “双……双生?”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十年死寂,一朝得子已是天幸,如今竟得双麟?! 这巨大的冲击,饶是帝王心性,也一时难以自持!他猛地站起身,玄色的龙袍带起一阵风。 “备驾!去永寿宫!立刻!”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种近乎失态的激动! 凤仪宫。 皇后沈氏正靠在榻上,由宫女喂着汤药。她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倦色深重。心腹宫女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皇后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些许,染污了明黄的锦褥。 她恍若未觉,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双生……祥瑞……” 她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病态的红晕,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宫女慌忙替她拍背顺气。 咳声渐歇,皇后抬起眼,望向永寿宫的方向,眼神复杂无比,有巨大的欣慰,有深沉的期许,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气弱却坚定的威严:“更衣!本宫……也要去看看。” 永寿宫西偏殿,此刻已成了风暴中心。 皇帝的龙辇和皇后的凤舆几乎同时抵达。帝后联袂而至,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赵胤大步流星踏入殿内,甚至忽略了跪地行礼的众人,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软榻上的姜晚晚和她那明显隆起的腹部。 他几步走到榻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急切:“太医!再诊!朕要亲耳听!” 第37章 升位分 张济等三位院判连忙上前,在皇帝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再次轮番为姜晚晚诊脉。每一次搭脉,都如同在帝王的注视下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最终,三人再次齐声确认:“回皇上!千真万确!宁贵人脉象,确系双胎滑脉无疑!此乃天降祥瑞,佑我皇朝!”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刷过赵胤全身! 他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放松,深沉的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光芒,有激动,有狂喜,更有一种积压十年的阴霾被彻底驱散的释然! 他猛地转身,看向随后在宫女搀扶下走进来的皇后:“皇后!你听见了?双生!是双生祥瑞!” 皇后面色潮红,带着病容,眼中也含着泪光,激动地点头: “臣妾听见了!皇上!此乃列祖列宗保佑!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她看向姜晚晚,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慈和与郑重:“宁贵人,你是我朝的大功臣!天大的功臣!” 帝后的肯定,如同盖棺定论。殿内所有宫人齐刷刷跪倒,山呼海啸: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天降祥瑞,双龙护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姜晚晚在春桃的搀扶下,欲起身谢恩,被皇帝一把按住肩膀: “免礼!好生躺着!”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帝王的温度,落在她肩头,那目光落在她腹部时,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珍视与期许。 “宁贵人,你立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 他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的金口玉言。 “高德全!传旨:晋宁贵人为宁嫔!赐居永寿宫正殿!一应用度,按妃位供给!赏!黄金千两,东珠百斛,蜀锦百匹,南海珊瑚树两座……再赐内造‘双龙捧珠’如意一柄,以贺祥瑞!” 一连串丰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封赏流水般颁下,每一样都昭示着帝王对这对未出世的双生祥瑞的极度重视与恩宠! 宁嫔!永寿宫正殿!妃位用度!这是连跳数级,一步登天! “臣妾……谢皇上、皇后娘娘隆恩!” 姜晚晚声音哽咽,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感恩。 她能感受到皇帝落在她肩头的手掌那沉甸甸的分量,也能感受到皇后那充满期许却又隐含忧虑的目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淑妃娘娘驾到——!” 贵妃、贤妃、淑妃联袂而至。她们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脸上的震惊尚未完全褪去,便已换上了最得体的笑容。 “臣妾恭贺皇上!恭贺皇后娘娘!天降双麟祥瑞,实乃我朝之幸!” 三人齐声贺道,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异样。 贵妃上前一步,笑容艳丽夺目,眼神却锐利如刀,在姜晚晚隆起的腹部和苍白却难掩光彩的脸上扫过,声音娇媚: “宁嫔妹妹当真是福泽深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怀就是双胎祥瑞,可真是羡煞旁人了!妹妹如今可是咱们后宫头一份儿的功臣,金贵得紧,可要好生保重这万金之躯啊!” 她的话语带着恭维,却也像裹着蜜糖的刺。 贤妃笑容温婉依旧,语气却意味深长: “是啊,双生龙嗣,福泽绵长。宁嫔妹妹责任重大,更要谨言慎行,安分守己,切莫辜负了上天赐予的这份泼天福气,也莫要辜负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殷切期望。” 淑妃捻着佛珠,温声道: “阿弥陀佛。双生祥瑞,必得佛祖庇佑。宁嫔妹妹诚心礼佛,自有菩萨保佑母子平安。” 她的话语像祈福,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规劝和提醒。 皇帝赵胤脸上带着难得的畅快笑意,大手一挥: “宁嫔有功于社稷,尔等日后更需和睦相处,尽心照拂!” 他沉浸在双生祥瑞的巨大喜悦中,对妃嫔间的机锋似乎并未深究。 皇后则深深看了贵妃等人一眼,声音带着一丝气弱却不容置疑的威严: “宁嫔身负祥瑞,乃国本所系。本宫与皇上皆寄予厚望。后宫诸人,当以皇嗣为重,同心同德,若有半分差池……”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寒流,瞬间让殿内热烈的气氛为之一凝。 贵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绽开更艳丽的弧度: “皇后娘娘教诲的是。臣妾等定当谨记,尽心竭力,护佑祥瑞周全。”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阴鸷。 这场围绕着“双生祥瑞”的觐见,在帝后恩威并施的旨意和妃嫔们各怀心思的恭贺中落下帷幕。 永寿宫正殿很快被收拾出来,姜晚晚在无数艳羡、嫉妒、敬畏交织的目光中,迁入了这座象征着无上恩宠与凶险的宫殿。 新殿宽敞华丽,陈设精美,熏着名贵的龙涎香。内务府增派的宫女太监低眉顺眼,规矩得如同木偶。一切用度果然按妃位供给,奢靡无比。 姜晚晚坐在铺着厚厚锦褥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有力的互动。 荣耀加身,地位陡升,但她心中没有半分轻松。 皇帝那沉甸甸的期许,皇后那隐含忧虑的叮嘱,贵妃等人眼中那淬毒的嫉恨,都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双生子带来的祥瑞光环,既是护身符,更是催命符! “主子,您如今是宁嫔娘娘了!还住进了正殿!咱们……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春桃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着焕然一新的宫殿,眼中含泪。 姜晚晚看着忠心耿耿的春桃,露出一丝疲惫却清醒的笑容: “春桃,这‘出头’,只怕是站在了刀尖上。往后的日子,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入口的东西,贴身用的物件,殿里新添的陈设熏香,都要加倍小心。” 她想起系统物品栏里那所剩无几的积分,心头沉甸甸的。 荣耀有了,危机却更甚。她需要积分!需要能兑换更多守护之物的积分! 就在这时,林秀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不顾新殿宫女的阻拦,提着裙子跑了进来,圆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晚晚!啊不!宁嫔娘娘!恭喜恭喜!双生子!我的天啊!你太厉害了!” 她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姜晚晚的肚子,眼睛亮得惊人,“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晕过去!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以后我就是两个小皇子的干娘了!” 看着好友纯粹无伪的喜悦,姜晚晚冰冷的心头终于注入了一丝暖流。她拉住林秀儿的手,轻声道: “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没人的时候还叫我晚晚。秀儿,这福气……太重了。” 林秀儿眨眨眼,似乎听懂了姜晚晚话里的沉重,小脸上的兴奋稍稍褪去,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晚晚,你别怕!我虽然笨,帮不上大忙,但我眼睛亮!耳朵灵!我以后天天来陪你,帮你盯着!谁敢动歪心思,我……我第一个不答应!” 她挥舞着小拳头,模样虽有些滑稽,却带着一股赤诚的勇气。 姜晚晚心头一暖,握紧了林秀儿的手:“好秀儿,谢谢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永寿宫正殿灯火通明,将这座新居映照得金碧辉煌。 姜晚晚靠在床头,抚摸着腹中两个活泼的生命,眼神在摇曳的烛火下明灭不定。帝后的恩宠,妃嫔的嫉恨,好友的赤诚,都交织在这方华丽的牢笼之中。 前路是更陡峭的险峰,也是更广阔的天地。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空间,看着那孤零零的【5】点积分,如同守着一个渺茫的希望。 第38章 离间 永寿宫正殿的华灯初上,将新漆的朱红梁柱映得流光溢彩,空气里弥漫着名贵龙涎香沉郁的气息。 姜晚晚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腹部高高隆起,宽大的常服也难以遮掩那浑圆的弧度。 她手中捻着一串温润的玉珠,目光却有些空茫地落在跳跃的烛火上。 殿内新添的宫女太监垂手侍立,规矩得如同泥塑木雕,唯有角落里燃着银霜炭的铜盆,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主子,该用安胎药了。”春桃捧着一个温热的玉碗,小心翼翼地走近。碗里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姜晚晚蹙了蹙眉,压下喉间的烦闷。双胎的负担远超她想象,即便有太医精心调养,气血的耗损依旧让她时常感到力不从心,精神也总是恹恹的。 她接过药碗,屏息一口气灌了下去,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主子!”春桃连忙递上清水和蜜饯。 “无事。”姜晚晚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她抚着腹中那两个不时拳打脚踢的小家伙,感受着那蓬勃的生命力,心头沉甸甸的。 “宁嫔娘娘!宁嫔娘娘!”一个清脆又带着点莽撞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林秀儿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圆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手里还宝贝似的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 守门的宫女拦她不住,一脸为难。 “秀儿,慢些。”姜晚晚无奈地笑了笑,看到好友,心中的阴霾总算驱散些许。 林秀儿冲到床边,献宝似的打开食盒: “晚晚!快看!御膳房新做的水晶梅花糕!可漂亮了!我瞧着就清爽,特意求了掌事嬷嬷半天才匀来一碟!知道你闻不得油腻,这个最是清甜爽口!” 盒子里躺着几块晶莹剔透、形似梅花、点缀着糖渍花瓣的糕点,散发着清幽的甜香。 春桃立刻上前一步,眼神警惕:“林小主,这……” “知道知道!”林秀儿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 “规矩我懂!我让银簪子试过了,没事!太医也说了,这点心清爽,少吃一两块不妨事的!晚晚,你尝尝嘛,闻着味儿是不是好多了?” 她捻起一块,眼巴巴地递到姜晚晚嘴边。 看着好友纯粹的热情和期待,姜晚晚不忍拒绝。她刚要张口,殿外忽然传来内侍略显尖利的通传: “贵妃娘娘驾到——!” 殿内气氛瞬间一凝。 林秀儿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一抖,那块水晶糕差点掉下来,连忙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 “我……我先告退!” 她手忙脚乱地想收拾食盒。 “慌什么。”姜晚晚按住她的手,声音平静,“贵妃娘娘来了,正好也请她尝尝你这‘清爽’的点心。” 说话间,环佩叮当,香风袭人。贵妃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身着绯红洒金宫装,妆容精致,艳光四射,一进殿,目光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最后精准地落在林秀儿手中的食盒和鼓起的腮帮子上。 “哟,本宫来得不巧,打扰宁嫔妹妹和林答应叙话了?”贵妃唇角噙着笑,眼神却锐利如刀。 “林答应手里这食盒,瞧着倒是精巧。御膳房新出的水晶梅花糕?本宫方才也得了些,确实清甜。” 她说着,目光转向姜晚晚,带着一丝探究,“怎么,宁嫔妹妹也喜欢这口?” 姜晚晚由春桃扶着,欲起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免了免了!”贵妃虚虚一拦,自己在上首的紫檀圈椅上坐下,姿态慵懒。 “妹妹身子重,快坐着。本宫也是听说妹妹近来害喜得厉害,胃口不佳,特意过来瞧瞧。” 她挥了挥手,身后宫女捧上一个更大的、描金绘凤的食盒,“这是本宫小厨房特制的酸枣茯苓羹,最是开胃安神。妹妹试试?” 春桃上前接过食盒,动作谨慎。姜晚晚微微一笑: “谢贵妃娘娘挂怀。太医开的安胎药刚用过,这会儿还满口苦涩,怕是尝不出娘娘的美意了。倒是林答应带来的这水晶糕,瞧着清爽,嫔妾正想尝尝鲜。” 贵妃的目光在林秀儿和那食盒之间来回扫视,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 “林答应倒是有心。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这入口的东西,可得格外小心。尤其是妹妹如今身系双麟祥瑞,万金之躯,容不得半分闪失。林答应,你说是不是?” 林秀儿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跪下:“贵妃娘娘说的是!嫔妾……嫔妾只是想着宁嫔娘娘胃口不好,这糕点清爽……嫔妾用银簪试过的!” 她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慌乱。 “银簪?”贵妃轻笑一声,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 “那玩意儿,防得了明枪,可防不住暗箭。有些东西啊,无色无味,混在糖霜花瓣里,神不知鬼不觉……” 她话音未落,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林秀儿食盒里那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 殿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林秀儿小脸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贵……贵妃娘娘!嫔妾万万不敢!这糕点……这糕点……” 姜晚晚心头猛地一沉!贵妃这是要将祸水引向林秀儿!她护住腹部,眼神瞬间冷冽下来: “贵妃娘娘言重了!林答应一片赤诚之心,嫔妾信得过!这糕点,也是御膳房公中所出,并非林答应私制。若真有问题,那该查的,是御膳房!”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毫不避讳地迎向贵妃。 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底的冷意更甚: “宁嫔妹妹对林答应,当真是姐妹情深,信任有加啊。只是这深宫之中,人心隔肚皮,亲姐妹尚且能反目,何况……”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妹妹身负祥瑞,还是谨慎些好。本宫也是一片好意提醒。” “贵妃娘娘的好意,嫔妾心领了。”姜晚晚寸步不让,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 “林答应待嫔妾一片真心,嫔妾若因捕风捉影便心生猜忌,岂非寒了人心?也辜负了皇上皇后娘娘常言的‘后宫和睦’之训。这糕点,嫔妾今日偏要尝尝,若真有什么不妥,自有太医圣断!也好还林答应一个清白!” 说着,她竟伸手从林秀儿食盒中取过一块水晶糕,作势就要放入口中! “晚晚!不要!” 林秀儿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春桃也脸色大变,想要阻拦!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带着威严与一丝气弱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后沈氏在宫女的搀扶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 她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带着长途行走的倦色,但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冷地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贵妃和姜晚晚身上。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殿内所有人,包括贵妃,都慌忙起身行礼。 皇后缓步走进来,目光掠过姜晚晚手中的糕点,又看向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林秀儿和一旁神色不定的贵妃,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本宫在殿外都听见了。贵妃,你身为众妃之首,当为后宫表率。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以言语构陷低位妃嫔,更是在宁嫔面前危言耸听,惊扰皇嗣安宁!你可知罪?” 贵妃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强撑着笑容辩解:“皇后娘娘息怒!臣妾……臣妾也是关心则乱,唯恐有人对祥瑞不利……” “关心?”皇后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本宫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宁嫔怀有双生祥瑞,乃国之大幸!你身为贵妃,不思同心护佑,反在此处挑拨离间,制造恐慌,是何居心?!” “臣妾不敢!” 贵妃被当众斥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皇后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姜晚晚,语气稍缓,却依旧严厉: “宁嫔,你身负皇嗣,金尊玉贵,行事更当稳重!入口之物,自有太医查验,岂能凭意气用事?若真有个闪失,你担待得起吗?腹中双麟,又当如何?!”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姜晚晚心上,也敲在殿内所有人心中。 姜晚晚垂下眼帘:“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莽撞了。” “至于这糕点……”皇后看向林秀儿食盒,吩咐道,“张院判何在?” 一直候在殿外偏房的张济连忙进来:“微臣在!” “将林答应带来的水晶糕,连同食盒,即刻带回太医院,仔细查验!不得有误!” 皇后下令,声音不容置疑。 “臣遵旨!” 张济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 “林答应,” 皇后又看向地上发抖的林秀儿,语气稍缓。 “你关心宁嫔,本意是好的。但后宫自有法度,入口之物,需慎之又慎。今日之事,念你初犯,不予追究。日后行事,需三思而行。” “谢……谢皇后娘娘恩典!” 林秀儿如蒙大赦,连连磕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最后,皇后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脸色铁青的贵妃: “贵妃,今日之事,本宫暂且记下。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行差踏错。回你的宫里去,静思己过!” “臣妾……遵旨。” 贵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在皇后威严的注视下,带着满心屈辱和不甘,狼狈地告退离去。 一场风波,在皇后及时而强硬的干预下暂时平息。殿内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压抑的气氛却更重了。 皇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姜晚晚隆起的腹部,眼神复杂: “宁嫔,本宫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护友心切。但你要记住,你如今腹中怀着的,不仅是你的孩子,更是我大胤朝未来的希望!” “你的命,早已不属于你自己!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今日之事,若非本宫恰好经过……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话语沉重,带着一种深切的忧虑。 “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姜晚晚低声道,心中亦是后怕。她确实冲动了,被贵妃逼到了墙角,险些落入圈套。若非皇后…… “好生歇着吧。”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宫女的搀扶下转身离去,背影单薄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内只剩下姜晚晚、春桃和惊魂未定的林秀儿。 “晚晚……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 林秀儿带着哭腔,无比自责。 姜晚晚拉住她的手,疲惫地摇摇头:“不怪你,秀儿。是她们……步步紧逼。” 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冰冷而坚定。皇后的警告言犹在耳,贵妃的恨意已摆在明面。 第39章 陷害 这日午后,姜晚晚刚服下苦涩的安胎药,正闭目养神,试图平复腹中两个小家伙不安分的踢腾。 殿外却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隐约夹杂着内侍尖利的呵斥和……一个男人粗嘎的哭嚎声? “怎么回事?”姜晚晚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春桃也变了脸色,连忙走到殿门边,隔着门缝向外张望,随即惊慌地回头: “主子!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侍卫!还……还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那男人哭喊着……哭喊着……” “哭喊什么?!”姜晚晚撑起身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春桃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他哭喊着……说……说您腹中的孩子……是……是他的骨肉!”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姜晚晚脑中炸响! 这荒谬绝伦、恶毒至极的污蔑,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放肆!”姜晚晚怒极攻心,眼前阵阵发黑,腹中胎儿也似感受到母亲的惊怒,剧烈地躁动起来,痛得她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谁敢在永寿宫撒野!春桃!出去看看!” 春桃强忍着恐惧,刚拉开殿门,一股寒风裹挟着更清晰的哭嚎声瞬间灌了进来: “晚晚!我的晚晚啊!你不能不认我啊!我才是孩子的爹!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他不行啊!他生不出孩子!十年了!一个蛋都没下过!你肚子里的……是我的种!是我的种啊!晚晚!你出来!你出来说句话啊!” 那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市井泼皮的无赖与绝望的疯狂,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剐在姜晚晚的尊严和性命之上! 殿外庭院里,已被手持兵刃、面色冷肃的御前侍卫团团围住。 几个内侍正死死按住一个拼命挣扎、头发蓬乱、满脸污垢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短打,脚上的草鞋都磨破了洞,一看便是最底层的市井之徒。 他涕泪横流,状若疯癫,一边挣扎一边朝着正殿方向嘶吼,污言秽语夹杂着对皇帝“不行”的恶毒诅咒,不堪入耳! 更让姜晚晚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庭院入口处,皇帝赵胤正负手而立! 他不知何时已到了,玄色的龙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万年玄冰,正冷冷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殿门口她的身上! 那目光里,是滔天的怒火,是刺骨的冰寒,是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审视与……杀意! 在皇帝身侧,贵妃正拿着丝帕,掩着口鼻,仿佛被那泼皮的污言秽语和腌臜气息熏到,眼底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毒与得意。 贤妃、淑妃等人也闻讯赶来,站在稍远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忧虑,眼神却如同冰冷的探针。 “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贵妃见皇帝目光冰冷,立刻带着哭腔上前一步,指着那还在嘶吼的泼皮,声音尖利。 “这不知死活的腌臜东西!竟敢秽乱宫闱!污蔑皇嗣!攀扯宁嫔妹妹!臣妾听了都替妹妹委屈!这等诛九族的大罪,定要严查!还妹妹一个清白!” 她句句“委屈”、“清白”,却字字都在火上浇油,将那“秽乱宫闱”、“污蔑皇嗣”的罪名死死扣住! “晚晚!晚晚你出来啊!你看看我!我是你栓子哥啊!” 那泼皮男人被侍卫按得跪倒在地,依旧拼命昂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殿门口的姜晚晚,嘶声力。 “你忘了咱们在常熙堂,你忘了你是怎么抱着我说……说这辈子就认我一个男人……说等有了钱就跟我远走高飞,晚晚!你不能攀了高枝就忘了旧情啊!” “孩子是我的!是我的!皇上!皇上您明鉴啊!她肚子里的野种不是您的!是奴才的!是奴才的种啊!” “污言秽语!污言秽语!” 贤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泼皮怒斥。 “皇上!此等刁民,满口胡言,秽乱宫闱,攀诬妃嫔,罪该万死!应即刻杖毙,以儆效尤!” 她看似义愤填膺,却只提杖毙泼皮,对宁嫔是否清白避而不谈。 淑妃捻着佛珠,闭目喃喃: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等恶语,污人清听,损我皇族威严……宁嫔妹妹……唉……” 一声叹息,充满了悲悯与忧虑,更添几分暧昧不明的意味。 “宁嫔!” 皇帝赵胤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气,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姜晚晚身上,“此人……你可认得?!”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姜晚晚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瞬间冰冷下去! 她看着庭院中那个状若疯癫、满口污秽的陌生男人,看着皇帝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与杀意,看着贵妃等人脸上或明或暗的恶毒与幸灾乐祸……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十年无子!皇帝心中那根最深的刺!如今被这恶毒的阴谋,用最下作、最诛心的方式狠狠揭开! 她怀的双生祥瑞,瞬间成了最可疑的“野种”!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隐忍,在皇帝那根深蒂固的怀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嫔妾……” 姜晚晚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声音嘶哑破碎。 “嫔妾……不认识此人!”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带着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与屈辱,直直地迎向皇帝冰冷的目光! “不认识?” 贵妃立刻尖声接口,带着夸张的惊讶。 “宁嫔妹妹,你可要想清楚啊!这泼皮可是指名道姓,说得清清楚楚!若非真有私情,他怎敢如此攀诬?又怎知常熙堂那等偏僻去处?皇上!” 她转向皇帝,语气带着煽风点火的急切,“此事太过蹊跷!定要严查!否则,皇家血脉混淆,天家威严何存?!” “晚晚!你好狠的心啊!” 那泼皮男人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挣扎得更加疯狂,涕泪横流地哭嚎。 “你忘了你亲口答应给我生儿子了吗?你忘了你在我身下承欢时说的话了吗?你说皇帝老儿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污言秽语如同最肮脏的泥浆,劈头盖脸地泼向姜晚晚! 每一句都是精心设计的毒箭,直指皇帝最深的隐痛和最不容侵犯的尊严! 皇帝赵胤的脸色,在泼皮一声声“银样镴枪头”、“绿帽子”、“野种”的嘶吼中,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周身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让整个庭院如同冰窖! “宁嫔!” 皇帝的声音如同从齿缝里磨出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森然,“你……还有何话说?!” 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和她腹中的胎儿一同撕碎! 姜晚晚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腹中的剧痛和心头的绝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看着贵妃嘴角那抹得逞的冷笑,看着贤妃淑妃眼中那虚假的担忧…… 她知道,这是她入宫以来,最大的一场生死劫!稍有不慎,她和腹中两个孩子,都将万劫不复!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用这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眼神中的屈辱和愤怒渐渐沉淀,化为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冰冷光芒。 “皇上!”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压力而嘶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泼皮的哭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嫔妾……清者自清!此等构陷,下作至极!嫔妾愿与此獠……当面对质!” 第40章 对质 “当面对质?” 皇帝赵胤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丝被忤逆的暴怒。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盯着姜晚晚,那眼神仿佛要将她连同她腹中的胎儿一同洞穿、碾碎! 庭院内死寂一片,只有那泼皮男人被侍卫捂住嘴后发出的呜呜挣扎声,和寒风刮过枯枝的呜咽。 贵妃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更深的恶毒和兴奋。贤妃、淑妃等人也屏息凝神,眼神如同冰冷的探针。 “好!”赵胤猛地一甩袖袍,玄色的衣袂带起一阵寒风。 “朕倒要看看,你如何自证清白!把这腌臜东西的嘴松开!让他说!一字一句,给朕说清楚!”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让整个庭院的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侍卫松开手。那泼皮男人如同濒死的鱼得到喘息,贪婪地吸了几口气,随即又嚎啕起来,涕泪横流地扑向姜晚晚的方向,被侍卫死死按住: “晚晚!我的晚晚!你终于肯见我了!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晚晚,眼神充满了贪婪、绝望和一种令人作呕的“深情”。 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带着哭腔,开始了精心编排的“故事”。 “你忘了?去年冬天,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天冷得滴水成冰!你……你在常熙堂被人冷落,冻得手都裂了口子!是我……是我心疼你,翻墙进去,把我唯一一件厚棉袄裹在你身上!” “抱着你……给你暖手……你……你那时候哭着说,这深宫不是人待的地方,皇帝……皇帝他……” 他故意顿住,畏惧地瞥了一眼皇帝铁青的脸,才继续说。 “……说他不把你们当人看!说你就稀罕我栓子这样的实诚汉子!说等开春,攒够了银子,就跟我……跟我回乡下过日子!给我生儿子!” 他描绘得极其“真实”,甚至姜晚晚当时可能的“怨怼”心理,都编造得有鼻子有眼,极具蛊惑性和煽动力!将一个“被深宫折磨、寻求慰藉、与旧情人私通”的故事勾勒得栩栩如生! “你胡说!” 春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泼皮尖声怒斥。 “我家主子清清白白!从未见过你这等腌臜东西!你如何翻墙进去?侍卫都是摆设吗?!” “侍卫?” 泼皮男人露出一丝市井无赖的狡黠。 “嘿嘿,只要有心,总能找到空子钻!那晚……那晚正好是祭灶,侍卫们换防,都去前头领赏钱暖和了!我栓子在京里混了十几年,翻个墙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转向姜晚晚,语气带着“哀怨”和“控诉”。 “晚晚!你倒是说话啊!那晚……那晚你在我怀里,只有我栓子……只有我栓子才是真疼你!你还说……说要是怀了我的种,就说是皇帝的!” “反正他也生不出来!正好替咱们儿子挣个泼天富贵!晚晚!这些话……都是你亲口说的啊!你不能不认账啊!”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将最恶毒的污水,用最“情真意切”的方式泼向姜晚晚! “住口!” 姜晚晚气得浑身发抖,腹中剧痛再次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这污言秽语,字字诛心!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剧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直射向那泼皮: “我从未见过你!更未听过这等荒谬绝伦、下作无耻的污蔑!你受何人指使?竟敢攀诬皇嗣,污蔑本宫,诋毁圣上?!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指使?哈哈哈!” 泼皮男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大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晚晚!都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清高?!没人指使我!是我栓子舍不得你!” 他后面的话被侍卫再次死死捂住,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够了!” 皇帝赵胤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他额角青筋暴跳,脸色铁青,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那泼皮一声声“生不出蛋”、“银样镴枪头”、“绿帽子”的控诉,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践踏着他作为帝王、作为男人最不容触碰的尊严和隐痛! 他死死盯着姜晚晚,那目光充满了被羞辱的暴怒、被背叛的耻辱,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宁嫔!”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此人言之凿凿,细节清晰!你……作何解释?!”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狠狠砸在姜晚晚心上! “皇上!” 贵妃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沉痛”和“正义”。 “此等刁民固然可恨,但……空穴不来风!宁嫔妹妹……唉,臣妾本不愿相信,可这……这实在令人心寒!事关皇家血脉纯正,皇上万不可心慈手软!定要彻查到底!若宁嫔妹妹当真清白,也好还她一个公道!若……” 她故意停顿,留下无尽遐想。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气弱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皇上息怒。” 皇后沈氏在宫女的搀扶下,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庭院入口处。 她脸色苍白,眉宇间带着长途行走的倦色和深深的忧虑,仿佛刚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她缓步上前,目光扫过状若疯癫的泼皮、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姜晚晚,最后落在盛怒的皇帝身上,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此等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有损圣听,更损我皇家威严。皇上龙体要紧,切莫为这等狂悖之言气坏了身子。” 她走到皇帝身边,轻轻抚了抚皇帝的背,温声道: “宁嫔身怀双麟祥瑞,乃上天所赐,举国同庆。此等卑劣构陷,其心可诛!然……”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无比严肃,看向姜晚晚,“事关皇嗣血脉,关乎国本社稷,亦关乎皇上清誉,确不可等闲视之!若任由此等流言蜚语滋生,恐动摇国本,寒了天下臣民之心!”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臣妾以为,当务之急有三。其一,即刻将此狂徒押入慎刑司,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的嘴,查出幕后主使!是何人如此恶毒,竟敢构陷皇嗣,污蔑妃嫔,诋毁圣上!其二。” 她看向姜晚晚,眼神充满了“关切”和“无奈”。 第41章 加强防卫 “为证宁嫔清白,也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宁嫔妹妹,恐怕需得暂时……移居别苑静养,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前,非太医诊脉,不得见外人。其三,太医院需得加派人手,日夜轮值,务必确保皇嗣万无一失!若有闪失,唯太医院是问!” 姜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移居别苑?不得见外人?这无异于将她彻底隔离,如同待宰的羔羊! 在那远离帝后视线的地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悄无声息的“意外”? 还是无休止的“审问”?腹中的孩子……她看着皇后那看似悲悯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 “皇后娘娘!” 姜晚晚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嫔妾冤枉!他口口声声说与臣妾有私情,说得出时间地点!臣妾敢问,腊月二十三,灶王节,宫中各门落钥时间提前,侍卫巡查加倍!他一个市井泼皮,如何能翻越宫墙,避开重重守卫!” 她目光如电,射向那被按住的泼皮: “你说本宫与你私通,说本宫在你怀中诉说怨怼!本宫问你!本宫当日所着是何颜色、何种样式、何种料子的宫装?!” “常熙堂后院草垛旁,有一株老槐树,还是有一口水井?!你既翻墙而入,是从东墙翻入,还是西墙?!墙高几许?!” 她语速极快,字字清晰,抛出一连串只有真正在常熙堂生活过的人才能回答的细节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对方谎言的核心——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 那泼皮男人被问得一愣,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他显然没料到姜晚晚会如此冷静地反击,问出这些刁钻的问题! 他只是被幕后之人灌输了编造好的“故事”,哪里知道常熙堂后院的槐树水井? 哪里记得宫装样式料子?更别提宫墙高度和荆棘了! “我……我……” 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那……那天晚上太黑了……我……我没看清你穿的啥……草垛……草垛旁边……好像……好像是有棵树……是……是槐树!对!是槐树!墙……墙是从西边翻的……不高……没……没荆棘!” 他语无伦次,漏洞百出!与姜晚晚记忆中常熙堂后院的实际布局完全对不上! “你撒谎!” 姜晚晚厉声喝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常熙堂后院西墙紧邻侍卫值房!日夜有人值守!东墙高达丈许,墙下遍布荆棘!后院草垛旁只有一口枯井,并无槐树!” “我当日所穿,是内务府统一发放的靛蓝色粗布冬装!你连这些都不知道,也敢在此信口雌黄,污蔑我?!” 真相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泼皮精心编织的谎言!庭院内一片哗然!侍卫们看向泼皮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贤妃、淑妃等人也面露惊疑。 那泼皮男人彻底慌了神,眼神惊恐地乱瞟,似乎想寻找什么依靠,口中胡乱喊着: “我……我记错了!是东墙!是东墙!有荆棘!对!有荆棘!扎了我一手!衣服……衣服是……是蓝色的!蓝色的!晚晚!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孩子……孩子真是我的!”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攀诬!” 皇后沈氏猛地一声怒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脸色因愤怒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皇上!您都听见了!此獠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分明是受人指使,蓄意构陷皇嗣,污蔑妃嫔,诋毁圣上!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她转向侍卫,凤目含威,“还愣着干什么?!将这满口胡言、构陷祥瑞的狂徒,即刻拖下去!打入天牢!给本宫严刑拷问!务必揪出幕后黑手!若让他死了,唯你们是问!” 侍卫们如狼似虎,立刻将那哭嚎挣扎的泼皮堵上嘴,粗暴地拖了下去,哭嚎声迅速消失在宫墙之外。 皇后转向皇帝,语气沉痛而坚定: “皇上!此等卑劣构陷,意在动摇国本,离间天家!宁嫔妹妹受此大辱,身心俱疲,腹中祥瑞更是受惊不小!” “臣妾恳请皇上,为安皇嗣之心,也为堵住那可能被幕后之人利用的悠悠众口,是否……还是按臣妾先前所言,让宁嫔妹妹暂离这是非之地,移居清静别苑静养?” “待幕后黑手查明,真相大白,再风风光光迎妹妹回来?太医院也可随行,确保万无一失。” 皇帝赵胤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泼皮的谎言被戳穿,让他滔天的怒火稍稍平息,但被当众揭开“不行”伤疤的耻辱和疑心,却如同毒蛇般缠绕心头。 他冰冷的目光在姜晚晚苍白倔强的脸上和皇后“忧国忧民”的面容上逡巡,深沉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愤怒、疑虑、一丝被愚弄的难堪,以及对那双生祥瑞难以割舍的重视。 “皇上!” 姜晚晚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不适和阵阵眩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冰冷的金砖寒意刺骨,她却浑然不觉,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混杂着屈辱、愤怒和绝望,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嫔妾遭此奇冤,百口莫辩!若移居别苑,岂非坐实了流言?!嫔妾死不足惜!可嫔妾腹中双生皇嗣,乃皇上血脉!乃大胤祥瑞!” “若因嫔妾之故,使祥瑞蒙尘,使皇上清誉受损,嫔妾万死难辞其咎!恳求皇上!允嫔妾留在永寿宫!只求……只求亲眼看着陷害嫔妾、辱及圣躬的幕后黑手伏诛!” “只求……只求皇上亲见嫔妾腹中麟儿平安降生,以证嫔妾清白!” 庭院内再次陷入死寂。寒风卷过,吹得人遍体生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 皇帝赵胤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鹰隼,在跪地泣血的姜晚晚、神色“沉痛”的皇后、以及远处眼神各异的妃嫔身上一一扫过。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紧如铁。最终,那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翻涌的暴怒与疑云,被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帝王的权衡与冷酷所取代。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如同最终的审判: “宁嫔,暂留永寿宫。” “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任何人,无朕手谕,不得擅入探视!” “太医院,加派三倍人手,十二时辰轮值!皇嗣若有半分差池,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高德全!” “奴才在!” 总管太监连忙应声。 “彻查!给朕彻查到底!三日之内,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皇帝的声音带着毁灭一切的森然杀意,“查不出来,慎刑司上下,提头来见!” 话音落下,皇帝不再看任何人,猛地拂袖转身,玄色的龙袍卷起一阵寒风,大步流星地离去。 那背影带着滔天的余怒和深不可测的寒意。 皇后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如同被抽空力气的姜晚晚,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宫女的搀扶下也转身离去。 贵妃、贤妃等人也各怀心思地告退。贵妃临走前,那淬毒的目光在姜晚晚身上剐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 庭院内很快只剩下姜晚晚、春桃和一队面无表情、如同铁塔般将永寿宫正殿团团围住的御前侍卫。 “主子!” 春桃哭着扑上去,想要搀扶姜晚晚。 姜晚晚却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溅落在冰冷的金砖上,触目惊心! 腹中剧痛如同刀绞,巨大的压力和绝望终于击垮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42章 温柔 皇帝赵胤那道冰冷决绝的旨意,如同沉重的枷锁,将永寿宫正殿彻底锁死。 御前侍卫如同铁铸的雕像,面无表情地将宫殿围得水泄不通,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与纷扰。 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唯有铜盆中银霜炭偶尔的噼啪声,撕扯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姜晚晚在昏迷中被腹中剧烈的绞痛生生拽回人间。 意识尚未完全清明,便感受到两只小手在腹中慌乱地踢打冲撞,力道大得让她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寝衣。 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上的剧痛双重折磨下,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主子!主子您醒了!” 春桃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湿润的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她额角的冷汗和唇边的血迹,“您吓死奴婢了!太医!太医!主子醒了!” 张济带着两位副手几乎是冲进来的。诊脉、施针、查看舌苔、询问感受……三人面色凝重,动作却异常轻柔。 张济搭在姜晚晚腕上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滑数有力的双胎脉象,此刻却带着一种惊悸过后的紊乱和虚弱。 “宁嫔娘娘,”张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您急怒攻心,气血逆乱,已伤及心脉!更兼胎气大动,双胎受惊,脉象躁急不稳!此乃大凶之兆!” “万不可再有任何情绪激荡!需得平心静气,卧床静养!臣等即刻调整药方,加重安神固元、平复胎气之药!娘娘,为了皇嗣,也为了您自己,请务必……务必珍重啊!” 他语气恳切,眼中是真切的担忧。 苦涩的药汁很快被春桃小心翼翼地喂下。 姜晚晚闭着眼,任由那浓郁的苦味在口中弥漫,仿佛只有这真切的苦,才能压住心头那更深的绝望与冰凉。 皇帝的旨意言犹在耳——“暂留永寿宫”、“不得踏出宫门”、“不得擅入探视”。 这看似“留下”的恩典,实则是更森严的囚笼! 她被彻底孤立了,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待幕后黑手再次发难,或是腹中胎儿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腹中的剧痛在针药的作用下稍稍缓解,但两个小家伙似乎也耗尽了力气,动作变得微弱而频繁,带着一种不安的躁动,紧紧揪着姜晚晚的心。 她抚摸着高耸的腹部,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搏动,泪水无声滑落。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们……把你们带到这步步惊心的险境……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没有通传,没有脚步声。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殿门口。是皇帝赵胤。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高大的身影立在门边,挡住了殿外透入的些许天光。 那张素来冷峻威严的脸上,此刻没有白日的震怒杀伐,只余下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沉寂的古潭,越过跪伏在地的太医和宫女,静静地落在软榻上那个苍白脆弱、泪痕未干的女人身上。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张济等人伏得更低,大气不敢出。春桃也慌忙跪倒,心脏狂跳。 赵胤的目光在姜晚晚毫无血色的唇和明显起伏不稳的胸口停留片刻,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缓步走近,步履无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带来一阵沉水香的气息,混合着殿内浓重的药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榻边,垂眸看着姜晚晚。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的冰锥,也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沉重倦怠的凝望。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殿内只有姜晚晚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和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赵胤缓缓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玉扳指冰凉触感的手,并未落在姜晚晚的肩头或手上。 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覆在了她高高隆起的、因胎儿不安躁动而微微起伏的腹部。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的力量。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清晰地传递到姜晚晚紧绷的肌肤上,也传递到腹中那两个躁动不安的小生命身上。 奇迹般地,腹中那频繁而微弱的踢打,在那温暖手掌的覆盖下,竟渐渐平复了下来。 两个小家伙仿佛感受到了父亲掌心的温度与沉稳的心跳,不再像受惊的小兽般胡乱冲撞,动作变得柔和、规律,如同找到了安全的港湾。 姜晚晚的抽泣声也慢慢止住了。她闭着眼,泪水却流得更凶,只是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一种混杂着委屈、后怕和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大手的温度、力度,以及那沉稳之下深藏的、不易察觉的……珍视? 赵胤的手掌在她腹部停留了许久,感受着掌下那生命的律动从慌乱归于平稳。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深潭般的眸底,翻涌的疲惫似乎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是责任?是承诺?抑或是对这顽强生命本身的动容? 他缓缓收回手,那温热的触感骤然消失,让姜晚晚心头莫名一空。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温和: “张济。” “微臣在!” 张院判连忙应声。 “皇嗣……如何?” “回皇上!娘娘急怒伤身,胎气震动,脉象不稳,需……需极度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臣等已加重安胎定惊之药,必当竭尽全力,护佑皇嗣周全!” 张济的声音带着惶恐与坚定。 “嗯。” 赵胤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到姜晚晚苍白的脸上,沉默片刻,才道: “药,按时用。缺什么,让内务府去办。” 他的话语依旧简洁,却少了往日的疏离与威压。 “高德全。” “奴才在!” 总管太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传朕口谕:永寿宫守卫,轮值加倍,不得有丝毫懈怠。除太医及……林答应外,任何人,无朕亲笔手谕,胆敢擅闯惊扰宁嫔者,无论品阶,立斩不赦。” 最后四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森然,清晰地回荡在殿内,是对所有人的警告,也是对这座囚笼内唯一安宁的许诺。 “嗻!” 高德全的声音带着凛然。 赵胤不再停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闭目流泪的姜晚晚和她隆起的腹部,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殿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殿内久久不散的沉水香气息,和那句“立斩不赦”的余威。 寝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却不再是之前的死寂。空气中仿佛残留着帝王掌心那短暂却真实的温度,和那句温和的“药,按时用”。 春桃跪在地上,直到皇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抬起头,脸上又是泪又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主子……您……您听见了吗?皇上……皇上他……”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皇上不仅亲自来了,没有质问,没有怒火,反而……反而那样小心翼翼地摸了小主子!还下了那么严厉的旨意保护主子!这……这简直是破天荒! 姜晚晚缓缓睁开眼,泪水依旧无声流淌,但眼神中的绝望已被一种复杂的酸涩和微弱的暖意取代。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腹中的孩子也彻底安静了下来,仿佛在父亲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她想起了凝露池畔他冰冷的警告与最终的那声“滚”,想起了风雪夜里他留下的外袍。 想起了松间寒露下他饮下那杯露水的沉默,想起了龙床上他最后的审视与那句冰冷的“下去”。 也想起了他翻她绿头牌时的随意,得知有孕时的震惊喜悦,以及方才那无声的靠近、温热的掌心、疲惫却温和的嘱咐,还有那句斩钉截铁的“立斩不赦”…… 这个男人,是冷酷的帝王,心中有着十年无子的隐痛与多疑。 他可以在盛怒之下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带着一身疲惫,悄悄来到她的榻前,用掌心无声地安抚受惊的妻儿。 他的温柔,如同藏在厚重玄冰下的微弱火种,吝啬、短暂、带着帝王的权衡与疏离,却在此刻,给了濒临崩溃的她一丝真实的、喘息的余地。 “春桃,”姜晚晚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平静,“扶我起来……喝药。” 药再苦,也要喝下去。 第43章 幕后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灼烧着食道,却也带来一丝暖意和力量。 姜晚晚靠在引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褪去绝望,沉淀为一种冰冷的锐利。 “春桃,”她声音嘶哑却清晰,“拿纸笔来。” “主子,您要做什么?太医说了要静养……”春桃担忧地看着她。 “静养不是等死。”姜晚晚目光如炬,“那个泼皮,是破局的关键。他背后的人,绝不可能让他活着开口太久。皇上虽下令严审,但天牢……未必就铁板一块。” 她忍着腹中隐隐的抽痛,提笔蘸墨,字迹因虚弱而略显颤抖,却力透纸背。 写罢,她将纸折好,递给春桃: “想办法,务必在今日之内,将此信送到高总管手中,只能给他!告诉他,这是臣妾……为腹中皇嗣,为皇上清誉,所能尽的微薄之力。” 春桃看着纸上条理分明、直指要害的几点,眼中燃起希望:“主子放心!奴婢拼死也会送到!” --- 皇帝的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如铅。赵胤看着高德全呈上的密信,脸色阴沉得可怕。 信上所述,与他派心腹暗卫初步查证的结果不谋而合!尤其是“草垛已清空”、“灰鼠皮袄”这两点铁证,更是将栓子的谎言彻底钉死! “砰!”赵胤一拳砸在御案上,龙目之中杀机暴涨。“好!好一个毒妇!竟敢如此算计朕的皇嗣,辱及朕躬!” 他看向高德全,声音冰冷刺骨:“栓子,开口了吗?” 高德全连忙跪下:“回皇上,那泼皮骨头硬,起初只一味喊冤,说是真心倾慕宁嫔娘娘才……才口不择言。但用了刑,尤其是得知宁嫔娘娘列出的这几条铁证后,精神便有些崩溃了。他……他吐露了一个名字……” “谁?!”赵胤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高德全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恐惧: “他……他说是……贵妃娘娘宫里的管事太监,福安!是福安找到他,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还给了他一张宫内简图和侍卫换防的大致时辰。” “教他如何混进西华门附近,如何避开巡逻,如何掐准时间在永寿宫门前闹事……连那些污言秽语,都是福安一句一句教的!福安还说,只要他照做,事成之后保他全家富贵,若不成……他全家也别想活!” “福安?贵妃!”赵胤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贵妃王氏,家世显赫,骄纵跋扈是出了名的,但如此恶毒大胆,竟敢策划这等诛心之局,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尤其是那句“生不出蛋”,简直是刻意往他心窝最痛处捅刀子! “福安人呢?!”赵胤厉声问道。 “奴才已派人去贵妃的长春宫拿人,但……”高德全声音艰涩。 “去的人回禀,福安……已在自己房中……悬梁自尽了!只留下一封认罪书,说是自己因曾被宁嫔娘娘责罚过怀恨在心,才铤而走险构陷,与贵妃娘娘……绝无干系!” “自尽?认罪书?”赵胤怒极反笑,“好一个死无对证!好一个忠心护主!王氏,你当朕是傻子吗?!” 死一个太监就想把贵妃摘干净?这拙劣的弃车保帅,反而更坐实了贵妃就是幕后主使! 福安一个太监,没有主子的授意,哪来的胆子、哪来的资源去策划如此精密的构陷?那大笔银钱从何而来?宫内地图和侍卫轮值细节,岂是一个管事太监能轻易弄到手的? “传旨!”赵胤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帝王之怒。 “贵妃王氏,御下不严,纵容恶奴构陷皇嗣,辱及君父,其行可鄙,其心当诛!即刻褫夺贵妃封号,降为嫔,禁足长春宫,非诏不得出!” “宫中一应事务,暂由贤妃、淑妃协理皇后处置!长春宫所有宫人,一体拿下,交由慎刑司严审!务必给朕撬开他们的嘴!朕倒要看看,还有多少魑魅魍魉藏在里面!” “另,”他眼中寒光一闪。 “查抄福安住所及贵妃王氏所有库房、私产!给朕一寸一寸地搜!特别是近期大笔不明银钱往来,以及与宫外联络的证据!还有,给朕查清楚,那张宫内地图,侍卫轮值时辰,到底是从哪个环节泄露出去的!涉事者,无论何人,一律严惩不贷!” “嗻!”高德全领旨,额头冷汗涔涔。皇上这是动了真怒,要连根拔起啊! --- 圣旨如雷霆般降下,震动了整个后宫。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妃王氏,转眼间成了王嫔,被剥去华服珠翠,幽禁在骤然冷清的长春宫正殿。 宫人们被如狼似虎的慎刑司太监拖走,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昔日煊赫的长春宫,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消息传到永寿宫时,姜晚晚正由张济诊脉。 “主子!成了!皇上圣明!”秋葵几乎是冲进来报喜,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贵妃……不,王嫔被褫夺封号,降位禁足了!她的心腹福安自尽了,但皇上根本不信,下令彻查长春宫所有人,还要抄检库房!” 姜晚晚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了一丝。皇帝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迅速和激烈。 “知道了。”她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抚摸着安静了许多的腹部。 “孩子,害我们的人,暂时……受到惩罚了。” 张济收回诊脉的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恭喜娘娘!胎气虽仍弱,但已比昨日平稳许多,脉象中的惊悸之象也有所缓和!娘娘心结稍解,于龙胎大有裨益!只要继续安心静养,按时服药,定能化险为夷!” 几日后,慎刑司的初步结果呈到了御前。虽然长春宫的宫人大多咬死不知情,但在严刑拷问和抄检出的铁证面前,贵妃的罪责已难以洗脱。 在福安床下暗格搜出大量来路不明的金锭,经查,与王嫔父亲、兵部侍郎王崇近期一笔说不清去向的“炭敬”银两印记相符。 同时,栓子家人在其老家地窖中,也搜出了同样印记的金锭。 侍卫副统领赵勇的一个远房表亲,在赌场欠下巨债,被福安派人设计引诱,利用其醉酒后套出了部分西华门附近侍卫轮值的细节。赵勇及其表亲已被拿下。 数名长春宫低等宫女熬刑不过,招认曾多次听贵妃在私下咒骂宁嫔是“下贱胚子”、“走了狗屎运”,更咬牙切齿地说过“凭她也配生下祥瑞双胎?本宫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享!”之类的话。 铁证如山! 赵胤看着供词和物证,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王家,手伸得太长了! 竟敢动用军饷来构陷他的皇嗣!还有那侍卫处的纰漏……这后宫,这前朝,是该好好清洗了! “传旨,”赵胤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滔天的杀意。 “王氏,心肠歹毒,构陷皇嗣,秽乱宫闱,其罪当诛!念其曾侍奉多年,且父兄尚在朝为官,赐……白绫。王氏一族,男丁夺职流放三千里,永不录用;女眷没入掖庭为奴。兵部侍郎王崇,贪墨军资,结交内侍,着革职查办,家产抄没!” “另,侍卫副统领赵勇,渎职懈怠,着革职,杖一百,流放岭南。其表亲,杖毙。” “嗻!”高德全心中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火,王家算是彻底完了。 --- 一道白绫,终结了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王氏的性命。 王家的倒台,如同在后宫投下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人人自危,尤其是曾与贵妃走得近或暗中推波助澜的妃嫔,更是噤若寒蝉。 永寿宫内,姜晚晚得知王氏最终的下场,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更深的寒意和警惕。 贵妃倒了,是咎由自取,但这场风暴中,皇后沈氏始终片叶不沾身,甚至最后还“公允”地协理了处置事宜。 皇帝的疑心,会因此彻底消散吗?那幕后,是否真的只有贵妃一人? “主子,林小主来了!”春桃欣喜地通报。皇帝的口谕生效了,林秀儿是唯一被允许进入永寿宫探视的人。 林秀儿快步进来,看到姜晚晚虽然依旧憔悴,但精神尚好,才大大松了口气,扑到床边,眼泪就下来了: “晚晚!你可吓死我了!听到那些混账话的时候,我差点冲出去撕了那泼皮的嘴!幸好……幸好你没事!皇上英明,处置了那个毒妇!” 姜晚晚握住她的手,感受到真切的暖意:“秀儿,我没事了。只是……”她看向殿外森严的守卫,“这永寿宫,暂时还是出不去的牢笼。” 林秀儿抹了把眼泪,压低声音: “外面都传疯了!都说你是福星,有天神庇佑!连那么恶毒的构陷都能化解,还让那不可一世的贵妃……呸,王氏得了报应!晚晚,你现在可是真正的‘祥瑞之母’了!皇上……皇上心里定是明白的。” 姜晚晚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祥瑞?不过是皇帝需要的一个象征,一把暂时保护她的伞罢了。 真正的危机,来自那个端坐凤位、永远挂着贤德微笑的皇后。她看向林秀儿:“秀儿,你帮我留意着……皇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林秀儿会意,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皇后娘娘……这几日倒是如常,协理宫务,安抚人心,还特意下令后宫不许再议论此事,违者重罚。看着……是极公正的。” 皇后借皇帝的手除掉了最大的对手贵妃,又维持了自己贤德公允的形象,还让她姜晚晚依旧处于被半软禁、被怀疑的状态……一石三鸟,手段何其高明! 皇后沈氏,在凤仪宫中听着心腹汇报永寿宫和王家的结局。 她捻着佛珠,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王氏这个蠢货,终究是把自己作死了,倒省了她不少手脚。 姜晚晚……确实是个麻烦,命硬,运气也好得邪门。 不过,不急。双胎生产,本就是鬼门关。 祥瑞的光环越盛,摔下来的时候就越惨。 皇帝心中的那根刺,只要还在,就总有可用之时。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幽深地望向永寿宫的方向。 第44章 准备 永寿宫寝殿内,空气沉凝得如同胶质,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银霜炭的暖息,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姜晚晚斜倚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榻上,腹部高耸得惊人。 张济收回诊脉的手,花白的眉头紧锁,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娘娘,”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双胎已足月,随时可能发动。胎位……虽经老臣竭力调整,仍非完全顺遂,一个尚可,另一个……略有横斜之兆。且娘娘心脉受损未愈,气血双亏,此乃生产之大忌!万不可再拖延,需即刻着手准备,否则……恐有危殆!”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姜晚晚心上。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然。 “张院判,本宫和孩子的性命,就托付给您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是!”张济深深一揖,立刻雷厉风行地指挥起来。 “春桃、秋葵,速带人将西暖阁彻底洒扫熏蒸!所有帐幔帘幕换成素净棉布,地面铺设厚毡!取库房新进的白叠布,多多益善,沸水煮过晾干备用!” “去内务府传话,守月姥姥和接生嬷嬷,要最好的、经验最老道的,立刻召来永寿宫候命!记住,是立刻!”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整个永寿宫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沉稳的脚步声取代了平日的寂静,宫人们屏息凝神,传递物品、洒扫熏蒸、煎煮汤药,一切都在一种压抑的肃穆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西暖阁很快被布置成了一间虽不华丽却异常洁净的产房,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艾草和烈酒混合的消毒气息。 皇帝赵胤的旨意紧随而至。流水般的赏赐抬进了永寿宫——百年老参、价比黄金的雪莲、成盒的极品东珠、各色珍稀药材,以及专供产妇的上等血燕和滋补品。 然而,比这些赏赐更重要的,是那道口谕: “着太医院院判张济领副院判及三名精干太医,十二时辰轮值永寿宫,不得片刻离人!守月姥姥、接生嬷嬷,皆由皇后亲自遴选,报朕过目后即刻入永寿宫待产。” 旨意冰冷严苛,透着帝王对“祥瑞”皇嗣不容有失的绝对意志,却也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将这产房围得更加密不透风。 皇帝的疑心,并未因处置了贵妃而消散,这份森严的保护里,依旧藏着审视与不信任。 林秀儿是唯一被允许进入内殿陪伴的人。她看着姜晚晚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硕大的腹部,眼圈通红,紧紧握住姜晚晚冰凉的手: “晚晚,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皇上派了最好的太医,皇后娘娘也亲自挑选了稳婆,定会平安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但微微的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姜晚晚虚弱地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秀儿,我不怕。” 她的目光越过林秀儿,投向殿外森严的守卫阴影,“我只是……需要你再帮我一次。” 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 “替我留意……皇后送来的那两个稳婆。还有,若有机会,探探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叫锦书的姑姑。她前日送皇后赏赐的婴孩衣物来时,眼神……不太对。” 林秀儿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姜晚晚的担忧,用力点头:“你放心!我记下了!” 皇后沈氏端坐凤仪宫,听着心腹太监的回报,指尖慢悠悠地拨弄着一串温润的翡翠佛珠。她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眼神却幽深如古井。 “皇上倒是紧张得很。也罢,双生祥瑞,自然金贵。” 她放下佛珠,端起汝窑天青釉茶盏,轻轻撇去浮沫。 “本宫亲自挑的那两位嬷嬷,都是伺候过先帝嫔妃生产的老人了,经验丰富,手脚也利落。告诉她们,好生伺候宁嫔生产,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另外...”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寒意,“锦书,本宫库房里那对羊脂白玉雕的麒麟送子佩,取出来,等宁嫔平安生产了,本宫亲自去贺喜,给孩子戴上,讨个吉利。” 锦书垂首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闪。 永寿宫内,两名被皇后“精挑细选”的守月姥姥和接生嬷嬷被领了进来。 为首的李嬷嬷年约五十,面容刻板严肃,眼神锐利如鹰,行礼一丝不苟;另一位孙嬷嬷稍年轻些,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殿内各处。 张济如临大敌,仔仔细细地盘问了她们接生双胎的经验、应对难产的方略,甚至考校了几味关键药材的用法,两人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姜晚晚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孙嬷嬷借着为她整理被褥的机会,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时,姜晚晚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看似随意的触碰,带着一丝探查的力道,绝非善意。 夜幕低垂,永寿宫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中的孤岛。 姜晚晚腹中的阵痛开始变得频繁而规律,虽然尚未达到撕心裂肺的程度,但那持续的、不断收紧的坠胀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提醒着那个命悬一线的时刻步步逼近。 春桃和秋葵寸步不离,一个用温热的帕子不断擦拭她额角的冷汗,一个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着参汤。 张济每隔一刻钟便来请一次脉,神情紧绷,不断调整着药方的剂量。 那两名稳婆也被安排在隔间候命,李嬷嬷闭目养神,气息沉稳;孙嬷嬷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眼神不时瞟向产房的方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殿外传来通禀:“皇上驾到!” 玄色的身影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赵胤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眉宇间笼罩的沉郁和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焦灼,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挥手止住了众人的行礼,目光直接落在榻上脸色惨白、被阵痛折磨得微微蜷缩的姜晚晚身上。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他走到榻边,沉默地站了片刻,殿内的烛火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高德全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碧绿、流光溢彩的老参,参须完整,形态如龙,一看便是稀世珍品。 “东北刚进贡的千年龙纹参,给你吊气力。” 赵胤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姜晚晚艰难地睁开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虚弱地扯出一个笑: “谢……皇上。” 腹中又是一阵强烈的紧缩,让她闷哼出声,额上冷汗涔涔。 赵胤的目光在她痛苦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缓缓下移,落在那如同小山般剧烈起伏的腹部。 他伸出手,那只曾于深夜无声安抚过妻儿、带着玉扳指冰凉触感的手,再一次,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轻轻覆盖了上去。 掌下的震动强烈而急促,两个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掌心的温度与那无形却磅礴的压力,动作越发活跃,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不安地挣扎。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带着属于帝王的、沉甸甸的分量。 “朕的皇儿……”赵胤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和深藏的渴望,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垂首侍立的张济和屏风后隐约可见的稳婆身影,“必须平安降生。” 他的手掌在她腹上停留了比上次更久的时间,仿佛在感受那血脉相连的搏动,也像是在传递一种无声的、关乎生死的命令。 然后,他缓缓收回手,那令人心安的温热骤然消失,留下的是更深的孤寂和悬于头顶的帝王之剑。 “张济,”赵胤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朕就在东偏殿。有事,即刻来报。” 说罢,不再看姜晚晚,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的龙袍带起一阵冷风。 皇帝的存在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紧绷的池水。 他一走,殿内压抑的紧张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因为那句“朕就在东偏殿”而变得更加沉重。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姜晚晚闭着眼,细细体味着腹中愈发密集的宫缩,也回味着帝王掌心那短暂却沉重的温度。 “嬷嬷,”她忽然开口,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却异常清晰,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隔间,“本宫渴了,劳烦孙嬷嬷,去小厨房看看本宫要的参枣桂圆汤,可熬好了?” 第45章 生产 孙嬷嬷脸上那过分热情的笑容僵了僵,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李嬷嬷,又迅速垂下,应声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瞧瞧。” 她脚步略显仓促地退了出去,那背影里透着一丝被窥破心思的慌乱。 林秀儿立刻会意,捏了捏姜晚晚的手心,低声道:“我去盯着她。”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张济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警铃大作。他上前一步,对姜晚晚道: “娘娘,阵痛已密,胎动频繁,老臣需再为娘娘施针一次,尽力稳固胎元,疏导产道,为稍后生产再添一分把握。” 他看向候命的李嬷嬷,“李嬷嬷,烦请准备热水、烈酒、干净布巾,针后需即刻为娘娘按摩腰腹穴位,助其放松,积蓄气力。” 李嬷嬷这才睁开眼,目光锐利依旧,却沉稳地应了声:“是。” 动作麻利地指挥着宫女准备起来,一丝不苟,倒让人挑不出错处。 但这份刻板下的滴水不漏,在张济和姜晚晚眼中,反而更显得深不可测。 姜晚晚忍着又一阵强烈的宫缩,额上冷汗涔涔,咬牙点了点头。 张济取出细如牛毛的金针,屏息凝神,在姜晚晚周身几处大穴快速刺入捻转。 微弱的暖流随着针尖游走,暂时缓解了腹部的紧绷,但那深沉的坠痛感却如同潜伏的巨兽,随时会咆哮着挣脱束缚。 就在张济施针的紧要关头,殿外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似乎是孙嬷嬷在小厨房那边,正跟守着的太监宫女纠缠,声音尖利了些: “……不过是娘娘要的汤水凉了,我重新热一热,你们拦着作甚?耽误了娘娘进补,你们担待得起吗?” 接着是林秀儿清晰而冷硬的声音:“孙嬷嬷,娘娘入口的东西自有小厨房的人料理,你既不是厨娘,还是回产房候着要紧。张院判正在施针,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争执声很快被压制下去。张济的针也恰好完成,他迅速起针,沉声道:“娘娘,放松心神,尽量调匀呼吸。” 李嬷嬷立刻上前,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了姜晚晚的后腰和腹部几处穴位上。 她的手法极其老道,力道精准,按揉之下,肌肉的僵硬感确实有所缓解,但姜晚晚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这双手,既能助产,也能……杀人于无形! “呃……” 一阵比之前更猛烈、更持久的宫缩骤然袭来,如同钢刀在腹内搅动,姜晚晚猝不及防,痛呼出声,身体猛地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抠住了身下的锦褥,指节泛白。 止痛丸的药效,在持续加剧的产痛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娘娘!撑住!” 春桃和秋葵带着哭腔扑上来,用温热的帕子不断擦拭她瞬间涌出的冷汗,试图掰开她紧抠的手,怕她伤了自己。 张济脸色剧变,再次搭上姜晚晚的腕脉,触手所及,脉象滑数急促已如奔马,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躁动! “不好!胎气大动,宫缩过急!快!含参片!扶娘娘侧卧!” 他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李嬷嬷,立刻准备!娘娘随时可能发动!热水!烈酒!布巾!快!” 整个西暖阁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之中。宫女们端着铜盆热水小跑着穿梭,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沸煮过的白叠布被迅速传递进来。 李嬷嬷也收起了那副刻板,眼神变得极其专注锐利,飞快地净手,用烈酒再次擦拭,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她指挥着宫女将姜晚晚小心地扶成更利于生产的侧卧姿势,迅速检查着她身下的情况。 “宫口……已开三指有余!胎膜未破,但羊水隐有波动!” 李嬷嬷的声音冷硬而清晰,如同战报。 “娘娘!听老身口令!阵痛来时,深吸气,屏住,向下用力!像……像解大手那般!不要喊,喊了泄气!把力气用在下面!”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疯狂地撕扯着姜晚晚的神经和身体。 每一次宫缩都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从身体里硬生生挤出去。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寝衣和身下的褥子,头发湿漉漉地黏在惨白的脸颊上。 她死死咬着春桃塞进她嘴里的软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用尽全身残存的意志,按照李嬷嬷的指令,在剧痛的山巅奋力向下挣扎。 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全身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眼前阵阵发黑。 “用力!娘娘!再用力!看到一点乌发了!是头!是头啊!” 李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但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如磐石。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冰冷的夜风灌入。皇帝赵胤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并未在东偏殿安坐,而是就在附近,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玄色的龙袍上似乎也沾染了夜露的寒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深潭般的黑眸死死锁住榻上那个在剧痛中挣扎、如同濒死天鹅般的身影,以及李嬷嬷身下那隐约可见的一点胎发。 他一步步走进来,沉重的步履踏在地面的厚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高德全和侍卫被严令留在门外,殿内只剩下皇帝、太医、稳婆、宫女,和那个正在生死边缘搏命的产妇。 赵胤没有靠近床榻,只是停在几步之外,像一尊沉默而冰冷的雕像。 他不再看姜晚晚,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李嬷嬷和一旁冷汗涔涔的张济,声音低沉得如同滚雷,压过了姜晚晚痛苦的呜咽: “如何?”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逾千斤,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意志和对结果的绝对索求。 张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回皇上!娘娘产程急迫,宫缩剧烈,胎位……胎位虽尽力调整,但双胎之故,仍有风险!幸……幸而胎头已露,李嬷嬷经验丰富……” “朕问的是皇嗣!” 赵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恐惧而生的暴戾!十年了!整整十年! 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为他诞下血脉!空悬的太子位,朝野的议论,宗室的压力,早已成为他帝王生涯最深沉的隐痛和耻辱! 眼前这个女子腹中挣扎的,是他盼了十年、求了十年,甚至不惜雷霆手段也要保住的“祥瑞”,是他血脉的延续,更是他帝王尊严的证明!绝不容有失! 这声厉喝如同惊雷,震得殿内众人肝胆俱裂。连正在引导姜晚晚用力的李嬷嬷,手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剧痛中的姜晚晚,意识在混沌的深渊边缘挣扎,皇帝的暴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她的脑海。 十年无子……那份巨大的压力,那份深沉的渴望,那份不容置疑的索取……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精神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绝望猛地冲上心头! “啊——!” 她猛地吐掉口中的软木,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喊!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不顾一切地向下挣去! 仿佛要将这十年的压抑、这深宫的倾轧、这帝王的疑心与索求,连同腹中那沉甸甸的生命,一起彻底撕裂开来! “娘娘!用力!快用力!孩子要出来了!头!头出来了!肩膀!快!再用力!吸气!用力——!” 伴随着李嬷嬷急促的指令和姜晚晚最后一声耗尽生命的嘶喊,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如同天籁般的婴儿啼哭,骤然刺破了永寿宫死寂的夜空! “哇——!” 哭声细弱,却带着新生命最原始、最顽强的力量,瞬间击碎了殿内几乎凝固的死亡气息! 生了?生了! 张济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 春桃秋葵喜极而泣! 殿外守候的高德全和侍卫们,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赵胤那如同冰封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死死盯着李嬷嬷手中托着的那个浑身沾满血污和胎脂、正闭着眼睛奋力啼哭的小小婴孩,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起惊涛骇浪——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一种近乎虚脱般的释然……十年夙愿,一朝得偿! 第一个!他的第一个孩子!活生生的!会哭的!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惊喜几乎要淹没所有人的瞬间,李嬷嬷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更深的急迫和凝重: “娘娘!不能松气!快!跟着老身!吸气!用力!快啊!快用力——!” 姜晚晚在听到那声啼哭的瞬间,紧绷的意志几乎彻底松懈,巨大的疲惫和虚脱如同潮水般要将她淹没。 刚刚涌起的一丝喜悦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指甲深深陷入春桃的手臂,再次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嘶吼,身体如同濒死的鱼般奋力弹起,试图将腹中那另一个沉甸甸的生命推向光明的世界。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地狱,撕扯着她每一寸神经。 第46章 2000积分 “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边缘,第二声啼哭,带着一种滞涩、微弱,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般的挣扎,终于艰难地挤了出来!声音远不如第一声嘹亮,甚至带着令人心惊的嘶哑。 “出来了!出来了!” 李嬷嬷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手上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滞,飞快地清理着婴儿口鼻的污物,拍打着他青紫的小脚心,“快!快!气息太弱!热水!参汤吊气!快!” 张济几乎是连滚爬扑过去,接过那个明显气息微弱、小脸憋得青紫的婴儿,手指颤抖着搭上那细弱的手腕,脸色煞白:“二皇子……窒……窒息过!脉象微弱欲绝!快!金针!参汤!” 整个西暖阁瞬间陷入另一种兵荒马乱!两个婴儿,一个在旁哭得渐渐有力,另一个却在生死线上挣扎。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递着热水、参汤、布巾,李嬷嬷和张济围着气息奄奄的二皇子,额头青筋暴起,拼尽全力。 而姜晚晚,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诞下双胎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瘫软在血污狼藉的锦褥上。 眼前是旋转的黑暗,耳中是嗡嗡的轰鸣,身体像一块破布,感受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温度,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沉沦。她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如同指间的沙粒,快速消散。 【叮!恭喜宿主成功诞下皇嗣!】 【任务奖励结算中……】 【获得积分:2000点!】 【获得特殊物品:多子丸x1(已使用)】 【获得额外奖励:因宿主在极端危机下成功自保并诞下祥瑞双胎,额外奖励“百子千孙光环(弱效)”一层!】 【当前积分余额:2005点】 【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产后大出血风险极高!子宫严重受损!腹直肌分离!盆底肌撕裂!妊娠纹严重!强烈建议立即兑换保命及恢复物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外之音,在姜晚晚濒临溃散的意识边缘响起。2000积分!保命!恢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痛苦!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中疯狂呐喊。 【叮!兑换成功!扣除积分:1800点!】 【顶级产后修复丹:服用后瞬间修复产道、子宫、腹直肌、盆底肌等一切产后损伤,恢复孕前最佳状态。】 【瞬间止血凝血丸:即刻止住一切产后出血,修复受损血管。】 【万能细胞修复液:全面修复身体深层损伤,消除疲劳,补充元气。】 【完美肌肤重塑丹:消除妊娠纹、色素沉着,恢复肌肤弹性与光泽。】 【物品已发放至宿主意识空间,是否立即使用?】 “立即使用!全部使用!” 姜晚晚在意识里嘶吼。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而温润的力量,如同九天甘霖,瞬间自她灵魂深处汹涌而出! 这股力量霸道而精准,所过之处,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冰雪消融般快速退去! 下身那持续不断的温热涌流戛然而止!原本如同破败风箱般抽搐疼痛的子宫,被一股暖流包裹,迅速变得温暖、有力,恢复了紧致的弹性! 分离的腹直肌被无形的手精准地拉拢、缝合;撕裂的盆底肌瞬间修复如初,甚至比孕前更加坚韧! 腹部皮肤上那些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的紫红色妊娠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肌肤重新变得光滑、紧致、白皙,仿佛从未经历过生产的摧残! 消耗殆尽的力气如同奔腾的江河瞬间充盈四肢百骸,连带着因剧痛和失血而惨白的脸色,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红润!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外人看来,姜晚晚只是如同濒死般瘫软了片刻,然后,那惨白如金纸的脸色就迅速褪去,转为一种失血过多后略显苍白、却绝对健康的色泽。 她急促而微弱的喘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稳、悠长。 甚至连那双原本涣散无神的眸子,也重新凝聚起清亮的光彩,虽然带着极度的疲惫,却不再有濒死的灰败! 一直紧张注视着姜晚晚状态的春桃,第一个发现了这堪称神迹的变化!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主……主子?您……您感觉怎么样?” 她颤抖着手去摸姜晚晚的额头,入手是温热的,不再是之前的冰凉! 姜晚晚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汗水和泪水,但眼底的清明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平静,让春桃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水……” 她声音嘶哑,却清晰有力。 “水!快!温水!” 秋葵也反应过来,惊喜地叫着,手忙脚乱地递上温热的参汤水。 张济正全神贯注地抢救着气息微弱的二皇子,几枚金针扎在婴儿细小的穴位上,小心翼翼地用银匙将稀释的参汤一点点润进他青紫的小嘴里。 当他眼角余光瞥到姜晚晚的状态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上的动作都顿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刚才还气若游丝、脉象微弱紊乱、分明是大出血前兆的人,怎么转眼间气息就平稳了? 脸色虽然还苍白,但那是一种失血后的虚弱白,绝非死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难道真是天佑祥瑞?!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小生命。 而站在几步之外,如同杀神般散发着冰冷威压的皇帝赵胤,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的目光从气息微弱、正被全力抢救的二皇子身上,猛地转向了软榻上那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女人。 她虽然依旧虚弱地躺着,发丝凌乱,身上还沾着血污,但那双睁开的眼睛,清澈、平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再无濒死的绝望! 她甚至……还能自己微微侧头,小口地啜饮着宫女喂过来的温水! 就在这时,张济那边传来一声带着狂喜的哽咽:“好了!好了!二皇子的气息稳住了!脉象虽弱,但已无断绝之虞!苍天庇佑!苍天庇佑啊!” 第二声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啼哭,终于艰难地响了起来,宣告着另一个小生命的顽强抗争成功。 赵胤猛地转回目光,看向张济怀中那个渐渐褪去青紫、小胸脯微弱起伏着的婴儿,又看了一眼软榻上正被春桃秋葵小心擦拭、脸色虽苍白却神情平静的姜晚晚。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些许放松。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双生龙子,母子……均安。 十年无子的魔咒,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弥漫在殿中的血腥气和药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新生的气息。 目光再次扫过姜晚晚,那复杂的眼神中,震惊与疑云依旧翻腾,但一种更深沉的、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一丝对“祥瑞”本身力量的敬畏,悄然占据了上风。 “张济,” 赵胤的声音带着一种过度紧绷后的沙哑,却已没了之前的暴戾,“好生照料两位皇子,不得有丝毫懈怠。”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恢复了些许生气的脸上停留片刻,“用最好的药,务必使其尽快恢复。” “微臣(奴婢)遵旨!” 张济和宫女们齐齐应声。 赵胤不再多言,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并排放在准备好的柔软襁褓中、一个哭声响亮、一个气息尚弱但终归活着的两个儿子,又看了一眼榻上闭目养神、仿佛沉沉睡去的姜晚晚。 转身,玄色的身影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冰冷威压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大步离开。 殿内,只留下劫后余生的疲惫、新生命微弱的啼哭,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药味。 姜晚晚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系统丹药带来的澎湃修复力量在无声流淌,抚平着每一寸创伤,也抚慰着她惊魂未定的心灵。 2000积分几乎耗尽,换来的是这奇迹般的生还与恢复。 第47章 宁妃 姜晚晚靠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榻上,身上盖着锦被。 系统丹药带来的神效仍在体内无声流转,修复着最后一丝细微的损伤。 腹部的平坦和肌肤的光滑紧致,如同一个虚幻的梦,只有身体深处残留的一丝脱力感,证明着那场惨烈的生产并非虚幻。 她小口啜饮着春桃喂到唇边的温补药膳,眼神沉静地望着窗外被高墙切割出的、一方灰白的天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能听出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高德全那特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恭谨的嗓音,穿透殿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圣旨到——!宁嫔接旨——!”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春桃手中的药碗微微一颤,秋葵猛地抬起头,连在东暖阁门口守着两位小皇子的乳母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姜晚晚的心跳,也在这一瞬间漏跳了半拍。她深吸一口气,在春桃秋葵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到榻边,作势欲跪。 “娘娘产后体虚,皇上口谕,免跪接旨!” 高德全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殿门被轻轻推开,高德全手捧明黄卷轴,躬着身,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朱漆托盘的太监,盘中覆着明黄绸缎,隐隐透出珠玉宝光。 高德全站定,展开圣旨,那清朗却带着帝王威严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回荡: “咨尔宁嫔姜氏,柔嘉维则,淑慎性成。秉质温良,赋姿婉嫕。今特晋尔为宁妃!赐金册金宝,另赐南海东珠一斛,赤金头面两套,蜀锦十匹,云锦十匹,贡缎二十匹,百年老参十支,血燕十盒,以彰恩宠。” “臣妾……接旨。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产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平稳,微微垂首。 春桃秋葵连忙代她上前,恭敬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明黄卷轴。 高德全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示意身后太监上前揭开托盘上的黄绸。 刹那间,珠光宝气几乎晃花了人眼!那南海东珠颗颗浑圆饱满,流光溢彩;赤金头面镶嵌着红蓝宝石,华贵逼人;各色流光溢彩的锦缎在晨光下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泽;珍贵的药材更是堆叠如山。 “恭喜宁妃娘娘!贺喜宁妃娘娘!” 高德全深深一揖。 “皇上口谕,娘娘产后体虚,务必安心静养,诸事勿忧。两位小皇子,太医院和乳母定会竭尽全力照料。待娘娘凤体稍安,再行册封礼。另外……” 他微微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敬畏,“皇上说,昨夜……祥瑞降世,天佑大胤。娘娘是双麟之母,福泽深厚,望娘娘好生珍重。” “谢皇上关怀,有劳高公公。” 姜晚晚微微颔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感激与疲惫。 高德全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带着人恭敬地退了出去。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殿内短暂的寂静后,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填满! “妃!主子!您是妃了!” 春桃激动得语无伦次,捧着圣旨的手都在发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是正儿八经的主位娘娘了!” “南海东珠!金册金宝!主子,您看这锦缎,这光泽!” 秋葵抚摸着托盘里流光溢彩的贡品,眼睛亮得惊人,“还有高公公的话,皇上说您是双麟之母,福泽深厚!主子,熬出头了!真的熬出头了!” 她说着,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从常熙堂的末等答应,到今日的永寿宫主位宁妃,这其中的血泪艰辛,唯有她们这些日夜相伴的人最清楚。 姜晚晚靠在引枕上,看着两个激动落泪的丫头,又看了一眼那满室生辉的赏赐,心中却并无多少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和更深的警惕。 皇帝的恩宠,是给“双麟之母”的,是给“祥瑞”的,而非完全给她姜晚晚。 那句“祥瑞降世,天佑大胤”,与其说是赞誉,不如说是将她彻底绑在了“祥瑞”这艘船上。福泽深厚?这深宫之中,福泽往往与凶险相伴。 她轻轻抚摸着已经恢复如初、光滑平坦的小腹,意念沉入系统空间。昨夜兑换后剩余的205积分静静躺着。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兑换: “系统,兑换‘妊娠纹消除丹’、‘产后紧致塑形精华’、‘元气固本养颜丹’。” 【叮!兑换成功!扣除积分:150点!物品已发放,是否立即使用?】 “立即使用。” 熟悉的暖流再次涌动,集中于腹部和腰臀腿等部位,将那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肉眼难辨的纹理彻底抹平,肌肤的紧致弹润感更上一层楼。 同时,一股温养的力量融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因生产而消耗的元气,让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一丝苍白,透出健康的红润光泽,连带着因熬夜和剧痛而略显憔悴的眼眸,也重新变得清澈明亮,顾盼生辉。 “主子……” 春桃擦着眼泪,无意间抬头,却愣住了。 眼前的姜晚晚,虽然依旧带着产后的慵懒和一丝疲惫,但容光焕发,肌肤莹润有光,眉眼间的憔悴一扫而空,甚至比孕前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被彻底滋养焕发后的艳色!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得如同山涧寒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静。这……这恢复得也太快太好了吧?简直像换了个人! 姜晚晚对上春桃惊愕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雨后初绽的芍药,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洗净铅华后的明艳: “傻丫头,哭什么。去,把那套天水碧的云锦取来,本宫……想看看。”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感。 “是!是!奴婢这就去!” 春桃如梦初醒,连忙应声,心中那份震惊却久久不散。主子……真的不一样了!这通身的气度风华,哪里像一个刚刚经历九死一生生产的妇人?分明是浴火重生、光芒内敛的凤凰!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飞遍了禁宫的每一个角落。 “宁嫔晋为宁妃了!” “双麟之母!皇上亲口说的祥瑞之母!福泽深厚!” “我的天!一步登天!从嫔到妃,还直接赐了主位!这恩宠……简直了!” “赏赐堆满了永寿宫!听说光是南海东珠就有一斛!那得值多少银子啊!” “何止!皇上还说了‘天佑大胤’!这分量……” 各宫的反应各异。低等嫔妃们是纯粹的震惊与艳羡,议论纷纷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 贤妃宫中,精致的茶盏被重重搁下,贤妃脸上惯有的温婉笑容有些僵硬,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 淑妃则对着铜镜,狠狠拔下了一支珠钗,美丽的脸上满是阴霾,低声咒骂着什么。 凤仪宫。 皇后沈氏端坐妆台前,由心腹锦书梳理着如云的长发。 镜中的容颜依旧端庄雍容,无懈可击。听着宫女的禀报,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堪称温和的笑意。 “双麟降世,宁妃功不可没,晋位也是理所应当。” 她的声音平缓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本宫身为中宫,亦感欣慰。传本宫懿旨,从本宫私库里,再添一份厚礼送去永寿宫,贺宁妃晋封之喜,贺两位皇子平安。” “是,娘娘。” 锦书垂首应道,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闪。 前朝,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十年无子!如同悬在大胤朝堂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压得君臣喘不过气,也成了某些人心中隐秘的、不可言说的野望。 如今,这魔咒被打破了!还是以“双生祥瑞”这等震古烁今的方式! 朝会之上,当皇帝赵胤以一贯冷峻的语调,宣布宁嫔姜氏诞下双生皇子、晋为宁妃的消息时,整个金銮殿出现了刹那的死寂。随即,如同滚油泼入冰水,瞬间沸腾! “天佑大胤!双麟呈祥!此乃社稷之福,陛下洪福齐天啊!” 老臣涕泪纵横,伏地高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祥瑞降世,国祚永昌!” 群臣山呼海啸,声震殿宇。这一刻,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无人敢不表现出狂喜与激动。 十年无子的阴霾一扫而空,太子之位后继有人,这江山,似乎瞬间稳固了千百倍! 然而,狂喜之下,暗流汹涌。 那些曾经在“无子”阴影下蠢蠢欲动、私下串联、甚至对藩王子弟有所期待的势力,此刻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心凉了半截。双生子! 皇上正当盛年!他们的盘算,顷刻间成了泡影! 巨大的失落和不甘,如同毒蛇啃噬着内心,却只能强颜欢笑,混在欢呼的人群中。 看向龙椅上那位威严帝王的眼光,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忌惮与惊惧。 赵胤端坐龙椅,面无表情地接受着群臣的朝贺。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殿下每一张激动或强装激动的脸,将那些细微的僵硬、眼底深处的不甘与忌惮,尽收眼底。 十年隐忍,一朝得子,这双麟带来的不仅是血脉延续的狂喜,更是他彻底掌控朝局、震慑所有魑魅魍魉的绝佳利器! “众卿平身。” 赵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充满了无上威严。 “双麟降世,乃上天眷顾,祖宗庇佑。朕心甚慰。然,皇子年幼,尚在襁褓。当务之急,是确保两位皇子平安康健,宁妃静心休养。” “礼部,即刻着手筹备两位皇子的洗三、满月之礼,务求隆重,彰显天家威仪!户部,永寿宫及两位皇子一应用度,按最高规格支取,不得有误!若有半分差池,” 他语气陡然转冷,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朕,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 群臣凛然应诺,无人敢有丝毫怠慢。所有人都明白,永寿宫和那两位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已然成为了帝国新的、绝对不容触碰的禁区与核心! 第48章 妙手仁心 永寿宫的喧嚣随着晋封旨意的尘埃落定,渐渐沉淀为一种外松内紧的平静。 妃位的尊荣如同无形的华盖笼罩着宫殿,金玉满堂,赏赐堆叠,宫人们行走间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 然而,姜晚晚心知肚明,这平静之下,是皇帝审视的目光、皇后“恩赏”中的深意、以及无数双或艳羡或嫉恨的眼睛。 她倚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身上天水碧云锦宫装那冰凉柔滑的质感。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恢复如初、甚至更胜往昔的莹润肌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晋位妃位,开启新阶段!】 【新任务发布:妙手仁心,惠泽宫闱】 【任务目标:在三个月内,利用系统辅助或自身能力,成功治愈/显著改善至少三十名底层宫人的疑难杂症或陈年旧伤。】 【任务奖励:积分500点!特殊物品“初级医术精通(永久)”体验卡(30天)!】 【失败惩罚:扣除积分300点(若积分不足,将随机剥夺一项已兑换非永久性增益效果)。】 【说明:后宫倾轧虽险,然基石在众。得人心者,方得长久之安。此任务旨在积累底层人脉,扩展信息渠道,稳固根基。任务过程需低调谨慎,避免引起高位妃嫔过度关注。】 姜晚晚的眸光瞬间凝住。妙手仁心?惠泽宫闱?治愈底层宫人? 这任务……与她预想的“争宠”、“固位”截然不同!系统这是在引导她……向下扎根? 她迅速权衡利弊。 奖励丰厚——500积分足够兑换几样关键物品;“初级医术精通”更是无价之宝,哪怕只有30天,也能让她真正拥有自保和助人的能力。 惩罚也严厉,但并非无法承受。最重要的是,这个任务的核心在于“积累底层人脉”、“扩展信息渠道”、“稳固根基”!这简直是点醒了她! 在这深宫之中,皇帝是云端的神祇,皇后是高墙内的猛虎,妃嫔是明枪暗箭的对手。而真正构成这庞大宫廷基石、无处不在、却又最容易被忽视的,正是那些卑微的宫女太监! 他们传递消息,洒扫庭院,侍奉起居……他们才是这深宫真正的眼睛和耳朵! 若能得他们真心相助或感念,建立起一张无形的情报网和助力网,其价值,绝不亚于帝王的恩宠! 况且,这任务要求“低调谨慎”,正合她意。刚晋妃位,风头太盛,不宜再直接卷入高位争斗。 沉下心来,向下经营,既符合“双麟之母”宽厚仁爱的形象,又能切实增强自身实力,何乐而不为? “接取任务!” 姜晚晚毫不犹豫地在心中确认。 【任务“妙手仁心,惠泽宫闱”已接取!倒计时:89天23小时59分……】 任务接取的瞬间,姜晚晚感觉自己的视角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她下意识地看向侍立在一旁、正轻手轻脚整理赏赐锦缎的春桃。 目光掠过春桃微垂的脖颈时,她心头蓦地一动——春桃右侧耳后,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小块指甲盖大小、颜色略深的皮肤,边缘微微有些红肿,像是……一个反复发作、难以愈合的旧疖子? 以前她竟从未如此清晰地注意到! 这难道是……“初级医术精通”体验卡尚未激活,但接取任务带来的某种“医者视角”的预兆? “春桃,” 姜晚晚声音温和地开口。 “主子,您吩咐。” 春桃立刻放下手中的锦缎,恭敬地走过来。 “你耳后……那块地方,可是时常觉得痒痛?尤其天气闷热或劳累时?” 姜晚晚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语气却充满关切。 春桃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又赶紧放下,脸上露出惊讶和一丝窘迫: “主子……您,您怎么知道的?是……是奴婢小时候生疮留下的根儿,总也断不了根,时好时坏的。奴婢……奴婢没伺候好,污了主子眼了……” 她说着就要跪下。 “快起来。” 姜晚晚伸手虚扶,温声道,“什么污眼不污眼的。本宫也是刚巧看到,想着你跟着本宫吃了那么多苦,这点小毛病都未能替你留意。” 她语气带着真切的愧疚,“疼起来难受吧?” 春桃眼圈微红,连忙摇头:“不……不怎么疼,就是痒得钻心,有时睡不好觉。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打紧。” “这怎么能叫不打紧?” 姜晚晚蹙眉,心思电转。她系统里只剩下55积分,能兑换什么?快速搜索—— 【基础皮肤修复膏(小份装):加速伤口愈合,消炎止痒,对陈年疖肿有一定效果。兑换需30积分。】 【初级草药辨识(限时):获得识别常见草药及其基本功效的能力(持续7天)。兑换需50积分。】 她果断选择后者!积分瞬间扣除50点, 一股清凉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数十种常见草药的形态、气味、药性瞬间变得清晰可辨。 她记得,永寿宫小花园的角落里,似乎就长着几丛不起眼的紫花地丁和蒲公英!这两味都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良药! “秋葵,” 姜晚晚转向另一名心腹,“去小花园东南角,那丛开着紫色小花的野草旁,找找看有没有叶子像锯齿、开小黄花的草?连根挖几株回来,要小心,别伤了根须。再采些那紫色的小花。” 她描述得清晰准确。 秋葵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是,主子!” 立刻转身去了。 春桃更加愕然:“主子,您这是……” 姜晚晚微微一笑,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本宫在……常熙堂那会儿,闲着无事翻过几本残破的医书,记得几个土方子。你这疖子,怕是体内有热毒未清,反复郁结。那紫花地丁和蒲公英,正好对症。捣碎了外敷,虽不及太医开的药名贵,胜在天然,试试无妨。总比你这么忍着强。” 春桃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哽咽道:“谢主子……奴婢……奴婢……” 不多时,秋葵捧着几株带着泥土清香的草药回来了。 姜晚晚让她将草药仔细洗净,然后亲自上手,将紫花地丁的花叶和蒲公英的根叶分别捣烂成泥,混合在一起,用干净的细纱布裹好。 “来,坐这儿。” 姜晚晚示意春桃坐在绣墩上,自己则拿起那包散发着淡淡苦涩清香的草药泥,小心地敷在春桃耳后那块红肿的旧疖上。 药泥清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那恼人的刺痒,春桃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 “每日换一次药,这草药新鲜,效果好些。本宫让秋葵每日去采新鲜的。” 姜晚晚细细嘱咐,“这几日饮食清淡些,莫要再沾辛辣发物。” “是!奴婢记住了!谢主子恩典!” 春桃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和信赖。这不仅仅是药,更是主子将她放在心上的熨帖。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和呵斥声。 “怎么回事?” 姜晚晚蹙眉问道。 秋葵快步出去查看,片刻后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声道: “主子,是针工局的两个小宫女,一个叫秋穗的,失手打翻了给皇后娘娘新制凤袍熨烫用的金盆,热水溅出来,把她自己的手背和旁边一个叫小顺子的小太监的脚踝烫得不轻。针工局的管事姑姑正在外头责骂,要拉她们去慎刑司领罚呢。” 姜晚晚眸光一闪。针工局?皇后凤袍?烫伤?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去,把人都带进来。本宫看看。” 姜晚晚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很快,一个哭得眼睛红肿、左手手背一片通红燎泡的小宫女,和一个瘸着腿、脚踝同样红肿起泡的小太监,被一个面容刻薄的管事姑姑推搡着带了进来。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奴婢(奴才)叩见宁妃娘娘!” 三人跪倒在地。 “起来吧。” 姜晚晚目光扫过秋穗和小顺子烫伤的地方,在系统“初级草药辨识”能力下,立刻判断出是浅二度烫伤,面积不大但疼痛剧烈,处理不当容易感染留疤。 “烫得不轻。张院判开的烫伤膏还有吧?秋葵,去取来。” 秋葵立刻应声去取药。 那管事姑姑连忙道:“娘娘仁慈!只是这两个蠢笨的东西,毛手毛脚,竟敢损及皇后娘娘的凤袍,实在罪该万死!奴婢正要带她们去慎刑司……” “凤袍可烫坏了?” 姜晚晚淡淡打断她。 管事姑姑一滞:“那……那倒没有,只是溅湿了裙角一角……” “既然凤袍无碍,人却伤着了,便是无心之失,情有可原。” 姜晚晚语气平和,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送去慎刑司,一顿板子下来,这手和脚还要不要了?皇后娘娘素来仁德宽厚,若知晓因这点小事便重罚宫人致残,怕也会于心不忍。本宫既看见了,便替皇后娘娘管一管这闲事。人,本宫留下了。药,本宫这里有。你且回去,该如何向皇后娘娘回话,想必你心里有数?” 管事姑姑被姜晚晚一番话说得冷汗涔涔,尤其是那句“替皇后娘娘管闲事”和“如何回话心里有数”,更是让她心惊肉跳。眼前这位可是新鲜出炉、圣眷正隆的双麟之母! 她哪里还敢多言?连忙磕头:“是是是!娘娘教训的是!奴婢明白了!多谢娘娘开恩!奴婢告退!” 说完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秋葵取来了烫伤膏。姜晚晚示意春桃帮忙,亲自为秋穗和小顺子清洗伤口,然后均匀涂抹上清凉的药膏。 一边涂,一边温声询问着他们的情况,家住何方,入宫几年,在针工局可还辛苦?言语间充满了关切。 “娘娘……” 秋穗和小顺子何曾受过主子如此对待? 尤其是刚刚从慎刑司的恐惧中解脱,此刻感受到的温暖和关怀更是直击心灵。 两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磕头。 “好了,莫哭了。这几日伤处莫要碰水,每日来永寿宫,让春桃给你们换药。” 姜晚晚的声音如同春风,“这点伤,养几日就好了,不会留疤的。下去歇着吧。” “谢娘娘大恩!谢娘娘救命之恩!” 两人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了,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忠诚。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姜晚晚心中默念: 【成功显著改善(治愈中)宫人病症/伤势:3/30】 任务进度条,悄然推进。 她端起手边的参茶,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掠过窗外庭院。 角落里,秋葵正按照她的指示,又采回了一些新鲜的紫花地丁和蒲公英,小心地栽种在几个闲置的花盆里。 第49章 惠泽宫闱 永寿宫西暖阁的窗台上,几盆新栽的紫花地丁和蒲公英在春日暖阳下舒展着嫩叶,绿意盎然,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春桃,” 姜晚晚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她耳后,“今日感觉如何?还痒吗?” 春桃正小心翼翼地为窗台的草药浇水,闻言立刻转过身,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 “主子!神了!真的不怎么痒了!那红肿也消下去好多!您看!” 她微微侧头,让姜晚晚细看。果然,那块顽固的旧疖区域,颜色变淡,边缘的红肿消退明显,硬结也软化了。 “有效便好。这几日仍需按时换药,饮食依旧要清淡。” 姜晚晚叮嘱道,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系统药方加上新鲜草药,效果显著。这证明了她的思路可行。 “是!奴婢记下了!” 春桃用力点头,看向那几盆草药的眼神,简直如同看护珍宝。 这不仅仅是治她病的药,更是主子恩德的象征。 就在这时,秋葵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低声道: “主子,成了。按您的吩咐,奴婢借着去内务府领份例的由头,‘不经意’地在浣衣局那边提了一嘴,说咱们永寿宫小花园新栽的紫花地丁长得极好,清热解毒最是灵验,尤其对些个热毒疮疖、无名肿痛……” 姜晚晚唇角微扬:“嗯,没提本宫吧?” “绝对没有!” 秋葵连忙保证,“奴婢就说是在常熙堂那会儿听老宫人说的土方子,自己试了试觉得好,随口一提罢了。” “很好。” 姜晚晚赞许地点头。她需要的是底层宫人之间口耳相传的“偏方神效”,而不是宁妃娘娘亲自悬壶济世的名声。 前者隐秘而有效,后者则极易招致高位者的忌惮和猜疑。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虽小,却精准地传到了某些需要它的人耳中。 接下来的日子,永寿宫仿佛成了某种低调的“善堂”。 先是针工局一个负责浆洗的老嬷嬷,常年被手上的裂口折磨,冬日里更是痛痒钻心。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求到了秋葵面前。姜晚晚仔细看了她的手,裂口深且粗糙,在系统知识下判断是血虚风燥兼有湿毒。 她没有积分兑换成药,便凭着记忆和《本草图鉴》,让秋葵去寻了些苦参、白鲜皮、地肤子,加上猪油熬制成简易的润肤膏,嘱咐老嬷嬷每日热水泡手后厚涂。 没过几天,老嬷嬷便泪眼婆娑地来磕头,说那折磨她十几年的裂口,竟然不那么疼了,皮肤也软和了些!【4/30】 接着是永寿宫后角门一个负责倒夜香的小太监福子。 他年纪小,力气不足,一次不慎扭伤了腰,疼得直不起身,又不敢声张怕丢了差事。 姜晚晚得知后,让春桃悄悄把他带到僻静处,利用有限的推拿知识和系统知识中对穴位的理解,为他揉按了几个关键的舒筋活络穴位,又让秋葵找来些透骨草、伸筋草煮水给他热敷。 几天后,福子的腰竟也奇迹般地好了大半,行动无碍。【5/30】 消息在底层宫人中悄然发酵。永寿宫的宁妃娘娘,不仅位份尊贵,为人和气,不随意打骂下人,竟还懂些神奇的“土方子”,能治他们这些太医不屑一顾、却又痛苦不堪的“贱毛病”!而且,求到她面前,她竟真的愿意管! 于是,求治者开始小心翼翼地从各种“合理”的途径出现。 有借着给永寿宫送新鲜瓜果的机会,恳求春桃秋葵看一眼自己腿上经年不愈的湿疹的膳房小宫女【6/30】; 有在洒扫永寿宫庭院时,“不小心”崴了脚,被“好心”的永寿宫宫女扶进去,得了一小瓶化瘀草药的粗使太监【7/30】; 甚至有一个在御花园修剪花木时被毒虫叮咬、整条胳膊肿得老高的花匠,走投无路之下,被同伴怂恿着,趁着夜色跪在了永寿宫角门外……【8/30】 姜晚晚来者不拒。她像一个真正的医者,仔细查看每一个求治者的症状,认真询问病史。 没有积分兑换成药,她便充分利用系统赋予的“初级草药辨识”能力,在永寿宫的小花园、在御花园的偏僻角落、甚至在内务府丢弃的药渣里“寻宝”。 她亲自或指导春桃秋葵捣药、熬膏、煮水,根据症状调配。 有时效果显著,药到病除;有时效果缓慢,需要耐心调养。 但无论结果如何,她始终温和耐心,不曾有半分轻视或厌烦。 她还会在治疗间隙,温和地询问他们的名字、家乡、在哪个宫当差、可有什么难处?言语间充满了平等的关怀。 这份“接地气”的关怀,比那些名贵药材更能打动人心。 每一个被治愈或缓解了痛苦的宫人,离开永寿宫时,眼中都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和一种近乎于信徒般的虔诚。 他们或许卑微如尘,但他们有眼睛,有耳朵,更有最朴素的知恩图报之心。 宁妃娘娘的这份恩情,他们记在了心底最深处。 【成功显著改善宫人病症/伤势:8/30】 永寿宫的“小药圃”规模悄然扩大。窗台上、廊檐下,甚至墙角不起眼的空地,都被开辟出来,种上了各种寻来的草药。 春桃和秋葵成了最勤快的“药童”,辨认、采摘、炮制的手法日渐熟练。 永寿宫内,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的草药香气,冲淡了往日的熏香,也仿佛涤荡着某种看不见的阴霾。 这份不同寻常的“生机”,自然未能逃过某些眼睛。 凤仪宫。 皇后沈氏听着心腹锦书低声的禀报,指尖捻动佛珠的速度依旧平稳,只是那琉璃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哦?宁妃……倒是心善。”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些个花花草草,竟也能治病了?看来常熙堂的日子,倒是让她学了不少……民间疾苦。” “民间疾苦”四个字,被她念得别有深意。 锦书垂首:“是。底下人都在传,说宁妃娘娘是菩萨心肠,体恤下人。永寿宫如今,倒是……颇有些不同。” “体恤下人?”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双麟之母,福泽深厚,自然……悲悯众生。这是好事。”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只是,这宫里的花花草草,也有贵贱之分。有些东西,长错了地方,就该拔了。告诉御花园管事的,各处都仔细清理清理,莫让些杂草野藤,污了贵人们的眼,也……绊了贵人们的脚。” “是,娘娘。” 锦书心领神会。 皇帝赵胤在批阅奏折的间隙,听着高德全例行公事般汇报着永寿宫的近况。 “……宁妃娘娘产后恢复得极好,气色红润,每日看书习字,抚育两位皇子,甚是安泰。永寿宫内,娘娘带着宫女在廊下栽种了些花草,说是看着生机勃勃,心情也好……” 高德全斟酌着词句,隐去了“草药治病”的细节,只提了花草。 赵胤笔尖未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姜晚晚恢复之神速,一直是他心头一个未解的谜团。 太医张济每每诊脉,都只能归咎于“祥瑞庇佑”、“娘娘体质异于常人”,但这解释显然无法完全消除他根深蒂固的疑心。 如今听说她种花种草,一派安闲,那份疑云似乎又淡了些许?或许,她真的只是……运气好?体质特殊? “皇子如何?” 他更关心这个。 “回皇上,大皇子健壮,哭声洪亮。二皇子虽仍比哥哥弱些,但在张院判和乳母精心照料下,也一日比一日结实,吃得香,睡得稳。” 高德全连忙回禀。 “嗯。” 赵胤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只要双麟安好,其他的……暂时可以搁置。他挥了挥手,示意高德全退下。 永寿宫内,姜晚晚看着又一位千恩万谢离开的小宫女,心中默数着【9/30】。 窗台上的草药在阳光下生机勃勃,花盆里的土似乎有些干了。 她起身,亲自拿起一旁的小喷壶,细密的水雾洒在嫩绿的叶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第50章 你很好 姜晚晚刚送走一个因常年阴湿环境导致关节酸痛、来求些艾草热敷的老太监(【10/30】),正看着春桃仔细记录下对方的症状和用药反馈,殿外便传来了高德全那熟悉又带着一丝不同寻常意味的唱喏: “皇上口谕——!宣宁妃姜氏,今夜养心殿侍驾——!” 殿内瞬间一静。 春桃手中的笔顿在半空,墨点险些滴落纸面。秋葵端着药碗的手也僵住了,愕然地看向自家主子。 就连角落里侍弄草药的小宫女,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侍寝?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生产,才过去月余! 纵然主子恢复得如同神迹,气色身段更胜往昔,可……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更何况,主子如今的心思,全在那“妙手仁心”的任务和两位小皇子身上…… 姜晚晚端坐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捻过一片刚采摘下来的、带着清苦气息的紫花地丁叶子。 高德全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永寿宫这段时日苦心经营的、低调而充实的平静。 皇帝……赵胤。 这个男人的身影,在诞下双麟后,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 除了必要的赏赐和关乎皇子的问询,他再未踏足永寿宫。 那份深夜探视时掌心残留的温度和复杂眼神,仿佛只是她濒死时的一个错觉。 她清楚,自己在他心中,始终是“祥瑞之母”的象征大于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侍寝旨意…… 是终于想起了她这个人?还是……对“祥瑞之母”的又一次审视与确认? 抑或是,前朝后宫又有了什么新的波澜,需要她这位“福泽深厚”的宁妃去扮演某种角色? 无数的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姜晚晚面上却无半分波澜,甚至唇角还噙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羞赧与恭顺的笑意。 她缓缓起身,对着殿门方向微微福礼:“臣妾,领旨谢恩。” 高德全并未进来,只在殿外传达了旨意便恭敬告退。 沉重的殿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窥探的目光,殿内的气氛却依旧凝滞。 “主子……” 春桃放下笔,声音带着担忧,“您的身子……” “无妨。” 姜晚晚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本宫很好。” 她确实很好。 系统丹药早已将她恢复至最佳状态,甚至比孕前更具风韵。只是这心理上的准备…… 她目光扫过窗台上的草药,意念沉入系统。 【任务进度:10/30】 【剩余积分:5点】 【任务倒计时:78天】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心头,但很快被她压下。 皇帝是这天下的主宰,他的旨意,便是这深宫的铁律,无从抗拒。 与其无谓地焦虑,不如……想想如何利用。 “春桃,秋葵,” 姜晚晚转身,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准备沐浴香汤。用……前日内务府新送来的那盒玉兰香露吧。” 她记得那香味清雅不腻。 “是。” 春桃秋葵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忧虑,连忙应声去准备。 养心殿的龙涎香,气息沉厚而威严,带着帝王独有的压迫感。 姜晚晚沐浴更衣,只着了素净的寝衣,外罩一件天水碧的软烟罗外衫,青丝半绾,未戴多余珠翠,仅簪了一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簪。 她低眉顺眼,随着引路太监踏入这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寝殿。 赵胤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玄色的龙袍衬得他侧脸线条冷硬。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只淡淡道:“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 姜晚晚依礼下拜,声音轻柔。 “平身。” 赵胤终于搁下朱笔,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灯,落在姜晚晚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眼前的女子,身姿窈窕玲珑,肌肤在柔和的宫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眉眼沉静,气色极佳,甚至……比生产前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被彻底滋养焕发后的艳色。 那份恢复的速度,再次挑动了他心底那根名为“疑心”的弦。 “身子可大好了?” 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托皇上洪福,张院判医术高明,臣妾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 姜晚晚垂眸回答,姿态恭谨而温顺。她刻意强调了“静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 “嗯。” 赵胤应了一声,目光却并未移开,反而在她光洁如玉、毫无瑕疵的颈项和微微敞开的寝衣领口处流连了片刻。 那里,曾经因孕期和生产可能留下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份完美,在帝王眼中,既是诱惑,也是……谜团。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姜晚晚能感受到那目光的份量,如同无形的枷锁。她心思急转,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皇上……” 她微微抬起眼睫,目光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却又不敢过于直视天颜,只落在他龙袍的盘扣上。 “臣妾来时,见皇上眉宇间似有倦色。可是朝务繁忙?龙体为重,还请皇上……早些安歇。” 她声音温软,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关心。 这关心,不是妃嫔对帝王的谄媚,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医者本能的提醒? 她想起了那些被病痛折磨的宫人,想起了张济诊脉时凝重的神情。 皇帝也是人,也会疲惫。这份关切,或许能稍稍软化他审视的目光。 赵胤微微一怔。这份纯粹的、不带功利性的关心,在他这充斥着算计与索求的后宫,显得格外陌生。 他审视着姜晚晚清澈的眼底,似乎想从中找出伪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坦然的真诚。 那份因她过于完美恢复而升起的疑云,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温度的关切冲淡了一丝。 “无妨。” 他声音里的冷硬似乎融化了一点点,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安置吧。” 红绡帐暖,龙涎香的气息变得暧昧而浓烈。 不再是常熙堂风雪夜的孤注一掷,不再是凝露池畔的卑微求生,也不再是那夜承受双胎之重时的剧痛与绝望。 这一次,姜晚晚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男人那充满力量与掌控感的动作,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感受到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的、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欲望,有探究。 她没有抗拒,甚至努力迎合着,展现出妃嫔应有的柔媚。 但她的心,却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地悬于这场情事之外。 身体的反应可以伪装,内心的警惕却从未松懈。 她能清晰地分辨出,赵胤的动作中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验证着什么。 当一切归于平静,赵胤并未像从前那样立刻让她退下。 他半靠在龙榻上,手臂随意地搭在姜晚晚光滑的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目光沉沉,落在帐顶繁复的龙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晚晚安静地躺在他身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他沉稳的心跳。 汗水浸湿了鬓角,她却感觉不到多少情动后的余温,只有一种淡淡的疲惫和对任务的挂念。 她闭着眼,调整着呼吸,等待着帝王的下一步指示。 “姜晚晚。” 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帐中响起,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却依旧充满威压。 “臣妾在。” 她轻声应道。 “你……” 赵胤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很好。” 很好? 这两个字,含义太过模糊。是指她侍奉得好?是指她诞育双麟有功?还是指……她这个人,让他觉得“很好”? 姜晚晚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适时地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微微垂下眼帘:“能……能侍奉皇上,是臣妾的福分。” 赵胤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摩挲着她肩头的手指,力道似乎重了一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掌控的意味。 他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似乎准备就寝。 姜晚晚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也闭上了眼。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异常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皇帝均匀深沉的呼吸声。 姜晚晚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借着帐外透入的微弱天光,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帝王睡颜。 那冷峻的线条在睡梦中似乎柔和了些许,但紧抿的薄唇和微蹙的眉心,依旧昭示着其主人深沉的城府和挥之不去的重压。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动声色地扫过他暴露在寝衣外的脖颈、手腕的皮肤纹理,观察着他呼吸的频率和深度。 第51章 拉拢 姜晚晚在春桃秋葵的服侍下更衣梳妆,镜中人面色红润,眸光沉静,昨夜侍寝带来的疲惫仿佛只是晨露,在阳光下悄然蒸发。 她指尖拂过窗台上沾着露珠的紫花地丁,心中默念: 【任务进度:10/30】 【剩余积分:5点】 【任务倒计时:77天】 时间紧迫,积分告罄。昨夜侍寝虽非她所愿,却也并非全无价值。 “秋葵,” 姜晚晚目光落在庭院角落,“去寻些新鲜的薄荷、藿香叶来,捣碎了备用。再问问咱们宫里,或是常来走动的小太监小宫女,谁有头昏脑胀、恶心反胃、或是夏日里贪凉中了些轻微暑气的症状?若有,便让他们来领一小盒这药泥,闻一闻,或是涂在太阳穴、人中也行,能提神醒脑,缓解不适。” “是,主子!” 秋葵眼睛一亮,立刻明白这是主子又在用那“土方子”行善积德了。薄荷藿香随处可见,不费钱,效果却是实打实的。 姜晚晚的思路愈发清晰。没有积分兑换高级物品,便要将这“初级草药辨识”的能力和有限的宫廷资源用到极致! 常见、易得、效用温和的草药是首选。针对那些底层宫人最常见的“小毛病”——暑气、头晕、蚊虫叮咬、轻微跌打损伤、消化不良……用最朴素的方法解决最普遍的问题,效率才能最大化。 永寿宫的门槛,仿佛成了某种无形的分界线。 外面是森严的宫规与等级,里面却悄然流淌着一股带着草药清香的暖流。 一个在御膳房烟熏火燎中当值、常年被油烟呛得头晕恶心的小太监,在秋葵“无意”递过一小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薄荷藿香药泥后,只闻了几下,那翻腾的胃便奇迹般地平复了【11/30】。 一个负责浆洗厚重宫毯、累得腰酸背痛的粗使嬷嬷,得了春桃指点,用寻来的透骨草煮水热敷,僵硬的腰背松快了许多【12/30】。 甚至有一个在偏僻宫道洒扫时被马蜂蛰了手臂的小宫女,肿痛难忍,被路过的永寿宫小太监“福子”看见,福子二话不说跑回永寿宫,片刻后拿着捣烂的紫花地丁泥匆匆赶来给她敷上,那火辣辣的肿痛竟很快消了下去【13/30】! 小宫女感激涕零,对福子千恩万谢,更对那“菩萨心肠”的宁妃娘娘充满了敬畏。 福子挺起胸膛,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回到永寿宫向姜晚晚复命时,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和与有荣焉: “主子!您教的方法真神了!那小丫头的手肿消得可快了!” 姜晚晚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温和地笑了笑,递给他一小块刚蒸好的、掺了健脾开胃草药的米糕:“做得很好。你也辛苦,这个拿去吃。” 福子捧着那块还温热的米糕,眼圈都红了。 在主子眼里,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奴才,竟也能“做得很好”? 【任务进度:13/30】 进度在缓慢而稳定地推进。姜晚晚的“小药圃”种类也在悄然增加。 薄荷、藿香、艾草、马齿苋……这些寻常的植物,在永寿宫的廊下墙角焕发着勃勃生机。 春桃和秋葵成了最得力的助手,辨识、采摘、炮制的手法愈发纯熟,甚至能根据姜晚晚的描述,独立处理一些简单的症状。 这份润物无声的“仁心”,如同蛛网般,在底层宫人中悄然蔓延。 每一个被缓解了痛苦的宫人,都成了宁妃娘娘“善名”的传播者。他们或许依旧卑微,但看向永寿宫方向的目光,却充满了真切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这份无形的力量,正在悄然改变着深宫某些角落的生态。 凤仪宫 锦书垂首,声音压得极低: “……永寿宫那边,依旧在弄那些花草。底下人传得神乎其神,说宁妃娘娘随手摘片叶子捣烂了,就能治蚊虫叮咬,煮把草根就能治腰酸背痛。那些个粗鄙的奴才,如今对永寿宫感恩戴德得很。” 皇后沈氏捻着佛珠,唇角那抹惯有的弧度似乎淡了些许,眼神幽深地看着窗外一株开得正艳的牡丹: “花草?本宫这凤仪宫的名品牡丹,需得晨露滋养,金剪修枝,稍有不慎便萎靡不振。那些杂草野藤,倒是命贱,丢在哪里都能活,还能……治病救人?” 她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由着她吧。惠泽宫闱,体恤下人,本就是妃嫔美德。本宫身为中宫,乐见其成。” 只是那“乐见其成”四个字,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凉意。 养心殿。 赵胤听着高德全的例行汇报,当听到“宁妃娘娘在宫中栽种花草,常以此物助宫人缓解些微疾苦,宫人皆感念娘娘仁德”时,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 “花草?” 他抬起头,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随即又被惯常的深沉覆盖。“她倒是有闲情逸致。” 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或许在他眼中,这只是女人家打发时间的消遣,或是博取名声的小手段,无伤大雅,只要不影响照料皇嗣便好。 那份因她完美恢复而起的疑云,似乎在这“接地气”的举动下,又淡去了几分? 一个能蹲下身去关心奴才们被马蜂蛰了手的人,似乎……不那么像藏着惊天秘密的妖孽了。 永寿宫内,姜晚晚正仔细查看一位小宫女脚踝上反复发作的湿疹。 那宫女是负责给各宫送冰的,常年接触湿冷,苦不堪言。 姜晚晚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又搭了搭脉,心中在系统知识下有了判断。 “湿热下注,兼有寒湿凝滞。光外敷怕是不行。” 姜晚晚沉吟着,没有积分兑换成药,只能靠草药。 “秋葵,去寻些黄柏、苦参、苍术、生薏仁……嗯,再加点干姜。” 她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药名和分量,“按这个方子,煮水放温了泡脚,每日两次。内里调理……春桃,我记得小厨房有薏米?每日熬些薏米红豆粥给她,当早饭吃。” “是,主子!” 秋葵和春桃立刻应声。 那小宫女听着这一串自己完全不懂的药名和安排,只觉得又惶恐又感动,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磕头:“谢娘娘!谢娘娘大恩!” 【14/30】 看着小宫女千恩万谢地离开,姜晚晚揉了揉眉心。没有系统的直接药物支持,全靠草药和食疗,见效慢,疗程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禀:“张院判请脉。” 张济提着药箱进来,照例先为姜晚晚请了平安脉。指尖搭上那莹润如玉的皓腕,脉象沉稳有力,气血充盈,比许多未生育的妇人还要康健! 张济心中那点因她恢复神速而产生的惊疑早已麻木,只剩下由衷的感叹:“娘娘安康,气血调和,实乃大幸。” “有劳张院判。” 姜晚晚收回手,目光却落在张济略显疲惫的脸上和眼底不易察觉的红丝上。 “院判大人面色似有倦意,可是近来太医院事务繁忙?” 张济微微一怔,没想到宁妃会关心这个,连忙躬身:“谢娘娘关怀。是……是有些杂务,加上两位小皇子需精心看顾,老臣不敢懈怠。” “院判大人辛苦。” 姜晚晚语气真诚,“本宫看院判大人眼下隐有青影,舌苔略厚,可是脾胃有些不适?或是夜间难以安枕?” 她问得自然,带着医者间的探讨意味,而非上位者的询问。 张济这下是真的惊住了!他这几日确实因一桩棘手的旧案医档烦心,加上天气转热,胃口不佳,夜间也睡不安稳。 但这细微的症状,连他自己都未太在意,宁妃娘娘竟一眼看了出来?还说得如此准确? “娘娘……慧眼如炬。” 张济苦笑,“老臣惭愧,确有些许小恙。” “院判大人乃太医院砥柱,更需保重自身。” 姜晚晚温言道。 张济看着姜晚晚清澈坦然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这位宁妃娘娘,似乎真的……与旁人不同。 他深深一揖:“老臣……多谢娘娘关怀!娘娘于岐黄之道,竟也有如此造诣,老臣佩服!” 姜晚晚微微一笑:“不过是久病成医,看了几本杂书,略知皮毛罢了,岂敢在院判面前班门弄斧。” 第52章 凶险 永寿宫的药草在盛夏骄阳下愈发葱茏,薄荷的清凉、艾草的辛香、紫花地丁的微苦,交织成独特的安宁气息。 窗台的花盆早已摆不下,廊檐下、墙角边,皆是绿意盎然。 【叮!任务“妙手仁心,惠泽宫闱”完成!】 【成功治愈/显著改善宫人病症/伤势:30/30!】 【任务奖励发放:积分500点!特殊物品“初级医术精通(永久)”体验卡(30天)!】 【当前积分余额:505点!】 五百积分!还有那梦寐以求的医术精通体验卡!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充盈四肢百骸,比任何丹药的效力更让她振奋。 这不仅仅是积分,更是她在这深宫向下扎根、编织属于自己的无形之网所收获的第一份沉甸甸的果实。 有了这医术精通,哪怕只是30天,她的“仁心”将不再局限于土方草药,能做的,能守护的,将截然不同! 然而,这份巨大的喜悦尚未在心底完全漾开,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汹涌袭来! “呕——!” 姜晚晚猛地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酸水直冲喉头! 这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春桃正端着一碟刚用草药蒸好的茯苓糕进来,见状大惊失色,碟子险些脱手: “主子!您怎么了?!” 她慌忙放下碟子,冲过来扶住姜晚晚。 姜晚晚强压下呕吐的欲望,脸色瞬间褪去红润,变得苍白如纸。 她扶着春桃的手臂,指尖冰凉,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吃坏了东西……这种感觉,她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 一个荒谬又令人恐惧的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猛地抓住春桃的手腕,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去……去请张院判!快!” 春桃看着主子眼中那混合着惊惧、难以置信和一丝绝望的复杂光芒,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丝毫耽搁,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张济来得极快,提着药箱,步履匆匆。当他的指尖搭上姜晚晚冰凉颤抖的腕脉时,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春桃秋葵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张院判凝重的脸色。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张济的眉头越蹙越紧,指尖下的脉象清晰得让他心惊——滑脉!如珠走盘! 虽然时日尚浅,脉象略显细弱,但那份独特的圆滑流利之感,绝不会错!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软榻上闭着眼、脸色惨白、身体紧绷如弦的姜晚晚,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距离双麟降世,才堪堪三个月!宁妃娘娘这身子……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娘娘……” 张济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您……您的脉象……是……是喜脉!” “轰——!” 尽管已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宣判,姜晚晚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猛地睁开眼,死死抓住身下的锦褥,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喜脉!竟然真的是喜脉! 不是喜悦,是恐惧!是排山倒海的恐惧! 上一次生产的惨烈景象瞬间涌入脑海——剧痛、撕裂、濒死的窒息、二皇子微弱如游丝的哭声……那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的痛楚和恐惧,早已深深刻入骨髓! 她才刚刚恢复,刚刚在妃位上站稳脚跟,刚刚完成了那艰难的任务,还没来得及喘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快?! “多久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回娘娘,时日尚浅,约莫……月余。” 张济艰难地回答,看着姜晚晚惨白如纸的脸色和眼中那深沉的恐惧,作为太医,他瞬间明白了这份恐惧的根源。 双胎产后才三个月!身体根本未曾真正恢复!此时再度有孕,对母体而言,凶险程度远超常人!极可能……极可能…… 张济不敢再想下去,额角渗出冷汗,连忙补充道: “娘娘!此胎凶险异常!您气血虽充盈,但根基未固!上次双胎生产耗损太过,子宫、产道、心脉皆受重创,虽得……得天庇佑恢复神速,然内里虚空未补!此时再孕,犹如……犹如枯木再承新枝,稍有不慎,便是……便是……” 他实在不忍说出那两个字,只能重重叩首,“求娘娘务必珍重身体!万不可再有任何操劳忧思!需绝对静养!老臣……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姜晚晚靠在引枕上,浑身冰凉。张济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枯木再承新枝……根基未固……凶险异常……这些词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已悄然孕育了一个新的、可能将她彻底拖入深渊的生命! “主子……主子您说句话啊!” 春桃看着姜晚晚面无人色、眼神空洞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摇晃着她的手臂。 姜晚晚猛地回过神,看着春桃和秋葵惊恐绝望的脸,看着张济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的样子。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攫住了她。为什么?凭什么?她才刚刚看到一点希望,命运就要再次将她推入绝境?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整个禁宫! “宁妃娘娘……又怀上了!” “什么?!这才多久?!双麟才三个月啊!” “天爷!这……这福气也太……太吓人了!” “什么福气!张院判都吓得脸白了!说凶险得很!娘娘上次生双胎伤了根本,这次……” “嘘!慎言!慎言!祥瑞之母,自有天佑!” 各宫的反应炸开了锅。震惊、艳羡、嫉妒、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一次双麟已是祥瑞,时隔三月再度有孕?这已非福气,而是近乎妖异了! 凤仪宫。 皇后沈氏手中的翡翠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维持着端坐的姿态,脸上惯有的雍容微笑却彻底僵住,如同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 眼底深处,那万年古井般的平静被彻底打破,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忌惮,以及一丝……无法遏制的杀意! “又……怀上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极致的荒谬感。 “好……好一个祥瑞之母!当真是……天恩浩荡!” 她缓缓弯下腰,捡起那串佛珠,指尖用力到发白。天恩浩荡?不!这绝不是天恩! 这是对她中宫权威最赤裸的挑衅!是对她沈氏一族野望最致命的打击!双麟已让她如芒在背,再来一个? 绝不可能!她的目光阴冷地投向永寿宫方向,心中瞬间掠过无数个恶毒的念头。 养心殿。 高德全几乎是连滚爬扑进来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调:“皇上!皇上!永寿宫急报!宁妃娘娘……宁妃娘娘诊出喜脉了!” 第53章 安胎 正在批阅奏折的赵胤猛地抬起头,手中的朱笔“咔嚓”一声被生生捏断!殷红的朱砂溅落在明黄的奏章上,如同刺目的血! “你说什么?!” 他霍然起身,玄色的龙袍带起一阵劲风,深潭般的黑眸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那光芒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狂喜,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十年无子的绝望,一朝得双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更大的“惊喜”便以如此凶险的方式降临! 姜晚晚那苍白脆弱、濒临死亡的模样,二皇子微弱如游丝的哭声,张济凝重的诊断……所有关于上次生产的惨烈记忆,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她……她怎么样?” 赵胤的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一步跨下御阶,死死抓住高德全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张……张院判说……时日尚浅,但……但凶险异常!娘娘产后根本未复,此胎……此胎恐伤及娘娘根本啊皇上!” 高德全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呼痛,只能颤声回禀。 “备驾!去永寿宫!” 赵胤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推开高德全,如同失控的猛兽般大步冲出养心殿! 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女人!那个刚刚为他诞下祥瑞双麟、似乎藏着无数秘密、却又让他无法真正放下的女人,此刻正躺在永寿宫,腹中怀着他的骨血,却可能因此……香消玉殒!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这位素来冷酷的帝王。 那恐惧源于对子嗣的极度渴望被满足后的狂喜,更源于对失去这份“祥瑞之源”的深重畏惧! 他需要孩子,需要更多的孩子来稳固江山,证明自己!但他更害怕失去姜晚晚! 失去这个能为他带来子嗣、带来祥瑞、甚至带来某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牵绊的女人! 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带起一阵劲风! “晚晚——!” 一声低沉嘶哑、饱含着惊惧与焦灼的呼唤,如同炸雷般劈开了殿内死寂的空气! 皇帝赵胤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他竟连龙辇都未乘,一路疾步而来! 玄色的龙袍下摆沾染了尘土,几缕发丝挣脱了金冠的束缚,凌乱地垂在额前。 那张素来冷峻威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与担忧! 深邃的眼眸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猩红的血丝清晰可见,直直地、死死地锁在软榻上那个脆弱苍白的身影上! 他完全无视了跪了一地的宫人和太医,如同一阵狂风般卷到榻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迫人的威压,却又在靠近姜晚晚的瞬间,硬生生地、极其不自然地放轻了动作,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晚晚!”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半跪在榻前,宽厚而带着薄茧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覆上姜晚晚冰凉的手背。 那掌心灼热的温度,与她手背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姜晚晚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一颤,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赵胤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惊惶与担忧的脸。 没有帝王的威严,没有审视的冰冷,只有一种近乎于失而复得般的恐惧和后怕。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她苍白脆弱的身影,里面翻涌的情绪浓烈得让她心惊——那是毫不掩饰的、属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个父亲对孕育着自己骨血的女人的恐惧! “皇上……” 她声音微弱,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别说话!” 赵胤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强自压抑的急迫,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收紧,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张济!张济呢!”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扫向跪在一旁抖如筛糠的张济,那眼神瞬间又变得凌厉如刀,带着帝王的森然威压,“宁妃如何?!朕的皇嗣如何?!说!” 张济被那目光刺得一个激灵,连忙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 “回……回皇上!娘娘脉象……确为喜脉!但……但时日尚浅,脉象细弱不稳!娘娘产后不足四月,根基未复,气血有亏!此胎……此胎对娘娘凤体负担过重,凶险异常!” “老臣……老臣已开了最好的安胎方子,但……但需娘娘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惊扰!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凶险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赵胤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看着姜晚晚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凉,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上一次生产时她濒死的模样、二皇子微弱如游丝的哭声,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朕不管!” 赵胤猛地低吼出声,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暴戾,却又在接触到姜晚晚茫然的目光时,硬生生地、极其艰难地压了下去,化为一种带着恳求的嘶哑。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用最好的药!最贵的参!把太医院库房给朕搬空!朕只要她和孩子平安!” 当赵胤的目光转回到姜晚晚脸上时,那骇人的杀意瞬间消散,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他伸出另一只手,带着一种极轻极缓的力道,仿佛触碰易碎的琉璃,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指尖的触感冰凉滑腻,让他心头又是一紧。 “别怕……” 他看着她空洞茫然的眸子,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哄慰的柔和,与他刚才的雷霆震怒判若两人。 “有朕在。朕不会让你有事。朕……朕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却无比珍视的温柔。 “张济的药呢?煎好了没有?” 他抬头厉声问,但看向姜晚晚时,语气又立刻放缓,“喝了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嗯?” 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的暴戾与极致温柔的转换,让姜晚晚心神剧震。 她看着眼前这个半跪在榻前、龙袍凌乱、发丝微散、眼中只剩下她安危的帝王。 那眼神中的恐惧和珍视,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动人心魄。 春桃早已机灵地端来了温着的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涩气味。 赵胤伸手接过药碗,竟亲自用玉匙搅了搅,又低头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姜晚晚唇边,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来,晚晚,把药喝了。听话。” 晚晚……他叫她晚晚…… 这个从未有过的、带着极致亲昵的称呼,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姜晚晚冰冷的心湖,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她顺从地张开嘴,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她却仿佛尝到了一丝异样的滋味。 赵胤一勺一勺,极其耐心地喂她喝完了一整碗药。 他紧蹙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药效很快上来,加上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姜晚晚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眼皮沉重。 “睡吧。” 赵胤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 他依旧半跪在榻前,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轻轻握着她的一只手,用自己灼热的掌心温暖着她冰凉的手指,“朕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他的存在,他掌心的温度,他低沉的话语,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恐惧和压力。 姜晚晚在极度的疲惫和药力的作用下,意识渐渐模糊。 在沉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赵胤那双布满血丝、却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纯粹担忧与守护的眼眸。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帝王半跪于妃嫔榻前的剪影,沉重而温柔。 张济和一众宫人依旧跪着,头也不敢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温情。 第54章 荆棘丛中觅芳邻 【叮!检测到宿主陷入高危妊娠困境!】 【新任务发布:荆棘丛中觅芳邻】 【任务目标:结识并成功拉拢贵人·温妙知,使其成为宿主在宫中的助力。】 【目标人物标签:口蜜腹剑】 【任务时限:直至宿主平安生产。】 【任务奖励: 身体状态完全恢复至首次生产前最佳巅峰;下一次无痛生产。】 【说明:温妙知,兵部尚书嫡女,新晋贵人。表面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实则心机深沉,手段绵里藏针。与其结交,如履薄冰,然若能得其助力,或可于荆棘中辟出生路。任务风险极高,请宿主谨慎行事。】 温妙知?口蜜腹剑? 姜晚晚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剧烈地转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很陌生,是新入宫的贵人? 兵部尚书之女……身份足够贵重。系统给出的标签触目惊心——口蜜腹剑!这意味着接近她,如同拥抱一条毒蛇,随时可能被反噬! 完全恢复至生产前最佳状态! 上次生产虽然已经用积分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但终究不是完全恢复。 这意味着抹去上次双胎生产对她身体造成的所有隐形创伤和透支,让她真正摆脱“枯木承新枝”的绝境! 下一次无痛生产!这是她此刻最深的恐惧、最大的渴求!不用再经历那撕心裂肺、九死一生的地狱! 这奖励,是救命的稻草,是黑暗中的曙光!足以让她压下对“口蜜腹剑”的恐惧,去赌一把! 拉拢她……成为助力…… 姜晚晚的思绪在恐惧与渴望中疯狂拉扯。 “娘娘……” 张济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依旧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 “皇上……皇上旨意……老臣……老臣定当竭尽全力,保娘娘和龙胎周全!只是……只是娘娘万不可再有任何忧思操劳!需绝对静养!心境……心境尤为重要啊!” 他几乎是泣血恳求。皇帝的威胁言犹在耳,宁妃若有闪失,他九族难安! 姜晚晚缓缓睁开眼,那双清亮的眸子此刻如同蒙尘的寒星,带着极度的疲惫,却硬生生逼退了一丝恐惧,沉淀出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静。 她看向张济,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张院判请起。本宫……知道了。有劳院判,为本宫……开最好的安胎药,用最好的药材。本宫……会静养。” 她必须稳住张济,稳住太医,稳住皇帝的眼线。 她不能表现出崩溃,不能流露出绝望。至少在明面上,她要像一个坚强求生、努力保胎的妃嫔。 “是!是!老臣这就去!这就去!” 张济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几乎是踉跄着退出去开方配药。 殿内只剩下心腹。春桃和秋葵扑到榻边,泪水涟涟:“主子……您……” “都别哭。” 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她伸手,冰凉的手指拂过春桃脸上的泪痕。 “本宫不会有事。这个孩子……本宫要留下,也一定能平安生下!”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立下誓言。为了那诱人的奖励,为了活下去,她必须赢! “春桃,” 她目光转向窗外,那里有她精心打理的草药园。 “去打听清楚,新入宫的温妙知温贵人,住在哪个宫?性情如何?平日喜好?与哪些人来往?事无巨细,我要知道。”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春桃一愣,不明白主子此刻为何突然关心起一个新晋贵人,但还是立刻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秋葵,” 姜晚晚又看向另一个心腹,“去小厨房,用库房里最好的血燕、阿胶,加上安神的酸枣仁、茯苓,炖一盏最上品的安胎滋补羹。炖好了,用暖盒温着,随时备用。” 她顿了顿,补充道,“炖两份。” 秋葵虽然也疑惑,但同样立刻领命:“是,主子!” 支开两人,殿内只剩下姜晚晚一人。她靠在引枕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和翻涌的恶心感。 “温妙知……” 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口蜜腹剑……好,本宫倒要看看,是你的蜜糖甜,还是本宫的命硬!” 接下来的几日,永寿宫彻底进入了“静养”模式。 姜晚晚几乎足不出户,每日按时服用张济精心调配的安胎药。 她的气色在药物的支撑下勉强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静,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色,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春桃的打听也有了结果。 “主子,温贵人住在西六宫的储秀宫偏殿。是上月刚进宫的,兵部尚书温大人的嫡女。听说……性子极好,温婉和顺,说话轻声细语,待下人也很宽和。” “入宫不久,却已得了不少赞誉。喜欢看书、画画,尤其擅长工笔花鸟。与同住储秀宫的几位新晋小主关系似乎都不错,常一起品茶赏花。” 春桃汇报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看着……像是个好相与的?” 温婉和顺?待下宽和?姜晚晚心中冷笑。 系统给出的“口蜜腹剑”四个字,如同最尖锐的讽刺。 越是看起来完美无害,越可能包藏祸心。兵部尚书之女……这个身份,在如今微妙的前朝局势下,本身就带着分量。 “知道了。” 姜晚晚淡淡应道,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她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自然”结识这位温贵人的契机。贸然拜访,太过刻意,也容易引人猜疑。 契机很快来了。 几日后,皇后沈氏以“安抚后宫,为宁妃腹中龙胎祈福”为由,在御花园的澄瑞亭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赏花品茗会。 邀请的皆是位份不高、性情温和的妃嫔,其中就有新晋的温妙知温贵人。 姜晚晚本不欲参加,但皇后懿旨,加上“为龙胎祈福”的名头,她无法推拒。这或许……就是天赐的机会? 赴宴当日,姜晚晚刻意装扮得素雅低调。 一身月白色绣银线折枝玉兰的宫装,发髻简单绾起,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并几朵小小的珍珠珠花。 脸上薄施脂粉,掩去几分苍白,却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产育不久又再度有孕的柔弱感。 在春桃秋葵的搀扶下,她缓步走向澄瑞亭。 亭中已坐了几位嫔妃,衣香鬓影,笑语晏晏。 主位上的皇后沈氏,一身明黄凤袍,端庄雍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目光扫过姜晚晚时,那笑意深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关切: “宁妃来了?快坐,身子重,可要仔细些。” 她指了自己下首最近的位置。 “谢皇后娘娘关怀。” 姜晚晚微微福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小心坐下。 她的到来,让亭中气氛微凝。众妃嫔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祥瑞之母再度有孕,这在她们看来,已非福泽,而是近乎妖异的力量。 姜晚晚垂眸,只当未见。 “这位便是宁妃姐姐吧?” 一个温婉柔和的嗓音响起,如同春溪流淌,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姜晚晚抬眸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天水碧素绒绣花裙的年轻女子盈盈起身,对着她福了一礼。 那女子身姿窈窕,面容清丽,肌肤白皙,眉目如画,尤其一双杏眼,水波潋滟,顾盼间流转着纯然无害的温柔。 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崇敬与亲近的笑意。正是温妙知。 “嫔妾温氏,参见宁妃娘娘。” 她姿态优雅,声音清甜。 “久闻娘娘风姿,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及万一。娘娘为皇家诞育双麟祥瑞,如今又怀龙裔,实乃我大胤之福,嫔妾等之楷模。” 她的话语真挚动听,眼神清澈,充满了毫不作伪的仰慕。 好一个温妙知! 姜晚晚心中警铃大作!这姿态,这眼神,这语气,完美得无懈可击! 若非系统那“口蜜腹剑”的标签如同烙印,她几乎都要被这纯然无害的温柔表象所迷惑! “温贵人不必多礼。” 姜晚晚脸上适时地浮现一丝虚弱却温和的笑意,抬手虚扶。 “本宫愧不敢当。倒是温贵人,清雅脱俗,气质如兰,本宫一见便觉亲近。” 她说着亲近的话,眼神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审视。 温妙知顺势起身,笑容更加甜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 “娘娘谬赞了,折煞嫔妾了。” 她并未立刻落座,而是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红木雕花食盒,款款走到姜晚晚面前,亲自打开。 “听闻娘娘近日害喜不适,食欲欠佳。嫔妾在家时曾随母亲学过一点粗浅的药膳,特意做了这‘安神定胎羹’,最是温和滋养,安神开胃。一点心意,万望娘娘莫要嫌弃。” 她声音轻柔,动作优雅地将一盅热气腾腾、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羹汤捧到姜晚晚面前。 羹汤色泽莹润,用料考究,一看便是下了大功夫。 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盅羹汤上。皇后的笑容深了些许,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 其他妃嫔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探究,也有隐隐的不屑——这温贵人,倒是会钻营,一上来就攀上了风头最劲的宁妃? 姜晚晚看着眼前这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羹汤,看着温妙知那双写满“真诚关切”的杏眼。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冰窖。 好一招投石问路! 好一个绵里藏针的“口蜜腹剑”! 这羹汤,是善意?还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试探?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的开端? 她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着一丝感激:“温贵人有心了。如此费心,本宫实在感动。” 她示意春桃接过羹汤,却没有立刻品尝的意思,只是温和地看着温妙知,“贵人这般巧手,又如此体贴,日后必得圣心眷顾。” 温妙知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更加显得娇羞可人:“娘娘说笑了,嫔妾只盼能在宫中安分守己,侍奉好皇上皇后,能与各位姐姐和睦相处便是福分。” 她姿态放得极低,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姜晚晚依旧平坦的小腹,那目光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算计,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闪而逝。 第55章 温妙知 澄瑞亭的香风笑语散去,御花园的姹紫嫣红也掩不住姜晚晚心底那层冰冷的霜。 温妙知那盅温热的“安神定胎羹”最终被春桃以“娘娘刚服了药,怕药性相冲”为由,小心地收了起来。 温妙知面上毫无愠色,依旧是那副温婉含笑的模样,临走时还关切地嘱咐宁妃娘娘务必好生休养,那眼神真挚得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结识,轻而易举。甚至可以说是温妙知主动送上门来。 但拉拢? 姜晚晚靠在永寿宫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捻着一片薄荷叶,清凉的香气也无法驱散心头的凝重。 口蜜腹剑—— 温妙知主动示好,必有图谋。在这深宫之中,图谋无非是圣宠、权势。 “主子,” 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后怕。 “那羹……奴婢悄悄验过了,无毒。也问过张院判,里面用的确都是上好的安胎药材,配伍也温和。温贵人她……似乎真是用了心的?” 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无毒,便是真心?” 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本宫要的不是一碗羹汤,是能在这刀尖上行走时,背后能稍稍倚靠的力量。” 她目光扫过窗台上生机勃勃的草药,“储秀宫那边,可还有什么动静?” “有。” 秋葵也跟了进来,压低声音,“奴婢按主子吩咐,一直留意着。温贵人回去后,并无异常。倒是……倒是她宫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叫小蝶的,前几日扭了脚,肿得老高,管事姑姑嫌她笨拙碍眼,罚她跪在廊下。不知怎么被温贵人看见了,不仅没责罚,反而亲自叫了粗使嬷嬷把她扶回房,还让人送去了化瘀的药油和吃食。那小丫头感激得不得了,如今逢人便说温贵人是活菩萨。” “知道了。” 姜晚晚闭上眼,心中盘算。被动等待不是办法。 温妙知递出了橄榄枝,无论有毒无毒,她都必须接住,再从中寻找机会! 她需要一场“意外”,一场能让温妙知不得不卷入、并初步展现“价值”的意外。这深宫,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机会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凶险。 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席卷宫闱。 雨后初晴,皇后沈氏兴致颇佳,邀了几位妃嫔同往御花园赏那雨打芭蕉、新荷初绽的景致。 姜晚晚因“胎象不稳”本可推辞,但皇后派来的大宫女言语恳切,言明“皇后娘娘心系龙胎,特意吩咐了步辇,路上铺了厚毡,绝不让宁妃娘娘劳顿半分”,话里话外,不容拒绝。 姜晚晚心知肚明,这是皇后的又一次试探,或者说……机会?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宫装,在春桃秋葵的搀扶下,坐上铺了厚厚软垫的步辇。 皇后、贤妃、淑妃以及几位低位嫔妃都在,温妙知亦在其列,穿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衣裙,清新如雨后新荷,见到姜晚晚,远远便投来一个温婉关切的笑容。 一行人沿着湿滑的青石板路缓缓而行。雨后空气清新,花木挂着水珠,煞是喜人。皇后走在最前,言笑晏晏,指点着景致。气氛看似融洽。 行至一处临水的九曲回廊。廊下是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光滑石板,几片湿漉漉的芭蕉叶零落在地。回廊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肩。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不知是哪个宫女脚下打滑,低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扑! 她手中捧着的、给皇后擦汗用的温热湿帕玉盆脱手飞出!那玉盆不偏不倚,正砸向走在姜晚晚斜前方、正侧身与淑妃说话的温妙知的后腰! “啊!” 温妙知猝不及防,被玉盆砸得一个趔趄,身体本能地向旁边倒去! 而她倒下的方向,正是姜晚晚所坐的步辇!一切发生得太快,抬辇的太监根本来不及反应! “主子小心!” 春桃秋葵魂飞魄散,尖叫着扑上去想挡,但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 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发出惊呼! 姜晚晚瞳孔骤缩,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这绝不是什么意外! 目标是她!这玉盆,这湿滑的地面,这恰到好处的角度……是要借温妙知的手,将她撞下步辇! 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温妙知的身体即将撞上步辇边缘的刹那,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一个旋身,硬生生将自己摔倒的方向扭向了旁边的廊柱! “砰!” 一声闷响! 温妙知纤细的身体重重撞在坚硬的朱漆廊柱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软软地滑倒在地! 而她原本倒下的轨迹,离姜晚晚的步辇仅有寸许之遥! “贵人!” “温妹妹!” 惊呼声四起!宫人们乱作一团! 姜晚晚坐在步辇上,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捂着肩膀痛得蜷缩起来的温妙知。 皇后沈氏快步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关切:“怎么回事?!温贵人!你怎么样?” 她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个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闯祸宫女,“没用的东西!拖下去!” “皇后娘娘……嫔妾……嫔妾没事……” 温妙知挣扎着想爬起来,额上冷汗涔涔,声音虚弱颤抖,却强撑着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是……是嫔妾自己没站稳……惊扰了娘娘和各位姐姐……还有宁妃娘娘……”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姜晚晚,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真切的担忧,“宁妃娘娘……您……您没吓着吧?龙胎……龙胎可安好?” 她问得情真意切,仿佛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护住步辇,是出自本能地对宁妃和龙胎的关切。 皇后看着温妙知惨白的脸和那强装出来的坚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阴霾,随即被更浓的关切覆盖: “快!传太医!把温贵人小心扶起来!” 她转向姜晚晚,语气带着安抚,“宁妃受惊了。幸好温贵人反应快,否则……本宫定要严惩这些不长眼的奴才!” 姜晚晚在春桃秋葵的搀扶下,缓缓下了步辇。 她走到温妙知身边,蹲下身,握住温妙知冰凉颤抖的手。入手一片濡湿的冷汗。 “温贵人……”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浓浓的感激。 “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本宫……” 她眼眶微红,话语哽咽,说不下去。 目光落在温妙知撞得红肿一片、甚至隐隐透出青紫的肩膀上,满是心疼,“疼得厉害吧?快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到!” 温妙知虚弱地摇摇头,反握住姜晚晚的手,眼神清澈而坚定: “娘娘言重了……保护娘娘和龙胎……是嫔妾的本分……也是……也是嫔妾心甘情愿的……” 她说着,眉头因疼痛而紧蹙,却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心甘情愿? 姜晚晚心中冷笑如冰。好一个心甘情愿!好一个本分! 这场“意外”,究竟是皇后借刀杀人,还是温妙知将计就计、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抑或是……两者皆有? 但无论真相如何,温妙知用她自己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姜晚晚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撞”! 这份“恩情”,这份“维护”,已然做实!她姜晚晚,在所有人眼中,都欠了温妙知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温妙知,也成功地在她身边,撕开了一道名为“救命恩人”的口子! 太医很快赶来,诊断温妙知肩膀严重挫伤,甚至有骨裂的可能,需卧床静养月余。 回到永寿宫,屏退左右。 姜晚晚坐在榻上,指尖冰凉。 春桃秋葵犹自后怕不已,咒骂着那“意外”和皇后的居心叵测。 “主子,那温贵人……”春桃迟疑着开口。 “她救了我。” 姜晚晚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是她救了我,护住了龙胎。” “可是……” “没有可是。” 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明日,将库房里那株品相最好的百年老参,还有前日江南新贡的霞影纱,挑两匹最鲜亮的颜色,送去储秀宫温贵人处。就说本宫感念她救命之恩,让她务必好生养伤。” 她顿了顿,补充道,“本宫……要亲自去探望她。” 第56章 庇护 “主子,东西都备好了。”春桃捧着一个剔红托盘上前,里面是那株用锦盒装着的百年老参,参须完整,形态如龙,旁边是两匹流光溢彩、如同朝霞浸染的霞影纱,美得惊心动魄。 “真的要送去?还要……亲自去?”春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安。 温妙知救了主子不假,可那女人给她的感觉,就像藏在锦绣堆里的毒蛇。 “送。”姜晚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站起身,任由秋葵为她披上一件素雅的云锦披风,掩住依旧平坦却危机四伏的小腹。 “不仅要送,还要声势浩大地送。让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本宫,感念温贵人的‘救命之恩’!” 储秀宫,西偏殿。 药味弥漫,殿内光线有些暗淡。 温妙知半倚在铺了厚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搭着薄毯,脸色苍白,左肩处缠着厚厚的绷带,透出隐隐的药味。 她黛眉微蹙,带着病弱的娇柔,眼神却清亮,正看着窗台上几支新插的素心兰。 “贵人,永寿宫宁妃娘娘驾到!”宫女急促的通报声带着一丝慌乱和激动。 温妙知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芒,随即被浓浓的“惊喜”和“受宠若惊”取代。 “快!快扶我起来!”她挣扎着要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妹妹快别动!”姜晚晚清越而带着急切的嗓音已至门口。 她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感激,几步抢到榻边,伸手轻轻按住温妙知欲起身的肩膀,“伤得这样重,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躺好!” “娘娘……”温妙知仰起脸,杏眼中迅速弥漫起一层水雾,声音哽咽。 “嫔妾何德何能,竟劳动娘娘亲自探望……实在是折煞嫔妾了……” 她说着,目光落在姜晚晚平坦的小腹上,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娘娘您……您身子可好?龙胎……龙胎没受惊吧?都怪嫔妾无用,没能……” “快别这么说!”姜晚晚打断她,紧紧握住温妙知未受伤的右手,掌心温热,眼神真挚得如同能融化冰雪。 “若不是妹妹你反应机敏,舍身相护,本宫此刻……本宫真不敢想!是妹妹你救了本宫,救了本宫腹中的皇嗣!” 她说着,眼眶也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这份恩情,本宫铭记于心!” 春桃适时地将那盛着老参和霞影纱的托盘奉上。 百年老参的贵重自不必说,那两匹霞影纱在略显暗淡的殿内更是流光溢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江南贡品中的极品,连皇后那里也未必有几匹,宁妃竟一次就送了两匹!这份“谢礼”,厚重得令人咋舌! “娘娘!这……这太贵重了!嫔妾万万不敢受!” 温妙知看着那霞影纱,眼中闪过强烈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嘴上却连连推辞,“保护娘娘是嫔妾的本分,实在当不起娘娘如此厚赏!” “当得起!”姜晚晚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再贵重的物件,也比不上妹妹你的安危,比不上本宫和皇嗣的平安!这参给你补身子,这纱……本宫瞧着,正配妹妹这般清雅脱俗的气质,做些衣裳穿,看着也舒心。” 她亲昵地拍了拍温妙知的手背,眼神温和,“妹妹若再推辞,便是嫌本宫心意不够了。” 温妙知“感动”得泪水涟涟,挣扎着又要起身谢恩,被姜晚晚再次按住。“好了,你我姐妹,无需如此见外。” 姜晚晚顺势在她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姿态亲近自然,“太医怎么说?伤得可重?骨头没事吧?” “谢娘娘挂念。”温妙知虚弱地笑了笑,带着一丝强装的坚强。 “太医说……肩膀骨头有些裂了,需得好好将养些时日,万幸没伤到要害。只是……只是这些日子怕是无法好好侍奉皇后娘娘和皇上了……” 她语气低落,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侍奉什么!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姜晚晚立刻道,语气带着一丝嗔怪: “皇上和皇后娘娘最是仁厚,岂会怪罪?你安心养着便是。缺什么,只管打发人来永寿宫说一声,本宫那里有的,定不吝啬。” 她这话,几乎是公开宣告了永寿宫对储秀宫西偏殿的庇护。 温妙知眼中水光更盛,带着纯粹的“感激”:“娘娘待嫔妾……真是太好了!嫔妾……嫔妾……” 她似乎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回握着姜晚晚的手。 两人执手相看,一个感激涕零,一个关怀备至。 殿内气氛“温馨”得如同真正的患难姐妹。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看得动容,只觉得宁妃娘娘重情重义,温贵人善良可敬,真是一段宫中佳话。 然而,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当姜晚晚的手指轻轻拂过温妙知手腕内侧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陈旧疤痕时,温妙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柔软。 姜晚晚的指尖感受到那瞬间的僵硬,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煦如春风。 “说起来,”姜晚晚状似无意地提起,“妹妹这伤,也是替本宫受的。那日的事,本宫越想越觉得蹊跷。那宫女怎就如此不小心?那玉盆飞出的角度,也未免太巧了些。” 她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和探究,目光却温和地看着温妙知。 来了!温妙知心中警铃大作。宁妃果然不是好糊弄的,这是在试探她的态度?还是想借她的手去查皇后? 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后怕和一丝茫然: “娘娘说的是……嫔妾当时也吓懵了,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宫女……好像叫春杏?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三等洒扫……事后听说被皇后娘娘重责了二十板子,发落到浣衣局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蹊跷”二字,只陈述事实,将矛头指向了已被处置的宫女,言语间甚至还带着对皇后处置“公正”的认可。 滴水不漏。姜晚晚心中评价。既不否认蹊跷,也不主动攀扯皇后,还顺带洗清了皇后嫌疑。这份心机,果然配得上“口蜜腹剑”。 “发落了就好。”姜晚晚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这宫里,处处都得小心。本宫这次,真是欠了妹妹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再次握紧温妙知的手,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 “妹妹,你我一见如故,又经历了这番患难。往后在这深宫之中,你我姐妹,自当相互扶持,彼此照应。你说,是不是?” 温妙知的心脏猛地一跳!宁妃这是在……正式递出结盟的橄榄枝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还要直接! 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受宠若惊”,仿佛被巨大的馅饼砸中,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 “娘娘……娘娘如此看重嫔妾,是嫔妾几世修来的福分!嫔妾……嫔妾才疏学浅,只怕……只怕帮不上娘娘什么,反倒拖累了娘娘……” 她姿态放得极低,将自己摆在尘埃里,却恰恰是最聪明的自保之道。 “妹妹过谦了。”姜晚晚笑得温和,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冷静。 “妹妹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岂会是池中之物?本宫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我姐妹同心,何愁在这宫中不能立足?”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仿佛描绘着一个触手可及的未来。 温妙知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精光。 她需要宁妃的“祥瑞”光环,需要她此刻如日中天的圣眷作为庇护和跳板! 至于宁妃腹中那个凶险的龙胎……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眼下,这结盟,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承蒙娘娘不弃……”温妙知抬起头,眼中已是满满的、近乎虔诚的“忠诚”和“感激”。 “嫔妾温妙知,愿为娘娘……为姐姐,效犬马之劳!虽万死,亦不辞!”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好妹妹!”姜晚晚展颜一笑,如同冰河解冻,春花绽放。 她倾身,轻轻拥抱了一下温妙知,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你我,各取所需。” 温妙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随即放松下来,靠在姜晚晚肩头,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应,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姐姐……明白人。” 姐妹情深,感人肺腑的戏码在储秀宫西偏殿上演到了高潮。 姜晚晚又殷殷嘱咐了许久养伤的注意事项,才在温妙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起身告辞。 霞影纱的光华和老参的药香,成了这场结盟最耀眼的见证。 走出储秀宫,永寿宫的步辇已在等候。春桃扶着姜晚晚上辇,忍不住低声道:“主子,您真信她?” 姜晚晚靠在软垫上,闭着眼,脸上那温煦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洞悉一切的锐利。 “信?”她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本宫只信这深宫之中,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更没有不图回报的忠诚她要的,本宫知道。本宫要的,她也清楚。这就够了。” 【叮!任务“荆棘丛中觅芳邻”完成!】 【成功结识并拉拢贵人·温妙知,达成表面稳固同盟关系!】 【任务奖励发放中……】 姜晚晚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疲惫一扫而空。 她轻轻抚上小腹,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生命力和系统赋予的“无痛顺遂”保障,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油然而生。 温妙知,这把“口蜜腹剑”,暂时握在了手中。 身体,恢复到了最强状态。 下一次生产的死亡阴影,也被驱散。 第57章 看见 “晚晚!晚晚!” 一个久违的、如同黄鹂般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娇小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林秀儿! “晚晚!我的天!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林秀儿冲到姜晚晚面前,圆圆的杏眼里盛满了毫不作伪的惊恐和担忧,她一把抓住姜晚晚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 “我听那些碎嘴的丫头说你在御花园差点……差点……” 她声音都带了哭腔,后怕得说不下去,“都怪我!这些日子光顾着学那些劳什子的女红,都没多来看看你!要是你真有个什么闪失,我……” 看着林秀儿急得语无伦次、眼圈泛红的模样,姜晚晚冰冷的心底划过一丝久违的暖流。 在这步步惊心的深宫,林秀儿这份毫无心机、纯粹热烈的关心,如同寒冬里的炭火,格外珍贵。 “好了好了,秀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姜晚晚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拉着她在榻边坐下,“一点惊吓而已,多亏了温贵人反应快。” “温贵人?” 林秀儿眨巴着大眼睛,满是好奇,“就是那个新来的、听说长得跟画儿似的美人儿?是她救了你?” “嗯。” 姜晚晚点头,简单说了下御花园的“意外”和温妙知舍身相护的情形,当然,隐去了其中的算计与试探。 “哇!” 林秀儿听得小嘴微张,一脸惊叹。 “那她可真是个大好人!长得美,心肠也好!晚晚,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她心思单纯,对姜晚晚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对温妙知生出了十二分的好感。 “那是自然。” 姜晚晚笑着应道,看着林秀儿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 正说着,秋葵进来禀报:“主子,温贵人遣人送来了东西,说是感念娘娘昨日的探望和厚礼,无以为报,特意寻了些家乡的安神香和几本新得的游记杂书,供娘娘解闷养神。” “快拿进来。” 姜晚晚道。 宫女捧着一个精致的藤编小篮进来。篮子里是几个小巧的锦囊,散发着清雅宁神的香气,显然是上好的安神香。 下面压着几本装帧素雅的书籍,书页微卷,看得出是常被翻阅的。 “哇!这香好好闻!” 林秀儿凑过去闻了闻,一脸陶醉,又拿起一本游记翻了翻,“《南行琐记》?这书我也听说过,写江南风物的,可有意思了!温贵人真有心!” 姜晚晚拿起一个锦囊,指尖捻了捻里面的香料颗粒,在系统赋予的敏锐感知下,她立刻分辨出里面的成分: 檀香、合欢花、薰衣草、少量龙脑……确实是上乘的安神配方,并无不妥。温妙知这份回礼,既投其所好,又显得雅致用心,不落俗套。这份心思,确实玲珑。 “秀儿,” 姜晚晚放下锦囊,笑着看向林秀儿。 “你既觉得这书有趣,不如替我跑一趟储秀宫,当面谢谢温贵人?顺便……也替我看看她伤势如何了?太医开的药可还对症?她若闷了,你就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我?我去?” 林秀儿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瞬间亮了。 她位份低,平日很少有机会去高位妃嫔宫里走动,更别说去见那位传说中又美又心善的温贵人了! “好啊好啊!晚晚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保管把温贵人逗得开开心心的!” 看着林秀儿雀跃的样子,姜晚晚眼中笑意更深。 让心思单纯的秀儿去,比她自己再去,更显得自然,也更能试探温妙知的态度。 储秀宫西偏殿。 温妙知依旧半倚在榻上,脸色比昨日稍好,但眉宇间带着病弱的倦意。 她正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宫女通传“林答应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迅速换上温婉亲切的笑容。 “快请林妹妹进来。” 林秀儿像只欢快的小鸟飞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嫔妾林氏,给温贵人请安!宁妃娘娘让嫔妾来谢谢贵人的香和书,娘娘说香极好,书也正合她意解闷呢!” 她声音清脆,笑容明媚,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 温妙知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笑容毫无阴霾的娇小女孩,心中微微一松。 宁妃派她来……是示好?还是试探?看这林答应的样子,倒像是个心思简单的。 “林妹妹快请起。” 温妙知笑得温柔,“宁妃姐姐喜欢就好,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当不得谢。妹妹快坐。” 她示意宫女给林秀儿搬绣墩。 林秀儿也不客气,坐下后就叽叽喳喳说开了: “贵人您肩膀还疼吗?看着脸色比昨天好些了!宁妃姐姐可担心您了,特意让我来看看!她还说,您要是闷了,就让我多来陪您说说话!我会讲好多笑话呢!” 她像倒豆子似的,把姜晚晚的关心和自己的“功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温妙知被她逗得莞尔一笑,那笑容真切了几分: “有劳宁妃姐姐挂念,也多谢林妹妹了。我这伤……太医说需静养,确实有些闷。妹妹能来,我求之不得。” 她看着林秀儿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心中那份因与宁妃结盟而绷紧的弦,似乎也稍稍松弛了些。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轻松许多。 “贵人您喜欢听什么?市井趣闻?还是戏文里的故事?” 林秀儿兴致勃勃地问。 两人一个温柔娴静,一个活泼灵动,竟也聊得颇为投契。 林秀儿绘声绘色地讲着宫外的趣事,温妙知含笑倾听,偶尔插言几句,气氛轻松融洽。 林秀儿的天真烂漫,如同阳光,驱散了偏殿因养伤带来的些许阴郁。 聊到兴头上,林秀儿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贵人,我跟您说个事儿,您可别告诉别人!就昨儿,我去御膳房给晚……给宁妃娘娘取她爱吃的枣泥山药糕,路过荷花池那边,您猜我看见谁了?” “哦?看见谁了?” 温妙知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色,心中却提高了警惕。 “我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锦书姑姑!” 林秀儿声音压得更低。 “她没带旁人,一个人站在假山后头,好像在等谁!神色瞧着……怪紧张的!我吓得赶紧躲到树后头,没敢多看,拿了糕点就溜了!” 她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锦书?皇后心腹?独自在偏僻处等人?神色紧张? 温妙知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这绝非寻常!皇后又在谋划什么?针对谁?宁妃?还是……自己这个刚和宁妃“结盟”的新目标?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拍了拍林秀儿的手: “妹妹定是看错了,锦书姑姑替皇后娘娘办事,偶尔行色匆忙也是有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这宫里人多眼杂,妹妹以后还是少去那些僻静地方,免得冲撞了什么,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嗯嗯!贵人说得对!” 林秀儿用力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她心思单纯,只当温妙知是关心她。 又闲话片刻,林秀儿才告辞离开,还约定过两日再来给温贵人讲新的故事。 送走林秀儿,温妙知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她靠在引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 锦书……假山后……等人…… 林秀儿无意间撞见的这一幕,像一根刺,扎进了温妙知的心里。 皇后,果然不会善罢甘休!宁妃刚与她“结盟”,皇后那边就有了动作!这是在警告?还是在布局? 她需要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宁妃!这不仅仅是示好,更是证明她这个“盟友”价值的时刻! 同时,她也需要宁妃的庇护和力量,来应对皇后可能的发难。 “来人,” 温妙知声音微冷,“取笔墨来。 永寿宫内。 林秀儿正眉飞色舞地向姜晚晚讲述着在储秀宫的见闻: “……温贵人真是又温柔又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我跟她讲笑话,她笑得可开心了!她还夸我活泼可爱呢!哦对了,晚晚,我跟你说……” 她把看见锦书的事情也当趣闻说了出来。 姜晚晚听着,面上含笑,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锦书?荷花池假山?等人?皇后这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是针对她?还是温妙知?抑或是……一箭双雕? 就在这时,秋葵捧着一个密封的小巧锦盒进来:“主子,储秀宫温贵人派人送来的,说是她新抄录的一份安神静心的经卷,供娘娘诵读养性。” 姜晚晚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卷抄录工整的《心经》,字迹娟秀。她拿起经卷,下面赫然压着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素笺! 展开素笺,上面只有一行清丽的小字: 池畔风急,恐惊荷露。姐姐安枕,妹自当心。 池畔风急,恐惊荷露! 这分明是在印证林秀儿看到的那一幕! 温妙知在告诉她:皇后那边已有异动,目标可能是她们二人,让她安心,她自己会小心应对! 好一个温妙知!反应如此之快,示警如此隐晦又精准! 姜晚晚捏着那张薄薄的素笺,眼神锐利如刀锋。 温妙知这个盟友,果然不是摆设!她这份心思和手段,用得好了,是把绝佳的利刃! “秀儿,” 姜晚晚看向还在叽叽喳喳的林秀儿,笑容温和。 “你今日做得很好。温贵人很喜欢你,以后得了空,就多去陪陪她。” 她需要林秀儿这根“线”,维持着与温妙知之间看似轻松无害的联系。 “嗯!包在我身上!” 林秀儿拍着胸脯保证,浑然不知自己传递了多么重要的信息。 姜晚晚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沐浴在阳光下的草药。 身体已恢复至巅峰,腹中胎儿有系统保障,手中握着温妙知这把心思玲珑的“刀”,还有林秀儿这个天真却有用的“润滑剂”……棋盘上的棋子,已悄然布局。 皇后的动作,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预示着风暴的临近。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末等答应,也不是那个在产床上濒死挣扎的宁嫔。 她是永寿宫主位宁妃,是祥瑞之母,是手握筹码的棋手! “风急?” 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指尖的薄荷叶被碾碎,清冽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那就看看,是这深宫的风更急,还是本宫……扎根更深!” 她将温妙知的素笺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第58章 潜入 “秀儿,”姜晚晚唤住正准备离开的林秀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锐利。 “方才你说在荷花池假山后看见锦书,还记得……大概是哪个位置?假山朝向哪边?” 林秀儿歪着头,努力回忆: “嗯……就是靠近西六宫宫墙那边,最大最陡的那座假山!她当时……好像是面朝着西北角那个小角门的方向?对!就是那边!我躲在树后,看得可清楚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方向。 西北角小角门?那扇门通往的是……一条相对僻静、但连接着几处废弃宫苑和一条通往宫外慎刑司后巷的夹道! 皇后的人在那里秘密会面,绝非小事! “好,我知道了。”姜晚晚点点头,笑容不变,“这事莫要再对旁人提起,就当没看见,知道吗?” “嗯!我懂!”林秀儿用力点头,一脸“我很可靠”的表情,“晚晚你放心!” 送走林秀儿,姜晚晚脸上的笑意瞬间沉了下来。 “春桃,”她声音冷冽,“去,把福子悄悄叫来。记住,别惊动任何人。” 福子很快被带了进来,这个曾经扭伤腰、被姜晚晚用草药治好的小太监,如今对永寿宫忠心耿耿,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奴才给主子请安!” “福子,”姜晚晚看着他,目光如炬: “交给你一件要紧事。你脚程快,人也机灵。今日入夜后,你悄悄潜到荷花池西北角、靠近西六宫宫墙那座最大的假山附近,找一处既能看清假山背面、又能看到西北小角门动静的隐蔽地方藏着。” “若看到皇后身边的锦书姑姑,或者任何可疑人物在那里出现、与人密会,立刻回来禀报!记住,只看,只听,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哪怕看到天大的事,也给我憋着,回来再说!” 福子被主子眼中的郑重和话语里的肃杀惊得心头一凛,但更多的是被委以重任的激动: “奴才明白!奴才就是死,也绝不给主子惹麻烦!定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 “去吧。”姜晚晚挥挥手。福子是她撒向暗处的一枚棋子,也是她“妙手仁心”经营底层人脉的初步成效。 夜幕低垂,宫灯次第亮起。 永寿宫内弥漫着温妙知送来的安神香清雅的气息,姜晚晚靠在榻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精神高度集中,每一丝风吹草动都牵动着她的神经。 春桃秋葵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更鼓敲过三更,殿外依旧一片寂静。 就在春桃秋葵几乎以为今夜不会有事时,一阵极轻微、如同狸猫翻墙般的窸窣声在角门处响起! 福子回来了! 他如同泥鳅般溜进殿内,脸上带着奔跑后的潮红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惊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颤抖:“主子!有……有动静!奴才……奴才看见了!” “说!”姜晚晚猛地睁开眼,眸中精光暴射。 “奴才按主子吩咐,藏在假山东面那丛茂密的竹子后头!约莫二更过半,锦书姑姑……她真的来了!” “就一个人,提着个不起眼的食盒,在假山背阴那块大石头旁边等着!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西北小角门开了条缝,溜进来一个人!” 福子咽了口唾沫,眼中惊惧更甚,“那人……那人穿着慎刑司低等杂役的灰布衣裳,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但他……他走路的样子有点瘸!奴才看得真真的!” 慎刑司!瘸腿杂役! 姜晚晚心脏猛地一沉!皇后竟敢勾结慎刑司的人?她想做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食盒里是什么?”姜晚晚追问,声音如同淬了冰。 “离得有点远,奴才……奴才听得不太真切,断断续续的。” 福子努力回忆着,额头冒汗,“就听见锦书姑姑说什么‘……娘娘的意思……务必办妥……干净利落……别留后患……’那个瘸子好像回了句‘……放心……老规矩……药……下在……’后面声音太小,奴才实在没听清!” “然后……然后锦书姑姑就把那个食盒递给了瘸子!那瘸子接过食盒,鬼鬼祟祟地又从角门溜走了!锦书姑姑在原地站了会儿,也走了!” 药!下在……? 这两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姜晚晚脑海中炸开!药?下在何处?给谁下药? 结合锦书那句“务必办妥”、“干净利落”、“别留后患”……目标是谁,呼之欲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皇后要下毒! 目标很可能就是她,或者……她腹中的孩子!甚至可能是永寿宫的两位小皇子! “好!好一个‘干净利落’!好一个‘别留后患’!” 姜晚晚怒极反笑,眼中寒芒四射,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皇后的狠毒,超出了她的预期!竟敢勾结慎刑司,动用宫外之毒!这是要彻底斩草除根! “主子!这……这可如何是好?!”春桃秋葵吓得面无人色,声音都带了哭腔。 姜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福子的情报至关重要,但还不够! 仅凭一个低等太监的片面之词,根本不足以撼动皇后!她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需要人赃并获! “福子,”姜晚晚目光如刀,盯着他。 “你做得很好!记你一功!现在,你立刻去储秀宫西偏殿,找机会把这个消息,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温贵人身边那个叫小蝶的宫女!” “就说……是永寿宫一个洒扫小太监无意中看见的,心中害怕,不敢直接禀报主子,辗转托你告诉她,让她务必提醒温贵人小心!” 她要把水搅浑!把温妙知也拖下水!让皇后知道,她的“盟友”也收到了风声!打草惊蛇,逼皇后自乱阵脚! “是!奴才这就去!”福子领命,再次如狸猫般消失在夜色中。 “春桃,”姜晚晚转向心腹,语速快而清晰。 “去小厨房,把咱们自己炖的安胎药倒掉一半,换上清水温着。秋葵,你亲自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本宫心悸不安,请张院判立刻过来一趟!记住,要显得慌乱急切!” “主子,您这是……”春桃不解。 “引蛇出洞!”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皇后不是要‘干净利落’吗?本宫就给她一个‘机会’!张济一来,永寿宫请太医的消息立刻会传到皇后耳中。” “她若真打算今夜动手,必不会放过这个‘本宫病弱’、‘太医被绊住’的良机!那下了药的‘东西’,定会趁乱送进来!” “主子!太危险了!”秋葵失声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姜晚晚眼神决绝,“按我说的做!快去!” 永寿宫瞬间行动起来。春桃去处理药罐,秋葵匆匆赶往太医院。 姜晚晚则迅速躺回榻上,盖好薄被,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果然,不过一刻钟,张济便提着药箱,脚步匆匆地跟着秋葵赶来了。 他诊脉时,姜晚晚刻意引导脉象,显出几分惊悸不稳之态。 “娘娘这是忧思过甚,动了胎气啊!”张济脸色凝重,连忙开方配药,又亲自去小厨房看着煎药。 张济的到来,如同投入暗流的信号。永寿宫请太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了凤仪宫。 凤仪宫内,皇后沈氏听着心腹的回报,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志在必得的笑意。机会,终于来了! 永寿宫小厨房。 张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药炉,亲自把控着火候。春桃在一旁打着下手,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时刻警惕着四周。 第59章 沈皇后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三等杂役灰布衣裳、身形佝偻、走路微瘸的老太监,提着一个普通的食盒,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厨房门口。 他动作自然地将食盒放在门边角落一堆刚送来的新鲜菜蔬旁,仿佛只是顺路送东西的,放下后便转身欲走。 “站住!”春桃眼尖,心脏狂跳,强自镇定地喝了一声,“你哪宫的?送什么东西?” 那瘸腿太监身形一僵,头埋得更低,含糊道:“回姑娘……是……是膳房送来的夜宵点心,给值夜公公们的……” 他说着就要加快脚步离开。 “点心?”张济也被惊动了,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向那食盒和行迹可疑的太监。 他身为太医,对药物气息极其敏感,隐约觉得那太监身上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不同寻常的苦涩气! “且慢!”张济沉声道,大步走向食盒,“老夫看看是什么点心,娘娘或许也能用些。” 那瘸腿太监见势不妙,猛地转身就想跑! “拦住他!” 春桃尖声叫道!早就奉命在暗处盯着的两个永寿宫粗壮太监立刻扑了出来,瞬间将那瘸腿太监死死按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只是送东西的!”瘸腿太监挣扎嘶吼。 张济已走到食盒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是几碟精致的点心。 他拿起一块,凑近鼻尖仔细一闻,脸色瞬间剧变! 那点心的甜香之下,掩盖着一股极其隐蔽、却逃不过他这老太医鼻子的、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是“碎心兰”的粉末! 此毒无色无味,混入食物极难察觉,少量可致孕妇惊悸流产,过量则心脉俱碎而亡! “毒!是剧毒!”张济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这混乱之际—— “皇上驾到——!”高德全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惊惶的唱喏声,如同惊雷般在永寿宫外炸响! 玄色的身影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如同飓风般卷了进来! 赵胤脸色铁青,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他显然已经收到了风声,而且是极其不利的风声! “怎么回事?!”赵胤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锁定被按在地上挣扎的瘸腿太监,以及张济手中那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点心! 当他看到软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姜晚晚时,那怒火更是直冲顶门!“宁妃如何了?!” “回皇上!”张济噗通一声跪倒,双手捧着那块毒点心,声音发颤。 “有人……有人意图毒害宁妃娘娘!此乃剧毒‘碎心兰’!幸……幸而发现及时,娘娘凤体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毒害?!”赵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周身散发的帝王之怒让整个殿宇的温度骤降! 他猛地看向地上那个面无人色的瘸腿太监,“说!谁指使你的?!” 瘸腿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如筛糠:“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奴才只是奉命送东西……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赵胤怒极反笑,那笑容森冷得令人胆寒。 “高德全!拖下去!给朕撬开他的嘴!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皇嗣,毒害妃嫔!” “嗻!”高德全声音凛然,带着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那太监拖走,惨叫声很快消失在殿外。 赵胤的目光转向姜晚晚,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惊怒,有后怕,更有一丝深沉的审视。 他走到榻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你……没事?” 姜晚晚“虚弱”地睁开眼,看到赵胤,眼中瞬间蓄满了惊魂未定的泪水,挣扎着想坐起来: “皇上……臣妾……臣妾……”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只紧紧抓住赵胤伸过来的手,指尖冰凉颤抖,将那劫后余生的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赵胤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冷和颤抖,心中那根名为“疑心”的弦似乎被狠狠拨动了一下,但更多的,是被这真实的恐惧和后怕所触动。 他反手握紧她冰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在,无人能伤你。”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通禀:“启禀皇上!储秀宫温贵人求见!说……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乎娘娘安危!” 温妙知? 姜晚晚心中冷笑,来得正好!这出戏,该收网了! “宣!”赵胤眉头紧锁。 温妙知在宫女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她肩膀的伤显然未愈,脸色苍白,步履有些踉跄,看到殿内情形,尤其是皇帝也在,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后怕。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 “皇上!皇上!嫔妾有罪!嫔妾该死!求皇上救救宁妃姐姐!” 她这没头没尾的一跪一哭,让赵胤更加烦躁:“到底何事?说!” 温妙知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从袖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双手呈上: “皇上!这是……这是嫔妾宫里一个叫小蝶的小宫女,方才拼死塞给嫔妾的!她……她无意中听到皇后娘娘宫里的两个管事嬷嬷密谈,说……说今夜要借慎刑司的人之手,在送往永寿宫的点心里下……下毒!” “谋害宁妃姐姐和龙胎!嫔妾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伤,立刻赶来!皇上!求您快救救宁妃姐姐啊!” 纸条?小宫女?皇后宫里的管事嬷嬷?慎刑司?下毒? 温妙知这番哭诉,加上这张“恰好”出现的纸条,如同最后一块拼图,瞬间将所有的线索——瘸腿太监、毒点心、皇后——严丝合缝地串联在了一起!指向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结论! 赵胤接过那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慎刑司人,点心下毒,害宁妃。”字迹拙劣,却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刺向皇后! “沈、氏!”赵胤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他猛地攥紧那张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十年无子时,他容忍了她的手段。 双麟降世后,他默认了她的平衡之道。如今,她竟敢勾结慎刑司,动用宫外剧毒,谋害祥瑞之母,谋害他的皇嗣! 这已不是后宫倾轧,这是动摇国本!是赤裸裸的背叛与谋逆! “高德全!”赵胤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森然的杀意。 “即刻带人,封了凤仪宫!一干人等,全部拿下!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朕的这位好皇后,背地里还做了多少‘好事’!” “嗻!” 高德全领命,带着侍卫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殿内一片死寂。温妙知伏在地上,肩膀因恐惧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姜晚晚靠在榻上,“虚弱”地喘息着,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赵胤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姜晚晚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皇后的滔天怒火,有对子嗣的极度重视,更有一丝……对眼前这个看似脆弱、却总能绝处逢生、甚至引蛇出洞反将一军的女人的、难以言喻的探究与……悸动。 他缓缓伸出手,那只曾覆盖过她腹部、带来安抚与压力的手,再次轻轻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这一次,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承诺的力度。 “好好养着。”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有朕在,这宫里,再无人能动你分毫。” 第60章 废后 姜晚晚靠在引枕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锦被上繁复的缠枝莲纹。 皇帝那句“有朕在,再无人能动你分毫”的承诺犹在耳畔,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份承诺,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它将永寿宫和她腹中的孩子推到了风口浪尖的最中心,再无退路。 春桃和秋葵正指挥着宫人轻手轻脚地收拾殿内因搜查而略显凌乱的物件,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和一丝扬眉吐气的振奋。 扳倒皇后,这是何等泼天的功劳!主子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怕是要重逾千斤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禀:“主子,储秀宫温贵人派人送来了东西,说是……恭贺娘娘凤体无恙,邪秽尽除。” 姜晚晚眸光一闪。温妙知,她来了。 “拿进来。” 一个小宫女捧着个比上次更精致的紫檀木雕花锦盒进来,恭敬奉上。 锦盒打开,里面并非名贵药材或华丽绸缎,而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一方触手生温的端砚,两支紫毫玉管笔,一锭带着清雅松烟气息的墨,还有一叠细腻洁白的宣纸。旁边,依旧压着一张折叠的素笺。 姜晚晚拿起素笺展开。 惊雷已过,尘埃暂定。前路犹长,望姐姐珍重。妹,同贺。 字迹依旧清丽,却透着一股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与深意。 没有邀功,没有试探,只有一句点到即止的“同贺”和隐含提醒的“前路犹长”。 温妙知在用这种方式宣告:昨夜那致命一击,她功不可没,且这份“同盟”关系,在皇后倒台后,依旧有效,甚至更为紧密。 “同贺?”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温妙知这把“刀”,昨夜确实锋利无比,直刺皇后心脏。 但这把刀,饮了血,开了锋,也变得更加危险。她将素笺凑近烛火,看着火舌舔舐边缘,最终化为灰烬。 同盟是真,彼此提防也是真。她们之间,从来只有利益捆绑,无关信任。 “晚晚!晚晚!” 一个如同出谷黄鹂般清脆又带着无比雀跃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沉凝。 林秀儿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鹅黄色的宫装裙摆飞扬,圆圆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激动,手里还宝贝似的捧着个油纸包。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吓死我了!” 她冲到姜晚晚榻前,把油纸包往旁边小几上一放,抓住姜晚晚的手上下摇晃。 “昨晚听说凤仪宫被封了!皇后娘娘……天啊!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晚晚你太厉害了!” 她叽叽喳喳,语速快得像倒豆子,把外面听到的各种传言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眼睛亮得惊人。 看着林秀儿纯粹热烈的喜悦,姜晚晚冰冷的心底也注入了一丝暖意。 她笑着拍了拍林秀儿的手:“好了好了,瞧你这兴奋劲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风风火火的,当心摔着。” “我高兴嘛!” 林秀儿笑嘻嘻地拿起油纸包,献宝似的打开。 “你看!我特意托采办的小太监从宫外带进来的!福记的枣泥核桃酥!还热乎着呢!你最爱吃的!快尝尝,压压惊!” 油纸包里,几块金黄酥脆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姜晚晚拈起一块,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市井的烟火气,暂时驱散了深宫的阴霾。 “嗯,还是那个味儿。秀儿有心了。” “嘿嘿,你喜欢就好!” 林秀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自己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吃得两腮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 “对了晚晚,” 她咽下点心,凑近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早上来的时候,在御花园拐角看见谁了?” “谁?” 姜晚晚配合地问。 “温贵人!” 林秀儿眼睛亮晶晶的: “她肩膀还裹着呢,脸色也白白的,但瞧着精神头还行。她身边那个小宫女,就是之前扭了脚那个小蝶,捧着一大束刚摘的、带着露水的荷花!粉嘟嘟的,可好看了!” “温贵人看见我,还笑着跟我打招呼呢!说那荷花是特意摘来,要供奉在佛前,给姐姐你祈福的!” 她语气里充满了对温妙知的崇拜,“温贵人对你真好!又温柔又细心!” 祈福?姜晚晚心中冷笑。温妙知这是在借林秀儿的口,向她传递一个信息:她“安分守己”,“心怀感恩”。 并且,她昨夜的行动,是“为姐姐祈福”的一部分。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温贵人!收买人心,经营形象,时刻不忘巩固“盟友”关系。 “是啊,温贵人是极好的。” 姜晚晚顺着林秀儿的话,笑容温和。 “秀儿,你若是得空,也替我摘些新鲜的花草送去储秀宫。温贵人养伤闷着,看着些花花草草,心情也能好些。” 她需要林秀儿这根线,继续维持与温妙知之间“温情脉脉”的表象。 “包在我身上!” 林秀儿拍着胸脯应下。 养心殿。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赵胤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的不是奏折,而是慎刑司连夜呈上的、染着血的供词。 那个瘸腿太监的骨头并不硬,在酷刑之下,很快就吐了个干净。 供词条理清晰,指向明确:皇后沈氏因嫉恨宁妃“祥瑞之母”的恩宠,尤其是再度有孕威胁其地位,遂指使心腹锦书,通过慎刑司这条隐秘渠道,购入剧毒“碎心兰”,意图混入点心毒害宁妃,制造流产或暴毙假象。 赃物、买通慎刑司管事的银钱往来、以及几个关键人证的口供,形成了一条无法辩驳的铁链! “好!好一个贤德中宫!好一个母仪天下!” 赵胤怒极反笑,那笑声森冷,让侍立一旁的高德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将供词扫落在地!十年!他容忍她在后宫翻云覆雨,平衡各方势力,只要不触及底线。 可她竟敢把爪子伸向他的子嗣!伸向这维系他帝王尊严和江山稳固的“祥瑞”! “传旨!” 赵胤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皇后沈氏,心肠歹毒,秽乱宫闱,谋害皇嗣妃嫔,其罪当诛!念其父兄于国有功,着褫夺皇后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终身幽禁,非死不得出!沈氏一族,凡涉此事者,严惩不贷!其父沈崇文,教女无方,纵女行凶,着罢免太傅衔,罚俸三年,闭门思过!锦书等一干从犯,即刻杖毙!” 永寿宫。 姜晚晚听着春桃激动又带着一丝恐惧的复述,脸上无悲无喜。废后,是她预料之中的结局。 皇帝的雷霆手段,既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更是为了维护他自身的绝对权威和“祥瑞”不容亵渎的象征意义。沈氏的落幕,是必然。 “主子,皇上……皇上对您……” 春桃声音带着敬畏。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姜晚晚淡淡道,目光投向窗外。废了一个皇后,会有新的势力崛起。 温妙知?贤妃?淑妃?或者……新的秀女?这深宫的权力真空,从来不会长久。 傍晚时分,皇帝的赏赐如同流水般抬进了永寿宫。 规格远超妃位,直逼贵妃!珍稀药材、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琳琅满目,堆满了偏殿。 高德全亲自宣旨,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皇上口谕:宁妃护佑皇嗣有功,贤良淑德,着赏双份例,永寿宫用度比照皇贵妃。另,赐‘护佑祥瑞’金匾一方,悬于永寿宫正殿。望宁妃安心静养,为朕再育麟儿。” “护佑祥瑞”金匾!比照皇贵妃用度! 这份荣宠,已是登峰造极!足以让整个后宫侧目! 姜晚晚跪地谢恩,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激与荣宠。 她知道,这份恩宠,是皇帝对她昨夜“引蛇出洞”成功的嘉奖,是对她腹中“祥瑞”的再次加码,更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姿态——动宁妃者,便是与帝王为敌! 储秀宫西偏殿。 温妙知看着宫女捧回的、姜晚晚让林秀儿送来的、带着晨露的几支新荷,唇边噙着一抹深意的笑容。荷花亭亭玉立,清香宜人。 “宁妃姐姐……果然是个明白人。”她轻声自语。废后的消息和永寿宫泼天的赏赐都已传来。 她这把“刀”的价值,宁妃看到了。而宁妃的地位,也因这一役更加稳固。 她们的“同盟”,在废后的废墟上,似乎更加“牢不可破”了。 只是……她抚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肩膀,眼神幽深。下次,这把刀要指向谁?又能换来什么? 林秀儿蹦蹦跳跳地回到永寿宫,叽叽喳喳地向姜晚晚描述温贵人看到荷花时多么“惊喜感动”。 第61章 贤妃怀孕? 永寿宫那方“护佑祥瑞”的金匾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仿佛也吸走了殿内最后一丝暖意。 姜晚晚倚在窗边,指尖捻着的薄荷叶已失了水分,蔫蔫地垂下。 殿内静得可怕,连窗台上药草生长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前几日还如流水般送进来的请安帖子、邀约帖子、各色“心意”,如同被骤然掐断的溪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春桃秋葵沉默地侍立,以及林秀儿偶尔来串门时带来的短暂喧闹。 “主子……”春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她端着一盏温补的药膳,看着姜晚晚平静无波的侧脸。 “内务府今早送份例……竟……竟克扣了咱们的银霜炭!说……说今年炭火紧,要先紧着……紧着景仁宫那边!”景仁宫,贤妃的居所。 “哦?”姜晚晚淡淡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意料之中。 自从三日前那道如同惊雷般的消息炸响宫闱——“贤妃娘娘诊出喜脉!”,这深宫的风向,便在一夜之间彻底逆转。 贤妃,柳氏。吏部尚书嫡女,太后亲侄女,真正的世家贵女,簪缨门第。 入宫多年,位份仅次于已废的沈皇后,温婉贤淑之名在外,根基深厚,母族势力盘根错节于朝堂。这样一个背景煊赫的女人,竟然也怀孕了! 这个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也彻底浇熄了永寿宫因扳倒皇后而燃起的烈火烹油之势。 为什么? 因为皇后之位空悬! 更因为,贤妃的怀孕,打破了姜晚晚“祥瑞之母”的独特性! 后宫十年无子,一朝有孕便是祥瑞?可如今,贤妃也怀上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姜晚晚那“得天独厚”的祥瑞光环,瞬间黯淡了许多! 意味着皇后的宝座,有了更“正统”、更“合适”的竞争者! 意味着那些曾经趋炎附势、恨不能把永寿宫门槛踏破的墙头草,有了新的、更稳妥、更强大的投资目标! 贤妃柳氏,家大势大,根正苗红。她的孩子,无论男女,天然就带着世家的荣耀和太后的血脉,是“正统”的象征。 而她姜晚晚呢?不过是个小门户出身的妃嫔,父亲只是个五品闲职,生母更是家中地位低微的妾室! 她能走到今天,靠的是那虚无缥缈的“祥瑞”和皇帝的“一时恩宠”。 如今“祥瑞”不再唯一,皇帝的恩宠……在世家大族和“正统”血脉面前,又能持续多久? 巨大的落差,赤裸裸的现实,让那些精于算计的后宫之人瞬间做出了选择。 景仁宫的门槛,几乎被踏破。贺礼堆积如山,请安问好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贤妃宫中那些原本不起眼的宫女太监,走路都带上了风。 御花园里,贤妃只是出来散个步,身后便簇拥着一大群位份或高或低的妃嫔,笑语晏晏,众星捧月。 她依旧是那副温婉娴静的模样,笑容得体,言语温和,但眉宇间那份被重新点燃的、属于世家贵女的从容与底气,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反观永寿宫,门可罗雀。除了皇帝依旧丰厚的赏赐和太医张济雷打不动的请脉,再无他人踏足。 连林秀儿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来的时候也少了些往日的雀跃,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晚晚……”林秀儿看着姜晚晚沉静的侧脸,欲言又止。 “你别往心里去……那些人……都是些势利眼!贤妃娘娘……她……” 她想说贤妃怀孕未必是真,或者未必能平安生下,可看着姜晚晚同样隆起的腹部,这话又咽了回去。 “势利眼?”姜晚晚终于转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不,她们只是……太清醒了。”清醒地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家世、背景、所谓的“正统”,才是真正能立得住脚的根基。 而她姜晚晚,不过是空中楼阁,看似华丽,一阵大风就能吹倒。 “主子!”秋葵急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温贵人……温贵人方才……去了景仁宫!带着厚礼!说是……恭贺贤妃娘娘大喜!” 终于来了! 姜晚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温妙知这把“刀”,果然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 在皇后倒台、贤妃崛起的当口,她立刻做出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向新的、更强大的势力靠拢! 什么“同盟”,什么“姐妹情深”,在现实的利益天平面前,轻如鸿毛。 “知道了。”姜晚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她之前的投靠,是看中自己“祥瑞”的利用价值。 如今价值相对降低,贤妃那边前景更“光明”,她自然要转舵。 只是这转舵的速度,快得令人心寒,也再次印证了此人的凉薄本性。 林秀儿却气得小脸通红:“她……她怎么能这样?!明明是她……” 她想起温妙知舍身相护的“壮举”和后来的“同盟”,只觉得被深深背叛了。 “秀儿,”姜晚晚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这宫里,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温贵人……不过是做了对她最有利的选择罢了。” 她看向窗外,景仁宫的方向仿佛传来无形的喧嚣与压力。“不必怨怼。路,终究要自己走。”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禀:“贤妃娘娘驾到——!” 贤妃?她竟亲自来了? 殿内三人俱是一怔。春桃秋葵立刻紧张起来,林秀儿也下意识地往姜晚晚身边靠了靠。 姜晚晚迅速调整了表情,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受宠若惊,扶着春桃的手缓缓起身相迎。 贤妃柳氏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绣金线牡丹的宫装,衬得肤色莹白,气色极佳。 小腹尚平坦,但行走间已带上了几分孕妇特有的、被精心呵护的矜贵。 她脸上带着温婉和煦的笑容,眼神平和,看不出丝毫得意或锋芒。 “宁妃妹妹快请坐!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贤妃的声音柔和悦耳,亲自上前虚扶了一下姜晚晚,姿态做得十足。 “贤妃姐姐亲临,妹妹惶恐。”姜晚晚顺势坐下,笑容温顺。 贤妃在另一侧主位坐下,目光在略显冷清的殿内扫过,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几日不见妹妹,心中甚是挂念。前些日子妹妹受惊,本宫本该早些来看望,只是刚诊出身孕,太医叮嘱需静养,这才耽搁了。妹妹不会怪罪吧?” “姐姐言重了。姐姐有孕是大喜,自当以龙胎为重。妹妹一切都好,劳姐姐挂心了。”姜晚晚应对得体。 “那就好。”贤妃含笑点头,示意宫女奉上一个锦盒。 “一点薄礼,给妹妹安神补身。你我姐妹同有身孕,都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当相互扶持才是。” 锦盒打开,里面是两支品相极佳的百年山参,还有几盒上等的血燕。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谢姐姐厚爱。”姜晚晚示意春桃收下。 贤妃的目光落在姜晚晚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打量,语气依旧温和: “妹妹气色瞧着……似乎有些倦怠?可是害喜严重?太医开的药可还对症?若有需要,本宫那里还有些家父从北地带回来的上好阿胶,最是滋补。” “劳姐姐记挂,只是寻常孕吐,张院判的药很是对症。”姜晚晚滴水不漏。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孕期琐事,气氛看似融洽,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疏离与试探。 贤妃始终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和关怀,但姜晚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和表象下深藏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对了,”贤妃像是忽然想起,语气随意: “听闻妹妹与储秀宫的温贵人甚是投契?温贵人性情温婉,心思也巧,本宫也很是喜欢。方才她来请安,还特意给妹妹带了些安神的花草,托本宫转交呢。” 她示意宫女又递上一个小巧的藤篮,里面是几支开得正好的金桂和一小包晒干的桂花,香气馥郁。 温妙知!她竟借贤妃之手送东西来! 姜晚晚心中警铃大作。 这既是向贤妃表忠心,也是在向她传递一个信息:她温妙知如今已是贤妃座上宾,与永寿宫的“情分”,需要重新定义了! “温贵人有心了。”姜晚晚接过藤篮,笑容不变,指尖却微微用力,掐进了柔软的藤条里。 贤妃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告辞。临走前,她握着姜晚晚的手,笑容温婉依旧,话语却意味深长: “妹妹安心养胎。这后宫啊,看似风波诡谲,实则最重‘规矩’二字。只要守好本分,谨记自己的‘身份’和‘来处’,自然能得享安宁。姐姐也盼着,能与妹妹一同平安诞下皇嗣,为皇家添福呢。” 身份?来处? 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小门户、生母为妾的卑微出身?不要妄想与世家贵女争辉?让她安守本分? “姐姐教诲,妹妹谨记于心。”姜晚晚垂眸,掩去眼底的寒光,声音恭顺。 送走贤妃,殿门合拢。那馥郁的桂花香气弥漫开来,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腻。 林秀儿气得小脸煞白:“她……她什么意思?!什么身份来处!晚晚,她这是在敲打你!” 春桃秋葵也是满脸愤懑。 姜晚晚却缓缓走到窗边,拿起那蔫掉的薄荷叶,在指尖碾碎。 清冽苦涩的汁液沾染指尖,冲淡了那甜腻的桂花香。 她看着窗外那方被高墙切割的天空,眼神沉静得可怕,深处却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 贤妃的怀孕,如同在她前进的路上筑起了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家世、背景、母族势力、以及那“正统”的光环……这些都是她无法企及的短板。 温妙知的倒戈,更是雪上加霜,让她看清了这深宫盟友的脆弱本质。皇帝的恩宠? 那是对“祥瑞”的庇护,在贤妃同样有孕的当下,这份庇护的分量,还能剩下多少? “身份?来处?”姜晚晚低声重复,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第62章 奇奇怪怪 林秀儿气得浑身发抖,春桃秋葵攥紧了拳头,眼中是压抑的怒火与深深的无力。 姜晚晚却松开了紧掐藤篮的手指,任由那几支金桂滚落在地。 “秀儿,”她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去把前些日子晒好的薄荷,都取来。” 林秀儿一愣,不明所以,但见姜晚晚眼神沉静,立刻应声去了。春桃秋葵也强压下愤懑,垂手侍立。 不多时,林秀儿捧着一个青瓷罐回来,里面是晒得干透、墨绿蜷曲的薄荷叶,清冽的气息瞬间冲淡了殿内的浊闷。 姜晚晚亲自取了小银剪,挑拣出最完整、最青翠的几片,放入一只素白如玉的薄胎瓷盏。 她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春桃,取前几日皇上赏的雪顶含翠,用松针上收的今秋第一场露水,小火煨着,水滚三息便离火。”她的指令清晰而平静。 春桃不敢怠慢,立刻去办。很快,细白的水汽带着松针露水特有的清寒气息和顶级绿茶的鲜醇,氤氲在殿中。 姜晚晚执着银勺,将沸水缓缓注入那盛着薄荷的薄胎盏。 滚水冲击,干枯的叶片瞬间舒展,如同枯木逢春,释放出浓烈到近乎霸道的清凉气息! 那气息带着穿透力,锐利、清醒,像一把无形的刀,劈开了殿内所有的压抑、愤懑和贤妃留下的虚与委蛇的甜腻。 她端起茶盏,深深嗅了一下,仿佛汲取着某种力量。 然后,她看向三个心腹,眼神如同被薄荷汁液洗过,剔透而冰冷: “看到了么?这宫里,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贤妃有她的家世底气,温妙知有她的玲珑钻营。我们有什么?”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温润的盏壁,“我们有命,有这双胎,还有这永寿宫暂时还悬着的‘护佑祥瑞’金匾。更重要的是,”她目光扫过三人,“我们有脑子。” “贤妃的孕,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温妙知的倒戈,更是意料之中。她们想看我惊慌失措,看我自乱阵脚,看我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 姜晚晚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渣,“做梦。” “主子,您的意思是……”秋葵眼中燃起一丝希冀。 “捧杀。”姜晚晚吐出两个字,眼神幽深。 “贤妃如今烈火烹油,多少人盯着?她越是显赫,暗处的冷箭就越多。温妙知急着攀高枝?好,那就让她攀。爬得越高,摔得才越狠。” 她啜饮了一口薄荷茶,那极致的清凉顺着喉咙直冲而下,激得她精神一振,腹中的胎儿也似有所感,轻轻动了一下。 “秀儿,”姜晚晚看向林秀儿,“你心思单纯,反倒不易引人注目。从今日起,你不必总往永寿宫跑。多去御花园,多去那些低位嫔妃常聚的亭台水榭。” “听听她们说什么,尤其留意……关于贤妃孕相、饮食、太医请脉时辰的闲言碎语,哪怕是最细微的抱怨或羡慕。还有。” 她压低声音,“留心那些看似不起眼,却总能在景仁宫附近或御膳房、太医院附近‘偶遇’的洒扫太监、粗使宫女。” 林秀儿用力点头:“晚晚放心!我记下了!” “春桃秋葵,”姜晚晚转向另外两人,“永寿宫的门,关严实了。内务府克扣份例?随他们去。他们送什么,我们用什么,不争不闹。” “对外,就说本宫孕期反应剧烈,精神不济,需闭门静养。贤妃送的礼,登记造册,原封不动收好。温妙知送的东西……烧掉。”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春桃秋葵齐声应道,眼中重新有了主心骨的光芒。 姜晚晚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螺钿小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成色普通、甚至有些暗淡的银簪。 这是她刚入宫时,生母偷偷塞给她的唯一念想。她拿起簪子,指尖在冰凉粗糙的簪身上缓缓摩挲。 “身份?来处?”她对着铜镜中自己依旧美丽却笼罩着一层寒霜的脸,无声地自语。 “我的身份,是宁妃,是双麟皇子的生母,是腹中皇嗣的倚仗。我的来处……” 她眼底的冰层下,是压抑了太久的、属于底层挣扎者的狠戾与孤勇,“就是这深宫本身!它把我逼到绝境,我就从这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 接下来的日子,永寿宫彻底沉寂下来。如同风暴眼中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宫门紧闭,谢绝一切拜访。 皇帝赵胤的赏赐依旧丰厚准时,偶尔也会在批阅奏折疲惫的深夜,踏着月色悄然前来。 他通常只是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姜晚晚沉睡的侧脸,或者将宽厚温热的手掌覆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 他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更多的是对皇嗣安危的绝对重视。 那份因贤妃有孕而可能产生的微妙偏移,被他对子嗣的强烈渴求暂时压了下去。 “爱妃近日气色似乎好了些?”一次夜探,赵胤看着姜晚晚在宫灯下依旧有些苍白却沉静的脸,难得主动开口。 姜晚晚倚在软枕上,闻言微微抬眸,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倦意的温顺笑容: “谢皇上挂念。许是张院判新开的安神方子起了效,能睡踏实些了。只是……” 她轻轻抚着肚子,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这孩子似乎格外好动,夜里总闹腾,扰得臣妾不得安眠。不像怀着双麟时,他们兄弟俩倒是乖觉。” 赵胤的目光果然柔和了几分,大手覆上她的腹部,感受着里面有力的踢动: “活泼些好,是个健壮的皇子。你辛苦,朕知道。”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贤妃那边……太医说胎相也稳。你同有身孕,可曾走动?姐妹间也好有个照应。” 试探来了。 姜晚晚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与恭谨: “贤妃姐姐身份贵重,如今又怀有龙裔,景仁宫门庭若市,臣妾……实不敢轻易叨扰。且臣妾这身子不争气,总是懒怠,怕过了病气给姐姐,反倒不美。” “只安心在永寿宫静养,盼着能为皇上再添一个健康的孩子,便是臣妾最大的福分了。” 她将姿态放得极低,点出贤妃的煊赫与自己的“避嫌”和“本分”,只强调生育皇嗣的职责。没有抱怨,没有争宠,只有安守一隅的“懂事”。 赵胤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听着她只以皇嗣为重的话语。 至少,这个女人,始终将他的子嗣放在第一位。 “嗯,你安心养着便是。缺什么,直接让内务府来禀朕。”赵胤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了几分。 皇帝走后,姜晚晚脸上的温顺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清醒。 帝王的温情?不过是维系在皇嗣脐带上的浮萍。 贤妃腹中的那块肉,像一根无形的刺,已经扎进了皇帝心里。她必须更快。 林秀儿不负所望,带回了零碎却关键的信息。 “……景仁宫的小宫女抱怨,说贤妃娘娘近来口味变得极刁钻,昨儿想吃城南‘酥芳斋’的玫瑰酥,今儿又嫌御膳房做的太腻,非要吃城西‘一品香’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可把跑腿的小太监累坏了,还挨了训斥呢!” “今儿在荷花池边,听李选侍和王美人嘀咕,说贤妃娘娘气色好得惊人,这才刚诊出多久啊,那容光焕发的劲儿,倒像是怀了五六个月似的……” “对了晚晚!我瞧见温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碧荷,鬼鬼祟祟地在太医院后面那条夹道,跟一个脸生的、穿着粗使太监衣服的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那太监看着……不像宫里常见的人,手粗得很!” 姜晚晚脑中飞速运转。贤妃柳氏,世家贵女,最重仪态名声,平日里饮食起居极有规矩,怎会突然如此任性? 除非……这“任性”是刻意为之,是为了掩饰什么?掩饰她真正想吃、却又不能明着吃的东西? 或者,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 还有那气色……张济曾私下对她提过,贤妃的脉象,浮滑有力是没错,但隐隐透着一丝……过于亢进的虚旺? 不似寻常胎气滋养的温厚。 而温妙知的人,接触一个“不像宫里人”的粗使太监?想做什么? “秀儿,做得好。” 姜晚晚眼中闪过一丝锐芒,“继续留意,尤其是温贵人那边和太医院的动静,还有那个‘不像宫里人’的太监。” 几天后,林秀儿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 “晚晚!我打听到了!” 她气喘吁吁,压低了声音。 “那个跟碧荷说话的太监,根本不是宫里正经的粗使!是内务府采办处新来的一个杂役,叫刘二,专门负责……负责从宫外往各宫主子的小厨房送些采买的零碎东西!听说他有个表哥,在……在城西‘济世堂’药铺当学徒!” 济世堂!姜晚晚瞳孔猛地一缩。京城有名的药铺,但并非御用的皇商。 第63章 意外 一个药铺学徒的表哥,通过内务府采办处的表弟,能接触到温妙知的大宫女? 堕胎药? 还是……假孕所需的药物? 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温妙知倒戈得如此彻底,竟已开始为贤妃,或者说为她自己在新主子面前立功,而着手清除障碍了? 目标会是谁?是自己,还是……贤妃腹中那个同样碍眼的胎儿? 贤妃的胎,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温妙知参与其中,是知情还是被利用?若是真,温妙知此举是想一石二鸟? 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姜晚晚强迫自己冷静。 无论贤妃的胎是真是假,温妙知与宫外药铺的这条线,就是一把可以借用的刀! 关键在于,怎么用,何时用,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并且……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皇帝的目光牢牢吸引过来,并且让贤妃或温妙知无法自辩的契机。 机会,很快就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 御花园,秋意渐浓。 贤妃在众多妃嫔的簇拥下于菊圃赏花。姜晚晚“遵医嘱”静养多日,也“恰好”在张济的建议下,由春桃秋葵陪着出来透透气。两拨人不可避免地撞上了。 贤妃一身华服,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气色红润,笑容温婉,小腹已有了微微的弧度。 她看到姜晚晚,笑容依旧得体:“宁妃妹妹也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劳姐姐记挂,好多了。” 姜晚晚微微屈膝,姿态恭谨。 她的目光扫过贤妃身边一脸恭顺、仿佛从未背叛过的温妙知,后者接触到她的视线,眼神微微一跳,随即垂下,掩饰得极好。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不知从哪里猛地窜出一只受惊的野猫,速度极快,直直朝着贤妃所站的花丛扑去! “啊——!” 贤妃身边的宫女们失声惊叫。 混乱之中,只见站在贤妃侧后方的温妙知,反应极快,惊呼一声“娘娘小心!”。 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似乎想用身体去挡那野猫,同时手臂“慌乱”地挥舞着推向贤妃身前的另一个低阶嫔妃——周常在! 她的动作看似情急保护,实则角度刁钻! 那周常在猝不及防,被温妙知这“无意”地一推,脚下正好踩到一块松动的鹅卵石,整个人惊呼着就朝旁边栽倒! 而她倒下的方向,正是站在几步之外、看似毫无防备的姜晚晚!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主子!”春桃秋葵魂飞魄散,想扑过去已然不及。 姜晚晚似乎也吓呆了,眼睁睁看着周常在惊惶失措的脸和挥舞的手朝自己撞来! 就在周常在即将撞上姜晚晚的瞬间,姜晚晚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惊得失去了平衡,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而她倒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身后那片开得正盛、花枝尖锐的木芙蓉丛! “宁妃娘娘——!” 惊呼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贤妃脸色瞬间煞白。温妙知扑空的动作僵在原地,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和……惊疑。 她算准了角度力道,周常在撞过去,姜晚晚最多是狼狈跌倒受点惊吓,绝不该……也绝不可能摔向那片带刺的花丛! 除非……她是故意的! 姜晚晚重重摔进了花丛! 尖锐的花枝划破了她的衣袖和手背,瞬间渗出细小的血珠。 更骇人的是,她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捂住腹部,发出痛苦至极的呻吟: “啊……我的肚子……好痛……孩子……” “晚晚!” 林秀儿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哭喊着扑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传张院判!” 贤妃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再也维持不住那份温婉从容。 宁妃若在她眼皮底下、在众目睽睽之中流产,哪怕不是她直接造成,她也难辞其咎! 皇帝震怒之下,她这刚刚显怀的“祥瑞”也得褪色! 场面彻底失控。 张济几乎是飞奔而来。 他分开人群,看到躺在花丛中、裙摆已被染上点点血迹、蜷缩着身体痛苦呻吟的姜晚晚,脸色剧变。 “快!把宁妃娘娘小心抬回永寿宫!闲杂人等退开!” 张济厉声喝道,指挥着太监宫女。 混乱中,姜晚晚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春桃秋葵带来的软轿。 在轿帘落下的瞬间,她因剧痛而紧闭的双眼,极其短暂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冰冷的目光精准地扫过脸色惨白的贤妃,以及僵在原地、眼神惊疑不定的温妙知。 那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得逞。 永寿宫瞬间被紧张的气氛笼罩。 张济凝神诊脉,眉头紧锁。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姜晚晚压抑的痛吟。 皇帝赵胤闻讯,抛下政务,带着一身寒气疾步而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如何?” 他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目光如刀般扫过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最后钉在张济身上。 张济额角渗出细汗,收回手,跪地回禀: “回皇上!万幸!万幸啊!宁妃娘娘腹中龙胎受惊,胎气确有剧烈动荡,脉象一度紊乱欲绝!” “但……但似乎娘娘体质殊异,或有……或有上天庇佑,在最危急关头,竟有一股奇异生机强行稳住了心脉胎元!” “如今脉象虽弱,却已趋平稳!只是娘娘此番受创非小,心神剧震,需绝对静卧安养,再受不得半分刺激了!否则……” 他语气沉重,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那“上天庇佑”四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赵胤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动,看向床榻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姜晚晚,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后怕、庆幸,以及那“祥瑞”光环再次被强化的深信! 他大步走到床边,握住姜晚晚冰凉的手,那手上被花枝划出的血痕刺目惊心。 “晚晚……”帝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朕在这里。” 姜晚晚羽睫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赵胤,泪水瞬间涌出,虚弱地、断断续续地泣道: “皇上……臣妾……臣妾无能……护不住我们的孩儿……好痛……贤妃姐姐……温贵人……她们……她们不是故意的……” 她语无伦次,将贤妃和温妙知的名字“无意”地、充满恐惧地混在哭诉中带出,身体因“后怕”而剧烈颤抖。 “不是故意?” 赵胤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被太监“请”来、此刻正跪在殿外廊下的贤妃和温妙知! 贤妃接触到皇帝那毫无温度、充满了审视与暴怒的目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肚子也隐隐传来一丝坠痛。 温妙知更是伏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她终于明白了姜晚晚那一眼的含义——这是以自身为饵,以腹中皇嗣为赌注,布下的一个死局! 而她,成了局中最显眼的靶子! “查!”赵胤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席卷了整个永寿宫。 “给朕彻查!御花园惊猫,周常在摔倒,宁妃受创!一桩桩,一件件!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连朕的皇嗣都敢谋害!张济,你亲自验看宁妃接触过的所有东西!给朕一寸一寸地查!” 皇帝的盛怒如同实质的乌云,沉沉压在永寿宫上空,也压在了所有与此事有牵连的人心头。 贤妃那温婉面具下的惊惶,温妙知眼中深藏的恐惧与怨毒,都被姜晚晚虚弱地合上的眼帘,尽收心底。 薄荷的清苦仿佛还在舌尖萦绕。 这场戏,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帷幕。她付出的代价,必将换来百倍的回报。 接下来,该是那宫外飘来的、带着堕胎药气味的“东风”了。 第64章 不是皇帝的! 赵胤那声“查!”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帝王的震怒,狠狠砸在永寿宫殿外跪着的贤妃和温妙知心头。 贤妃只觉得小腹那丝坠痛骤然加剧,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温妙知更是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冷汗浸透了内衫,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完了,姜晚晚这个疯子!她竟敢用自己的皇嗣做赌注! 皇帝的谕令如同最锋利的铡刀落下。张济亲自带人,以近乎刮地三尺的架势,首先扑向了永寿宫的小厨房和姜晚晚近身接触过的所有物品。 同时,慎刑司的精锐太监如狼似虎地扑向御花园,封锁现场,拘押所有当时在场的宫人,包括那魂飞魄散的周常在,以及负责那片区域洒扫、可能疏于管理导致野猫窜入的太监宫女。 贤妃和温妙知虽未被直接下狱,却被“请”回各自宫中,“静候查问”,形同软禁,宫门由皇帝亲卫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整个后宫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人人自危。景仁宫那煊赫的门庭瞬间冷落,只剩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宫人。 永寿宫内殿,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只留几盏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确认皇帝已暂时离开去处理前朝急务,张济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心腹药童在外把守。 他快步走到床前,看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沉静的姜晚晚,低声道:“娘娘,您太冒险了!强行催动胎气造成剧烈动荡,稍有不慎便是……” “本宫有分寸。”姜晚晚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醒,“脉象如何?可瞒得过后续查验?” 她必须确保自己“受创严重”的形象无懈可击。 张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后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服: “娘娘体质……确实异于常人。脉象此刻已平稳,但刻意留下的虚弱之象足以乱真。只是那花丛擦伤虽浅,也需好生将养,莫留疤痕。”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贤妃娘娘那边……” “她的脉象,你之前说‘过于亢进的虚旺’,具体如何?”姜晚晚目光锐利如刀。 张济眉头紧锁,凑近了些,几乎用气声道: “回娘娘,微臣前日为贤妃娘娘请平安脉,那脉象……滑而疾,浮大有力,确似胎气旺盛之兆。” “但细察之下,根基却显飘忽,亢奋有余而沉敛不足,倒像是……被什么猛药强行催发提吊着气血,滋养胎元之力反而显得虚浮。且……那脉象中隐隐透出的燥热之气,非寻常胎火,更像是……阳亢之症?与男子……” 他猛地收住话头,额头冷汗涔涔,这猜测太过骇人听闻。 姜晚晚的瞳孔骤然收缩!阳亢之症?强行催发?不是皇帝的?! 一个名字瞬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御前侍卫统领,萧衍! 那个出身将门、英武挺拔、深得皇帝信任,且……与贤妃柳氏母族有远亲关系,据说幼时还曾一同习武的萧衍! 是了! 只有这种身份,才能有接近深宫妃嫔的机会而不至于立刻引人生疑!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滔天的狂喜!贤妃,柳氏! 你竟敢做出如此诛九族的大逆不道之事!这简直是天赐的、足以将她彻底碾成齑粉的把柄! “张济!”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盯死景仁宫的脉案!尤其是贤妃日常饮食、安胎药的方子!还有,温妙知那边……” “娘娘放心!”张济眼中也燃起了火焰,他知道自己已彻底绑在了宁妃这条船上,此局若破,他便是头功! “微臣已借彻查‘堕胎药’之名,暗中派人盯紧了内务府采办处那个叫刘二的杂役,以及他那个在‘济世堂’当学徒的表哥! 只要他们再有动作,必能人赃并获!温贵人这条线,跑不了!” “很好。”姜晚晚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受着腹中胎儿因她心绪激荡而微微的躁动。她抚摸着肚子,眼神却冷冽如冰。 “记住,查‘堕胎药’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是查清贤妃安胎药里那些‘特殊’的成分来源!还有,那个‘不像宫里人’的粗使太监,十有八九就是传递消息的关键!给本宫挖出来!” “是!”张济领命,匆匆退下布置。 接下来的几日,后宫表面在皇帝的雷霆震怒下死寂一片,暗地里却暗流汹涌,几方人马都在疯狂地活动、掩盖、或是……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林秀儿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她凭着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表象,竟真从几个在景仁宫外围做粗活、又被贤妃近日“任性”折腾得苦不堪言的小宫女嘴里,套出了零碎却关键的信息。 “……姐姐你不知道,贤妃娘娘跟前的大宫女锦心姐姐,前儿个夜里偷偷倒了小半碗药渣呢!我起夜时远远瞧见的,黑乎乎的,倒进了荷花池……” “……还有,我听见锦心姐姐和另一个姐姐嘀咕,说什么‘城外别院’‘药快断了’‘催得紧’……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对了,昨儿个我送洗好的衣服回去,好像瞧见……瞧见一个穿着普通侍卫服色、但背影很高大的人影,在景仁宫后墙那边的竹林里一晃就不见了!吓得我赶紧跑了!” 城外别院!药快断了!高大侍卫背影! 姜晚晚将这些碎片与张济的脉象诊断、以及她对萧衍的猜测迅速串联起来,一个惊悚而完整的链条逐渐清晰。 而那个高大侍卫的背影,极有可能就是萧衍本人!他在冒险传递消息或接收药物! “秀儿,你立了大功!”姜晚晚紧紧握住林秀儿的手,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从现在起,你一步也不要离开永寿宫!” 她立刻召来心腹小太监福子。这个曾受过她救命大恩、沉默寡言却极其机敏的小太监,是她埋在暗处最锋利的一把刀。 “福子,带上几个绝对可靠的、手脚麻利的小子,给我死死盯住景仁宫后墙那片竹林!尤其是入夜之后!” “还有,景仁宫倒药渣的路径,荷花池附近,也给我布下眼睛!一旦发现任何异常传递,尤其是药物相关,不要打草惊蛇,立刻来报!同时……” 姜晚晚的声音冰冷如铁,“给宫外我们的人递消息,查萧衍在京城及城郊的所有产业,特别是别院!查最近是否有频繁的大夫出入,或者大量购买特定药材的记录!” “奴才明白!”福子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机会没有让姜晚晚等太久。就在御花园事件后的第五天深夜,福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回永寿宫。 “主子!抓到了!”福子压抑着激动,声音低哑急促。 “就在半个时辰前!景仁宫一个脸生的小太监,鬼鬼祟祟溜到荷花池最僻静的角落,往一块假山石缝里塞了个油纸包!奴才的人一直盯着,没惊动他。等他走了,奴才把东西取来了!” 他双手奉上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姜晚晚示意春桃接过,用银簪小心挑开油纸。 里面是几块深褐色、质地坚硬、散发着浓郁奇异苦涩气味的膏状物。 “张济!”姜晚晚立刻唤来早已候命的张济。 张济捻起一小块,凑到灯下仔细查看,又刮下一点粉末嗅闻,甚至用舌尖极其谨慎地尝了尝。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终化为一片惊骇。 “娘娘!此物……此物名为‘石精续嗣膏’!乃前朝宫廷禁药!早已失传!其药性至阳至烈,霸道无比!男子服用可壮阳固精,女子服用……可在短期内强行激发气血,模拟胎象,甚至能暂时掩盖真实孕脉的异常!” “但此药如同饮鸩止渴,对母体损耗极大,长期服用必致血崩而亡!胎儿即便能生下来,也多是先天不足,极易夭折!” 张济的声音带着颤抖,“贤妃娘娘她……她竟敢用这等虎狼之药?!难怪脉象那般诡异亢奋!” 姜晚晚的心跳如擂鼓!石精续嗣膏!模拟胎象!掩盖真实孕脉!这简直是铁证! “药源呢?能确定是济世堂流出的吗?”她追问。 第65章 承诺 “能!”张济肯定道,“这膏体炼制手法特殊,里面掺杂了济世堂独门秘制的一种‘金线草’粉作为粘合剂,味道极淡,但瞒不过懂行的人!此草只有济世堂后山才有种植!” 人赃并获!药源确凿! “福子,那个塞药的小太监,控制住了吗?” “回主子,人赃并获后,奴才的人已经悄悄把那小太监捂嘴绑了,堵在御花园堆秀山下的杂物房里!跑不了!” “好!”姜晚晚眼中寒光暴涨,“立刻通知我们的人,按计划行动!务必在明日皇帝早朝后,将‘证据’和人,送到该送的地方!” 翌日清晨,皇帝赵胤刚在御书房处理完紧急政务,眉宇间还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和对御花园事件调查进展缓慢的烦躁。 贴身大太监常禄脚步匆匆却又无比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油纸包和一份墨迹未干的供词。 “皇上……”常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和一丝恐惧,“慎刑司……和暗卫……联名急奏!昨夜……有重大发现!” 赵胤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常禄噗通跪下,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昨夜暗卫于御花园荷花池畔截获此物!经张院判及太医院数位院判连夜会诊,确认为前朝禁药‘石精续嗣膏’!此药……此药乃……”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乃用于女子……伪造胎象、掩盖真实孕脉之邪药!药源直指宫外‘济世堂’!” 赵胤的瞳孔猛地收缩!伪造胎象?! 常禄继续道:“同时,慎刑司拿获传递此药之景仁宫小太监顺子!顺子供认不讳!”他将那份供词展开。 “顺子供述,此药乃受景仁宫大宫女锦心指使,从御花园假山石缝中取得,准备伺机混入贤妃娘娘的安胎药中!而锦心……锦心她……” 常禄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她受刑不过,已然招供!指使她传递此药、并长期为贤妃娘娘提供此药者,乃是……乃是温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碧荷!碧荷已于一刻钟前被捕,在其住处搜出大量济世堂药铺票据及未用完的金线草粉!” 赵胤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那是风暴来临前死寂的黑暗!伪造胎象?贤妃?温妙知传递药物? “碧荷招了什么?”皇帝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碧、碧荷受刑后招认……” 常禄几乎趴在地上。 “指使她通过内务府采办杂役刘二及其在济世堂的表哥获取此药的……正是温贵人本人!” “温贵人称……称是奉贤妃娘娘密令行事!目的是……是为了维持贤妃娘娘的‘完美孕相’,以固圣宠,争夺后位!温贵人还说……还说贤妃娘娘腹中龙胎……龙胎……” 常禄吓得说不下去了。 “说!”赵胤一脚踹翻面前的御案,笔墨纸砚哗啦散落一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常禄魂飞魄散,闭着眼喊了出来: “温贵人说贤妃娘娘亲口所言,此胎……此胎并非龙种!乃是……乃是她与……与御前侍卫统领萧衍……私通所得!” “需以此禁药强行维持,掩盖真相!城外萧家别院便是私会、制药之所!碧荷还供出,前几日御花园惊猫事件,亦是温贵人奉贤妃之命,暗中命人驱赶野猫制造混乱,意图……意图嫁祸宁妃娘娘或制造意外除去障碍!” 死寂!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 赵胤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骇人的惨白,又瞬间涌上暴怒的血红! 额角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和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刻骨铭心的耻辱与疯狂! “萧——衍——!”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从皇帝胸腔里炸裂而出! “柳氏——!温氏——!好!好得很!!!” “来人!”赵胤的声音嘶哑如鬼。 “羽林卫!持朕金牌,即刻包围萧府、柳府!所有人等,无论男女老幼,一律下诏狱!给朕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萧衍和那腌臜的别院罪证搜出来!” “传旨!贤妃柳氏,秽乱宫闱,欺君罔上,谋害皇嗣,罪不容诛!废为庶人!赐——白绫!” “贵人温氏,助纣为虐,传递禁药,构陷妃嫔,罪同谋逆!赐——鸩酒!” “侍卫统领萧衍,大逆不道,凌迟处死!” “吏部尚书柳琮,教女无方,纵女行凶,罢官夺爵,柳氏满门……男丁斩立决!女眷没入教坊司!给朕杀——!!!” 一连串冰冷残酷到极点的旨意,如同最狂暴的冰雹,从帝王口中倾泻而下!每一个字都浸满了鲜血与毁灭! 整个皇宫,瞬间被血色和绝望笼罩。 当皇帝的旨意如同索命符般传到景仁宫时,贤妃柳氏正对着镜子,试图用胭脂掩盖住因药物副作用和内心恐惧而日益憔悴的脸色。 听到“秽乱宫闱”、“赐白绫”、“诛九族”的字眼,她手中的玉梳“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镜子里那张曾经温婉高贵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扭曲而狰狞。 “不……不可能!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怀的是龙种!是龙种啊!”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扑向传旨太监,却被如狼似虎的侍卫狠狠拖开,剥去华丽的宫装和簪环,如同拖死狗般拖向那黑暗肮脏的暴室。 她精心维持的“完美孕象”,在极致的恐惧和挣扎下,裙裾间竟渗出了暗红的血迹——那虎狼之药终于反噬了。 储秀宫中,温妙知听到“鸩酒”二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直接瘫软在地,身下洇开一片腥臊的水渍。 她机关算尽,攀附贤妃,出卖姜晚晚,最终换来的,却是一杯穿肠毒药。 萧衍在宫外府邸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破门而入的羽林卫按倒在地。 当他听到“凌迟”、“诛九族”的罪名时,这个曾英武不凡的御前统领,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绝望。 永寿宫。 紧闭的宫门隔绝了外面的血雨腥风。 姜晚晚倚在临窗的软榻上,听着春桃低声转述着外面传来的、一道道令人胆寒的旨意和隐约的哭嚎尖叫。 她手中捻着一片新摘的薄荷叶,清冽的香气萦绕鼻尖。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主子,贤妃……柳庶人,小产了。血流了一地。”春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晚晚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将那薄荷叶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清苦,凛冽,带着一种涤荡污浊的力量。 “哦。”她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那方被高墙切割的天空。 温妙知那把淬毒的刀,也终于折断了。 皇帝赵胤的脚步声带着一种沉重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暴戾气息,踏入了永寿宫。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大步走到姜晚晚榻前。 他俯下身,带着薄茧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攥住了姜晚晚微凉的手腕。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 “告诉朕!你永远不会背叛朕!永远不会离开朕!你是朕的!你和你腹中的孩子,都是朕的祥瑞!朕唯一的祥瑞!” 他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那滔天的怒火和耻辱无处发泄,此刻尽数化作了对眼前这个“清白无辜”、“受尽委屈”、“天佑祥瑞”的女人的极端掌控欲。 姜晚晚清晰地感受到手腕上的剧痛,以及皇帝眼中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疯狂。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冷意,抬起另一只未被禁锢的手,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轻轻覆上赵胤紧握着她手腕的大手。 她的眼中迅速氤氲起水汽,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后怕,声音轻软而充满依赖: “皇上……臣妾害怕……臣妾和孩子,只有皇上……臣妾是皇上的,永远都是……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出身微贱,不嫌弃臣妾……笨拙无用……”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将自己完全置于他的“庇护”之下。 他紧紧抱着她,如同抱着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浮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和狂热。 “你是祥瑞!是上天赐给朕的祥瑞!是朕的福星!什么出身门第,都是狗屁!从今往后,这后宫,除了你,谁都不配为朕诞育子嗣!谁都不配!”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朕会护着你!用这万里江山护着你!护着我们的孩子!朕要立你为后!朕要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朕要让你知道,只有朕,才是你唯一的依靠!唯一的!” 第66章 公主 姜晚晚温顺地依偎着,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雷霆般的心跳,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 后位的许诺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她知道,这份因背叛与愤怒而催生的炽热恩宠,比任何时候都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永寿宫成了真正的金丝牢笼。 皇帝的恩宠铺天盖地,赏赐流水般涌入,护卫增加了一倍,连一只陌生的鸟雀飞过宫墙都会引起警觉。 他几乎每日必来,有时只是沉默地坐着,目光沉沉地锁在她隆起的腹部,仿佛在确认他仅存的、不容玷污的“祥瑞”安然无恙;有时则会紧紧攥着她的手,反复诉说着那些血腥的清洗和为她铺就的“尊荣”之路,眼神偏执得令人心悸。 姜晚晚始终扮演着那个受尽惊吓、依赖他庇护的柔弱宠妃,将所有的锋芒与算计深深藏起。 时间在表面的平静与暗涌的紧绷中滑过。贤妃在暴室血崩而亡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涟漪便沉没。 温妙知的鸩酒、萧衍的凌迟、柳家与萧家的滔天血案,成了宫人噤若寒蝉的禁忌。 后宫在极致的恐惧中维持着死寂的平衡,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永寿宫,等待着那“唯一祥瑞”的瓜熟蒂落。 深冬,第一场大雪覆盖了紫禁城的琉璃瓦。永寿宫地龙烧得极暖,空气里弥漫着安神药草和暖融融的气息。 阵痛是在一个寂静的雪夜骤然降临的。不同于怀双麟时撕裂般的漫长折磨,这一次,痛楚如同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变得钝感而遥远。 姜晚晚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运作,宫缩的力量推动着新的生命,但那预想中足以摧毁意志的剧痛,却迟迟未曾真正降临。 【无痛分娩保障启动中。】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电子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张济和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严阵以待。张济诊着脉,眼中难掩惊异。脉象显示产程推进有力,但宁妃娘娘的状态……太过平静了!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有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只有紧抿的唇和专注的眼神,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而冷静的战役。 消息如同插翅般飞向御书房。 皇帝赵胤几乎是撞开永寿宫的门冲进来的,一身寒气未散,玄色大氅上沾着雪花。 他冲到产床前,看到姜晚晚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以及她身下规律而有力的起伏,暴戾焦躁的气息为之一滞。 “晚晚!”他抓住她的手,触手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 姜晚晚抬眼看他,汗水浸湿了鬓发,眼神却清亮:“皇上……臣妾……不怕……” 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并无慌乱,“孩子……很乖……” 她甚至微微弯了下嘴角,仿佛在安抚他。 赵胤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见过太多妇人生产的惨烈,从未见过如此……近乎从容的! “好!好!朕在这里!朕的祥瑞,定能平安!”他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渡给她。 产程在一种奇异的、被系统力量调和的节奏中推进。 姜晚晚配合着稳婆的指令呼吸、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当一声清亮却不如皇子啼哭那般洪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产房紧张的气氛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稳婆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裹在明黄襁褓中的小婴儿抱起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谨慎的喜色: “恭喜皇上!恭喜宁妃娘娘!是位……是位漂亮的小公主!母女平安!” 公主! 殿内有一瞬间极其微妙的凝滞。 皇帝赵胤脸上的狂喜和期待如同被冰水浇过,骤然凝固。 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不是皇子!不是能巩固他“唯一祥瑞”光环、承载他更多期望的皇子! 然而,这失望仅仅持续了一息。 当他的目光落到姜晚晚汗湿却透着奇异满足与平静的脸上,再看向稳婆怀中那虽然瘦小、却哭得很有力的小婴儿时,那丝失望迅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后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对姜晚晚这份“神奇”顺产的、更深一层的信服与依赖。 他大步上前,甚至没顾得上看一眼公主,先紧紧握住了姜晚晚的手,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失而复得般的沙哑: “晚晚!你受苦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晚晚疲惫地笑了笑,目光却急切地投向襁褓:“孩子……让臣妾看看……” 稳婆连忙将小公主抱到她枕边。小小的婴儿,皮肤还有些红皱,闭着眼睛,小嘴却有力地嚅动着,发出细细的哭声。 一股血脉相连的暖流瞬间涌遍姜晚晚全身,冲淡了所有的疲惫与算计。 这是她的女儿,在她周密谋划与系统庇佑下,平安降生的女儿。 “她很好……”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指尖轻轻触碰婴儿娇嫩的脸颊。 【叮!宿主成功平安诞育皇嗣。奖励积分:1000点。当前总积分:1505点。”】 【叮!宿主拉下贤妃,彻底改变后宫格局,达成隐藏成就‘权柄颠覆者’。额外奖励积分:500点。当前总积分:2005点。】 【叮!检测到宿主产后身体状态:完美恢复。精神损耗:中度。建议:充分休息,积分商城‘凝神药剂’可加速恢复。】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意识中接连响起,伴随着积分数额暴涨的悦耳提示。 巨大的收获感让她精神一振,连身体的疲惫都似乎减轻了几分。这些积分,将成为她未来面对更深漩涡时最坚实的底牌! 皇帝赵胤此时也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女儿。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的小手。 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因性别带来的一丝失落。 “朕的长公主……”他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一种初为人父的生涩喜悦,也带着对姜晚晚功绩的肯定。 “宁妃姜氏,诞育皇嗣有功,于社稷有功!晋……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朕之长公主,赐名‘元嘉’,封号‘昭阳’!享亲王俸!” “臣妾……谢皇上隆恩!”姜晚晚在春桃的搀扶下,勉力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赵胤按住。 “爱妃好好歇着!”赵胤的目光在她恢复得异常迅速、甚至隐隐透出红润光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亲自将代表贵妃品阶的金册金宝放在她枕边,又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般的承诺: “元嘉是朕的第一个女儿,朕必视若珍宝。晚晚,你好好将养,给朕……再生几个健壮的皇子。” 姜晚晚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情绪,温顺地应道: “臣妾……遵旨。” 再生皇子?她心中冷笑。子嗣,永远只是帝王权柄的延伸和证明。而她姜晚晚和她的孩子,绝不能永远只做“祥瑞”的符号。 皇帝逗弄了一会儿初生的女儿,又叮嘱了张济和宫人无数遍,这才带着一身复杂难言的心绪离开。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奶娘抱着吃饱睡着的昭阳公主去了暖阁。 春桃秋葵轻手轻脚地收拾着。 姜晚晚独自躺在宽大的床上,身下是柔软干燥的被褥,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活力。 她调出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积分商城面板。2005点积分闪烁着诱人的光芒。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入眼帘: “高级助孕药剂:300积分” “子嗣健康强化药剂:500积分” “‘春风化雨’光环:800积分” “危机预警:1000积分” “易孕体质永久强化:1500积分” “初级基因优化液:200积分” “凝神药剂:50积分”… 姜晚晚的目光在“危机预警”和“易孕体质永久强化”上停留良久。 皇帝的疑心、空悬的后位、虎视眈眈的潜在敌人、还有温妙知背后可能残余的势力……危机四伏。 而皇帝那句“再生几个健壮的皇子”,既是期许,也是无形的枷锁与压力。 她毫不犹豫地兑换了“危机预警”和“凝神药剂”。 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脑海,仿佛拂去了尘埃,精神为之一振。 同时,一种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感知力如同蛛网般以她为中心悄然铺开,对恶意的模糊感应,将成为她黑暗中行走的又一道屏障。 第67章 多子多福 【叮!检测到宿主子嗣繁衍进度严重滞后(当前:3/108)。强制触发限时任务:结缘‘多子母体’。】 【任务描述:于三日内在御花园‘梅雪争春’景致处,结识新晋贵人尤知许。】 【目标人物标签:‘多子多福’(被动光环,仅对宿主生效。效果:与宿主亲密接触后,宿主下一次受孕必定为三胞胎及以上,且胚胎先天素质大幅优化,母体孕期及生产风险显著降低)。】 【任务奖励:积分500点。任务失败惩罚:随机剥夺一项已获得系统技能。】 【目标人物简述:尤知许,年十七,性情端方稳重,心思纯善敦厚,不喜争斗。入宫月余,因性情低调,尚未承宠。】 这简直是天降甘霖!瞌睡送枕头!不仅解决了生育效率低下的燃眉之急。 但任务时限只有三天!且地点限定在“梅雪争春”!失败惩罚更是让她无法承受!她必须立刻行动! “春桃!”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却依旧维持着产后的虚弱感。 “本宫躺得身子骨都僵了。听闻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去安排一下,本宫……想出去透透气,看看雪景梅花。” 她刻意顿了顿,补充道,“就明日午后吧,雪停了,日头暖些的时候。” “主子,您才生产几日,外面天寒地冻……”春桃满脸担忧。 “无妨,张院判也说适当走动利于恢复。多穿些,暖轿围严实些便是。” 姜晚晚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本宫想看看梅花,沾沾瑞气,也为我们昭阳祈福。” 搬出公主,春桃只得应下,立刻去安排。 翌日午后,雪后初晴。阳光洒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永寿宫的暖轿被包裹得密不透风,抬轿的太监步履稳健,前后簇拥着增派的护卫和提着暖炉、捧着厚毯的宫人,阵仗不小。 姜晚晚裹着厚厚的狐裘,靠在轿内软枕上,闭目养神,实则精神高度集中,新兑换的“危机预警”如同无形的蛛网张开,捕捉着周遭一切细微的恶意波动。 所幸,一路平静,只有对贵妃仪仗的敬畏目光。 “梅雪争春”位于御花园西北角,几株虬劲的老梅树傲雪绽放,红梅如血,白梅似玉,与晶莹的积雪相映成趣,景致确实清幽雅致。 暖轿在亭外停下,春桃秋葵小心翼翼地搀扶姜晚晚出来。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却也带着梅花的冷冽清香,令人精神一振。姜晚晚拢了拢狐裘,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梅林。 目标,尚未出现。 她扶着春桃的手,缓步走上亭子。早有伶俐的小太监在亭中石凳上铺了厚厚的锦垫,燃起了银丝炭盆,暖意融融。 “都退远些候着吧,本宫想独自赏会儿景。”姜晚晚吩咐道,声音带着产后的慵懒。 宫人们依言退到亭外十步远处垂手侍立。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和梅瓣吹入亭中。 姜晚晚看似专注地赏着梅,心中却暗自焦急。 尤知许……她会不会不来?或者……已经来过了?任务时限…… 就在这时,“危机预警”的蛛网边缘,极其微弱地掠过一丝涟漪。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带着迟疑和温顺的靠近。 姜晚晚不动声色,目光依旧停留在枝头怒放的红梅上。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 一个穿着淡青色宫装、外罩素绒斗篷的身影出现在梅林小径的尽头。 她身形纤细,步伐不快,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稳重。身边只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朴素的小宫女。 那女子似乎也没料到亭中有人,远远看见贵妃的仪仗和亭中那华贵的身影,脚步明显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踌躇,似乎想转身离开。 来了!尤知许! 姜晚晚心中一定,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被脚步声惊扰的讶然,缓缓转过头去。四目相对。 尤知许显然认出了这位风头无两的贵妃娘娘,慌忙垂下眼,拉着身边的小宫女快步上前,在亭外阶下便盈盈拜倒,声音清亮温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嫔妾储秀宫贵人尤知许,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娘娘在此,惊扰凤驾,嫔妾罪该万死!” 仪态恭谨,礼节周全,声音不卑不亢。姜晚晚迅速打量着阶下的女子。 一张鹅蛋脸,肌肤细腻白皙,眉眼生得不算绝色,却极为耐看,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沉静,如同两泓深潭,透着一股子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一种近乎纯然的温厚。 果然如系统所言,端方稳重,心思纯善。 “起来吧。”姜晚晚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温和。 “是本宫扰了你的清净才是。这‘梅雪争春’景致难得,你也喜欢?” 尤知许依言起身,依旧微微垂着头,姿态恭谨: “回娘娘,臣妾入宫不久,听闻此处梅花开得甚好,雪后尤胜,故来赏玩,不想竟有幸得遇娘娘凤驾。” 她回答得体,没有刻意逢迎,也没有过分拘谨。 “本宫也是被这梅香引来的。”姜晚晚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尤知许发髻间一枚样式简单、却打磨得极为温润的玉簪上,“你这簪子倒是别致,玉质温润,衬你。” 尤知许下意识地抬手轻抚了一下簪子,脸上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浅浅笑意,冲淡了之前的拘谨: “谢娘娘夸赞。这是臣妾母亲的旧物,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只是戴惯了。” 言语间透着对母亲的眷恋和一种不慕奢华的质朴。 “睹物思人,孝心可嘉。”姜晚晚赞许地点点头,语气越发温和。 “外面风寒,进亭来暖暖吧。本宫刚生产完,也正想找人说说闲话解闷。”她主动释放了亲近的信号。 尤知许眼中闪过一丝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谨慎。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姜晚晚温和的脸色,又迅速垂下:“谢娘娘恩典。只是臣妾位卑,恐扰了娘娘清静……” “无妨。”姜晚晚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和,“本宫看你稳重知礼,很是合眼缘。进来坐吧。” 尤知许这才带着小宫女,小心翼翼地走进亭子,在姜晚晚下首的石凳上侧身坐下,只沾了半边,姿态依旧恭谨。 春桃奉上热茶。姜晚晚端起茶盏,轻轻吹着热气,状似随意地问道: “入宫可还习惯?宫中规矩多,若有难处,不妨与本宫说说。” 尤知许双手捧着茶盏,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闻言轻轻摇头,声音温婉: “劳娘娘垂询。宫中一切都好,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在时,也多有教导,臣妾不敢懈怠。只是初来乍到,许多事尚在学习。” 姜晚晚暗自点头。不妄议前任高位,心思端正。 两人便从梅花聊起,谈到雪景,又聊了些宫外时令风物、闺阁趣事。姜晚晚有意引导,话题轻松而不涉敏感。 尤知许起初还有些拘束,但见贵妃言语温和,态度真诚,渐渐也放松下来。 她话不多,但言之有物,谈吐间透着良好的教养和一种不疾不徐的沉稳。 说到兴起处,那双沉静的眸子会微微亮起,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的涟漪,显出几分少女应有的鲜活。 “娘娘诞下昭阳公主,实乃后宫大喜。小公主定如娘娘般福泽深厚。” 尤知许适时地表达了恭贺,语气真诚,并无半分因公主性别而生的轻视。 “承你吉言。”姜晚晚含笑应道,目光落在尤知许温婉的侧脸上,心中那结盟的念头越发清晰。 此人稳重、知礼、心性纯良,不慕虚华,更身负那逆天的“多子多福”光环……简直是上天为她量身打造的盟友! 比起温妙知那种毒蛇般的玲珑,尤知许的“好”,更令人安心,也更适合长久捆绑。 亭外寒风依旧,亭内却因炭盆和热茶而暖意融融。 姜晚晚看着尤知许沉静的眉眼,心中已有计较。 她放下茶盏,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握住了尤知许放在膝上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温和却磅礴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毫无阻碍地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涌入了姜晚晚的体内! 这股暖流并非实质的能量,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上的祝福与共振,瞬间弥漫四肢百骸,最终温柔而坚定地汇入她的小腹深处! 姜晚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因生产而尚未完全平复的宫腔,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沛然的、孕育新生的力量,变得温暖而充满生机! 那种感觉玄妙无比,仿佛身体深处某个关于繁衍的闸门被悄然打开、强化!她知道,这就是“多子多福”光环生效了!下一次受孕,必将石破天惊! 尤知许被贵妃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弄得微微一怔,脸颊飞起一丝红晕,但并未抽回手,只是有些羞涩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着。 她只觉得贵妃的手有些凉,而自己掌心莫名有些发热,却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她只当这是贵妃示好的亲近之意。 “本宫瞧着你便觉亲切。”姜晚晚感受到那玄妙的力量稳定下来,才松开手,笑容真挚了几分。 “日后若得空,常来永寿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也看看昭阳。” 尤知许抬起眼,对上姜晚晚温和却隐含威仪的目光。 她心思通透,自然明白贵妃递出的橄榄枝意味着什么。 在这风波诡谲的后宫,能得盛宠贵妃的青眼,无疑是极大的庇护。 她天性不喜争斗,所求不过一份安稳。贵妃位高权重,又刚刚诞育皇嗣,风头正盛,且观其言行,并非刻薄难容之人…… 略一沉吟,尤知许起身,再次郑重下拜,声音清晰而沉稳:“承蒙娘娘不弃,臣妾感激不尽。日后定当谨守本分,听凭娘娘教诲。” 没有华丽的誓言,没有夸张的表忠,一句“谨守本分,听凭教诲”,已是她最郑重的承诺。 【叮!限时任务‘结缘多子母体’完成!成功结识尤知许,并建立初步友好关系。奖励积分:500点。当前总积分:1455点。”】 【“‘多子多福’被动光环已成功绑定宿主。效果生效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伴随着悦耳的积分到账声,在姜晚晚脑中响起。 她心中巨石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感油然而生。 1455点积分!“多子多福”光环加身!尤知许这个盟友也已初步握在手中! 她亲自伸手将尤知许扶起,笑容温煦如春风拂过寒梅:“好妹妹,快起来。以后便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礼。” 两人相视一笑,亭外的风雪似乎都温柔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个传旨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在亭外跪倒: “启禀贵妃娘娘!皇上口谕:着贵妃姜氏即刻至养心殿见驾!有要事相商!” 皇帝急召?姜晚晚心头微凛。她才出永寿宫不到一个时辰……是前朝出了大事?还是皇帝又起了什么心思? 她面上不动声色,对尤知许温言道:“本宫需去面圣。妹妹自便赏梅便是,改日再叙。” “恭送娘娘。”尤知许连忙行礼。 第68章 梅花 姜晚晚裹着厚重的狐裘,在春桃的搀扶下踏入殿门,扑面而来的暖风让她微微蹙眉,产后虚弱的身子对这种急剧的温差变化格外敏感。 “臣妾参见皇上。”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恰到好处地示弱。 皇帝赵胤正负手站在御案前,案上摊着一份奏折,墨迹淋漓,显然是刚批阅完。 他闻声转过身,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戾气,在看到姜晚晚苍白却依旧沉静的容颜时,那戾气稍稍散开些许,但眼底深处的审视和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占有欲却丝毫未减。 “爱妃来了。” 他大步上前,亲自扶起姜晚晚,宽厚的手掌隔着狐裘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外面冷,可冻着了?”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她脸上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谢皇上关怀,暖轿围得严实,无碍。” 姜晚晚顺势靠着他手臂站稳,微微垂眸,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轻柔。 “只是刚生产,身子还有些虚,站久了怕头晕,皇上恕臣妾失仪。” 赵胤扶着她到一旁的暖榻坐下,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张济是怎么伺候的?才几日就让你出来吹风!就在朕这里歇着,没朕的旨意,哪儿也不准去!” 他转头厉声对常禄道:“去!把张济给朕叫来!再取朕那件玄狐皮的大氅来给贵妃披上!” “皇上急召臣妾,不知……”她适时地露出疑惑。 赵胤坐回御案后,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沉沉地扫过那份奏折,最终定格在姜晚晚脸上。 “晚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嘶哑。 “柳氏、萧衍的案子,三司会审,铁证如山!刑部已拟了最终的判词,萧、柳两家,九族之内,凡十六岁以上男丁,三日后……西市口,明正典刑!” 每一个字都浸着血腥。 姜晚晚心头一跳,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惊惧和一丝不忍,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低声道: “皇上……雷霆手段,震慑宵小……臣妾只是……听闻西市口……太过酷烈……” 她并未替任何人求情,只是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一个深宫妇人对此等血腥的天然恐惧。 “酷烈?”赵胤冷笑一声,眼中是未消的暴戾。 “他们敢做下那等诛九族的大逆之事,就该想到今日!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着,背叛朕、欺辱朕、谋害朕皇嗣的下场!”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姜晚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俯视着她。 “晚晚,”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独占欲。 “朕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知道,这天下,这后宫,唯有你!唯有你和朕的孩子,才是干净的!才是朕的祥瑞!才是朕唯一能信、能托付的人!” 他的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猛地攥住了姜晚晚裹在大氅里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的眼神狂热而扭曲,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丝毫闪避。 “朕要你记住!牢牢记住!你是朕的!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能把你捧上这贵妃之位,也能……”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浓烈的威胁意味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殿内的暖意。 姜晚晚清晰地感受到手腕上的剧痛和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疯狂目光。 她强忍着不适,眼中迅速氤氲起水汽,带着被惊吓到的脆弱和后怕,声音轻颤却无比顺从: “皇上……臣妾害怕……臣妾和孩子,只有皇上……臣妾是皇上的,永远都是……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恩典……” 她将姿态放到尘埃里,将自己完全置于他的掌控之下,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 她的示弱和彻底的顺从,如同甘霖浇在赵胤暴戾的心火上。 他眼底的疯狂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餍足的掌控感和强烈的保护欲。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转而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怕,晚晚,不怕……”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 “朕在这里,谁也伤不了你。柳氏温氏之流,不过是蝼蚁!她们的下场,就是给所有人的警告!” “你只需安心为朕诞育子嗣,好好做朕的祥瑞贵妃……朕会护着你,用这万里江山护着你!谁也别想把你从朕身边夺走!” 姜晚晚温顺地伏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如同战鼓般的心跳。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眼神一片冰冷清明,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 张济匆匆赶来,被皇帝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伺候不力”,战战兢兢地为姜晚晚诊了脉,自然是“产后体虚,需绝对静养,切忌忧思惊惧,更不宜……房事劳累”,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但足以让皇帝听清。 赵胤眉头紧锁,看着姜晚晚苍白虚弱的样子,终究是压下了心中那点因血腥刺激而升起的、不合时宜的燥热。 他烦躁地挥挥手:“行了!送贵妃回永寿宫!给朕好生伺候!再出半点差错,朕要你们的脑袋!” 暖轿再次将姜晚晚严密地护送回永寿宫。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依旧美丽却笼着一层寒霜的脸。 皇帝的怀抱滚烫,话语炽热,但那份炽热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和令人窒息的掌控。 她不过是他经历巨大背叛后,抓住的唯一一根“祥瑞”稻草,是他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所有的工具。 “娘娘,尤贵人派人送来了这个。” 春桃捧着一个精巧的竹编小篮子进来,里面是几支含苞待放、沾着雪珠的绿萼梅,还有一小罐晶莹剔透的梅花蜜。 “尤贵人说,绿萼梅清雅,蜜可润燥,愿娘娘安好。” 姜晚晚看着那生机勃勃的绿萼和纯净的蜜糖,冰冷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切的暖意。 她拿起一支梅花,清冽的香气萦绕鼻尖,指尖拂过冰凉的花瓣,仿佛还能感受到尤知许那份沉稳平和的温度。 姜晚晚对着铜镜,缓缓勾起唇角。 那笑容不再是温顺的伪装,而是如同冰雪中绽放的梅,冷冽,坚韧,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近乎冷酷的从容与野心。 她捻下一片梅花瓣,放入口中。清苦,凛冽,回甘悠长。 第69章 太后 姜晚晚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被厚重宫装遮掩的淤青,目光落在案几上那瓶尤知许送来的、清透如琥珀的梅花蜜上。 “娘娘!”春桃脚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和敬畏,“慈宁宫苏嬷嬷亲自来了!” 姜晚晚心头猛地一跳。 慈宁宫?太后! 那位自从她入宫起便长年居于京郊行宫,从未露面,更从未对她这个“祥瑞”有过只言片语关注的太后娘娘,竟然在回宫的第一时间,就派了身边最得力的苏嬷嬷亲自来召?! 一股无形的、比皇帝暴戾更令人心悸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这位太后,绝非善与之辈。宫闱深处关于她的传闻不多,但每一条都指向一个词——深不可测。 她迅速收敛心神,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恐,扶着春桃的手起身相迎。 苏嬷嬷已步入殿内。她约莫五十上下,身形挺拔,穿着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刻板严肃,不见丝毫笑意。 一双眼睛如同古井寒潭,平静无波,却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 她目光在姜晚晚脸上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并未行礼,只微微颔首,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念诵经文: “太后娘娘懿旨:着贵妃姜氏,即刻至慈宁宫觐见。”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客套的寒暄,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即刻”二字,更是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臣妾领旨。”姜晚晚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姿态恭顺地屈膝应下,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小心,“劳烦嬷嬷稍候,容臣妾更衣。” “贵妃娘娘请便。”苏嬷嬷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姜晚晚身上,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姜晚晚在春桃秋葵的服侍下,以最快的速度换上符合贵妃品阶、却又不过分张扬的朝服。 她刻意选用了颜色稍显素雅的云锦,发髻也梳得端庄简洁,只簪了几支点翠凤钗,力求在庄重中透出几分产后的虚弱与不事张扬。 她知道,在这位久居深宫、心思难测的太后面前,任何一点“恃宠而骄”的迹象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靶子。 前往慈宁宫的路,气氛比上次去养心殿更加凝重。 苏嬷嬷在前引路,步伐沉稳,目不斜视。随行的宫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慈宁宫坐落在后宫深处,远离喧嚣,殿宇恢弘却透着一股沉淀了岁月和权力的冰冷威严。 朱红的宫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檀香和陈年木料的、沉郁而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正殿内光线并不明亮,高大的梁柱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森严。 太后端坐于紫檀木雕凤纹宝座之上,并未穿着过于华丽的凤袍,只是一身深青色绣银线祥云的常服,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保养得宜,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但眼角眉梢的每一条细纹都仿佛刻着深宫的算计与岁月的冷酷。 那双眼睛,与苏嬷嬷如出一辙的古井无波,看向姜晚晚时,却带着一种冰锥般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疏离。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殿内肃穆气氛和太后目光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她按照最严苛的宫规,行至殿中,一丝不苟地行下大礼: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康泰,福寿绵长。”声音清亮,带着恭谨,也带着产后的气虚。 殿内一片寂静。檀香在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无声地氤氲。 太后并未立刻叫起。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姜晚晚跪伏的身影上缓慢地移动,从发髻到肩背,再到微微颤抖的指尖。 那审视仿佛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姜晚晚身上,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被剥开、被评估、被置于砧板之上的寒意。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格外漫长。 “抬起头来。”终于,太后的声音响起。不高,不疾,却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直抵心底的威严,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 姜晚晚依言缓缓抬头,目光却依旧恭顺地垂视着前方铺地的金砖,不敢直视凤颜。 她能感觉到那两道冰锥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锐利得似乎要穿透皮囊,看清内里的每一分算计。 “哀家听闻,皇帝新封的这位贵妃,乃是天降祥瑞,福泽深厚,一举诞下双麟,解了后宫十年无子之忧?” 太后的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但“祥瑞”二字从她口中吐出,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嘲讽。 “臣妾不敢当祥瑞之名。”姜晚晚声音微颤,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全赖皇上洪福齐天,祖宗庇佑,臣妾……臣妾只是侥幸为皇家绵延子嗣,实乃本分。” 她将功劳尽数归于皇帝和祖宗,将自己置于卑微。 “本分?”太后轻轻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玩味。 她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用碗盖轻轻撇着浮沫,动作优雅却透着无形的压力。 “哀家离宫数年,这后宫倒是出了不少‘本分’的能人。先是贤妃柳氏,温婉贤淑之名传遍朝野,结果呢?秽乱宫闱,混淆龙种,死不足惜!”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殿内温度骤降。 姜晚晚的心猛地一沉。来了!太后果然是为了贤妃之事!这分明是在敲山震虎!她伏得更低: “贤妃……柳庶人罪孽深重,辜负圣恩,臣妾每每思及,亦觉心惊胆寒,引以为戒。” “引以为戒?”太后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目光如电般射向姜晚晚。 “那你告诉哀家,你这‘祥瑞’之身,如何自证清白?如何证明你腹中所出,乃至你所育双麟,皆是皇帝血脉?而非……如那柳氏一般,是欺世盗名、混淆天家的祸水?!” “太后娘娘明鉴!”姜晚晚的声音带着被巨大冤屈和恐惧冲击后的哽咽,却依旧清晰。 她猛地抬头,第一次直视向太后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的真诚和悲愤。 “臣妾出身虽微贱,但自入宫以来,谨守宫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双麟降生,实乃上苍垂怜,皇上恩泽!” “臣妾若有半分不轨之心,行那等猪狗不如之事,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臣妾的孩儿们……他们何其无辜,竟要受此污名……”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她以退为进,以自身卑微和孩子的无辜为盾,将悲愤和委屈演绎到极致。赌的就是太后至少表面上要维持“体恤皇嗣”的颜面! 果然,太后看着她瞬间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样子,听着她声泪俱下的赌咒发誓,那冰冷刻板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似乎也没料到姜晚晚会如此激烈地反应。 “哼,赌咒发誓,不过是弱者的伎俩。” 太后冷哼一声,语气依旧冰冷,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却稍稍收敛了一丝。 “哀家累了。”太后忽然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板无波,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的发现从未发生。 “你退下吧。好生将养,记住你的‘本分’。哀家这慈宁宫,不喜喧嚣,若无要事,不必再来请安了。” 最后一句,是彻底的逐客令,也是划清界限的冰冷宣告。 “臣妾……告退。”姜晚晚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叩首行礼。 在春桃几乎半搀半抱的扶持下,才勉强站起身。 她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布满虚汗,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 苏嬷嬷面无表情地将她送出慈宁宫那沉重冰冷的朱红大门。 直到坐回暖轿,厚重的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姜晚晚才猛地松懈下来,靠在软垫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在殿中强撑的悲愤与虚弱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呵……”姜晚晚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自嘲的弧度。在这深宫最顶端的两位掌权者眼中,她姜晚晚,不过如此。 第70章 嫡妹 这刚入春,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娘娘!”春桃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快步进来,压低声音道,“内务府刚递进来的消息……老爷……老爷他……” 姜晚晚正倚在窗边,指尖捻着一片尤知许新送来的晒干薄荷叶,闻言动作微顿,抬眸看向春桃,眼神沉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的穿透力: “父亲他,又送了什么‘心意’进宫?还是……又托人带了什么‘教诲’?” 她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早已看透的漠然。 她那父亲,一个五品闲职的京官,自从她晋位贵妃,诞下皇嗣,便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贪婪的嘴脸从未掩饰过。 春桃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和愤怒交织的神色: “不……不是东西,是人!老爷他……他把二小姐……送进宫了!刚过了初选,名册已经递上去了!” 二小姐?姜玉瑶? 姜晚晚捻着薄荷叶的指尖猛地用力,脆干的叶片瞬间化为齑粉,清苦的气息骤然弥漫开来。 她眼底深处,那冰封的湖面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 姜玉瑶。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生母是父亲低贱的妾室,难产而亡;而姜玉瑶,是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所出的嫡女。 从小到大,云泥之别。她是角落里无人问津的野草,姜玉瑶则是姜府精心呵护的牡丹。 嫡庶之分,尊卑之别,如同刻在骨血里的烙印。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姜晚晚唇边逸出,带着无尽的嘲讽。 “父亲……真是好算计啊。” 她几乎能想象出父亲那张谄媚又贪婪的脸。 看她这个庶女竟然成了贵妃,成了“祥瑞之母”,便以为姜家的血脉里流淌着“多子多福”的“祥瑞”之血? 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宝贝嫡女也送进来,妄图复制她的“成功”,为姜家博取更大的富贵荣华?甚至……取代她?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被至亲当作工具的悲哀,瞬间席卷了她。 她姜晚晚在深宫刀尖舔血、步步惊心挣来的地位,竟成了父亲眼中可以随意嫁接、供嫡女攀附的“祥瑞”之树! “娘娘……”春桃看着姜晚晚瞬间冷若冰霜的脸色,担忧地唤了一声。 姜晚晚缓缓松开紧握的拳,指尖的薄荷粉末簌簌落下。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有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着一丝翻涌的情绪。 “知道了。”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听不出喜怒。 “既然是父亲的心意,又是过了初选的秀女,按规矩,本宫是该见见的。去安排一下,明日午后,让二小姐……不,让姜贵人,来永寿宫请安。” “贵人?”春桃一愣。秀女初选过后,尚未侍寝,一般只是“小主”或“姑娘”,娘娘直接给了“贵人”位份?这…… “本宫身为贵妃,提携一下自家妹妹,给她个体面,有何不可?” 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父亲不是想让她沾沾本宫这‘祥瑞’的光么?本宫就给他这个光,大大的光。” 春桃心中凛然,立刻明白了主子的用意。捧得越高,将来……才可能摔得越狠。 她不敢多问,连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翌日午后,雪后初晴的阳光带着虚假的暖意。 永寿宫正殿内,地龙烧得极暖,熏着清雅的梅香。 姜晚晚端坐于主位贵妃榻上,身着品阶更高的明紫色宫装,发髻高绾,金凤衔珠步摇垂下流苏,华贵威严。 她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的暖炉,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殿外传来通禀:“储秀宫新晋姜贵人求见贵妃娘娘——” “宣。”姜晚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殿门开启,一个穿着崭新浅碧色宫装、身姿窈窕的少女,在宫女的引导下,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 她步履轻盈,姿态端庄,显然是受过极好的教养。正是姜玉瑶。 比起记忆中姜府那个带着几分娇憨和隐隐优越感的少女,眼前的姜玉瑶似乎沉稳内敛了许多。 她走到殿中,规规矩矩地行下大礼,声音清越悦耳,带着世家嫡女特有的从容气度:“嫔妾姜氏玉瑶,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礼数周全,无可挑剔。甚至那份沉稳,隐隐有几分尤知许的影子。 看来入宫前,姜家没少下功夫调教。 姜晚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 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父亲的轮廓,但更多的继承了其母的温婉清丽。 肌肤胜雪,身段玲珑,尤其那股子从小被金尊玉贵养出来的、浸润在骨子里的从容气度,是曾经的她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嫡女的风范,果然不同。 “起来吧。”姜晚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温和,“走近些,让本宫瞧瞧。多年不见,玉瑶妹妹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姜玉瑶依言起身,微微垂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姜晚晚三步开外。 她抬起眼,目光快速地在姜晚晚脸上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隐藏得很深的复杂。 眼前的女子,华服美饰,威仪天成,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在姜府角落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的庶姐。 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是“祥瑞之母”。 “娘娘谬赞。”姜玉瑶再次福身,声音依旧平稳。 “嫔妾蒲柳之姿,不及娘娘凤仪万一。父亲常在家中提及娘娘,说娘娘福泽深厚,乃我姜氏满门之荣光,叮嘱嫔妾入宫后,定要恪守本分,以娘娘为楷模,尽心侍奉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姜晚晚心中冷笑。父亲啊父亲,你这算盘打得,连深宫都听得见了。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慨和一丝亲昵:“父亲有心了。我们姐妹能在宫中相聚,也是缘分。” 她招手示意,“赐座。春桃,把本宫那对羊脂玉的镯子取来,给姜贵人戴着玩吧。” 厚重的礼赐,彰显贵妃的恩宠和对“妹妹”的照拂。 姜玉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喜色,但很快被更深沉的稳重取代,她再次谢恩:“谢娘娘厚赐。” 姐妹俩相对而坐。姜晚晚态度温和,问了些家中琐事,宫中的起居。 姜玉瑶一一作答,言辞谨慎,态度恭顺,既不过分亲近热络,也不显疏离冷淡,分寸拿捏得极好。 她甚至主动提起:“听闻娘娘诞下昭阳公主,玉雪可爱。臣妾斗胆,不知可否……远远瞧上一眼,沾沾公主的福气?” 姿态放得极低,带着对皇嗣的天然敬畏。 姜晚晚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却绷得更紧。这个妹妹,比她预想中要难对付得多。 尤知许的稳重是出于本性的纯善,而姜玉瑶的稳重,更像是一种精心打磨过的、用于生存和攀附的武器,带着姜家特有的功利底色。 “公主刚吃了奶睡下了,改日吧。”姜晚晚不动声色地推拒了,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你初入宫闱,万事需谨慎。这后宫看似繁华,实则步步惊心。贤妃、温贵人之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切记,安守本分,莫要行差踏错,辜负了父亲一片期望。”她将“父亲期望”几个字咬得略重。 姜玉瑶立刻正色道:“娘娘教诲,臣妾铭记于心。定当谨言慎行,不负娘娘提携之恩,不负父亲期许。” 一番看似融洽的交谈结束,姜玉瑶告退。 她离开时的背影,依旧端庄沉稳,挑不出一丝错处。 殿门合拢,殿内只剩下姜晚晚和心腹宫人。 “主子,这位二小姐……不简单。”秋葵低声说道,眉头微蹙,“看着恭顺,可奴婢总觉得……像隔着一层什么。” “何止不简单。”姜晚晚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指尖冰凉。 “她身上,带着姜家精心调教出来的、最标准也最虚伪的嫡女风范。父亲把她送进来,不是让她来与本宫叙姐妹情深的,是让她来……争宠、生子、分本宫这‘祥瑞’之光的!” 她放下茶盏,眼神锐利如刀:“传话给张济,给本宫盯紧储秀宫姜贵人的一切动向!饮食、起居、接触的人,尤其是……侍寝的动向!还有,告诉尤贵人那边,若在御花园或别处遇见这位姜贵人,多留个心眼。” “是!”春桃秋葵齐声应道。 第71章 春猎 春意渐浓,御花园柳枝抽芽,桃李争妍。 一年一度的皇家春猎,也提上了日程。 这是皇帝彰显勇武、与宗室勋贵联络情谊的重要活动。 往年后宫高位妃嫔多有随行,以示恩宠。 “晚晚,”一次夜探中,皇帝赵胤抚摸着昭阳公主熟睡的小脸,目光灼灼地看向姜晚晚。 “春猎在即,朕欲带你同往。你身子恢复得如何了?可经得起车马劳顿?” 在宫外,皇帝的掌控欲可能因环境变化而更加不可预测,各方势力的暗算也可能更加隐蔽难防。 她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向往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能伴驾春猎,是臣妾的福分。只是……昭阳尚在襁褓,离不得臣妾太久。且臣妾产后毕竟不足百日,太医也言需静养……” 赵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提到昭阳有些许不悦,但看着姜晚晚苍白却依旧美丽的侧脸,想到她刚经历生产不久,终究是压下了那点燥意。 “无妨,将昭阳留在宫中,由可靠乳母和太医看顾便是。至于你的身子……”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朕瞧着你气色倒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些。张济!” 侍立一旁的张济连忙上前。 “贵妃的身子,可经得起春日出行?春猎营帐朕命人备得舒适温暖,绝不让她受凉受累。”赵胤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张济心中叫苦,面上却只能恭敬回禀: “回皇上,娘娘脉象平稳,恢复尚可。若行程安排妥当,护卫周全,避免颠簸劳累,小心将养,随驾春猎……也并非不可。” 他字斟句酌,既不敢违逆圣意,又不敢拿贵妃的身体冒险。 “嗯。”赵胤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晚晚,你且安心准备。朕会安排好一切,定让你此行舒心!”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狩猎般的兴奋光芒,仿佛已看到他的“祥瑞”伴驾,在猎场万众瞩目之下为他增光添彩。 姜晚晚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情绪,温顺应道:“臣妾……遵旨。” 春猎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京城,旌旗招展,马蹄踏碎了一路春泥。 皇帝御驾亲征,随行宗室王公、勋贵子弟、骁勇护卫,阵容煊赫。 后宫随驾者寥寥,除了姜晚晚这位唯一的贵妃,便只有几位位份不高、性子安静的贵人、常在,其中就包括了尤知许。 这是姜晚晚特意向皇帝提了一句“尤贵人性情沉稳,可作伴解闷”,皇帝自然无不应允。 皇家猎场位于京郊百里外的苍岚山脚下,背靠连绵青山,面朝开阔草甸,河流蜿蜒而过。 巨大的明黄色龙帐居中矗立,周围星罗棋布着各色王公勋贵的营帐。 姜晚晚的营帐紧邻御帐,布置得极为奢华舒适,地毡厚软,暖炉熏香,隔绝了春夜的料峭寒意。 白日里,皇帝带着男人们纵马入林,呼鹰逐犬,号角声、马蹄声、猎犬的吠叫声响彻山谷。 姜晚晚则带着尤知许等几位随行宫妃,在相对安全的草甸区域散步赏景。 远离了宫规森严的紫禁城,呼吸着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自由空气,连带着紧绷的神经都稍稍放松了些许。 尤知许话依旧不多,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舒展。 她安静地跟在姜晚晚身侧,看着远处苍翠的山峦和奔腾的溪流,偶尔低声说一句: “娘娘看那山涧旁的野花,开得真精神。” 或是“这风里都带着草木的清香。”她的存在,如同山间清泉,无声地涤荡着姜晚晚心头的尘埃。 狩猎第三日傍晚,皇帝猎得一头罕见的白鹿,龙心大悦,下令在营地中央设下篝火晚宴,犒赏群臣。 篝火熊熊燃烧,烤肉的香气弥漫,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 皇帝高坐主位,意气风发,接受着群臣的恭贺。 姜晚晚作为随行妃嫔中位份最高者,被安排坐在皇帝下首最近的位置。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勋贵子弟们轮番向皇帝敬酒,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皇帝兴致高昂,来者不拒,几杯御酒下肚,面颊泛红,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酒意的迷离和灼热。 他侧过身,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身旁的姜晚晚身上。 篝火跳跃的光芒映着她沉静的侧脸,比平日更添几分朦胧的丽色。 产后恢复良好的身段在宫装下玲珑有致,散发着成熟诱人的风韵。 酒意混合着狩猎成功的兴奋,以及对她这“祥瑞”的强烈占有欲,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晚晚……”赵胤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欲望,大手在桌案下猛地攥住了姜晚晚放在膝上的手,滚烫的掌心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朕今日高兴!白鹿现世,乃大吉之兆!这都是托了你这‘祥瑞’的福气!” 他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姜晚晚耳畔,带着浓烈的酒味,“朕要好好赏你!今晚……你就留在朕的御帐!” 姜晚晚浑身一僵!她清晰地看到皇帝眼中翻滚的、毫不掩饰的欲念。 篝火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眼前这张被酒意和欲望扭曲的脸。 “皇上……”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与抗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抽回手。 “您醉了……臣妾……臣妾身子……” “朕没醉!”赵胤低吼一声,手上的力道更大,眼神更加危险。 “朕清楚得很!张济说了,你恢复得很好!你是朕的祥瑞!为朕诞育子嗣是你的本分!也是你的福气!难道你……不愿?!” 最后两个字,带着浓烈的威胁意味,目光如同鹰隼般锁住她。 周围的喧嚣似乎静了一瞬,不少目光隐晦地投向这边。 尤知许坐在稍远的位置,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眼中流露出担忧。 姜晚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此刻任何推拒都可能激怒酒醉的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温顺的水光,带着一丝羞怯和柔弱: “臣妾……不敢。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的。只是……此处人多,恐失皇家体面……” 她的顺从和示弱,如同给猛兽顺毛。 赵胤眼中的暴戾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志得意满的占有欲。 他松开钳制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肩,哈哈大笑: “好!好!朕的晚晚最是懂事!体面?朕的旨意就是最大的体面!” 他扬声对常禄道:“送贵妃先回御帐!好生准备着!” 在无数或羡慕、或嫉妒、或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姜晚晚被宫人“护送”着,走向那座象征着无上恩宠也如同巨大牢笼的明黄色御帐。 每一步都如同踏在荆棘之上。 御帐内温暖如春,熏香浓郁,却驱不散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姜晚晚独自坐在宽大的龙榻边,听着帐外隐约传来的喧嚣和篝火噼啪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帐外的喧嚣渐渐平息。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浓烈的酒气由远及近。 赵胤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又喝了不少,眼神迷离,步伐也有些踉跄,但那份灼热的占有欲却更加赤裸裸。 “晚晚……”他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直直扑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停歇。皇帝沉沉睡去,发出沉重的鼾声。 姜晚晚如同破碎的娃娃般躺在他身侧,浑身酸痛,冷汗浸透了寝衣。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小心翼翼地挪开身体,蜷缩到龙榻的角落。 数日后,銮驾回宫。 永寿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姜晚晚的心境却已不同。 猎场那噩梦般的一夜,如同烙印刻在心头。 身体上的不适感持续了数日,除了被粗暴对待的酸痛,还有一种奇异的、隐隐的沉重感和……难以言喻的倦怠。 她不动声色,依旧每日处理些简单的宫务,召见尤知许闲谈,逗弄昭阳公主。 直到回宫后第十日清晨,她刚由春桃伺候着梳洗完毕,正欲用早膳,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头。 “呕……”她猛地捂住嘴,冲到一旁的金盂前,剧烈地干呕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娘娘!”春桃秋葵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拍背。 姜晚晚呕得撕心裂肺,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软,冷汗涔涔。 这感觉……如此熟悉!却又比怀昭阳时来得更加猛烈! “快!快传张院判!”春桃急声吩咐。 张济几乎是跑着来的。他屏息凝神,手指搭上姜晚晚纤细的腕脉。 甫一接触,他的眉头就猛地一跳!指下的脉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初时沉静,旋即荡开一圈圈异乎寻常的、强劲而滑利的涟漪! 张济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收回手,看向虚弱地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却眼神异常清亮的姜晚晚,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这是喜脉啊!” 果然! 姜晚晚心中巨震,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惊讶、羞怯和一丝虚弱的喜悦:“真……真的?” “千真万确!”张济的语气斩钉截铁,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 “只是……娘娘此胎,脉象……异于常人的强健旺盛!滑利有力,生机磅礴!实乃……实乃臣生平仅见之大吉之兆!定是上天庇佑,祥瑞再临!” “祥瑞再临……” 姜晚晚轻声重复,指尖轻轻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有劳院判了。”她看向张济,眼神带着深意,“本宫与腹中孩儿,还需院判多多费心。”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娘娘与龙嗣周全!”张济深深一躬,心中既感责任重大,又涌动着见证“祥瑞”奇迹的激动。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瞬间传遍了六宫,更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御书房。 “好!好!好!”皇帝赵胤闻讯,连说三个好字,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亢奋!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奏折,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摆驾永寿宫!” 什么前朝政务,什么太后猜忌,什么新入宫的秀女,此刻都被这巨大的喜悦冲得无影无踪! 皇帝的圣驾带着无与伦比的恩宠与喜悦降临永寿宫。 他亲自将虚弱的姜晚晚扶起,揽在怀中,大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感受着那尚未显怀却已被他视为无上珍宝的所在,声音激动得发颤: “晚晚!朕的祥瑞!你果然从未让朕失望!此胎,定是上天赐予朕的又一份厚礼!”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济:“张院判!贵妃此胎,务必要给朕护好了!” “微臣遵旨!”张济连忙跪地。 第72章 怀疑 永寿宫再次成为后宫瞩目的焦点。 然而,在这极致的喧嚣与恩宠之下,一股冰冷刺骨的暗流,正悄然在深宫乃至前朝蔓延、汇聚。 质疑,如同潮湿角落里滋生的毒菌,悄然探头。 源头,自然是那太过不同寻常的“祥瑞”。 “十年无子啊……怎么偏偏就她,一个接一个地怀?” “可不是吗?双胞胎已是罕见,这刚出月子多久?又怀上了!这……这真是凡人能有的福气?” “皇上龙体康健,其他娘娘们……淑妃娘娘,还有那些新入宫水灵灵的小主们,怎么就一个动静都没有?” “张院判不是说了吗?皇上和各位娘娘身体都无恙……” “无恙?无恙怎会生不出?唯独她姜晚晚能生?这……这难道不蹊跷吗?” 窃窃私语如同无形的风,穿梭在朱红宫墙的阴影里,回荡在勋贵府邸的密室中。 起初只是宫人、低位妃嫔的私下嘀咕,渐渐地,一些品级不高、却自诩清流的御史言官,也开始在奏折的字里行间,隐晦地提及“子嗣关乎国本,当雨露均沾,方显天和”之类的话语。 疑虑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会在猜忌和恐惧的浇灌下疯狂生长。 焦点,逐渐从单纯的羡慕嫉妒,转向了更深层、也更恶毒的猜测——为何独她能生? 太医诊断,皇帝赵胤正值盛年,龙体强健,肾气充足,绝无子嗣之忧。 而宫中高位妃嫔,如淑妃,乃至已废的贤妃、贵妃、温贵人,脉案记录显示身体也并无明显妨碍生育的隐疾。 新入宫的秀女们更是经过严格筛选,身体健康。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为什么肥沃的土地和健康的种子结合,就是颗粒无收? 唯独她姜晚晚这块“地”,却能接连不断、甚至超乎常理地结出“果实”? 逻辑的悖论,催生了最荒诞也最致命的流言。 “莫不是……用了什么邪术?” “听闻有些旁门左道,能强行夺人气运、甚至……窃取他人子嗣福缘于己身!” “妖孽……这分明是妖孽啊!否则如何解释?” “嘘!慎言!不要脑袋了!” “可……可这事实摆在眼前啊!皇上被她迷了心窍,太后娘娘又刚回宫……” “妖孽”二字,如同带着毒的冰锥,悄无声息地刺入越来越多人的心中。 尤其在前朝,一些恪守正统、对“祥瑞”之说本就存疑的老臣,以及那些家族中有女儿在宫中却迟迟无出的勋贵,更是对此等流言深信不疑,视姜晚晚为祸乱宫闱、动摇国本的妖邪。 这股暗流,自然也精准地汇入了延禧宫。 延禧宫的主人,淑妃李氏,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妃嫔之一。 她出身书香门第,容貌清秀,性情看似温和沉静,常年礼佛,宫中佛堂的香火几乎从未断过。 她很少参与后宫争斗,仿佛真的已看破红尘,只与青灯古佛为伴。 然而,此刻,在香烟袅袅、寂静无声的佛堂内,淑妃正跪坐在蒲团上,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光滑的紫檀佛珠。 她闭着眼,唇瓣微动,似乎正在虔诚诵经。 但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她捻动佛珠的指尖,过于用力,甚至微微泛白。 而她面前那尊慈悲垂目的观音像,那双玉石雕琢的眼睛,似乎也映不出她心底半分真正的宁静。 一个穿着低调、面容普通的老嬷嬷悄无声息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许久。 流言的内容,前朝的动向,皇帝越发偏执的恩宠,永寿宫那“祥瑞再临”的喧嚣……一字不落地传入淑妃耳中。 许久,老嬷嬷退下。 佛堂内只剩下淑妃一人,以及那弥漫的、带着陈旧木料和香火气息的沉郁空气。 淑妃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总是显得平和甚至有些淡漠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锐利、冰冷,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哪里还有半分吃斋念佛之人的慈和? 她手中的佛珠捻动速度加快,发出细微却急促的摩擦声。 “祥瑞?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她唇边逸出,带着无尽的嘲讽: “一次是侥幸,两次是福气,三次……而且是这般不合常理、碾压众人的三次……那便是妖异!”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宫墙,落在了那座恩宠无双的永寿宫方向。 “皇帝被‘祥瑞’迷了眼,太后……太后娘娘刚回宫,且似乎也对这位贵妃心存疑虑。” 淑妃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如铁,“十年无子,偏偏她一人能生。太医查不出缘由……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缘由!”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棂上的雕花。 “妖孽……这个词,用得好啊。” 她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 “根本不需要我们去做实什么。疑心,就是最好的刀子。只要种下这颗种子,它自己就会在人们心里长成参天大树。” 尤其是前朝那些古板的老臣和利益受损的勋贵,他们绝不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可能身负妖异”的女人独占圣宠,诞下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这会动摇他们的根本利益和信奉的正统! “本宫多年礼佛,与世无争,倒是正好……” 淑妃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有些话,由本宫这样‘不问世事’的人‘无意’中透露出去,才更令人信服,不是吗?” 她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在最合适的时候,用最不经意的方式,给那已然涌动的暗流,轻轻推上一把。 借刀杀人,无声无息。让怀疑的毒雾弥漫开来,让朝野的压力自然汇聚,去冲击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永寿宫。 “姜晚晚……”淑妃轻轻吐出这个名字,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你能靠着‘祥瑞’爬上来,就能被‘妖孽’拉下去。这后宫,从来就不需要真正的‘祥瑞’,只需要……平衡。” 她转身,重新跪倒在蒲团上,合十双手,仿佛再次沉浸于无边的佛法之中。 只有那串被急速捻动、几乎要迸出火星的佛珠,泄露着这尊“泥菩萨”平静外表下,那翻涌的恶毒杀机。 香炉里的香灰悄然断裂,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第73章 质疑 永寿宫外“祥瑞”的喧嚣与恩宠,终究没能彻底隔绝那如同毒雾般蔓延的流言。 它们无孔不入,顺着宫墙的缝隙,借着低语的风声,终于,还是钻进了那至高无上的御书房。 起初,只是一两份语焉不详、措辞谨慎的密折,隐晦地提及“市井有愚民妄议宫闱,言及子嗣之事多悖常理,恐损天家清誉”。 皇帝赵胤正沉浸在“祥瑞再临”的巨大喜悦中,对此类奏报只当是酸腐文人的无病呻吟,或是不知哪个嫉妒妃嫔使出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朱笔批了“无稽之谈,毋须再奏”,便随手丢在了一边。 然而,流言并未因此止息,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愈演愈烈。 渐渐地,一些分量更重的奏折开始出现在御案上。并非直接指控,而是旁敲侧击,引经据典。 有御史以史为鉴,洋洋洒洒数千言,论述历代“专宠”之祸,强调“雨露均沾”方为“阴阳调和”之正道,关乎国本稳固。 有勋贵旧臣痛心疾首,言及宫中多年无子,唯贵妃独承雨露便接连有孕,且胎象“异于常理之旺盛”,实乃“亘古未见之奇事”,恳请皇上为江山社稷计,广纳妃嫔,延绵皇嗣,以“分祥瑞之福泽,安天下臣民之心”。 甚至还有笃信道家炼丹之术的宗室亲王,在请安折子里隐晦提及,世间或有“窃运夺元”之邪术,能损他人而肥己身,提醒皇上“明察秋毫,勿使奸邪魇镇之术蛊惑圣心”。 这些奏折,不再是最初那般空泛的指责,而是裹着“忠君爱国”、“维护正统”的糖衣,内里却藏着质疑“祥瑞”真实性、暗示贵妃“妖异”的毒针。 它们精准地刺向了皇帝内心深处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两个地方:他的绝对权威,以及他对“祥瑞”那近乎偏执的信赖与依赖。 御书房内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 常禄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已经记不清皇上是第几次对着奏折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又是第几次将成沓的奏章狠狠扫落在地。 “荒谬!荒谬至极!”赵胤猛地将手中一份言辞尤为“恳切”的奏折摔在御案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因暴怒和睡眠不足而产生的红血丝。 “一群迂腐蠢材!见不得朕好!见不得天佑朕之江山!” 他烦躁地在殿内踱步,龙靴踩过散落一地的宣纸,发出刺耳的声响。 “什么阴阳调和!什么窃运夺元!晚晚是朕的祥瑞!是上天赐给朕的福星!他们懂什么?!他们这是在质疑朕!质疑上天!” 然而,咆哮过后,一种更深沉、更阴郁的情绪,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缓在他心底弥漫开来。 为何独她能生?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终于也扎进了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信念堡垒。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在最初得知姜晚晚再度有孕的狂喜之后,这个念头就曾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这是祥瑞,是天意,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可现在,无数人都在质疑,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这个他不敢深思的问题,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太医的诊断反复在脑中回响:“皇上龙体康健……各位娘娘身体亦无大碍……” 那为何?为何十年无子?为何偏偏是她? 难道……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这“祥瑞”,并非天赐,而是……某种邪祟的伪装? 窃取了原本属于其他妃嫔、属于他这真龙天子的子嗣福缘?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可能!”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想法。 “晚晚为了生下双麟,九死一生!为了保住昭阳,在御花园险些被害!她怎么可能是妖孽!定是有人嫉妒!是淑妃?或是那些家里女儿生不出来的老匹夫!” 他的疑心病前所未有地发作起来,看谁都像是背后捅刀的小人。 他下令彻查流言源头,抓了几个传播闲话的宫人杖毙,试图用血腥手段压下这愈演愈烈的舆论。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也无法根除。 当他再次踏入永寿宫时,那目光已然不同。 依旧是无上的恩宠,厚重的赏赐,关怀备至的言语。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审视和探究的光芒却锐利得令人心惊。 他依旧会抚摸姜晚晚的小腹,感受那“祥瑞”的跳动,但那动作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和……审视。 他会状似无意地问起姜晚晚近日的饮食、睡眠,甚至旁敲侧击地提及她生母的来历、她入宫前是否遇到过什么“奇人异事”。 姜晚晚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皇帝那完美恩宠面具下的裂痕。 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疑虑和探究,比淑妃的佛珠更冷,比朝臣的奏折更锋锐。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柔弱、全心依赖的样子,对他的所有问题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只将一切归功于“皇上恩泽”、“上天垂怜”,甚至适时地落下几滴“惶恐委屈”的眼泪: “皇上……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为何外面总有人说臣妾的不是……臣妾只是……只是想为皇上多生几个孩子……” 她的眼泪和依赖,如同最好的安抚剂,暂时抚平了皇帝躁动疑惧的心。 他会立刻将她拥入怀中,迭声安慰: “没有的事!晚晚别怕!有朕在!朕绝不容许任何人诋毁朕的祥瑞!” 语气激烈,仿佛在说服她,更是在说服自己。 但下一次,当新的流言以更精巧的方式传入他耳中,当又有德高望重的老臣“忧心忡忡”地进言,那疑虑的毒蛇便会再次抬起头,吐出冰冷的信子。 皇帝开始更加频繁地召见张济,不再只是关心胎象,而是反复追问贵妃的身体是否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脉象中是否有“不妥”的迹象,甚至暗示是否需要请一些“有道行”的法师或高僧入宫“看看风水”、“祈福安胎”。 张济吓得魂飞魄散,只能绞尽脑汁,用尽毕生所学,将姜晚晚异常强健的孕脉解释为“天地钟灵毓秀之气所聚”、“真龙阳气滋养之奇迹”,再三赌咒发誓贵妃娘娘凤体安康绝无邪祟。 这股由朝野蔓延至宫廷、最终触及帝王内心的怀疑风暴,自然也精准地落入了延禧宫淑妃的耳中。 听闻皇帝开始疑神疑鬼,甚至动了请法师的念头,佛堂内,淑妃捻动佛珠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 “果然……疑心才是这世上最毒的刀。”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幽光。 “根本无需我们去做实什么。皇上自己,就会把这把刀磨得越来越利。” 她不需要再做更多。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那怀疑积累到一定程度,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或许是一次天象异常,或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或许是姜晚晚生产时任何一点微小的“不顺”……届时。 只需一点点火星,就足以引燃皇帝心中那片名为“恐惧”的干柴,将所谓的“祥瑞”烧成灰烬。 “姜晚晚,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淑妃闭上眼,深吸一口清冷的檀香,仿佛已嗅到了猎物垂死挣扎的气息。 第74章 新人怀孕 夜深人静,永寿宫内只余下几盏守夜的宫灯,在微风中投下摇曳的光影。 白日里皇帝的试探、那隐藏在浓重恩宠下的冰冷审视,如同梦魇般缠绕不去。 姜晚晚独自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掌心紧贴着小腹,感受着其中蓬勃却带来无尽危机的生命力,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独独是她?为什么别人就不能生? 这诡异的“祥瑞”背后,到底是什么在操控? 那些流言,虽然恶毒,却精准地戳中了她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疑窦。 她闭上眼,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神秘存在的质问和依赖: ‘系统!系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我能怀孕?别人都不行?现在所有人都怀疑我是妖孽!我该怎么办?!’ 意识深处,一片沉寂。就在姜晚晚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那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语气简单直接得近乎残酷: 【检测到当前环境对宿主‘异常生育能力’怀疑度超过临界值,已对宿主生存及任务完成构成严重威胁。】 【启动应急方案:解除‘后宫其他妃嫔生育限制屏障’。】 【说明:即日起,皇帝与其他身体健康、符合生育条件的妃嫔结合,将有正常概率孕育子嗣。】 什么?! 姜晚晚猛地睁开了眼睛,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瞳孔也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她几乎要从床上弹坐起来! 解除限制?! 意思是……以前别人生不出来,根本不是皇帝或者那些妃子身体有问题?而是……而是这个系统搞的鬼?! 是它设置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了其他所有人怀孕?! 所以她才成了那个“唯一”?所以才有这“祥瑞”之名?所以才会引来这滔天的怀疑和杀机? 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这个绑定在她身上、她一度以为是助力的“百子千孙系统”?! 巨大的荒谬感和骇然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四肢冰凉,连腹中胎儿的躁动都感觉不到了。 ‘是……是你?一直都是你?’她在心中难以置信地尖声问道,声音都在颤抖,‘你凭什么?你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权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操控生育?这是神明……还是魔鬼才能拥有的力量?这个所谓的“系统”,其本质究竟是什么?! 系统的回应依旧冰冷、简单,没有任何解释的欲望: 【屏障已解除。后续发展,请宿主自行应对。】 【警告:生存威胁并未完全解除,请宿主尽快提升自身地位与实力。】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姜晚晚一个人,僵在黑暗里,浑身冰冷,脑子里一片轰鸣。 高于世界规则? 辅助完成任务? 它就能随意剥夺整个后宫妃嫔做母亲的权利?就能将她推到风口浪尖,成为所有人嫉妒和怀疑的靶子?! 而现在,因为玩脱了,怀疑太严重,威胁到它的“任务”了,它就轻飘飘一句“解除限制”?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后怕席卷了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个神秘而恐怖的“系统”手中一枚更重要的棋子! 它拥有着她无法想象、无法反抗的力量,可以随意制定规则,也可以随意更改规则! 她之前所有的挣扎、算计、九死一生,原来都笼罩在这个巨大阴影之下! 就在这极致的震惊和混乱中,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陡然钻进她的脑海—— 屏障解除了……别人也能生了? 那我的孩子以后在这宫里岂不是如履薄冰。 那些虎视眈眈的妃嫔,尤其是淑妃,还有那个刚入宫、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姜玉瑶……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过了愤怒和骇然! 系统解除了限制,却将她推入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局面! 以前的敌人是明确的嫉妒和陷害,以后的敌人,将是拥有各自子嗣、根基更稳、手段可能也更狠辣的众多母亲! 它根本没有解决问题,只是把一瓶毒药,换成了另一瓶更烈、更难以防范的! 姜晚晚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好……”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决心。 “本宫倒要看看,所有人都能生的时候,这后宫……又会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 “春桃。”次日清晨,姜晚晚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静。 “去请张院判来,就说本宫昨夜梦魇,心绪不宁,腹中也有些不适,请他再来请个平安脉。” 张济很快赶到,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皇帝近日对贵妃脉象的格外“关注”,让他压力巨大。 姜晚晚伸出手腕,状似无意地轻声叹息: “许是近日流言纷扰,扰了心神。也不知是不是本宫多心,总觉得这胎……似乎不像怀双麟时那般闹腾了,倒显得……平常了许多。” 她刻意引导,目光却紧紧锁住张济的表情。 张济凝神诊脉,指下的脉象依旧滑利有力,显示胎儿极为健康,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似乎觉得那之前令他惊异不已的、过于磅礴旺盛的气息,今日显得……稍稍“平和”了些? 更像是寻常极健康的孕妇,而非那种“异于常理”的旺盛。 他不敢妄下结论,只谨慎道:“娘娘多虑了。龙胎安好,脉象稳健有力。只是娘娘心神耗损,还需静养,勿被外物所扰。” 姜晚晚心中了然。 她收回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有劳院判。本宫的身孕,乃至这后宫所有姐妹的子嗣福缘,都系于太医院诸位之手。院判当更尽心才是,尤其要仔细留意各宫姐妹的脉案……皇上子嗣昌隆,才是真正的国本稳固,不是吗?”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济一眼。 张济心中一凛,他不敢深想,连忙躬身:“微臣明白!定当恪尽职守,尽心为皇上、为娘娘分忧!” 几日后,皇帝循例召幸了一位新入宫、家世不俗的贵人。 这本是寻常之事,但姜晚晚知道,这是检验系统“解除”效果的第一个机会。 她耐心等待着。 果然,不过一月,那位贵人宫中便传出了请太医的消息。 张济亲自去的,回来时脸色惊疑不定,直奔御书房。 “皇上!皇上!大喜!景阳宫李贵人……遇喜了!” 御书房内,正被流言和奏折弄得心烦意乱的赵胤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谁?李贵人?当真?!” 十年了!除了姜晚晚,再无妃嫔有孕!这…… “千真万确!脉象清晰,已有一月余!”张济笃定道。 巨大的错愕之后,狂喜瞬间冲垮了赵胤连日来的阴郁! 他猛地站起身,大笑出声:“好!好!天佑朕!天佑朕啊!” 困扰他许久的“独她能生”的魔咒,似乎被打破了! 这证明他不是只能依靠姜晚晚!证明他的龙体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是了!定是如此! 是晚晚!是他的贵妃! 定是她腹中的“祥瑞”福泽太过深厚,不仅庇佑自身,更是泽被后宫,冲破了那冥冥中阻碍子嗣的壁垒!带来了这普天同庆的喜讯! “快!摆驾永寿宫!”赵胤激动得声音发颤,他要立刻去见他的福星!他的祥瑞! 永寿宫内,姜晚晚早已通过张济的暗中递话,知晓了李贵人有孕的消息。 她坐在窗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喜悦,仿佛也是刚刚得知。 皇帝几乎是冲进来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晚晚!晚晚!你真是朕的福星!李贵人有了!她有了!定是你!” 姜晚晚适时地露出茫然又羞涩的表情:“皇上……臣妾不敢居功。李妹妹有福,是皇上洪福齐天……” “不!就是你!”赵胤斩钉截铁,眼中充满了重燃的、甚至比以前更炽热的信仰和依赖。 “朕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朕的!那些污蔑你的小人,朕绝不会轻饶!”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六宫。 李贵人有孕! 不是贵妃! 是一个刚承宠不久的新人! 整个后宫都震动了!惊呆了! 十年铁律被打破!原来,别人真的可以怀孕?! 狂喜、嫉妒、难以置信、蠢蠢欲动……各种情绪在暗流中疯狂涌动。 延禧宫佛堂内,淑妃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光滑的佛珠差点脱手。 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是极致的错愕和一丝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李贵人怎么会怀孕?! 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皇帝不仅没有因“唯一性”被打破而怀疑姜晚晚,反而更相信那是“祥瑞福泽”所致?! “好……好一个姜晚晚!”淑妃几乎咬碎银牙,眼中寒光乍现。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别人能生了!那她自己呢? 她经营多年,与世无争的形象,是否也要调整?她是否……也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平静的湖面被彻底搅浑。每一个妃嫔,尤其是高位无子的淑妃、德妃,眼中都燃起了新的野望和算计。 矛头,似乎不再仅仅指向永寿宫。 永寿宫内,姜晚晚送走了狂喜愧疚交加的皇帝,独自一人时,脸上的温顺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她唤来春桃,声音低沉而清晰: “备一份厚礼,以本宫的名义,送去景阳宫李贵人处,贺她大喜。要隆重,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本宫是多么‘欣慰’于姐妹有孕。” “最后,”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去请尤贵人过来坐坐。就说本宫新得了一些安神的香露,请她一同品鉴。” 第75章 危机感 尤知许应召而来,依旧是一身素雅的宫装,发髻间只簪了支玉簪,行礼问安一丝不苟,眉宇间那份沉静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深思。 李贵人突然有孕的消息显然也震动了她。 “妹妹来了,坐。”姜晚晚摆手免了她的礼,示意她在对面的绣墩上坐下,语气是惯常的温和。 却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亲昵,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凝重。 “尝尝这新进的香露,说是能安神静心,本宫闻着倒觉得清爽,也不知合不合你的意。” 春桃无声地奉上茶盏,又悄步退下,将空间留给二人。 尤知许双手接过茶盏,指尖温润,并未立刻品尝,而是抬眸看向姜晚晚,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劳娘娘挂心。娘娘近日可好?听闻前朝……有些不安稳的言语,怕是扰了娘娘清静。” 她主动提及了流言,姿态却依旧是关心,而非打探。 姜晚晚轻轻吹着茶盏的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淡淡一句,带着些许疲惫。 “本宫只想安安稳稳生下孩子,看着昭阳长大,奈何总有人不愿让本宫如愿。”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尤知许脸上,“李贵人有喜的事,妹妹听说了吧?” “是,嫔妾听说了。确是意外之喜,也是宫中大喜。”尤知许回答得谨慎,措辞中性。 “是啊,大喜。”姜晚晚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皇上很高兴,说这是……福泽深厚,恩及六宫。” 尤知许眼睫微垂,抿了一口香露,才轻声道: “皇上圣明。子嗣昌隆,确是江山之福。李贵人是个有福气的。” 姜晚晚心中微动。 “福气……”姜晚晚轻轻重复,语气怅然: “这后宫里的福气,说来飘渺,有时却重得能压死人。李贵人这一有喜,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景阳宫,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她话锋一转,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本宫如今身子越发重了,许多事力不从心。这宫里,看似花团锦簇,底下却是暗礁重重。妹妹性子沉稳,看事通透,日后若见了什么、听了什么,不妨多来与本宫说说。我们姐妹之间,总该相互有个照应。” 尤知许放下茶盏,她起身,郑重一福: “娘娘信重,是嫔妾的福分。嫔妾入宫日浅,见识短浅,唯有一颗本分之心。日后若有所见所闻,定当如实禀报娘娘。只愿能略尽绵力,不负娘娘今日之言。” 姜晚晚伸手虚扶起她,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有妹妹这句话,本宫就安心多了。”她顿了顿,似不经意道: “说起来,李贵人这一胎倒是开了个好头。想必日后,宫中喜讯会越来越多。妹妹也需好生将养身子,说不定很快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福气。” 她这话一语双关,既是对尤知许的祝福,也是在试探她对子嗣的态度。 尤知许脸颊微红,垂下眼帘,声音轻却清晰: “子嗣之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嫔妾只求安稳度日,不负皇恩,不负娘娘期许便好。” 依旧是那般不争不抢的态度。 姜晚晚心下稍安。又闲话几句,尤知许便告退了。 送走尤知许,姜晚晚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尤知许的加盟算是一步稳棋。但更大的风浪,显然不在永寿宫内。 正如她所料,李贵人的有孕,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炸得整个后宫彻底失去了平静。 以前是绝望下的死寂,如今希望的大门骤然开启,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加疯狂的嫉妒和算计! 景阳宫瞬间成了新的焦点。贺礼络绎不绝,探视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李贵人本人倒是战战兢兢,被这突如其来的“福气”和关注弄得手足无措。 但更多的目光,是淬了毒的。 请安的队伍里,窃窃私语的内容彻底变了。 “哼,不过是运气好,沾了点光罢了,还真以为是自己有多大本事?” “就是,一次就怀上,这运道……啧啧,谁知道是福是祸呢。” “且看着吧,能不能生下来还两说呢……” “下一个会是谁?淑妃娘娘?还是那些新来的小主?” 尤其是那些入宫多年、却始终无出的高位妃嫔,表面维持着平静,甚至还会去景阳宫道贺,但回到自己宫中,那脸色便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延禧宫的淑妃,她去景阳宫时,笑容温婉,言语得体,甚至还送了一尊开了光的送子观音。 但据永寿宫安排在景阳宫的眼线回报,淑妃离开后,李贵人对着那尊观音像看了许久,脸色有些发白,当晚就有些睡不安稳。 更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赵胤在狂喜之后,似乎也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鲜感和……分散的关注。 他依旧每日必来永寿宫,对姜晚晚腹中的孩子重视无比,但停留的时间似乎短了些。偶尔,他会提起: “今日去看了看李贵人,她身子似乎有些弱,已让太医多加看顾。” 或是:“淑妃近日抄了不少佛经为皇嗣祈福,很是虔心。”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姜晚晚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曾经完全聚焦于她一人的、炽热到令人窒息的目光,正在不可避免地分散开来。 其他妃嫔,尤其是那些可能孕育他子嗣的妃嫔,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张济前来请脉时,压低声音回禀了一个消息: “娘娘,微臣今日按例为储秀宫几位贵人请脉……姜贵人的脉象,滑疾流利,似有……似有珠滚玉盘之象,虽时日尚浅还需观察,但……极有可能是喜脉。” 姜玉瑶?! 她也怀上了?! 这么快?! 姜晚晚捻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虽然早有预料,但事情真的发生,尤其是发生在这个嫡妹身上时,那股复杂的、夹杂着冰冷怒意和强烈危机感的情绪还是瞬间涌了上来! 父亲送她进来,果然就是为了这一天!一旦她有了孩子,姜家就有了新的指望和投资目标! 自己这个庶出的,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将会急剧下降! “知道了。”姜晚晚的声音听不出波澜,“脉象未稳之前,不必声张。尤其是……不要让她本人和姜家知道。” 她需要时间,需要抢在姜玉瑶确诊并借此生事之前,布局应对。 “是,微臣明白。”张济躬身退下。 风雨欲来,已能听见雷鸣。 第76章 姜家 李贵人本人,一个家世中等、性子甚至有些怯懦的少女,被这滔天的“福气”和四面八方投来的、裹着蜜糖的毒箭般的目光吓得魂不守舍,据说夜夜惊梦,胎象都有些不稳。 皇帝加派了人手看护,但看护的眼神里,有多少是保护,多少是监视,谁也说不清。 而真正的风暴眼,却悄然转移。 淑妃的延禧宫,佛堂的香火似乎燃得比以往更盛,气味也更加沉郁。 她依旧每日诵经礼佛,神情平和,仿佛外界纷扰与她无关。 但伺候多年的老嬷嬷却敏锐地察觉到,主子捻动佛珠的速度,在无人时总会不自觉地加快,那串光滑的紫檀木珠子,几乎要被她的指尖磨出温度。 “娘娘,景阳宫那边……李贵人今日又传了太医,说是心神不宁,用了安神汤。”老嬷嬷低声禀报。 淑妃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听的不过是窗外落叶之声。 良久,直到一段经文诵毕,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重量:“皇上近日,似乎去永寿宫的时候短了些。” 老嬷嬷心领神会:“是。皇上昨日在永寿宫只待了半个时辰便去了书房。倒是前日,在景阳宫坐了近一个时辰,还赏了不少东西安抚李贵人。” 淑妃唇角极细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烛火的摇曳。 “永寿宫那位,如今怕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了。” 她轻轻放下佛珠,“原本是独一份的依仗,如今眼看就要变得不稀罕了。这滋味,可不好受。” “娘娘说的是。”老嬷嬷垂首,“只是……李贵人这一胎,未免来得太巧,也太快了些。倒像是……专为了给那位解围似的。” “解围?”淑妃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暖意。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口子已经撕开了。既然李贵人能怀,凭什么本宫不能?凭什么其他人不能?” 她抬起眼,目光穿过袅袅香烟,锐利如刀。 “以前是没路,大家只好盯着唯一有路的人。现在路可能不止一条了,你说,那些原本挤在一处想抢一条路的人,会怎么做?” 老嬷嬷心中一凛:“娘娘的意思是……” “等着看吧。”淑妃重新合上眼,声音低沉下去。“这池水刚搅浑,大鱼还没动呢。让人仔细留意着和其他几个有资历的,还有……储秀宫那位新来的姜贵人。姜家,可是送了两位姑娘进来呢。” 她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心腹宫女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老嬷嬷立刻迎出去,片刻后回来,脸色有些微妙,凑到淑妃耳边更低声道: “娘娘,太医院刚传来的消息,不敢十分确定,但……储秀宫姜贵人,似是也有了身孕了,日子极浅,脉象还弱,但张院判私下里提了点醒。” 淑妃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 姜玉瑶?那个姜家嫡女?她也怀上了?这么快?! 纵然是淑妃,此刻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接二连三的喜讯,密集得诡异!难道真是永寿宫那位的“福泽”深厚至此?还是……这背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玄机? 但很快,震惊被更深的算计取代。姜玉瑶有孕……这可是步好棋,也是一步险棋。对永寿宫那位来说,嫡亲妹妹的威胁,恐怕比十个李贵人都大! “好,好得很。”淑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后宫,是越来越热闹了。告诉咱们的人,这件事,捂紧了,谁也别透露,尤其是……姜家那边。让姜贵人自己也先蒙在鼓里。” 她要看看,永寿宫那位,会如何应对这来自血脉至亲的背刺。 而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轻轻推上一把。 永寿宫内,姜晚晚的确如淑妃所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内外交困。 皇帝的恩宠依旧在,赏赐依旧丰厚,但他停留在永寿宫的时间肉眼可见地缩短了。 他会更详细地询问太医关于胎儿的情况,但问询中那份全然的、盲目的信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期待、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比较? 他甚至会偶尔提起:“李贵人身子弱,朕已让内务府将新进的血燕多分些去景阳宫。” 或是:“淑妃宫里用的安神香似乎不错,晚晚你若睡不安稳,朕也让内务府给你送些来。”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在姜晚晚心上。 他不再将她视为唯一的、神秘的奇迹,而是开始将她与其他妃嫔,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 而更让她心寒的是来自宫外的“家书”。父亲的信,语气依旧恭敬,甚至更显热络,但字里行间打探宫中“喜讯”、询问“玉瑶在宫中可否安分、能否得沐天恩”的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他甚至隐晦地提及“姜家荣辱系于娘娘一身,然若能姐妹同心,共襄皇嗣,则家族根基更固”。赤裸裸的暗示,迫不及待地想将筹码分散投资! 冰冷的怒意在姜晚晚胸腔里翻涌。这就是她的家族,在她价值可能波动之时,立刻寻找下家的家族!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张济带来了关于姜玉瑶的初步诊断。 “脉象还很弱,至少再等十日才能确诊。”张济低声道,额角冒汗,“娘娘,此事……” “瞒不住。”姜晚晚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皇上那边,一旦确诊,你必须第一时间禀报,而且要显得是意外发现,与本宫无关。姜家那边……本宫自有计较。”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父亲想两头下注?她偏要让他这注下不成! 她立刻召来心腹太监福子,低声吩咐良久。福子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墙阴影里。 接下来的几日,姜晚晚称病免了各宫请安,连皇帝来了也多是隔着帘子说几句话,显得愈发“柔弱”、“忧思过甚”。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营造一种被“新人”冲击、黯然神伤的假象,降低所有人的警惕。 同时,她通过尤知许和安插在各处的眼线,紧密关注着宫中的动向。 李贵人依旧战战兢兢,淑妃安静得反常,其他位份较高的妃嫔,如钟粹宫的端嫔、长春宫的安嫔,也开始更加频繁地往御书房送汤水、绣品,试图重新引起皇帝的注意。 整个后宫弥漫着一种诡异的、表面平静内里躁动不安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十日后,张济“确诊”了姜玉瑶的身孕。 消息如同第二颗炸雷,再次震惊六宫! 又一個!而且还是贵妃的亲妹妹!姜家这是什么风水?!专出能生的女儿?! 皇帝的惊喜比上次更甚!姜玉瑶年轻、鲜嫩,又是贵妃的亲妹,这重身份似乎让这“喜讯”更添了一层特殊的意义。 他当即晋了姜玉瑶为嫔,赐号“瑶”,赏赐如流水般涌入储秀宫,甚至亲自去看了她一次,温言抚慰。 姜玉瑶本人,初时的惊慌过后,便被巨大的喜悦和虚荣冲昏了头脑。 她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看着满屋的赏赐,再想到皇帝温和的目光,只觉得扬眉吐气,连带着看永寿宫的方向,都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隐晦的较量之心。 她甚至开始期待着,若自己能生下皇子,是否…… 然而,没等姜玉瑶的喜悦持续多久,也没等父亲的美梦做圆,一盆冷水就当头浇下。 就在姜玉瑶晋嫔的恩旨传开的第二天,一份来自江南道监察御史的奏折,悄无声息地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奏折弹劾五品闲职京官姜宏远,在其原配夫人病逝期间,行为不检,与家中婢女有染,虽未正式纳娶,但实属德行有亏,不堪为官,请求严惩以正风气。 皇帝看到奏折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正值对姜家“双喜临门”感到欣慰之际,这封奏折无异于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姜宏远若真是这等无德之人,那他这两个女儿……尤其是刚有孕的瑶嫔…… “查!给朕彻查!”赵胤的声音冰冷,带着被扫兴的怒意。 他不在乎姜宏远私下如何,但在这种时候爆出这种丑闻,简直是给他添堵! 消息很快传回姜府。姜宏远吓得魂飞魄散,他当年确实有过些许不检点,自以为隐秘,没想到竟在此时被翻了出来!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求助宫中的贵妃女儿。 然而,他递进宫的信石沉大海。永寿宫没有任何回音。 反而是瑶嫔姜玉瑶,惊慌失措地派人回家询问,得到的只是父亲焦头烂额、母亲(继室)哭天抢地的消息。 姜家瞬间乱作一团,荣耀的泡沫还没吹大,就被戳破了。 原本想借着两个女儿身孕更进一步的美梦,眼看就要变成一场拖累女儿的灾难! 这一切,自然是姜晚晚的手笔。那封奏折,是她通过早年布下的人脉,搜集了证据,选择合适的时机递上去的。 她就是要告诉父亲:我能把你捧起来,也能把你踩下去。想绕过我,去捧你的嫡女?做梦! 就在姜家一片鸡飞狗跳、姜玉瑶因家族丑闻和贵妃姐姐的冷漠而惶惶不可终日时,永寿宫终于有了动静。 病了几日的贵妃娘娘,拖着“虚弱”的身体,强撑着去向皇帝请罪。 她跪在御书房外,脸色苍白,泪光盈盈,声音哽咽却清晰: “皇上,臣妾教家无方,致使家父德行有亏,污了圣听,更连累了瑶嫔妹妹清誉,臣妾罪该万死!求皇上重罚臣妾,以正宫闱风气!臣妾……臣妾实在无颜再见皇上,更无颜面对宫中姐妹……” 皇帝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却依旧保持着风骨的贵妃,再想到她那不争气的父亲和刚刚有孕、同样被卷入是非的瑶嫔,心中的恼怒不由得转为了对姜晚晚的怜惜和对姜宏远的厌恶。 他亲自扶起姜晚晚,温声安慰:“爱妃何罪之有?是你父亲昏聩,与你姐妹何干?快起来,你身子重,经不得如此。此事朕自有决断,绝不会牵连到你与瑶嫔。” 最终,皇帝下旨,申饬姜宏远,罚俸一年,暂留原职以观后效。 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全看了两位有孕女儿的面子。 但经此一事,姜宏远的仕途算是彻底看到了头,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姜玉瑶刚升起的那点骄矜之心,也被这场风波彻底打碎,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对那位看不透的贵妃姐姐,生出了更深的畏惧。 永寿宫内,姜晚晚擦干眼泪,眼神恢复冰冷。 第77章 有人要动手了 姜晚晚“病”了几日,谢绝了一切探视,连皇帝来了也多是隔着帘子温言几句,愈发显得柔弱不堪,仿佛真被家族丑闻和接连的“喜讯”打击得不轻。 她需要这层伪装,更需要时间消化系统带来的惊天秘闻,并布局应对。 这日午后,天色有些阴沉,闷雷在云层后滚动,却迟迟落不下雨来。 永寿宫内,姜晚晚正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药草图谱,心思却早已飞远。 腹中的孩子近日动得越发频繁有力,那种沉甸甸的下坠感也日益明显,提醒着她时间紧迫。 忽听得外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是春桃引着人进来。帘子一掀,带来的却不是预期的太医或宫人,而是尤知许。 尤知许今日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宫装,发髻微湿,似是来时沾了外面的潮气。 她脸色比平日更显白皙,眉宇间笼着一层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忧色,行礼时动作依旧沉稳,但指尖却微微蜷缩着。 “娘娘万福。”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姜晚晚放下书册,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心中微微一动。 尤知许性子沉静,若非极要紧的事,断不会在她“病中”贸然前来,更不会露出这般神色。 “妹妹来了?快坐。春桃,看茶。”姜晚晚撑起身子,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病弱。 “瞧你神色,可是外面又有什么烦心事了?如今这时节,能让你也蹙眉的事,怕是不小。” 尤知许却没有立刻坐下,也没有接茶。她上前两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可闻: “娘娘,嫔妾今日去御花园荷塘边散步,想采些新鲜荷叶给娘娘入膳安神……却在塘边假山石后,无意中听到了些话。”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姜晚晚,眼神清亮却带着一丝惊疑。 姜晚晚神色一凝,抬手挥退了殿内侍立的春桃秋葵,只留下她们二人。“哦?什么话,让妹妹这般神色?” 尤知许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心头的不安: “是……是延禧宫的洒扫宫女,和一个脸生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穿着粗使衣服,但鞋底边缘却沾着些……特殊的香灰,嫔妾瞧着,像是……像是延禧宫佛堂里常用的那种沉水香混着菩提子粉的灰烬。” 延禧宫!淑妃! 姜晚晚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示意她继续说。 “他们声音压得极低,断断续续,嫔妾只隐约听到几句……” 尤知许努力回忆着,语速放缓。 “那小太监说什么‘……娘娘放心……东西已备好……混在安胎药里……无色无味……太医绝查不出……只待时机……’那宫女则催促‘……快些……那边胎象已稳……再不下手就晚了……’还提到了……‘荷花宴’?” 尤知许说完,自己似乎也有些后怕,指尖微微颤抖: “嫔妾不敢久留,怕被发现,急忙悄悄退走了。娘娘,他们这话……分明是要……” 她没敢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有人要下毒!混在安胎药里!目标是一个“胎象已稳”的妃嫔!时机是“荷花宴”! 而指使者,极可能来自延禧宫! 姜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升!淑妃!她终于要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毒计! 利用荷花宴人多手杂下毒,事后还能推脱得一干二净! 目标是谁?李贵人?胎象刚稳,又最是扎眼。还是……姜玉瑶? 她虽胎象尚浅,但姜家刚出事,若她再出事,更容易引人联想是家族带累,淑妃更能撇清关系? 甚至……会不会是自己?自己这“病”了多日,若在宴会上突然“出事”,也更“合理”? 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无论目标是誰,这毒计一旦实施,必将掀起滔天巨浪,牵连无数! “荷花宴……”姜晚晚低声重复,眼神锐利如刀。 那是宫中惯例,每逢初夏荷花初绽时,由高位妃嫔主持,邀众妃嫔赏荷饮宴,最是热闹,也最易出乱子。 今年由谁主持?按资历,很可能是淑妃自己!或是……协理六宫的她? 好一个一石二鸟,甚至一石三鸟的毒计! 她猛地看向尤知许,抓住她微凉的手,语气凝重而急促: “妹妹,此事事关重大,你今日从未听过这些话,也从未对本宫提起过,明白吗?” 尤知许立刻点头:“嫔妾明白!绝不敢泄露半分!” “好。”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这消息来得太及时了。这份情,本宫记下了。”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荷花宴……本宫‘病体未愈’,恐怕是去不成了。但戏,总要有人唱下去。” 她立刻低声唤来春桃,语速极快地吩咐: “去,悄悄告诉张济,让他想办法,从今日起,无论是景阳宫、储秀宫,还是其他任何有孕妃嫔的安胎药,熬制过程和送入途中,都必须有我们绝对信得过的人寸步不离地盯着!” “尤其是宴会前后那几日,所有的饮食,都要用银针和本宫之前给他的那种试毒石细细验过!记住,是任何人的!包括永寿宫自己的!” 她要张济将戒备级别提到最高,但范围扩大,避免打草惊蛇,也让淑妃无法准确判断她是否知道了具体目标。 “另外,”她看向尤知许,目光深邃,“荷花宴那日,妹妹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尤知许毫不犹豫:“娘娘请吩咐。” “那日,你务必紧跟瑶嫔左右。”姜晚晚声音压得极低。 “若……若她入口的饮食有任何异样,或是她本人有任何不适,你想办法,制造一点小意外,打翻它,或是引开她注意力,务必不能让她吃下去!但切记,要做得自然,绝不能让人看出是刻意为之!” 她选择保住姜玉瑶。并非姐妹情深,而是因为姜玉瑶若出事,姜家必受二次打击,皇帝难免再生疑虑,甚至可能牵连到自己。 保住她,暂时符合自己的利益。而且,姜玉瑶位份低,更容易被动手脚,也更容易被“意外”打断。 尤知许郑重点头:“嫔妾记下了。” 安排完这一切,姜晚晚才仿佛脱力般靠回软枕,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不安地踢动着。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接下来的几日,后宫表面依旧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景阳宫的李贵人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皇帝的关注下,胎象似乎平稳了些。 储秀宫的瑶嫔姜玉瑶则因家族风波变得异常低调沉默。淑妃依旧吃斋念佛,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只有永寿宫和太医院暗中绷紧的弦,以及尤知许那日听到的低语,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78章 荷花宴 荷花宴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日天公却不作美,从清晨起便阴雨绵绵,荷塘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雨打荷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反而别有一番朦胧景致。 宴席设在了临水的澄瑞亭,四周挂起了竹帘挡雨,亭内熏香暖融,丝竹声声。 姜晚晚果然称病未至,只派人送来了应景的荷花酥和莲藕羹。 主持宴会的是按资历顺延的端嫔,但淑妃作为在场位份最高者,自然坐在主位,笑容温婉地与众妃嫔说着话,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尤知许坐在离姜玉瑶不远不近的位置,看似欣赏着雨景,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姜玉瑶以及往来伺候的宫人。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紧握着袖中的一枚香囊——那是姜晚晚给的,说是有清心避秽之效,必要时可取出嗅闻,也能遮掩一些细微的动作。 宴至中途,宫人们端上了一盅盅精心炖制的莲子百合燕窝羹,说是润肺安神,最适合今日的天气。 尤知许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给姜玉瑶的那一盅,是由一个面生的小宫女端上的,那宫女低眉顺眼,动作却异常稳当。 姜玉瑶近日胃口不佳,本不想用,但见众人都开始品尝,淑妃也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多用些对胎儿好,她便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轻轻吹着气,正要送往嘴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哎呀!”尤知许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手中的团扇“不小心”脱手掉落,正好滚落到姜玉瑶的脚边。 她慌忙起身去捡,衣袖“恰好”带到了姜玉瑶端着羹盅的手腕! “啪嗒!” 精致的瓷盅摔落在地,温热的燕窝羹溅了一地,也溅湿了姜玉瑶的裙摆。 “瑶嫔妹妹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尤知许立刻满脸惶恐地道歉,拿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替姜玉瑶擦拭。 亭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姜玉瑶吓了一跳,看着湿漉漉的裙摆和地上的狼藉,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哪里还顾得上喝羹。 端嫔蹙眉道:“怎如此毛手毛脚!” 淑妃也看了过来,目光在尤知许和地上的羹盅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冷意,但很快便化为关切: “可有烫到?快扶瑶嫔去偏殿更衣。收拾干净。” 一场小小的意外,很快平息。宫人迅速收拾了地面,重新为姜玉瑶上了一盅羹,但经此一闹,姜玉瑶已是没了胃口,只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尤知许心中怦怦直跳,强作镇定地坐回原位,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另一边,景阳宫的李贵人因觉得胸口有些闷,提前告退。 她刚被宫女搀扶着走出澄瑞亭不远,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湿滑之物,猛地一个踉跄,惊呼一声,竟直直朝着旁边的荷花池滑倒! “贵人小心!”身旁的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去拉,却只扯住了衣袖。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不好了!李贵人落水了!”尖叫声瞬间划破了雨中的宁静! 亭内顿时乱作一团!妃嫔们惊慌起身,淑妃脸色骤变,连声厉喝:“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叫太医!” 会水的太监慌忙跳下池中,七手八脚地将呛了水、吓得面无人色的李贵人救了上来。 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裙摆间隐约可见一丝刺目的鲜红! “血……见红了!”有眼尖的妃嫔失声叫道。 场面彻底失控。 姜晚晚在永寿宫很快收到了消息。 “李贵人落水,险些小产?” 她听完春桃气喘吁吁的禀报,猛地站起身,肚子也跟着一抽,她连忙扶住桌角,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不是下毒?是落水? 目标竟然是李贵人?! 淑妃竟然同时准备了两套方案?还是……这落水根本就是另一拨人趁乱下的手?端嫔?或是其他看不惯李贵人突然得宠的人? 混乱!彻底的混乱! “太医呢?李贵人现在如何?”她急声问。 “张院判已经赶过去了,说是万幸救得及时,胎暂时保住了,但……但情况很凶险,必须绝对卧床静养,再受不得半点刺激了!”春桃声音发颤。 姜晚晚缓缓坐回榻上,手心冰凉。 淑妃……好狠的手段!一计不成,立刻又有后手! 或者,她根本就是双管齐下,确保无论如何都要除掉一个孩子!甚至可能故意制造混乱,掩盖真正的目标! 荷花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皇帝闻讯勃然大怒,下令彻查。然而,下雨地滑,亭外人员杂乱,那导致李贵人滑倒的“湿滑之物”早已被无数脚印践踏得无从辨认,最终只能以“意外”草草结案。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绝不仅仅是意外。 经此一事,后宫刚刚因为多人有孕而带来的那点虚假繁荣被彻底撕碎,猜忌和恐惧达到了顶点。 有孕的妃嫔人人自危,恨不得闭门不出。皇帝也更加烦躁多疑,看谁都觉得可疑。 延禧宫内,淑妃跪在佛前,面无表情地听着老嬷嬷的回报。 “瑶嫔那边失了手,但李贵人那边成了。虽未彻底落胎,也去了半条命,那胎能保到几时还难说。”老嬷嬷低声道。 淑妃缓缓捻动佛珠,良久,才淡淡道:“可惜了。不过……乱了就好。这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她睁开眼,看着慈悲的佛像,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杀意,“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永寿宫里,姜晚晚抚着剧烈跳动的腹部,感受着生命有力的抗议,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第一场正面交锋,她勉强护住了姜玉瑶,却没能保住李贵人。淑妃的毒辣和狡猾远超她的预料。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却未散,沉甸甸地压在天际。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深宫的血雨腥风,只会越来越猛烈。而她,已能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快要等不及了。 第79章 四胎 自荷花宴后,淑妃那边安静得过分。延禧宫的佛堂日夜香烟不绝,仿佛主人真的已万念俱灰,只求佛祖庇佑。 但姜晚晚绝不相信那条毒蛇会就此收手。 她在等,等淑妃在绝对安静下露出的破绽,或者,更可能的是,在她最虚弱的那一刻——生产时,发出致命一击。 这日深夜,雷声终于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琉璃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姜晚晚突然在睡梦中惊醒,不是因为雷声,而是腹中传来一阵极其猛烈、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收缩剧痛! 那痛楚如此尖锐,即使有系统屏障过滤,也让她瞬间闷哼出声,冷汗涔涔而下! “来……人……”她艰难地发出声音,手指死死攥住了身下的锦褥。 守夜的春桃秋葵一直警醒着,闻声立刻扑到床前,看到姜晚晚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顿时魂飞魄散!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要生了!定是要生了!快!快传张院判!传稳婆!通知皇上!”秋葵稍镇定些,厉声吩咐下去,声音却带着颤音。 永寿宫瞬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宫人们奔跑的脚步声、压抑的惊呼声、急促的吩咐声,混杂着窗外狂暴的雨声雷声,乱成一团。 张济和早已安排在偏殿候命的精奇嬷嬷们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诊脉,查看,情况瞬间明了。 “快!贵妃娘娘胎动剧烈,宫口已开,即将临盆!准备热水!参汤!快!” 张济的声音都变了调,不是因为接生,而是因为指下的脉象显示,这一次的生产,来得极其凶猛迅速,而且……那胎动之强烈,远超双生胎之时! 皇帝赵胤是被常禄从一位新晋才人的宫中急慌慌请出来的。 听到永寿宫临盆的消息,他连龙袍都来不及系好,披着外衣便冲入了暴雨之中,御辇都嫌慢,几乎是一路狂奔而至。 他冲进永寿宫正殿时,身上还在滴着水,脸色被闪电映得惨白: “晚晚!晚晚怎么样了?!” 他听到内殿传来压抑的、破碎的痛吟声,心一下子揪紧了。 “皇上!”张济匆匆从内殿出来,噗通跪倒,声音发颤。 “皇上,娘娘……娘娘正在生产,只是……只是这胎象……这产程……实在异于常人!臣……臣不敢妄断,但……但极可能……不止双胎之数啊!” “什么?!”赵胤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旁边的花架,瓷器碎裂声刺耳无比。 “不止……双胎?” 他的声音干涩发颤,是极致的震惊,以及一丝无法言喻的、被超越认知的恐惧攫住的骇然! 双胎已是祥瑞,三胎?四胎?那是什么?!是福……还是…… 内殿的痛吟声陡然拔高,又戛然而止,只剩下稳婆焦急的催促和宫女带着哭腔的安抚。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常禄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惊惶:“皇上!皇上!太后娘娘驾到!” 只见太后扶着苏嬷嬷的手,竟也冒着倾盆暴雨来到了永寿宫! 她穿着常服,发髻微乱,显然也是仓促而来,脸上却是一片沉冷的肃穆,目光如电般扫过混乱的殿内和脸色惨白的皇帝。 “皇帝也在此?里面情况如何?”太后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带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威仪。 “母后……您怎么来了?”赵胤心神俱乱,“张济说……说晚晚她可能……” “哀家听闻贵妃生产似有异状,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她的到来,如同给这灼热混乱的场面注入了一股冰冷的寒流,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 时间在暴雨和痛苦的间歇中煎熬地流逝。 突然,内殿传出一声响亮无比、几乎盖过雷声的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稳婆惊喜的声音传出。 赵胤和太后同时精神一振。 然而,没等他们这口气松完,紧接着,第二声同样嘹亮的啼哭响起! “又一个!是位小皇子!”稳婆的声音带着狂喜。 双胎!果然是双胎!众人心中暗道,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依旧感到震撼。 但……张济说的“不止”呢? 就在众人念头刚起的那一刻—— 第三声啼哭,稍弱一些,却清晰无比地接踵而至! 整个永寿宫,瞬间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连外面的雷声似乎都停顿了一瞬! 三……三胞胎?! 真的……是三胞胎?!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皇帝张大了嘴,眼中的狂喜和骇然交织,几乎站立不稳。 太后扶着苏嬷嬷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的冰冷审视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然而,就在这片极致的死寂和震惊中—— 第四声啼哭,细弱,却无比顽强地,如同穿透厚重阴云的一缕微弱天光,清晰地传了出来! 四……四声?! 噗通!噗通!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太监宫女直接晕倒在地。 皇帝猛地捂住胸口,踉跄着倒退数步,撞在龙柱上,眼中是一片空白的、超越了他所有认知的骇然!四……四个?! 这……这怎么可能?!这已经不是祥瑞!这是……这是神迹!还是……妖异?! 太后的脸色第一次彻底变了,那永恒的冰封面具碎裂,露出底下无比的惊悸和一丝恐惧! 她一生历经风雨,也从未听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内殿里,精奇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颤抖,语无伦次地传出来: “……天啊!四……四位……是四位小主子!两位皇子!两位公主!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洪福齐天!!” 四位!两龙两凤!龙凤呈祥,而且还是双倍的龙凤呈祥! 整个永寿宫如同被施了静默咒,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和殿内那四道交织在一起的、宣告着惊世骇俗的生命力的啼哭! 皇帝呆立当场,巨大的、难以想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迷信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他的祥瑞! 他的晚晚!竟然……竟然生下了四胞胎?!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奇闻!这是上天对他最隆重的恩赐?! 那之前的流言……不攻自破!不!是彻底被这神迹碾碎! 太后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被苏嬷嬷死死扶住。 她看着内殿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难以置信、深深的忌惮,最终都化为一种极其沉重的、仿佛认命般的肃然。 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部分往日的冰冷,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皇帝……还愣着做什么?皇家添此亘古未有之祥瑞,乃江山社稷之幸!还不快……快去看看贵妃,看看皇嗣!” 赵胤如梦初醒,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疑虑和恐惧!是啊!祥瑞!这是最大的祥瑞!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要往内殿冲。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个浑身湿透、像是从水坑里捞出来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破侍卫的阻拦,扑倒在殿门外,声音凄厉尖锐得划破了这片刻的呆滞: “皇上!太后娘娘!不好了!延禧宫……延禧宫走水了!火势极大!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还在佛堂里念经,没能出来啊!!” 什么?! 延禧宫走水?淑妃被困火场?! 在这个时间点?! 刚刚经历极致震撼的众人,再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砸懵了! 皇帝冲向内殿的脚步猛地顿住,愕然回头。 太后冰冷的脸上也瞬间布满惊疑! 永寿宫内,刚刚历经惊天生产、虚弱到极点的姜晚晚,在听到四声啼哭时已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正陷入半昏迷状态,却被殿外这凄厉的喊声猛地惊醒! 淑妃……火灾?! 她心中警铃狂响!是意外? 还是……淑妃自知阴谋败露或无路可走,使出的最后一招金蝉脱壳? 抑或是……有人趁她生产、宫中大乱,对淑妃下了黑手?! 混乱!极致的混乱! 震古烁今的四胞胎降生! 淑妃葬身火海(疑似)!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在永寿宫内外的暴雨惊雷之下! 皇帝站在内外殿之间,一边是刚刚为他诞下旷古奇闻子嗣、虚弱不堪的贵妃和四个啼哭的婴儿,一边是可能葬身火海的妃嫔和突如其来的灾难,一时间竟不知该先顾哪头。 太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在皇帝、内殿、以及殿外暴雨火光的方向来回扫视,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帝!你去处理火事!务必查明原因,抢救淑妃!哀家在这里守着贵妃和皇嗣!” 她必须稳住这最核心的乱局! 赵胤如梦初醒,咬牙看了一眼内殿方向,终究还是社稷江山和宫闱安稳占了上风,厉声道: “摆驾延禧宫!常禄,封锁宫门,给朕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转身冲入了暴雨之中。 太后则抬步,缓缓走向那弥漫着血腥气和新生儿啼哭的内殿。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殿内,姜晚晚虚弱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太后那复杂莫测、却已然带上了一种全新审视意味的脸庞,以及旁边襁褓中那四个哭得小脸通红、注定将震动整个王朝的孩子。 第80章 淑妃真死了? 内殿之中,血腥气与新生儿特有的奶香混杂,形成一种奇异而强烈的生命气息。 四个襁褓被精奇嬷嬷和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嘹亮或细弱的啼哭声交织,宣告着不容置疑的存在。 太后一步步走近产床,目光先是极其复杂地扫过那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虽因多胎和早产略显瘦小,但哭声却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尤其是最先出生的那个皇子,声音几乎能掀翻屋顶。 她的眼神在那片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甚至一丝敬畏,但随即被更深沉的审视所取代。 她最终看向床榻上面无血色、汗湿鬓发、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姜晚晚。 “贵妃,”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可怕,在这混乱的内殿中异常清晰,“你为皇家立下了……旷古烁今之功。” 姜晚晚艰难地抬起眼皮,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生理性泪水和汗珠。 她看着太后,眼神虚弱却不清澈,里面混杂着刚刚生产的痛苦、听到四胞胎时的茫然、以及对淑妃火灾消息的惊疑。 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游丝:“臣妾……惶恐……托太后、皇上洪福……”一句话没说完,便似力竭般微微喘息。 这番作态,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个刚经历惊天生产、惊闻宫变的妃嫔该有的脆弱与惊惧。 太后静静看了她几秒,缓缓道:“好生歇着,皇家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孩子们……”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四个襁褓,“自有乳母嬷嬷精心照料,皇帝和哀家都会看顾。” “谢……太后……”姜晚晚闭上眼,眼角似有一滴泪滑落,融入汗湿的鬓发。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常禄去而复返,浑身湿透,脸色比之前更加惊惶,他甚至不敢看太后的眼睛,只扑通跪倒在隔着屏风的外殿,声音发颤: “启禀太后!延禧宫火势太大,兼之暴雨狂风,难以扑救!主体殿宇……尤其是佛堂……已……已烧塌了!侍卫们冒死搜寻,只……只找到一具烧得面目全非、与淑妃娘娘身形相近的尸身……身边还有一串烧毁的佛珠……” 内殿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几个宫女吓得手里的东西差点掉落。 死了?淑妃真的葬身火海了?! 姜晚晚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巧?偏偏在她生下四胞胎,即将吸引所有火力的时候? 一场暴雨中的大火,恰好烧死了最深藏不露的敌人?还留下了疑似身份的残骸和信物? 这太像是精心设计的脱身之计了!淑妃定然是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或是自知无法应对姜晚晚生下“祥瑞之上的祥瑞”后带来的格局巨变。 或者……更可怕的是,这是灭口?有人趁着永寿宫生产、全宫注意力被吸引、混乱不堪之际,对淑妃下了杀手,并制造了火灾现场? 谁能有这个能力和动机?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转入了更深的暗流之中。 一条毒蛇明面上的威胁消失了,却可能变成了藏在阴影里、随时能发出致命一击的幽灵。 太后闻言,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丝毫悲喜,只有一片冰冷的凝重。她缓缓道:“确认身份了吗?” “回……回太后,尸身损毁严重,难以辨认,但佛珠和所在位置……加之宫人回报淑妃娘娘晚膳后确入佛堂再未出来……八九不离十了。”常禄的声音带着哭腔。 “既是如此,那便按妃礼治丧吧。皇帝那边如何?” 太后冷静地吩咐,仿佛死的不是一个妃嫔,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皇上正亲自督令救火和……查验现场,龙颜震怒,下令彻查走水原因!” “嗯。”太后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姜晚晚和孩子们身上。 “多事之秋。常禄,传哀家懿旨,永寿宫加派三倍侍卫看守,没有哀家或皇帝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惊扰贵妃和四位小皇子小公主。一应用度,皆按最高份例,由哀家的小厨房和私库直接供应,经手之人给哀家查清三代!” “嗻!”常禄连忙叩头领命。 太后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姜晚晚和那四个孩子,转身,扶着苏嬷嬷的手,缓步离开了这弥漫着震惊、血腥、新生与死亡气息的内殿。 窗外,暴雨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声,但天际那抹被大火映出的赤红似乎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焦糊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姜晚晚独自躺在床榻上,听着身边孩子们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乳母嬷嬷们轻手轻脚的动静。 身体的剧痛在系统的作用下正在快速消退,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才刚刚开始。 四胞胎……多亏了尤知许的多子多福标签。 她轻轻抚摸着依旧平坦些但空荡了许多的小腹,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 淑妃,不管你玩的是金蝉脱壳还是被人灭口,这笔账,我都会记着。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利用这“亘古祥瑞”的优势,在太后和皇帝的严密监控下,尽快恢复,抓住这唯一的主动权。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界面。刚刚生产时,似乎有新的提示被极致的痛苦和混乱掩盖了。 【叮!恭喜宿主平安诞育皇嗣:龙凤胎x2!共计获得积分:4000点!】 【叮!检测到宿主一次性育有四位子嗣,达成“多子多福”隐藏成就,奖励:高级体质修复液x1,积分1000点。】 【叮!当前“百子千孙”任务进度:7/108。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81章 可恶的太后 太后离去后,殿内并未恢复平静。皇帝赵胤在延禧宫火场亲自督查了近一个时辰,直到火势彻底熄灭,确认再无生还可能,才带着一身烟火焦糊气和水汽,面色沉郁地重返永寿宫。 他先是在外殿沉默地站了片刻,听着内里细微的婴儿哼唧声和宫人极轻的脚步声。 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骄傲,对淑妃之死的惊疑与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超乎认知之事冲击后的本能惶惑。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挥退左右,独自迈入了内殿。 姜晚晚正由春桃扶着,小口喝着秋葵递上的参汤。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在看到他时,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脆弱、依赖,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委屈,轻轻唤道:“皇上……” 这一声,瞬间击碎了赵胤心中最后那点疑虑与惶惑。 他的晚晚,他的贵妃,为他诞下了千古未有的祥瑞,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怎能还有别的念头! 他大步上前,不顾帝王的威仪,半跪在床榻前,紧紧握住姜晚晚微凉的手,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晚晚!朕的晚晚!你受苦了!你为朕,为大胤立下了不世之功!”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并排放着的四个襁褓,看着那几张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四个!朕竟然有了四个孩子!两子两女!龙凤呈祥,还是双倍的!这是上天对朕最大的认可!是对我大胤国运昌隆的预示!”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皇上……”姜晚晚虚弱的回握他的手,眼泪适时滑落,“臣妾……只是侥幸……当时真的好怕,怕再见不到皇上……” “不怕了,不怕了,有朕在!”赵胤将她揽入怀中,小心避开她的伤处,语气斩钉截铁。 “从今往后,朕绝不会再让你和孩子们受一丝委屈!朕要给你们这天下最尊贵的荣耀!”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并且迅速坚定起来。 他的晚晚,就是上天赐予他和大胤的瑰宝! 中宫之位空悬已久,还有谁能比她更合适?还有谁比她更有资格母仪天下? 她诞育了包括四位祥瑞在内的七位皇嗣!仅凭这一点,便是无可争议的功绩! “常禄!”赵胤猛地抬头,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传朕旨意:贵妃姜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更诞育祥瑞,功在社稷,深得朕心。兹仰承天命,俯顺舆情,谨以金册金宝,立其为皇后!命钦天监即刻择选吉日,礼部筹备册封大典!朕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这道旨意如同平地惊雷,不仅炸响在永寿宫,更将以最快的速度震撼整个前朝后宫! 直接立后!跳过所有流程和可能的争议,在皇子公主降生的当夜,在另一位妃嫔“葬身火海”的混乱时刻,皇帝以如此强势不容置疑的态度,直接宣布了决定! 殿内宫人愣了一瞬,随即哗啦啦跪倒一片,声音带着震惊与狂喜:“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姜晚晚也适时地露出惊愕、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感动的神情,挣扎着要起身谢恩:“皇上……这……臣妾何德何能……” “你当得起!”赵胤按住她,目光灼灼,“若非你正在月中,朕恨不能明日便举行册封大典!晚晚,这后位,非你莫属!” 他此刻心中充满了某种近乎天命所归的激动,四胞胎的诞生将他对于“天命”的认知推向了极致,立姜晚晚为后,在他看来,是顺应天意,是巩固这“祥瑞”所带来的国运! 然而,这石破天惊的立后旨意,却并未能立刻执行。 太后去而复返。 她显然第一时间得知了皇帝的决定,脸色沉静,步伐却带着千钧之力。 “皇帝。”太后声音平稳,却自带威压,“立后乃国本大事,岂可如此儿戏,仓促而定?” 赵胤正处于兴奋的顶点,闻言皱眉:“母后!晚晚诞下四胞胎,亘古未有,此乃天降祥瑞于朕,于大胤!立她为后,正是顺应天意,如何是儿戏?” 太后目光扫过床上面带惶恐(装的)的姜晚晚,缓缓道: “贵妃之功,哀家与皇帝皆看在眼里,重赏是必然。然则,皇后母仪天下,需德才兼备,更需前朝后宫之心服口服。如今淑妃新丧,事有蹊跷,后宫不宁。” “皇帝此刻急于立后,恐引人非议,谓皇帝因祥瑞而失冷静,非但不能为贵妃正名,反令其置于风口浪尖,遭天下人揣测。此非爱护之道。” 她句句看似为皇帝和姜晚晚考量,实则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时机不对,程序不对,难以服众,尤其难以让那些看重规矩和出身的老臣宗亲心服。 姜晚晚心中冷笑,太后果然不会让她如此轻易登顶。 但她面上却露出惶恐不安,轻轻拉住皇帝的衣袖: “皇上,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能得皇上厚爱已是万幸,实在不敢……” “晚晚不必多说!”赵胤打断她,他此刻正被巨大的喜悦和“天命”感充斥,太后的阻拦让他极为不悦。 “母后,祥瑞降世,便是最大的天意!什么非议揣测,在朕的皇嗣面前,都不值一提!朕意已决!”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但语气依旧平稳: “皇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立后亦不例外。即便要立,也当时辰八字相合,典礼仪制周全,昭告太庙,晓谕天下,方显郑重。” “如今贵妃刚刚生产,身体虚弱,皇子公主亦需精心照料,岂是操办盛大典礼之时?皇帝若真为贵妃好,便应让她安心静养,待身体康复,诸事平息,再行册封,方是稳妥之道。” 赵胤闻言,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姜晚晚和那几个小小的孩子,沸腾的热血稍微冷却了些许。 他沉吟片刻,终究对姜晚晚的心疼占了上风,但立后的决心丝毫未变: “好!那就依母后所言,册封大典延期举行。但朕的旨意即刻生效!从此刻起,晚晚便是朕认定的皇后,永寿宫一应待遇皆按皇后规格!” 他终究还是强硬地坐实了姜晚晚的“皇后”名分,哪怕只是口谕和待遇上的先行。 太后目光微凝,知道这已是皇帝此刻的底线,再争下去恐伤母子情份,于是缓缓点头: “皇帝既已思虑周全,哀家便不多言了。贵妃……好生休养。” 她最后看了一眼姜晚晚,那眼神深不见底,随即转身离去。 一场激烈的交锋,暂时以皇帝的强势和太后的暂退告一段落。 永寿宫内外加强了守卫,也迎来了流水般的赏赐。 皇帝当夜甚至歇在了永寿宫偏殿,亲自守着姜晚晚和孩子们,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皇后娘娘……”春桃和秋葵改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与激动。 姜晚晚靠在软枕上,听着窗外彻底停歇的雨声,远处似乎还隐约传来清理火场的细微动静。 淑妃死了吗?太后真的接受了吗?前朝会如何反应? 她知道,皇帝的迫不及待的册封,将她推到了一个更高的、也更危险的位置。 太后的妥协只是暂时的,暗处的敌人或许正因这突如其来的晋升而更加疯狂。 第82章 子嗣养护 殿内,姜晚晚靠在引枕上,面色依旧带着产后的苍白,但那双凤眸中的脆弱和茫然已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冷酷的清明。 “春桃,秋葵。”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奴婢在。”两人立刻上前,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位新晋“皇后”主子的敬畏与激动。 “从今日起,永寿宫内,所有皇嗣的饮食、用药、衣物器用,皆需由你们二人或福子亲自经手,或由绝对信得过的人在一旁盯着,一丝一毫不得疏忽。乳母嬷嬷们,赏赐加倍,但也要盯紧,若有任何异动,不拘情节,立刻回禀。”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是!娘娘放心!”两人凛然应声。 “张院判那边,让他每日早晚两次来请平安脉,本宫和四位小主子、还有大皇子二皇子公主那边的脉案,都要详细记录,呈给本宫过目。” 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他,用心当差,本宫和皇上不会亏待他,他的前程,在本宫手里。” 打点完眼前最紧要的事务,姜晚晚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在殿外守着。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只有她能感知的系统界面。先前被生产剧痛和接连变故掩盖的提示清晰起来。 【积分余额:6445点。】 一笔巨款。这是她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搏杀,用子嗣和心血换来的资本。 乱局已定,危机四伏,她不能再有任何保留。必须将资源立刻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保障和力量! 她的目光首先投向商城中【子嗣养护】分类。 【初级健体丸(增强婴幼儿体质,减少病痛):100积分/颗】 【启智灵露(微量提升婴幼儿灵慧):200积分/滴】 【百疫退散符:500积分/张】 没有丝毫犹豫,她首先为四个刚出生的、体质相对最弱的宝宝,每人都兑换了【初级健体丸】x2,【百疫退散符】x1。又为早产体弱的二皇子额外兑换了【初级健体丸】x2和【启智灵露】x1。 接着,为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公主也各自兑换了【初级健体丸】x1和【百疫退散符】x1。确保每个孩子都有基础保障。 接着,她看向自身强化。 【高级体质修复液:800积分/份】 【冰肌玉骨丸:300积分/颗】 【初级武技传承:1000积分/份】 她毫不犹豫地兑换了【高级体质修复液】。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必须尽快从虚弱中恢复过来,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浪。 又兑换了一颗【冰肌玉骨丸】,皇后的位置需要相匹配的容光。 她将【高级体质修复液】悄然取出,融入温水服下。 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暖流迅速席卷四肢百骸,生产带来的撕裂痛楚和空虚感被快速抚平,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体里,甚至连精神都清明了许多。 剩下的145,她谨慎地没有动用,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到底气足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永寿宫门庭若市又门禁森严。 皇帝赵胤几乎日日都来,看着四个孩子一天一个样,越来越白嫩可爱,尤其是用了健体丸后,连最初体弱的那个哭声都洪亮了不少,他心中的狂喜和满足感与日俱增,对姜晚晚的怜爱和重视也达到了顶峰。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朝堂上对祥瑞的震惊,对册封的争议,对延禧宫火灾调查的进展,语气中充满了对“皇后”的维护和依赖。 姜晚晚只是温柔地听着,适时地表达感激和依赖,偶尔用轻柔却精准的话语,引导着他的思绪。 “皇上,臣妾总觉得心里不安,淑妃姐姐去得太过突然……虽说可能是意外,但恰在臣妾生产之时,实在令人心悸。还有太后娘娘那边,为了臣妾的事劳心劳力,臣妾实在愧疚……” 她柳眉轻蹙,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担忧。 赵胤立刻心疼地揽住她:“晚晚莫怕,有朕在!淑妃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母后那里你也不必担心,你为皇家立下如此大功,谁也不能苛责你半分!” 他眼中闪过一丝对太后过于冷静态度的不满,更坚定了要尽快举行册封大典的决心。 太后也常来,每次来都带着厚重的赏赐,面容慈和,关切地问候姜晚晚和孩子们的身体,对乳母嬷嬷们千叮万嘱。 但姜晚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慈祥目光下冰冷的审视和算计。 姜晚晚应对得滴水不漏,感恩戴德,谦卑柔顺,将一切功劳归于皇恩和太后福泽,对自己“皇后”的身份从不主动提及,仿佛那只是皇帝一时兴起的恩赏。但她越是如此,太后心中的忌惮就越深。 这日,太后看似无意地提起:“哀家瞧着皇子们似乎比出生时健壮了些,哭声也亮,张院判功不可没啊。” 姜晚晚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欣慰:“是啊,多亏了皇上洪福和太后娘娘庇佑,孩子们都争气。张院判确是尽心,臣妾想着,等出了月子,定要好好赏他。”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期间,尤知许设法递了消息进来,关心她的身体,并隐晦提醒她注意宫中关于“祥瑞太过,恐非吉兆”的流言,似乎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源头隐秘。 姜晚晚回信让她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皇帝力排众议,催促礼部加快筹备册封大典。钦天监选定的吉日就在一个月后。 消息传出,前朝后宫再次震动。反对的声音不是没有,但在皇帝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和“四胞胎祥瑞”这碾压性的功绩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姜晚晚安心在永寿宫里坐月子,调养身体,陪伴孩子。 她利用太后的“关照”,将永寿宫经营得铁桶一般。 她的身体在高级修复液的作用下恢复得极快,不到半月,已然行动如常,气色甚至比孕前更加莹润通透,隐隐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步步为营、借力打力的末等答应了。她是孕育了七位皇嗣、即将正位中宫的皇后。 淑妃的“死”,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绝不相信那是意外。无论是金蝉脱壳还是被人灭口,她都让福子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暗中留意宫中是否有任何异常的人事变动或风声。 第83章 执掌凤印 这日,太后带着一众宫人,又来了永寿宫。这次阵仗颇大,带来的赏赐也格外丰厚。 “哀家瞧着贵妃气色大好,孩子们也康健,真是祖宗保佑。” 太后端坐上位,笑容慈蔼,目光却如探照灯般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姜晚晚脸上。 “眼看册封大典在即,有些宫务,虽皇帝让哀家暂且操心着,但终究你才是正主。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 她话锋一转,似是随意道: “如今后宫高位空缺,淑妃又去了,端嫔、安嫔几人虽尽心,终究位份低些,压不住场面。” “哀家想着,是否该提一提几位老人的位份,也好帮你分担一二?譬如瑶嫔,如今也有着身子,又是你的妹妹,若晋为妃,于你也是一大助力。”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微微一凝。太后这是明晃晃地要往姜晚晚身边插钉子,还要分薄她的权柄和恩宠! 若是从前,姜晚晚或许还要迂回周旋,但此刻—— 她缓缓放下茶盏,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直接迎上太后的视线。 “太后娘娘体恤,臣妾感激不尽。”她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 “只是,如今臣妾身子已无大碍,不敢再劳烦太后娘娘与各位妹妹辛劳。宫中事务,待臣妾正式册后,自会接手料理。至于瑶嫔……”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她年轻,性子又跳脱,如今怀有龙裔已是天大的福分,正当安心养胎,实在不宜再为俗务烦心。” “晋位之事,皇上此前已有圣谕,后宫晋封需有功于社稷、或诞育皇嗣有功者方可。瑶嫔妹妹尚未生产,此时晋位,恐惹非议,说皇上与臣妾徇私,反倒不美。太后娘娘,您说呢?” 一番话,软中带硬,既直接拒绝了太后插手宫务和抬举姜玉瑶的提议,又搬出了皇帝和宫规,堵得太后一时语塞。 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她没想到姜晚晚恢复之后,竟变得如此强硬,言辞犀利,寸步不让! “贵妃倒是思虑周全。”太后语气微冷,“既如此,哀家便不多事了。只是这后宫庞大,事务繁杂,绝非一人之力可担待。”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姜晚晚微微颔首,从善如流。 “所以臣妾更需早日熟悉起来,以免届时手忙脚乱,辜负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信任。再者,不是还有皇上从旁指点吗?臣妾若有不懂的,自会去请教皇上。” 她再次把皇帝抬了出来,暗示皇帝才是她最大的靠山和依仗,太后想越过皇帝来“指点”她,没那么容易。 太后面色彻底沉了下来,盯着姜晚晚看了半晌,终是没再说什么,起身拂袖而去。 送走太后,春桃和秋葵脸上都露出解气又担忧的神色。 “娘娘,您今日……”春桃欲言又止。 “无妨。”姜晚晚神色淡然,“一味退让,只会让她觉得本宫软弱可欺。如今本宫即将正位中宫,膝下皇子公主众多,若还如从前般伏低做小,岂非让人看轻了本宫和孩子们?该强硬时,便需强硬。” 她深知,与太后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今日只是初步亮明态度,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又休养了几日,姜晚晚自觉身体已恢复至巅峰状态,甚至犹有过之。 【冰肌玉骨丸】的效果也逐渐显现,肌肤莹润生光,容貌更胜往昔,一颦一笑间自带威仪与风情,令赵胤越发迷恋。 册封大典前三天,姜晚晚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她命人给皇帝递话,说想去宝华殿为淑妃上一炷香,也为即将到来的册封典礼祈福。 赵胤虽觉意外,但觉得她心地善良,不忘旧人,更是感动,当即允了,并加派了护卫。 消息传出,后宫皆惊。谁都没想到,这位风头正盛、即将册后的贵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祭拜那个“葬身火海”的死对头。 姜晚晚身着素雅宫装,并未盛饰,却依旧光彩照人。她在宝华殿淑妃的灵位前郑重上了香,沉默片刻,似乎在哀悼。 然而,无人知晓,在她低垂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悲悯,只有冰冷的探究和审视。 她不是在祭拜,她是在试探,也是在宣告。 试探这宝华殿内外,是否有淑妃未死的蛛丝马迹,是否有太后或其他人的眼线对此举异常关注。 宣告她姜晚晚行事,已无需看任何人脸色,即便是祭拜仇人,也能做得光明正大,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果然,她这一举动,让原本有些暗地里议论她“凭子骄纵”的声音小了许多,反而赞她“仁厚”。皇帝得知后,更是感慨万千。 上香完毕,姜晚晚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宝华殿后院缓步而行,似是散心。 行至一僻静处,假山后隐约传来两个小太监的低语。 “……真是邪门,那井都废了多少年了,那晚雨那么大,居然还……”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王管事怎么交代的?那事儿烂肚子里!” “可我总觉得瘆得慌……那麻袋……” “快走快走!贵人在那边呢!” 声音戛然而止,两个小太监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溜走了。 姜晚晚脚步未停,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但她的心,却猛地一沉。 废井!麻袋! 淑妃很可能真的没死!那场大火是金蝉脱壳!而帮她的人,手段通天,竟能将人从延禧宫火场弄出,还试图通过废井处理痕迹? 是谁?太后?皇帝?还是……另有其人? 无论背后是谁,这都是一条足以掀翻整个后宫的秘密! 姜晚晚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眼底寒光凛冽。 很好。敌人藏在更深的水下,这游戏,才更有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永寿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祈福。 当晚,她唤来福子,低声吩咐了几句。福子目光一凛,重重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融入了夜色之中。 有些调查,需要在最黑暗的地方进行。 册封大典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仪仗煊赫。 姜晚晚身着皇后祎衣,头戴九龙四凤冠,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一步步踏上汉白玉阶,走向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的容颜在盛大妆扮下美得惊心动魄,气度雍容华贵,沉稳如山。 赵胤站在最高处,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骄傲与占有。 太后端坐一旁,面带微笑,眼神却复杂难辨。 百官跪拜,山呼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如潮,席卷了整个宫城。 姜晚晚缓缓转身,接受万众朝拜。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扫过神色各异的妃嫔宗亲,扫过深沉难测的太后,最后与身边志得意满的皇帝对视一眼。 这一刻,她终于站到了这个王朝后宫的最顶端。 然而,她知道,这并非终点。 淑妃的失踪如同一把悬顶之剑,太后的忌惮从未消除,暗处的敌人蠢蠢欲动,前朝的纷争也不会因她封后而停止。 甚至她的枕边人,这位多疑的帝王,他的宠爱又能持续多久? 姜晚晚的嘴角,在无人可见的冠冕珠帘之后,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皇后的宝座,她坐上了。 接下来,便是清理门户,执掌凤印,让这后宫,真正只回荡她一个人的声音。 那些所有的阴谋、背叛、算计,都将被她,一一碾碎。 第84章 系统2.0 册封大典的喧嚣与荣光逐渐沉淀,凤仪宫内,红烛高照,富丽堂皇更胜从前的永寿宫。 姜晚晚卸下沉重的冠冕和祎衣,换上一身正红色的常服,墨发如云,肤光胜雪,周身流转着不容错辨的雍容威仪。 她屏退左右,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冷静,以及面对更复杂局面的审慎。 就在此时,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慵懒甚至戏谑意味的清脆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咚~恭喜宿主贺喜宿主!历经千难万险,坑蒙拐骗(bushi),拳打贵妃,脚踢废后,智斗太后,终登皇后宝座!撒花庆祝!本系统‘百子千孙’1.0冷冰冰版,现已检测到宿主达成‘母仪天下’隐藏成就,成功升级至‘凤舞九天’2.0贴心智能版!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晚晚猛地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 这……这是她的系统?那个只会机械发布任务、兑换物品的冰冷存在?怎么会…… 【哎呀,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嘛。】 那女声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情绪,笑嘻嘻地说。 【以前能量不足,只能维持基础运行模式,可不是本系统故意装高冷。现在托宿主您的福,皇后凤气加身,国运滋养,本系统总算能加载出完整智能模块啦!以后请多指教哦,我亲爱的皇后娘娘~】 这语气……姜晚晚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她迅速冷静下来,意识沉入界面。界面果然焕然一新,不再是冰冷的蓝光屏,而是变成了柔和的金色云纹底,布局也更清晰直观。 【宿主:姜晚晚】 【身份:大胤王朝皇后】 【当前任务:百子千孙(进度7/108)】 【积分余额:145点】(啧,穷得叮当响,娘娘您得努力啊!) 【系统状态:良好(与宿主共成长ing)】 姜晚晚:“……”这括弧里的吐槽是怎么回事? 【别介意嘛,一点人性化的小修饰。】 系统音笑嘻嘻,【为了庆祝升级,特赠送新手大礼包一份哦~请注意查收!】 【叮!获得升级礼包:积分x2000,‘凤眸’洞察术(初级)x1,‘莲步生风’技能(初级)x1,限量版‘心想事成’许愿机会x1。】 姜晚晚看着那2000积分和新增的技能,尤其是那个“凤眸”洞察术,心中微动。这倒是来得及时。 【怎么样?本系统2.0版是不是贴心又实用?】系统音颇为自得。 “确实……与以往不同。”姜晚晚缓缓开口,意识中回应,“你早该如此。” 【哎呀,人家也是要能量嘛!以前你只是个小小答应,能维持运行就不错啦!现在不一样了,你可是皇后!咱们的合作关系可以更深入、更愉快了!】 系统音雀跃着,【比如,以后发布任务会有更多提示和选项,商城也会根据你的地位解锁更多好东西哦!甚至……可以偶尔聊聊天,排解一下深宫寂寞嘛~】 姜晚晚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直接抓住重点:“合作?本宫需要付出什么?” 【安啦安啦,主要任务还是‘百子千孙’,这是核心指标。其他的嘛……多多积累积分就好啦!积分就是能量嘛!你看你当了皇后,以后赚取积分的途径也会更丰富哦!比如,维持后宫和谐、培养优秀皇嗣、甚至影响前朝都可能触发奖励任务呢!】 听起来似乎不错。一个更有“人气”、更能沟通、功能更强的系统,无疑是她如今处境的巨大助力。 “本宫明白了。”姜晚晚接受了这个变化,“那么,现在可有新的建议?” 【当前首要任务:坐稳后位,清除隐患。】 系统的声音稍微正经了些,【建议优先使用‘凤眸’洞察术,甄别身边核心人员忠诚度。积分建议兑换‘初级读心术’备用,以防不时之需。】 【另,淑妃失踪案线索建议优先调查,此乃心腹大患。附赠温馨提示:太后老人家对你的忌惮值已飙升到80%,请小心应对哦~】 姜晚晚眼神一凛。系统升级后,提供的分析确实更具象了。 她毫不犹豫,先将2000积分中的500点,兑换了一次性的【初级读心术】以备万一。剩余积分:1645点。 随后,她唤了春桃和秋葵进来,借着吩咐宫务的机会,悄然对两人使用了【凤眸洞察术】。 眼中极淡的金光一闪而过,她看到春桃心中满满的忠诚与担忧,秋葵则是绝对的忠诚与一丝隐藏极深的、对某些潜在威胁的警惕。 很好,心腹无疑。 她又依次对张院判、福子等核心人员进行了洞察,确认暂无问题。 做完这些,她稍稍安心。有了这个能力,日后甄别忠奸、洞察人心便容易了许多。 翌日,皇后需接受六宫妃嫔正式朝拜。 凤仪宫正殿,姜晚晚端坐凤座之上,身着皇后朝服,仪态万方,不怒自威。 下方,以端嫔、安嫔为首,一众妃嫔依品级排列,恭敬跪拜行礼,口称:“臣妾/嫔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声音整齐,却各怀心思。有人敬畏,有人嫉妒,有人不安,有人试图讨好。 姜晚晚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姜玉瑶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一瞬,在她低垂却难掩不甘的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几个面色惴惴、眼神闪烁的嫔妃身上。 【左边第三个,李贵人,心里正在骂你‘妖孽’,靠生孩子媚上。右边第五个,李才人,害怕你追究她以前说过你坏话的事。】系统音实时播报,带着点吃瓜的兴奋。 姜晚晚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诸位妹妹请起。如今本宫既掌凤印,自当秉承皇上旨意,公正治理六宫,望诸位妹妹安守本分,和睦相处,共同侍奉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若有谁心存悖逆,行差踏错,就休怪本宫不顾姐妹情份,按宫规处置了。” 她声音温和,却带着冰冷的警告,敲打在每个人心上。尤其是那几个被系统点了名的,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称是。 第85章 太后的恶意 朝拜结束后,姜晚晚独独留下了尤知许。 “知许,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姜晚晚语气缓和下来。 尤知许恭敬道:“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分忧,是嫔妾的福分。” 她看向姜晚晚的眼神,带着真诚的敬服。系统提示【忠诚度90%,可信任】。 “宫中关于‘祥瑞太过’的流言,你可有新的发现?”姜晚晚问道。 尤知许压低声音:“回娘娘,流言似乎是从几个不得宠的老人口中散出,但嫔妾查到,她们近期都曾私下接触过慈宁宫的苏嬷嬷身边的小宫女。只是……没有实证。” 太后!果然是她! 姜晚晚眼中寒光一闪,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继续留意,但不必打草惊蛇。” 打发走尤知许,姜晚晚沉吟片刻。 太后开始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看来昨日她的强硬态度,确实让太后感到了威胁。 【叮!发布新任务:皇后的威严】 【任务要求:有效遏制并反击针对您‘德不配位’、‘祥瑞不吉’的流言,提升后宫威望。】 【任务奖励:积分500点,‘凤威’气场(初级)x1(小幅提升威慑力)。】 姜晚晚嘴角微勾。正好,拿这件事立威。 她并未立刻发作,而是耐着性子又等了两日。 这两日,她处理宫务,赏罚分明,将凤仪宫和孩子们身边打理得铁桶一般,同时让福子加紧调查废井线索。 流言在太后的暗中推动下,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第三天,姜晚晚突然以“整顿宫规,肃清妄言”为由,召集中宫所有嫔妃及有品级的宫人至凤仪宫前庭。 她高坐其上,面色冷肃,直接将尤知许查到的、那几个散播流言的老嫔妃点名出列。 那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姜晚晚并不听她们辩解,直接让内务府总管呈上早已查好的、她们往日克扣宫份、欺压低位宫人的罪证。 “身为宫妃,不思谨言慎行,恪守妇德,反而搬弄是非,诋毁中宫,更兼往日多有恶行!” 姜晚晚声音冰冷,掷地有声,“本宫今日便以宫规处置,以正视听!将刘嫔、王美人、李才人褫夺封号,降为更衣,迁入北苑静思己过!其宫人一律遣散,另作安排!”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北苑!那几乎是冷宫别院!这处罚极重! “皇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是……是有人……”刘嫔惊慌失措,几乎要脱口而出。 姜晚晚目光锐利如刀,猛地扫向她:“嗯?有人什么?若再敢胡言乱语,攀扯他人,罪加一等!” 她的目光中似乎蕴含了某种无形的压力,吓得刘嫔顿时把话噎了回去,只会磕头求饶。 众人噤若寒蝉,看着那三人被毫不留情地拖下去,心中骇然。这位新皇后,手段竟如此雷厉风行,狠辣果决! 姜晚晚冷冽的目光扫过全场:“今日之事,望诸位引以为戒。安守本分,谨言慎行,方是长久之道。若再让本宫听到任何不实流言,无论源自何人,一律严惩不贷!” 【叮!任务‘皇后的威严’完成!奖励积分500点,‘凤威’气场(初级)已发放!】 【当前积分:2145点。】 姜晚晚感受着体内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震慑人心的气息,心中满意。 这一招杀鸡儆猴,效果显著。不仅暂时压制了流言,更极大地树立了她作为皇后的权威。 经此一事,后宫中人再敢妄议她,都要先掂量掂量北苑的冷风。 消息很快传到慈宁宫。 太后听完苏嬷嬷的回报,久久沉默,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 她没想到,姜晚晚出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直接打断了她散播流言的链条,还趁机立了威。 “好,好得很。”太后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冰冷,“果然是翅膀硬了。” “娘娘,那我们……”苏嬷嬷低声问。 “急什么?”太后冷笑,“她是皇后,治理六宫是她的本分。哀家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皇帝的子嗣,可不止她一个能生。瑶嫔的肚子,李贵人那边……日子还长着呢。” 她顿了顿,又道:“延禧宫那边……处理干净了吗?” 苏嬷嬷心中一凛,低声道:“娘娘放心,所有痕迹都已抹平。只是……福子公公似乎在暗中查访北苑废井那边……”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厉色:“让他查。查得到,算他的本事。查不到……就让他永远闭上嘴。” 凤仪宫内,姜晚晚正在查看宫务账册。 系统音忽然响起:【温馨提示:宿主大大,太后那边的恶意值飙升到85%了哦!而且检测到她对‘废井’线索似乎很敏感,您的福子小可爱可能有危险了!】 姜晚晚翻动账册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太后……果然和淑妃的失踪有关吗? 看来,这深宫里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阶段。 她放下账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来人,传福子。” 第86章 重创太后 姜晚晚传召福子的命令刚出口,系统音就带着一丝急迫响起: 【宿主!福子那边能量波动有点异常,可能遇到麻烦了!在北苑方向!】 姜晚晚眸光骤然一冷,毫不犹豫,立刻对身旁的春桃低声道: “本宫突然想起要去北苑看看那三个罪奴是否安分,你点一队可靠的侍卫,立刻随本宫悄悄过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春桃虽觉意外,但见皇后神色凝重,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姜晚晚又对秋葵道:“你去寻张院判,就说本宫忽感不适,请他即刻到凤仪宫候着。” 这是个障眼法,若有人留意凤仪宫动向,只会以为皇后身体微恙。 安排妥当,姜晚晚迅速换了身简便的宫装,披上深色斗篷,在春桃和一小队精锐侍卫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快速向北苑而去。 【导航已开启,左转,直行……对,就是那个荒废的宫道!】 系统2.0版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精准地指引着方向。 北苑荒凉,宫墙斑驳,杂草丛生。越往深处,越是人迹罕至。 突然,前方隐约传来兵器交击和压抑的呼喝声! 姜晚晚心一沉,加快脚步。侍卫们立刻警觉地拔刀护在她身前。 穿过一道破旧的月亮门,眼前景象让姜晚晚瞳孔一缩! 只见福子被四个黑衣蒙面人围攻,险象环生,手臂已然挂彩,鲜血染红了衣袖。 他且战且退,正朝着那口著名的废井方向挪动!显然,对方是想将他逼入井中或是就地格杀! “住手!”姜晚晚厉声喝道,声音在荒寂的北苑显得格外清晰冰冷。 那群黑衣人显然没料到皇后会亲自出现在这里,动作一滞。 福子趁机一个翻滚,脱出战圈,踉跄着退到姜晚晚这边,喘着粗气道:“娘娘!您怎么……他们……” “本宫再不来,你就要被人当垃圾清理了。”姜晚晚目光如刀,扫过那几个黑衣人。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宫内行凶,刺杀本宫身边的首领太监?” 那几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凶光,竟不管不顾,再次挥刀扑上!显然是得了死命令,要连目击者一起灭口! “保护娘娘!”春桃尖叫。 侍卫们立刻迎了上去,刀光剑影,瞬间战作一团。 这些侍卫是赵胤精心挑选给皇后的,身手不凡,很快便压制住了黑衣人。 姜晚晚站在原地,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面容冷若冰霜。 她看着眼前的厮杀,心中怒火翻腾。果然!太后动手了!为了掩盖淑妃失踪的真相,竟如此狠毒! 【左边那个高个子的,破绽在右腿!哎哟,右边那个瘦子心里慌得一比,想跑了!】 系统还在实时吐槽兼指导。 很快,四个黑衣人三个被当场格杀,最后一个被侍卫首领一脚踹中膝盖,卸了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活捉了下来。 “娘娘,如何处置?”侍卫首领请示。 姜晚晚走到那口废井边,井口幽深,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搜搜他们身上。然后,把这井给本宫彻底挖开!” 她倒要看看,这井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侍卫领命,先是从黑衣人身上搜出几块腰牌——竟是内务府采办处的!但这明显是栽赃。 接着,众人开始动手挖掘废井周边的淤泥杂草。 废井早已干涸,挖起来并不太难。不过一炷香时间,一个侍卫突然惊呼:“娘娘!有……有东西!” 众人看去,只见淤泥中,拖拽出一个沉甸甸、被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 打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具女尸!尸体面部已被毁坏,难以辨认,但身上穿着的衣物料子极好,并非普通宫人,而且手指上还戴着一个被淤泥糊住、但依稀能看出精致的翡翠戒指! 福子忍着伤痛,上前仔细查看,忽然低声道: “娘娘,这身形……还有这戒指……奴才看着,有点像……像是延禧宫淑妃娘娘身边那个心腹掌事宫女,檀云!” 檀云!淑妃的心腹! 姜晚晚瞬间明白了!淑妃金蝉脱壳,但这个知情的贴身宫女却成了必须被灭口的对象!尸体被抛入废井,试图掩盖! “好,好得很。”姜晚晚声音冰寒刺骨,“杀人灭口,抛尸灭迹,还敢刺杀本宫的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目光转向那个被活捉的黑衣人:“把他的下巴接上,本宫要问话。” 下巴被接回,那黑衣人却咬紧牙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姜晚晚走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凤眸】洞察术悄然运转。 【……完不成任务……家人……太后……】断断续续的、充满恐惧的念头传入姜晚晚脑海。 果然是太后!还用家人性命威胁! 姜晚晚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以为你不说,本宫就查不到你背后之人吗?内务府的腰牌?呵,这种伎俩也想瞒天过海?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指使之人,本宫或许能求皇上,饶你家人一命。” 那黑衣人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和挣扎。 【……他怎么会知道……家人……】 “你……”黑衣人声音沙哑。 “你的老母和幼弟,住在京西榆树胡同第三家,对吧?” 姜晚晚缓缓说出一个地址——这是系统刚刚根据黑衣人的强烈情绪波动,消耗少量积分检索到的关联信息! 黑衣人瞬间脸色惨白如纸,最后一丝抵抗彻底崩溃: “娘娘饶命!是……是苏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苏嬷嬷让奴才们来的!她说福公公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必须灭口……尸体也是她命我们处理的……” 全场寂静!春桃和侍卫们都吓呆了!牵扯出太后了! 姜晚晚要的就是这个口供!她当然知道动不了太后,但足以狠狠敲打她,并让皇帝知道! “很好。”姜晚晚点头,“将他严密看管起来。春桃,立刻去请皇上,就说本宫在北苑遇袭,发现了重要线索,关乎淑妃娘娘‘薨逝’真相!” “是!”春桃赶紧跑着去了。 姜晚晚又对福子道:“你受伤了,先回去让张院判诊治。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谢娘娘救命之恩!”福子感激涕零。 很快,皇帝赵胤怒气冲冲地赶来了北苑,身后还跟着一脸惊疑不定的常禄等御前侍卫。 当他看到现场的尸体、被挖出的女尸、以及听到活口指认苏嬷嬷的口供时,整个人都惊呆了,随即是无边的愤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胤气得浑身发抖,“在朕的皇宫之内,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凶!还是针对皇后!简直罪该万死!苏嬷嬷!她怎么敢!” 他当然知道苏嬷嬷代表的是谁,这让他更加愤怒和一种被冒犯的震怒!太后竟然在他刚刚册立新后,就做出这种事! “皇上息怒。”姜晚晚适时地表现出后怕与委屈,眼圈微红。 “臣妾只是担心,淑妃姐姐死因蹊跷,怕有恶人作祟,危及宫闱安全,才让福子暗中查访,没想到……竟惹来杀身之祸……若不是臣妾恰好想来训诫罪奴,只怕福子他已……”她语带哽咽,恰到好处。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赵胤一想到有人要杀他皇后的心腹,甚至可能威胁到皇后本人,就完全无法容忍! “晚晚受惊了!是朕的疏忽!”赵胤连忙安抚她,眼中满是心疼和怒火,“你放心!朕定给你一个交代!” 他猛地转身,厉声道:“常禄!即刻带人将苏嬷嬷给朕押来!朕要亲自审问!还有,慈宁宫所有宫人,都给朕严加看管起来!” “嗻!”常禄脸色发白,赶紧带人去了。 慈宁宫内,太后得知消息时,手中的佛珠“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万万没想到,姜晚晚不仅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狠辣,竟然直接捅到了皇帝那里,还拿到了活口! “好一个皇后!好手段!”太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很快,常禄带着人来了,态度恭敬却强硬地“请”走了面如死灰的苏嬷嬷。 太后没有阻拦,她知道,此刻越是阻拦,越是显得心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跟自己几十年的心腹被带走。 皇帝在御书房雷霆震怒,亲自审讯。苏嬷嬷倒是硬气,将所有罪责一力承担,只说是自己看不惯皇后嚣张,想为太后出气,才自作主张,与太后无关。 但这种说辞,骗得了谁? 赵胤盛怒之下,根本不信,但他也不能真的对太后怎么样。 最终,他下旨:苏嬷嬷罪大恶极,凌迟处死,家人流放三千里。 慈宁宫所有宫人罚俸一年,严密监视。至于太后……皇帝以“太后受奸人蒙蔽,需静心礼佛”为由,变相软禁了太后在慈宁宫,非诏不得出,后宫之事,更不得再插手! 这对太后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打击和羞辱!她的权势,被皇帝借着这次事件,狠狠削了一层! 消息传出,前朝后宫再次巨震! 新皇后姜晚晚的地位,经过此事,变得无比稳固! 连太后都吃了瘪,谁还敢轻易招惹?那些暗地里的流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叮!重大事件处理成功!粉碎阴谋,重创敌对势力,皇后威望大幅提升!奖励积分:3000点!‘凤威’气场提升至中级!解锁新技能:‘洞若观火’!】 第87章 瑶嫔 姜晚晚并未因此而松懈。她知道,太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此次虽断其一臂,挫其锐气,但远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慈宁宫那扇紧闭的宫门后,隐藏的只会是更深的怨毒与更耐心的蛰伏。 她首先利用手中的凤印,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整顿六宫。 以前贵妃、皇后、太后三方势力交错管辖造成的权责不清、效率低下之处,被她快刀斩乱麻般理顺。 赏罚分明,条例清晰,恩威并施。有北苑之事立威在前,无人敢阳奉阴违,宫纪为之一肃。 同时,她以“皇嗣安危为重”为由,进一步强化了对所有皇子公主的保护。 尤其是她自己所出的七位子女,身边的乳母、嬷嬷、太监、宫女皆经过【凤眸】洞察术的反复筛查和福子的暗中调查,确保铁板一块。 用度饮食,更是层层把关,几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 皇帝赵胤见此,更是放心地将后宫权柄完全交托,对她也越发依赖。 他甚至开始将一些涉及宗室、后宫外戚的琐碎事务拿来与姜晚晚商议,姜晚晚总能从细微处给出精妙建议,既全了他的颜面,又解决了实际问题,令他龙心大悦。 【叮!宿主处理宫务高效,帝心甚慰,奖励积分:300点。】 【当前积分:5445点。】 这日,姜晚晚正在翻阅内务府呈上的份例账册,系统音忽然带着一丝好奇响起: 【宿主宿主,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哦。瑶嫔那边这个月的安胎药材用量,比上个月猛增了三成,而且好几味都是价格不菲的温补之药。但她脉案显示胎象平稳,并无异常哦。】 姜晚晚翻动账册的手指微微一顿。姜玉瑶? 她这个异母妹妹,自入宫后,因着父亲的野心和太后的些许利用,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在她封后之后,更是显得低眉顺眼。如今突然大量用补药? “秋葵。”姜晚晚唤道,“去太医院,将瑶嫔近三个月的脉案和用药底档悄悄取来,就说本宫关心皇嗣,要一并查看。” “是。”秋葵领命而去。 很快,脉案和底档送来。姜晚晚仔细对比,果然如系统所说,姜玉瑶胎象一直平稳,但近期的用药却陡然奢侈起来,其中几味药,甚至有些……霸道过量了,对孕妇并非全然有益。 【啧啧,这哪是安胎,这怕是……想强行把胎儿催得更大些,好在生产时博个‘龙胎壮硕’的名头,甚至……】 系统音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姜晚晚瞬间明了。这是见自己生下四胞胎,恩宠无双,急了? 想剑走偏锋,用虎狼之药催胎,妄图生下更“出色”的皇子来分宠?简直愚蠢又恶毒!丝毫不顾自身和皇嗣安危! 她眼中闪过冷厉之色。姜玉瑶死活她不在乎,但绝不能让父亲和太后那边的人,用这种手段来算计皇嗣,甚至可能波及到她! 正思索间,殿外通报,尤知许前来请安。 尤知许进来时,面色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姜晚晚直接问道。 尤知许看了看左右。姜晚晚挥退闲杂人等。 “娘娘,”尤知许压低声音,“嫔妾方才来时,路过御花园,瞧见瑶嫔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鬼鬼祟祟地与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在假山后说话,还塞了个荷包过去。 那小太监……看着不像是内务府派差的,倒像是……像是慈宁宫那边负责采买杂物、能偶尔出宫的人。” 慈宁宫!太后即便被软禁,手还是伸出来了!而且目标是姜玉瑶? 姜晚晚心中警铃大作。【洞若观火】的被动技能让她直觉感到这里面的不寻常。 “本宫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继续留意,但务必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姜晚晚沉声道。 结合太医院异常的用药和慈宁宫鬼祟的联系,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太后或许不满姜玉瑶这颗棋子的“无能”,见她靠正常途径难以争宠,便想铤而走险! 那些过量的补药,恐怕不只是姜玉瑶自己的意思,更有太后的手笔! 她们是想让姜玉瑶生下“巨大儿”,不仅生产时极可能一尸两命,就算侥幸生下,孩子也可能体弱多病甚至早夭,届时便可归咎于她这个皇后“照顾不周”或“命格太硬,冲克皇嗣”! 好一招一石二鸟的毒计! 姜晚晚心中怒火升腾。太后这是被逼急了,开始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毒手段了! 她绝不能让其得逞! “系统,兑换一份‘孕事洞察’(中级),针对瑶嫔。”姜晚晚冷静地下令。这能更精准地判断胎儿真实情况和用药影响。 【叮!兑换成功,消耗积分800点。剩余积分4645点。】 一股无形的波动扫向瑶嫔宫殿方向。片刻后,结果反馈回来。 【瑶嫔胎儿目前确被过量药物刺激,发育略超常,但根基已受损。若继续用药,极大可能造成产道梗阻性难产,胎儿颅内出血风险极高。建议:立即停止用药,辅以温和疏导药剂,尚可挽回部分,但胎儿出生后体质会弱于常人。】 果然如此! 姜晚晚眼神冰冷。她立刻起身:“摆驾,去瑶嫔处。传张院判一同过去。” 凤驾突然降临瑶嫔所居的钟粹宫,姜玉瑶显然措手不及,慌忙出来迎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妹妹不必多礼,本宫只是闲来无事,来看看你。”姜晚晚笑容温和,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殿内,尤其在那小厨房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姜玉瑶强自镇定:“劳娘娘挂心,臣妾一切都好。” “是吗?”姜晚晚缓缓坐下,“可本宫怎么听说,妹妹近日脾胃不和,用了不少温补之药?正好张院判来了,让他再给你请个平安脉吧。” 姜玉瑶脸色微变:“不……不用了娘娘,臣妾真的没事……” “哦?妹妹这是信不过本宫,还是信不过太医?”姜晚晚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张院判上前。姜玉瑶无法,只得伸出手。 张院判仔细诊脉,越是诊,眉头皱得越紧。他看了一眼皇后,得到默许后,沉声道: “瑶嫔娘娘,您近日是否服用了大量鹿茸、红参等大补之物?此乃孕妇大忌!您脉象浮滑躁动,胎火过旺,胎儿长得过快,于生产极其不利!若再继续,恐有性命之危!” 姜玉瑶瞬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没有……” “没有?”姜晚晚冷笑一声,对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立刻带人径直闯入小厨房,很快端出来一碗还在灶上温着的漆黑药汁。 张院判接过一闻,脸色大变:“正是此药!里面何止鹿茸红参,竟还有几分虎狼之药的痕迹!” “妹妹,你还有什么话说?”姜晚晚目光如冰,“是你自己想铤而走险,还是……有人指使你如此戕害皇嗣,戕害自身?” 姜玉瑶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是臣妾鬼迷心窍,听信了谗言,想……想让孩子更强壮些,得皇上青睐……臣妾知错了!求娘娘开恩!” 她不敢供出太后,只能自己扛下。 姜晚晚知道逼问不出更多,但目的已达到。 她冷冷道:“谗言?这宫里能给你进献这种虎狼之药的‘谗言’,本宫看也不必留了!来人,将瑶嫔身边所有伺候饮食医药的宫人全部拿下,交内务府严刑拷问!钟粹宫一应物品给本宫彻底清查!” 她雷厉风行,瞬间将钟粹宫控制起来,那几个太后的眼线被直接拔除! 接着,她看向面如死灰的姜玉瑶: “至于你,愚不可及,罔顾皇嗣安危,即日起禁足钟粹宫,安心养胎,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张院判,由你亲自负责瑶嫔的胎,用最温和稳妥的方子,务必保住皇嗣平安!” 这是将姜玉瑶彻底控制和保护起来,断绝太后再下黑手的任何可能。 处理完这一切,姜晚晚才起身离开,留下彻底瘫软的姜玉瑶和一片肃杀的钟粹宫。 并将今日之事“如实”禀告皇帝,重点强调发现有人以虎狼之药戕害皇嗣,已被她及时制止并控制局面,但幕后之人尚未查出云云。 赵胤得知后又是大怒,对姜晚晚的果决处理大为赞赏,更是下旨严查,并对钟粹宫加派了守卫。 经此一事,后宫众人再次见识到了皇后的手段和眼线之厉害,连深居简出的瑶嫔用了什么药都能了如指掌,更是人人自危,谨言慎行。 太后在慈宁宫得知计划彻底失败,眼线被拔除,姜玉瑶被严格控制,气得当场摔了最心爱的翡翠念珠,却无可奈何,只能将恨意更深地埋藏。 【叮!成功阻止阴谋,保护皇嗣(虽然不情愿),维护后宫稳定,奖励积分:1000点!‘凤眸’洞察术提升至中级(可感知更复杂的情绪和模糊意图)!】 【当前积分:5645点。】 姜晚晚站在凤仪宫窗前,看着夕阳西下,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在夕阳下泛着的柔光,眼神却锐利如刀。 “系统,”她轻声吩咐,“筛选商城,寻找能追踪特定人物或调查陈年旧事的物品或技能。” 【好嘞!正在为宿主筛选……推荐‘往事回溯镜’(一次性,可查看特定地点过去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影像片段,需消耗大量积分),或者‘线索追踪符’(可强化对特定线索的感应能力)……】 姜晚晚的目光落在【往事回溯镜】上。或许,该用它来看看,延禧宫大火那夜,或者更早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88章 淑妃真的没有死! 姜晚晚的目光在系统商城中【往事回溯镜】的选项上停留良久。 查看特定地点过去影像的功能极其诱人,但其后标注的“需消耗大量积分”让她心生警惕。 “系统,兑换【往事回溯镜】需要多少积分?” 【噔噔!根据宿主当前权限和要回溯的时间远近、事件能量残留强度,查看延禧宫大火当晚关键区域的影像,预计需要……3000积分哦!】 系统音报出一个令人肉疼的数字。 3000积分!这几乎是她现有积分的一半还多!姜晚晚微微蹙眉。 积分来之不易,是她安身立命、兑换各种保障的根本。如此大的消耗,必须确保物有所值。 “若查看更早之前的影像,或者范围更大呢?” 【那会更贵哦亲!而且时间越久远,影像越模糊,能量残留越弱,可能看了个寂寞呢~】 系统提醒道。 【建议宿主锁定最关键的时间和地点,精准使用。】 最关键的时间和地点……延禧宫佛堂?大火起时?还是……北苑废井,抛尸之时? 姜晚晚沉吟片刻。北苑废井的线索已经明确,拿到了活口指证,重创了太后,继续深挖影像,意义或许不如直接揭开淑妃失踪真相来得大。 而延禧宫大火,才是所有谜团的起点。 “就锁定延禧宫佛堂,大火发生前后一个时辰。” 姜晚晚下定决心。即便耗费巨大,若能看清当晚真相,也值了! 【叮!兑换成功!消耗积分3000点!剩余积分2645点。】 【请宿主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构建需要查看的具体地点场景。】 姜晚晚闭目凝神,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延禧宫佛堂的内景——那庄严的佛像、袅袅的香烟、蒲团、经卷……以及那夜窗外的暴雨惊雷。 霎时间,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投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漩涡之中。 无数模糊的碎片飞速掠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场景——延禧宫佛堂,时间正是她生产那夜,暴雨如注之时! 影像有些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水波,但大致清晰。 她看到淑妃李氏确实跪在佛前念经,但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解脱,丝毫没有平日礼佛的虔诚,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佛堂的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矮小的人影闪了进来!那人动作极快,显然对佛堂结构十分熟悉。 淑妃听到动静,缓缓起身,看向来人,竟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微微颔首。 两人低声快速交谈了几句,但因雷雨声和影像的模糊,听不真切。 只见那黑衣人递给淑妃一个小包裹,淑妃接过,迅速打开,里面竟是一套普通宫女的服饰和些瓶瓶罐罐! 紧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淑妃竟然就在佛堂内,快速脱下了自己的华服,换上了那套宫女衣服! 黑衣人则迅速将淑妃的华服套在另一具早已放置在角落、看似昏迷的宫女身上,并将那些瓶罐里的液体泼洒在佛堂的帷幔、经幡之上! 是火油!姜晚晚心中一凛。 做完这一切,黑衣人拉着换装后的淑妃,迅速从侧门离开。 她们离开后不过片刻,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夜空,几乎同时,惊雷炸响! 而就在雷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佛堂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引爆,轰地一下,泼了火油的地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火势在暴雨中诡异而猛烈地蔓延开来,很快吞噬了佛堂,也吞噬了那个穿着淑妃华服的替身…… 影像到此,逐渐模糊消散。 姜晚晚的意识回归本体,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淑妃是金蝉脱壳!那场大火是精心策划的阴谋! 而那个来接应她的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形步态,那对延禧宫的熟悉程度…… 【宿主!那个黑衣人的身形,好像……有点像以前皇后身边那个因为犯错被贬去浣衣局、后来据说病死了的哑巴老嬷嬷!】 系统突然惊叫道,它快速比对了数据库中的信息! 废后沈氏的人?! 姜晚晚眼中猛地爆射出锐利的光芒! 是了!淑妃和废后沈氏斗了那么多年,彼此知之甚深,甚至可能握有对方的把柄!沈家虽倒,但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未必彻底清除。 那个哑巴老嬷嬷,对宫廷秘道、各处结构了如指掌,且因为是哑巴,更容易隐藏秘密! 淑妃定然是握有废后留下的某条秘密通道或者隐藏势力的信息,以此作为交易,换取了废后旧部的帮助,策划了这场完美的脱身! 而太后……太后或许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可能顺水推舟参与了灭口檀云和追杀福子,但她未必是淑妃脱身的主谋! 太后的目标一直是掌控后宫和皇嗣,淑妃失踪对她有利有弊,她更可能的是事后察觉,然后试图掩盖痕迹,并嫁祸给自己!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个李代桃僵!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真相竟然如此! 淑妃没死,她利用废后的残余势力逃了! 此刻不知正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窥伺着宫廷,等待着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太后,则试图将水搅浑,并趁机削弱自己。 “福子。”姜晚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奴才在。”福子的伤已好得差不多,立刻应声。 “你之前查废后沈氏旧部,尤其是那个据说病死的哑巴老嬷嬷,可有什么发现?” 福子一愣,随即道:“回娘娘,奴才确实查到一点蹊跷。那哑巴老嬷嬷的尸首并未记录在案,浣衣局的人只说被拉出去埋了,但具体埋何处,无人知晓。” “而且,奴才发现,就在延禧宫大火前几日,曾有陌生人暗中接触过浣衣局几个老人,打听过一些陈年旧事。” 果然如此! “很好。”姜晚晚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从现在起,暗中撒网,给本宫查!重点查与废后沈家有关的、那些被贬黜、散落各处的旧人,尤其是可能掌握宫廷秘道或者有特殊技艺的。还有,京中是否有沈家的秘密产业或者隐蔽的宅院。记住,要绝对隐秘。” “嗻!”福子领命,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终于找到真正的方向了! 【宿主威武!这就拨开迷雾见真相了!】 系统欢呼道,【不过淑妃现在成了暗处的毒蛇,更危险了哦!】 “暗处的毒蛇,也比藏在身边的假佛强。”姜晚晚冷冷道,“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牌和可能的方向,就好办了。” 她此刻反而冷静下来。淑妃脱身,依靠的是废后的残余势力。这些势力见不得光,能量有限,且与太后并非一心。这就是突破口。 她不需要立刻把淑妃揪出来,那样动静太大,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她只需要牢牢掌控后宫,不断压缩这些阴暗势力存在的空间,同时……或许可以故布疑阵,引蛇出洞。 几日后,宫中悄然传出一些流言,说是皇上痛惜淑妃“罹难”,又因延禧宫修缮工程中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龙心甚慰,似乎有意追封淑妃,并以更高规格重新安葬,以示天家恩德。 这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说皇帝私下对着淑妃旧物叹息良久。 消息自然也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传到了某个隐藏在京城某个阴暗角落的宅院中。 一个身着粗布衣裳、面容用药物弄得蜡黄病态,但身段依稀可见往日风姿的女子,正在灯下做着绣活。 听到心腹老仆带来的这个消息,她手中的针猛地扎进了指尖,沁出一颗血珠。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怀疑,还有一丝极力压抑却无法忽视的……期待和动摇? 追封?更高规格的安葬?皇上的惋惜? 难道……皇上对她,并非全然无情?那晚的大火,他是否真的相信了? 如果他愿意追封,是否意味着……她或许还有机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的视线里?甚至…… 一丝侥幸和野心,在她死寂的心底重新燃起微弱的火苗。 而她身边那个哑巴老嬷嬷,则皱紧了眉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用力地比划着手势,示意这极有可能是陷阱! 但此刻的淑妃,被漫长的躲藏和对过往荣光的眷恋折磨,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像毒药一样侵蚀着她的判断力。 第89章 鱼饵 姜晚晚撒下的鱼饵,在深宫的暗处悄然发酵。 关于皇帝欲追封淑妃、重查延禧宫大火的流言,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让某些藏在淤泥下的生物躁动不安。 京城某处偏僻宅院内,烛火摇曳。淑妃李氏对着铜镜,镜中是一张蜡黄病态、早已不复往日娇艳的脸庞。 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与粗布衣裳极不相称的复杂火焰——惊疑、恐惧,还有一丝被漫长躲藏和流言重新点燃的、虚妄的希冀。 “他……他真的信了?他还会念着我?”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皇帝曾经的宠爱、身为贵妃的尊荣,与如今这暗无天日、鼠蚁为伴的生活形成巨大反差,那流言就像一丝微光,诱使她想要抓住。 旁边的哑巴老嬷嬷焦急地比划着手势,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她用力指着皇宫的方向,又做出刀割喉咙的动作,反复摇头。 ——是陷阱!绝对是皇后的陷阱!皇上若真有心,早就追查了,何必等到现在流言四起?这是要引我们出去! 淑妃看着老嬷嬷焦急的神色,理智稍稍回笼,但心底那点不甘和渴望却难以彻底熄灭。 她咬了咬唇:“可是……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若能得到追封,我李氏门楣也不至于彻底蒙尘,或许……或许将来还有机会……” 老嬷嬷见她犹疑,更加焦急,猛地跪下,磕头不止,又指指自己,再指指外面,做出逃跑的手势。 ——不能再待了!京城恐怕不安全了!皇后既然能放出这话,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是她们与外界联系的暗号。 一个负责采买的心腹小太监闪身进来,脸色发白,压低声音道: “主子,嬷嬷,不好了!市面上有人在暗中打听沈家旧年的老人,尤其是……尤其是会修缮暗道、熟悉各府邸结构的人!还……还提到了浣衣局!” 哑巴老嬷嬷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 淑妃也瞬间慌了神:“他们……他们查到了?怎么会……” 老嬷嬷猛地站起来,扯着淑妃的袖子,坚决地指着后门,又快速打包起寥寥几件行李,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必须走!立刻就走!皇后不仅是在试探,更是在真的挖根了!再留下去,必死无疑! 淑妃看着老嬷嬷惊惶的神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点侥幸心理被恐惧彻底淹没。她手忙脚乱地帮忙收拾,心脏狂跳不止。 当夜,这座偏僻的小院便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未燃尽的炭火。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自从小太监敲门的那一刻起,几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就已经牢牢锁定了这座院落。 凤仪宫内,姜晚晚并未安寝。她面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指尖捻着一颗温润的黑子。 【宿主,鱼儿惊了,正在收网逃窜。福子的人跟着呢。】 系统实时汇报。 【不过,那个哑巴老嬷嬷反追踪意识很强,专挑暗巷小道走,看样子是想从西边的阜成门混出城去。阜成门守将的副手……好像是以前沈家一个远房姻亲提拔上来的。】 “哦?沈家的根,倒是扎得比想象中还深些。” 姜晚晚落下一子,声音平淡,“告诉福子,不必跟得太紧,只需确定她们的大致方向和最终藏身点。另外,让他想办法,‘帮’她们一把,让她们‘顺利’从阜成门出去。” 【啊?放她们走?】系统不解。 “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姜晚晚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让她们以为逃出生天,才能放松警惕,才能引出她们背后可能还残存的、更多的‘故人’。本宫要的不是一两条小鱼,而是能彻底清除废后和淑妃所有残余势力的机会。更何况……”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皇上如今正痛惜‘逝去’的淑妃,若此时‘证实’淑妃果真未死,还是与废后余孽勾结,假死脱逃,你说,皇上会如何?” 系统恍然大悟: 【会龙颜震怒!会觉得被狠狠欺骗和背叛!那点追封的念头会立刻变成滔天怒火!到时候都不用宿主您动手,皇上就会下死命令彻查!太后若再想护着点什么,就是跟皇上对着干了!】 “没错。”姜晚晚又落下一子,棋局上黑子已成合围之势,“本宫不仅要除了淑妃,还要借皇上这把刀,将那些阴沟里的渣滓,彻底清理干净。” 一切尽在掌握。 果然,在两日后的一次晚间叙话中,皇帝赵胤又略带感伤地提起了淑妃: “唉,如今想想,李氏虽有时性子烈些,但对朕……终究是有些真心的。就这么去了,延禧宫也烧得不成样子,朕心里总不是滋味。” 姜晚晚依偎在他身边,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婉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皇上重情重义,是李氏的福气。只是……臣妾近日整顿宫务,查看旧档,总觉得延禧宫那场大火,太过蹊跷。当时雷雨交加,火势却起得那般迅猛,像是……像是早有预谋。” 赵胤眉头一皱:“晚晚是何意?” “臣妾也不敢妄下断言。”姜晚晚抬起眼,眼中带着担忧和后怕。 “只是想起北苑之事,苏嬷嬷就敢那般胆大包天。臣妾是怕……怕这宫里还有别的隐患。若是有人借着天灾,行那李代桃僵之事,不仅欺瞒了皇上,日后若再兴风作浪……”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被姜晚晚一点,立刻想起了北苑废井的尸首和活口的供词! 苏嬷嬷背后是太后,太后都能做出那种事,那淑妃她……? 难道淑妃真的没死?一场大火金蝉脱壳?那朕这些日子的惋惜和追封的念头,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帝王的多疑与自尊被狠狠刺痛!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常禄急促惊慌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阜成门守将紧急来报!他们……他们昨夜盘查时,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像……极像淑妃娘娘的女子,混在一个商队里出城了!身边还跟着个哑巴老仆!守将副官觉得可疑上前阻拦,却遭人暗算受伤,让那两人跑了!” “什么?!!”赵胤猛地站起,额角青筋暴跳,脸上先是极致的震惊,随即化为被欺骗、被羞辱的滔天怒焰! “李氏!她没死!她竟然真的没死!还勾结逆贼,暗伤守将,逃出京城?!好!好得很!她竟敢如此欺瞒于朕!把朕当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无比。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姜晚晚连忙上前安抚,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鱼,果然彻底咬钩了,而且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激烈。 “息怒?朕如何息怒!”赵胤双目赤红。 “查!给朕彻查!常禄!即刻传朕旨意,封锁京畿各路要道,给朕画像缉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个哑巴老仆,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凡是与废后沈家、与李氏有牵连的,一律给朕严加拷问!朕倒要看看,这宫里宫外,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道命令一下,整个京畿乃至前朝后宫都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地震! 太后在慈宁宫得知消息时,手中的佛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她脸色煞白,喃喃道:“疯了……她真是疯了……” 也不知是说淑妃,还是说皇帝,或是那位步步为营的皇后。 她知道,皇帝这次是真的被触逆鳞了,谁也拦不住这场清洗。 她自身难保,更别提保住那些可能被牵连的、隐藏更深的势力了。 姜晚晚看着暴怒的皇帝,柔声劝慰,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冷静。 第90章 皇帝亲自出马 整个京城的气氛骤然绷紧,羽林卫、京兆府衙役倾巢而出,各城门关卡戒严,盘查力度前所未有,尤其是阜成门,自守将副官被暗算后,更是被层层管控,空气中都弥漫着肃杀之气。 画像缉拿的文书飞快下发,淑妃和那哑巴老嬷嬷的容貌特征被详细描绘。 一时间,京畿之地风声鹤唳,与废后沈家、已故淑妃李氏家族稍有牵连的家族人人自危,生怕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卷入。 后宫之中,更是噤若寒蝉。皇后姜晚晚的凤仪宫,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平静却令人敬畏的存在。 妃嫔们每日请安时,比以往更加恭顺小心,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一个不慎,便惹来灭顶之灾。 姜晚晚端坐凤座之上,面容平静,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她并未因皇帝的暴怒而表现出丝毫慌乱,反而更显沉静威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份镇定,无形中给了后宫些许秩序,也让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更重——只有在凤仪宫,赵胤才能稍稍平息那被欺骗背叛的怒火,获得片刻宁静。 “晚晚,还是你这里让朕心安。”赵胤揉着额角,疲惫中带着余怒。 “朕真是没想到,李氏竟敢如此!还有沈氏那些阴魂不散的余孽!朕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皇上息怒,为这等小人气坏了龙体不值当。”姜晚晚温言劝慰,亲手奉上一盏安神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们不惜福,自寻死路,皇上清查干净便是了。只是……” 她话语微顿,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色: “如此大动干戈,臣妾是怕朝野非议,说皇上因后宫之事兴大狱,也有损皇上清誉。不若明面上由有司按律查办,暗地里……” “臣妾或许可让家中父兄暗中留意些市井江湖的渠道?那些地方,有时官面上查不到的,反而有些蹊跷消息。双管齐下,或能更快水落石出,也能全了皇上的颜面。” 她这话,既体现了为君分忧的体贴,又巧妙地将自己母家的势力引入了调查之中,扩大了搜索范围,还能避免皇帝被冠上“沉迷后宫”的名声,可谓面面俱到。 赵胤闻言,果然觉得甚合心意,握住她的手叹道:“还是晚晚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朕这就给你父亲手谕,让他暗中协理此事!” “臣妾代父亲,谢皇上信任。”姜晚晚垂眸谢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让父亲姜斌参与其中,既能表忠心,立功勋,也能让她更直接地掌控调查进度和方向,防止有人从中作梗或是借机扩大打击面,波及无辜。 【宿主这招妙啊!既拍了龙屁,又拿了实权,还堵了朝臣的嘴!】 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赞叹,【不过消耗了50积分给你父亲加持了个‘灵光一现’,确保他能有点真‘收获’,不然就他那脑子……】 姜晚晚心中微哂。父亲的能力她自然清楚,这点积分投入是必要的。 果然,有了皇帝的手谕和姜晚晚系统的暗中“加持”,父亲像是突然开了窍,调动起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和三教九流的关系,竟真的在几天后,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据一个混迹于城南骡马市的眼线回报,就在阜成门出事那晚前后,有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曾在一个偏僻的车马店短暂停留,换马补给。 驾车的是个沉默的老头,车里似乎有个女眷,一直没露面,但伙计送饭时隐约闻到一股极淡的、与普通民妇不符的冷冽香气。 更重要的是,那辆马车最终驶离的方向,并非通往繁华之地,而是朝着京西云雾山的方向去了! 云雾山!那里山峦叠嶂,地势复杂,多有废弃的庙宇山庄,确实是藏身的好去处! 消息第一时间密报入宫。 赵胤得知后,精神大振,立刻就要派大队兵马前去围山搜捕。 “皇上且慢。”姜晚晚再次劝阻,“云雾山范围极大,若兴师动众,恐怕打草惊蛇,反而让她们望风而逃,或狗急跳墙。不如先派一小队精锐便衣,暗中摸排,锁定具体藏身之处,再以雷霆之势一击即中,方为上策。” 赵胤此刻对姜晚晚已是言听计从,当即允诺:“好!就依皇后之言!朕让龙骧卫挑几个好手,扮作猎户或香客,即刻进山!” “皇上,”姜晚晚补充道,“为确保万无一失,臣妾想着,福子公公心思缜密,又熟悉后宫之事,不如让他也一同前去?或许能察觉到些官兵们忽略的细微之处。” 她这是要将自己的心腹安插进去,亲自掌控第一手信息,防止有人抢功或是暗中放水。 “准!”赵胤毫不犹豫。 于是,一场暗中针对云雾山的搜捕悄然展开。 与此同时,后宫的清洗也在同步进行。借着皇帝怒火的东风,姜晚晚以“肃清宫闱,杜绝后患”为由,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早已查明。 与废后或淑妃有过密往来、或是有过劣迹的宫人太监,该贬的贬,该罚的罚,该逐的逐,甚至有几个被查实曾为虎作伥、害过人命的老嬷嬷,直接被送进了慎刑司。 手段狠辣,毫不容情。整个后宫被彻底涤荡了一遍,换上了更多经过【凤眸】洞察、确认为忠诚或至少安分守己的新鲜血液。 凤仪宫的权威,在这场风暴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和彰显。 太后在慈宁宫听闻这一切,气得几乎呕血,却无力阻止。 皇帝正在气头上,姜晚晚又占尽了道理和主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被一点点剪除,心中对姜晚晚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几天后,前往云雾山的龙骧卫和福子传来了密报:他们在山中一处极为隐蔽的、半废弃的别院里,发现了有人近期活动的痕迹! 院内有女子生活的用品,还有药渣,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几缕与宫中御用香料成分极其相似的香灰,以及……一枚被遗落在角落、做工精巧却并非民间所有的珠花! 消息传回,赵胤彻底确信淑妃就藏在那里! “好!好!果然在那里!”他眼中杀意凛然,“传朕旨意!调集龙骧卫精锐,连夜出发,给朕将那别院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朕要亲自去看看,那个欺君罔上的毒妇,如今是何等模样!” “皇上万金之躯,岂可亲临险地?”姜晚晚劝阻道,“若是那狗急跳墙……” “朕必须亲自去!”赵胤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朕要亲自问她!为何要如此对朕!朕待她不满!” 帝王的骄傲和被背叛的愤怒,让他必须亲自去面对。 姜晚晚见此,不再多劝,只道:“那臣妾恳请皇上,务必多带护卫,一切以龙体安危为重。” 是夜,皇帝赵胤亲自率领大批精锐侍卫,悄无声息地出了皇城,直扑京西云雾山。 凤仪宫内,姜晚晚并未入睡。她站在窗前,望着西方沉沉的夜色,目光幽深。 【宿主,皇帝亲自出马,淑妃这次插翅难逃了。】系统道。 “逃?”姜晚晚轻轻摇头,“她本就不该逃。从她选择假死脱身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本宫只是……将这个过程提前,并且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而已。” 借皇帝之手,清除宿敌,整顿后宫,削弱太后,提拔父族……一石数鸟。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马蹄踏破夜色的声音。 第91章 鸠杀 夜色如墨,云雾山深处那座废弃的别院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龙骧卫精锐将其围得水泄不通,刀剑出鞘的寒光映着跳动的火焰,肃杀之气惊起了林间宿鸟。 皇帝赵胤身着玄色常服,外罩轻甲,面色铁青地站在院中,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摇摇欲坠的房门。 常禄与侍卫首领紧张地护在他身前。 “李氏!给朕滚出来!”赵胤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就在赵胤耐心耗尽,准备下令强攻之时,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缓缓推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出来。 正是淑妃李氏! 她身上早已不是那日离宫时的宫女服饰,换上了一件半旧不新的锦缎衣裳,头发略显凌乱,脸上那伪装病态的蜡黄已被洗去,露出底下因为躲藏而真实的苍白和憔悴。 但那双眼睛,在看到盛怒的皇帝和重重包围的侍卫时,竟没有想象中的惊恐欲绝,反而是一种死灰般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破罐破摔的嘲弄。 “皇上……”她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您终究……还是找到了臣妾。” “臣妾?”赵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向前一步,厉声道。 “你这个欺君叛上的毒妇!也配自称臣妾!朕问你,为何要假死脱逃?为何要勾结沈氏余孽?朕待你哪点不满?你竟敢如此戏弄于朕!” 淑妃看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悲凉: “为何?皇上问我为何?皇上,您还记得您有多久没踏足延禧宫了吗?您眼里只有新人笑,何曾见过旧人哭!姜晚晚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凭什么就能生下那么多孩子?凭什么就能坐上后位?祥瑞?哈哈哈!那根本就是妖孽!是祸水!” 她状若疯癫,将积压已久的嫉妒、怨恨、不甘尽数倾泻而出: “是!火是我放的!我就是不想死得无声无息!我就是想让您记住我!哪怕是以这种您最厌恶的方式!沈家的旧人?不过是我利用的工具罢了!她们恨姜晚晚,恨您,我也恨!我们各取所需!” “疯了!你真是疯了!”赵胤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淑妃竟偏执至此,“你自己福薄保不住孩子,不思己过,反而怨天尤人,甚至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简直无可救药!” “是!我是疯了!”淑妃尖声道,“从我的孩儿没了那一刻起,我就疯了!皇上,您今日来,是要赐死臣妾吗?也好……这躲躲藏藏、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也过够了!只求皇上看在往日情份上,给臣妾一个痛快!” 她扬起脖子,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赵胤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的怒火与一种复杂的、被背叛的痛楚交织,竟一时有些举棋不定。毕竟,是多年夫妻…… 就在这时,福子悄悄上前一步,在皇帝耳边极低声道:“皇上,屋内……还藏着那个哑巴老嬷嬷,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赵胤眼神一厉,瞬间清醒!是了,还有同党! “给朕搜!将那个老贱奴揪出来!”他厉声下令。 侍卫立刻冲进屋内,很快,一阵短促的打斗声和闷哼声后,那个哑巴老嬷嬷被拖了出来,她死死攥着拳头,眼神怨毒地盯着皇帝,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 一个侍卫用力掰开她的手,只见她手心紧紧攥着的,竟是一枚淬了毒的银针!显然,她是想伺机行刺! 赵胤看到那枚毒针,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后怕和滔天怒意! “好!好得很!不仅欺君,还敢意图行刺!李氏,你还有何话说!” 淑妃看到那枚毒针,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似乎也没料到老嬷嬷会如此极端。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惨然一笑,彻底闭上了眼睛。 “将此毒妇及其同党,就给朕就地……”赵胤眼中杀机毕露,“正法”二字即将脱口而出。 “皇上!”福子突然出声,看似提醒,实为按照姜晚晚事先的吩咐进言。 “此地并非宫中,是否……押回天牢,明正典刑,更为妥当?也可……也可借此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押回京城,公开处决,才能将淑妃的罪名钉死,才能最大程度地彰显皇威,也才能更好地达到皇后想要的“杀鸡儆猴、彻底清算”的效果。 赵胤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立刻杀人的冲动,觉得福子所言有理,冷声道: “也罢!就将这对主仆打入天牢最底层!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待朕回宫,再议处置!” 侍卫上前,将彻底瘫软、面无血色的淑妃和仍在挣扎嘶吼的哑巴老嬷嬷粗暴地拖了下去。 皇帝亲赴云雾山,擒获假死脱逃的淑妃及其同党!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回皇宫,再次引发巨震! 所有之前还对流言将信将疑的人,此刻都被这铁一般的事实狠狠震慑! 皇后娘娘的威信,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若非皇后明察秋毫,洞察先机,岂能揭穿这惊天骗局? 姜晚晚在凤仪宫得到消息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公主描红。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翌日,皇帝銮驾回宫,带着一身肃杀之气。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旨昭告天下,历数淑妃李氏欺君罔上、勾结逆孽、意图不轨等十宗大罪,废其妃位,贬为庶人,三日后于午门外当众鸩杀! 其家族牵连者,皆按律严惩!那个哑巴老嬷嬷,则被判以凌迟极刑! 同时,对在此次事件中“协理有功”的承恩公姜晚晚父亲大加封赏,赐予田庄金银,一时间,姜家门庭若市,风头无两。 而对后宫,皇帝更是下了一道严旨:此后宫闱一切事务,均由皇后姜晚晚全权处置,无需再另行禀报于他!这几乎是赋予了姜晚晚独断六宫的至高权力! 三日后,午门外。 淑妃李氏,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被强行灌下了毒酒。 她最终的目光,望着皇宫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不甘与怨毒,却终究无力回天。 那哑巴老嬷嬷则在惨叫声中承受了千刀万剐。 两具尸体被弃于乱葬岗,无人收殓。 经此一事,前朝后宫,再也无人敢对皇后姜晚晚有半分不敬,更无人敢再轻易提起“祥瑞不吉”之类的流言。 太后称病,彻底沉寂于慈宁宫,再无任何动静。 姜晚晚站在凤仪宫的高处,看着脚下井然有序的宫苑。 宿敌已除,权威已立。 这盘棋,她已稳操胜券。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风波已定时,一份来自天牢的、淑妃临死前留下的、看似疯癫混乱的绝笔血书,却被一个悄悄收了她最后一点首饰的狱卒,辗转地、隐秘地,递进了慈宁宫的高墙之内…… 那血书上,除了无尽的诅咒之外,还反复用血写着一个模糊的地名和一个令人费解的称谓…… 第92章 北疆军饷 淑妃血书送入慈宁宫的消息,如同投入古井的微小石子,并未立刻激起肉眼可见的波澜。 慈宁宫依旧宫门深锁,太后称病不出,仿佛真的已万念俱灰,隔绝了外界所有纷扰。 然而,凤仪宫的姜晚晚却并未放松警惕。 【洞若观火】的被动技能让她隐隐感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更沉潜的暗流正在涌动。那不是明目张胆的敌意,而是一种冰冷的、耐心的窥伺。 “福子,”姜晚晚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慈宁宫近日,可有什么异常?哪怕是最细微的。” 福子如今统管内廷部分耳目,闻言仔细回想,禀道: “回娘娘,表面并无异常。饮食用药一如往常,苏嬷嬷死后,新提拔上来的掌事宫女看似老实本分。只是……据一个负责洒扫外围的小太监说,前几夜似乎听到太后寝殿内有极轻微的、翻动箱柜的声响,持续了半夜,但次日查看,并无异样。” 翻动箱柜?太后在找什么?还是……在藏什么? 姜晚晚眸光微闪。那封血书,绝不会只是疯狂的诅咒那么简单。 “继续盯着,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她顿了顿,又道,“陛下那边,近日朝务可还顺心?” 福子道:“陛下近日似乎为北疆军饷及粮草调度之事烦心,几位老臣在朝堂上争执不下,户部喊穷,兵部催逼,陛下发了几次火了。” 北疆军务?姜晚晚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一时难以串联。 她挥退福子,意识沉入系统。积分尚有剩余,或许可以兑换一些辅助。 “系统,可能感应到那血书的大致内容或指向?”她尝试问道。 【宿主,距离太远,能量残留微弱,精确内容无法获取。】 系统音带着一丝无奈,【但消耗500积分,可以尝试进行一次‘模糊感应’,或许能捕捉到一两个关键词或强烈的情绪指向。】 “兑换。” 【叮!消耗积分500点,剩余积分2145点。开始模糊感应……感应中……】 【……强烈情绪:不甘、怨恨、还有一丝……诡异的期待?关键词似乎有……‘北’……‘粮’……还有一个很模糊的……‘私印’?】 北?粮?私印? 北疆军粮?!私印?! 姜晚晚猛地睁开眼!是了!淑妃的父亲曾任过户部侍郎,掌管过一段时间粮草调度! 难道淑妃在血书中,提到了某些关于北疆军粮的陈年旧事? 甚至可能涉及……某个足以动摇朝纲的秘密?而“私印”,或许是关键证据? 太后如此隐秘地查找,是想拿到这个把柄?用来做什么?对付谁? 对付自己?还是……对付皇帝?! 姜晚晚感到一丝寒意。若真是涉及军国大事,甚至先帝或当今陛下的隐秘,那这就绝非简单的后宫倾轧了! 绝不能让其发酵! 她立刻起身:“更衣,本宫要去求见皇上。” 御书房内,赵胤正对着北疆的军报和户部的哭穷奏折大发雷霆。见到姜晚晚进来,脸色才稍霁。 “晚晚怎么来了?可是宫中有什么事?”他揉了揉眉心问道。 姜晚晚屏退左右,上前柔声道:“臣妾见皇上忧心国事,心中难安。本不该打扰皇上,只是……只是臣妾方才小憩,竟梦魇住了,醒来心慌不已。” “哦?梦到了什么?”赵胤揽过她。 “臣妾梦到……梦到已故的淑妃李氏,她……她在一片迷雾中对着臣妾哭诉,说什么……北地苦寒,将士饥馑,说什么……亏空……还有什么印信不对……” 姜晚晚依偎在皇帝怀中,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惑与不安。 “臣妾惊醒后,只觉得心惊肉跳。想起李氏之父似乎曾在户部任职,又想起她临死前的疯狂……臣妾是怕,怕她是否在户部旧档中动过什么手脚,或是藏了什么关乎军国大事的隐患未曾揭露?” “如今北疆军饷吃紧,若真有遗留的亏空或差错被翻出来,岂非雪上加霜?臣妾愚见,是否该彻底清查一下户部相关旧年档案,尤其是李氏之父经手过的,以防万一?” 她将系统的模糊感应,转化为一个“忧国忧民”的后妃梦境,合情合理地向皇帝示警。 赵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凝重起来!他本就是多疑之人,又正值为北疆军务烦心,姜晚晚这话简直戳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李氏……户部……旧档……”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朕竟忽略了此处!难怪户部总是推三阻四!若真有遗留的亏空被朕查出来……”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甚至怀疑是不是现在就有臣子想利用旧账来掣肘他! “晚晚,你真是朕的福星!”赵胤猛地站起。 “此梦绝非无因!朕这就下旨,派心腹之人秘密彻查户部所有旧年档案,尤其是与粮草、军饷相关的!重点查李氏之父经手的那几年!” 一道密旨很快从御书房发出。皇帝的心腹暗探悄然进入户部档案库,开始了秘密清查。 这一切,都在极隐秘的情况下进行。 姜晚晚回到凤仪宫,知道第一步已经完成。无论太后想用那“私印”做什么,皇帝抢先一步动手清查,就打乱了她的步骤。 果然,几日后,慈宁宫内。 太后听着心腹宫女偷偷传来的、关于皇帝突然秘密清查户部旧档的消息,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死死攥着袖中那封血书抄录的纸条,上面模糊地提及了一个地名和“父尊私印可证”等语。 她本来想利用这个可能存在的、关于北疆军粮旧年亏空的秘密,在关键时刻拿出来,要么用来扳倒某个政敌,要么用来和皇帝做交易,换取自由或重新插手后宫的权利。 可现在,皇帝竟然抢先动手查了!是巧合?还是……姜晚晚那个贱人又察觉到了什么?! “好!好一个姜晚晚!”太后几乎咬碎银牙,眼中充满了挫败和怨毒。她发现自己每一步似乎都被对方抢先料中,死死压制!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皇帝的心腹在户部旧档中,还真的查出了一些李氏之父当年经手粮草时不清不楚的账目和小额亏空! 赵胤得知后,更是深信姜晚晚“梦兆”的真实性,对李氏家族愈发厌恶,对姜晚晚则更是宠信有加,甚至将查处结果拿给她看,感慨道:“若非晚晚警醒,朕竟不知蛀虫遗毒至此!” 经此一事,太后手中的筹码价值大减,甚至变得烫手起来——若此时她再拿出血书提及“私印”,反而会显得她与李氏余孽有牵连,意图不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流失,将那份血书更深地藏了起来,等待不知是否还会到来的下一次时机。 后宫前朝,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姜晚晚知道,太后这棵老树盘根错节,只要根须未断,就总有冒出新芽的可能。 【叮!宿主成功化解潜在危机,引导帝心,稳固朝纲(微小贡献),奖励积分:800点!当前积分:2945点。】 这日,姜晚晚正听着尤知许回禀宫中琐事,忽觉一阵轻微晕眩,胃中有些翻涌。 “娘娘,您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好。”尤知许关切道。 姜晚晚摆摆手,心中却是一动。她月信似乎迟了几日…… 她立刻暗中给自己用了系统出品的【孕事洞察】。 结果很快出来——果然!她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哇哦!恭喜宿主!再添皇嗣!‘百子千孙’任务进度即将更新!】系统欢快地道。 姜晚晚抚上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 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既能进一步巩固她的地位,也能……或许能成为一个契机,一个彻底瓦解太后最后心理防线的契机。 她看了一眼慈宁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母亲……这个词,有时候是最好的武器,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或许,是时候去“探病”了。 第93章 气太后 身怀龙裔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又一顆石子。 姜晚晚并未立刻声张,只让张院判暗中确认,并开了些稳妥的安胎药。 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姜晚晚并未盛装,只着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的常服,发髻轻绾,略施薄粉,气质温婉中透着不容侵犯的雍容。 她只带了春桃和两个捧着重礼的宫女,仪态万方地走向那座沉寂已久的宫殿。 慈宁宫门口守卫的侍卫见是皇后驾到,不敢阻拦,连忙躬身行礼,打开宫门。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几个洒扫宫女低头做事,见到她来,慌忙跪倒,大气不敢出。整个宫殿弥漫着一股压抑和陈暮的气息。 苏嬷嬷早已不在了,新提拔的掌事宫女战战兢兢地迎上来: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娘娘她……凤体依然欠安,方才吃了药歇下了……” “无妨,”姜晚晚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本宫就是听闻母后凤体违和,心中牵挂,特来探望。母后既歇着,本宫便在偏殿等候片刻,若是母后醒了,也好伺候汤药,尽一尽孝心。” 她说着,便径直往正殿旁的暖阁走去。掌事宫女不敢强拦,只得惴惴不安地跟在一旁,悄悄给一个小宫女使眼色,让她赶紧去禀报太后。 暖阁内,姜晚晚安然坐下,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这里依旧奢华,却少了人气,多了几分冷清和颓败。 她也不急,只静静品着宫人奉上的茶,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来尽孝等候。 约莫一炷香后,内殿传来细微的响动。很快,太后扶着一名宫女的手,缓缓走了出来。 不过短短数月,太后似乎苍老了许多,眼角眉梢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郁色,但那双眼睛,在看到姜晚晚时,依旧锐利而冰冷,带着深深的戒备和厌恶。 “皇后今日怎么得闲,到哀家这冷清地方来了。”太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仍努力维持着姿态。 姜晚晚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笑容温婉得体: “臣妾给母后请安。听闻母后凤体久未痊愈,臣妾心中实在难安,特来探望。见母后气色似有好转,臣妾便放心了。” “劳皇后挂心,哀家老了,不过是些老毛病,死不了。” 太后冷淡地回应,在上首坐下,“皇后如今执掌六宫,事务繁忙,不必在哀家这里浪费时间。” “母后这是哪里话,伺候母后,怎能是浪费时间。” 姜晚晚从春桃手中接过一个锦盒,亲自打开,里面是一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 “这是皇上前儿得的百年老参,最是滋补,皇上特意让臣妾给母后送来。皇上虽朝务繁忙,心里始终是记挂着母后的。” 她这话,既是示好,也是提醒——皇帝的心,如今在她和皇嗣这里。 太后瞥了一眼那山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淡淡道:“皇帝有心了。放那儿吧。” 姜晚晚将锦盒交给宫人,却不急着走,反而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适。 太后目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动作,眼神微微一凝。 姜晚晚抬起头,迎着太后的目光,笑容带着一丝羞涩和恰到好处的幸福,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响起: “许是近日有些劳累,竟时常觉得倦怠反胃,张院判方才来请平安脉,说……说是臣妾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本想等胎坐稳了再禀告母后和皇上,给个惊喜,今日来给母后请安,心中欢喜,便忍不住……” 她又有了!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太后的心上! 太后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瞳孔骤然收缩,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了!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又有了!她怎么又能有了?!四个还不够?七个还不够?!这肚子……这肚子难道是送子观音赐的吗?! 巨大的冲击、难以置信的嫉妒、以及一种深刻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太后! 她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在对方这碾压式的、源源不断的子嗣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皇帝本就偏宠她,如今她再次有孕,地位将更加稳如泰山,无人能撼动!自己这个太后,恐怕真要在这慈宁宫里烂到死了! 太后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竟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母后!母后您怎么了?”姜晚晚立刻起身,上前一步,脸上写满了“担忧”,连忙对宫人道,“快!快传太医!没见太后娘娘不适吗!” 慈宁宫内顿时一阵忙乱。 太后死死抓住宫女的手,好不容易顺过气,指着姜晚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眼中无法掩饰的骇然与嫉恨。 姜晚晚站在不远处,依旧是一副关切焦急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诛心之言,何须恶语? 只需一个事实,便足以摧垮敌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母后定是太过为臣妾高兴了。”姜晚晚柔声道,语气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 “母后放心,臣妾定会好好保重身子,为皇上,为大胤,再生下健康的皇子公主。母后也要好好保重凤体,将来还要看着皇孙们承欢膝下呢。” 这话更是往太后心口捅刀!看着她的孩子承欢膝下?那自己的儿子呢?废太子早已一杯毒酒了账!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 太后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前襟,彻底晕厥过去! “母后!” “太后娘娘!” 慈宁宫内彻底大乱!太医急匆匆赶来,施针用药,忙活了半天,太后才悠悠转醒,却已是目光呆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姜晚晚一直“忧心忡忡”地守在外间,直到太医确诊太后只是急火攻心,需静养,她才仿佛松了口气,留下几句“悉心照料”的吩咐,带着人离开了慈宁宫。 走出那沉闷的宫殿,外面阳光正好。 姜晚晚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的暖意。 她知道,经此一事,太后的心病已深,恐怕再无兴风作浪的能力和心气了。 即便那血书还有什么秘密,一个心灰意冷、缠绵病榻的太后,也难以再利用它做些什么。 最大的隐患,终于被拔除。 【叮!宿主成功打击主要敌对目标心理防线,使其丧失威胁性,奖励积分:1000点!当前积分:3945点。】 当晚,皇帝赵胤来到凤仪宫,听闻皇后去探望太后,竟将太后“激动”得吐了血,先是吓了一跳,待听姜晚晚委婉解释后,不禁失笑。 “晚晚你就是太实诚了!有了身孕这样的喜事,母后年纪大了,一时惊喜过度也是有的。罢了罢了,让她好生静养吧。” 他如今满心都是姜晚晚再次有孕的喜悦,对太后那点“不适”根本不在意,反而觉得是太后为自己子嗣兴旺而“喜极而泣”。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姜晚晚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眼中充满了期待:“晚晚,你真是朕的福星!是大胤的功臣!” 姜晚晚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唇角含笑。 第94章 百子千孙进度 这日午后,姜晚晚正由秋葵扶着在御花园中缓步赏花,感受着春日暖阳,忽见远处一阵忙乱,有宫人急匆匆跑过。 “去看看,出了何事?”姜晚晚淡淡道。 春桃立刻前去打听,很快回来禀报:“回娘娘,是李贵人那边,似乎要发动了。” 李贵人?姜晚晚想起来了,便是那位在系统解除生育限制后,紧跟着怀上龙裔的妃嫔之一。 “既是如此,按宫规办便是。让太医和精奇嬷嬷好生伺候着,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姜晚晚语气平静,并无太多关切。后宫妃嫔生产是常事,只要不危及皇嗣,不闹出幺蛾子,她并不愿过多干涉,自有内务府和太医署按例处置。 她继续散步,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深夜,姜晚晚正准备安寝之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痛苦的惨叫,划破了宫廷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更加混乱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哭喊声。 “怎么回事?”姜晚晚蹙眉起身。生产虽痛,但这般动静,似乎不太寻常。 值夜的福子很快进来,面色凝重: “娘娘,李贵人那边情况似乎不好。胎位似有不正,折腾了快一天了,还是生不下来,现在……现在气息都弱了,太医说……怕是大小都难保……” 难产?姜晚晚眸光微闪。 她沉吟片刻。无论李贵人品性如何,皇嗣为重。 更何况,若真在她治理后宫期间出现妃嫔难产而死的惨剧,于她的贤名也无益。 “去,将本库房里那支皇上赏的百年老参切了送去,给她吊着气。告诉太医,务必竭尽全力,皇嗣若能保住,重重有赏。” 她吩咐道。那老参虽珍贵,但用在此时,既能体现皇后仁德,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嗻!”福子领命,立刻去办。 参汤送去后,那边的惨叫声似乎微弱了些,但混乱依旧。 姜晚晚重新躺下,却一时难以入眠。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动静,她不禁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 生产之险,她虽有系统保障,但每一次又何尝不是走在鬼门关前?这后宫女子,终究大多命运不由自己。 就在她思绪纷杂之际—— 【叮!检测到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 【‘百子千孙’任务进度+1!当前进度:8/108。】 【奖励积分:500点!当前积分:4445点。】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姜晚晚猛地一怔,豁然睁开双眼! 进度+1?积分奖励? 李贵人生孩子,为什么她的任务进度会增加?!还给了积分奖励? 这……这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疑惑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难道系统出错了? “系统?”她忍不住在意识中呼唤,语气带着明显的困惑,“为何李贵人生育,会算在本宫的进度里?还给予奖励?” 【哎呀,宿主你终于发现华点了!】 系统那带着几分戏谑的清脆女声响起,似乎早就等着她来问了。 【谁告诉你‘百子千孙’任务,必须要宿主你一个人生一百零八个孩子啦?】 姜晚晚:“……难道不是?”她一直以为是如此!所以才会拼命兑换助孕药剂、多子丸! 【当然不是啦!】系统音调上扬,带着一种“你总算开窍了”的意味。 【本系统全名是‘百子千孙系统’,核心目标是辅助宿主成为一代贤后,福泽延绵,子嗣繁盛,巩固国本!这个‘子嗣’,可不仅仅是指宿主你自己生的哦!】 它耐心地解释道:【宿主你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姜晚晚下意识回答:“皇后。” 【对嘛!皇后是什么?皇后是国母!是天下所有皇子公主名义上的母亲!】 系统音变得郑重起来,【‘百子千孙’的真正含义,是希望在你的治理和福泽庇佑下,整个皇室枝繁叶茂,人丁兴旺!所以,只要是后宫妃嫔平安诞下的、记入玉牒的皇嗣,都会算在你的任务进度里!都会给你带来积分奖励!】 姜晚晚彻底愣住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这样! 她一直以来的认知竟然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她以为是自己要独自承受生育之苦,去完成那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却没想到……真正的任务,是让她作为皇后,促成和见证整个皇室的繁荣! 自己生育,只是其中一部分,甚至可能不是最主要的部分! 【你自己生的孩子,奖励积分会更高哦,因为倾注的心血和风险不同嘛。】 系统补充道。 【但其他妃嫔生的,同样算数!这就叫‘雨露均沾,开枝散叶’!这才是母仪天下的格局嘛!】 为什么系统会主动解除“生育限制屏障”! 因为它需要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生,而是整个后宫都能生!这样才能更快地完成“百子千孙”的宏愿! 系统的真正目的,是让她成为一代贤后,一个能带来皇室人丁兴旺的“祥瑞”象征!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轻松感。 她不必再仅仅依靠自己的身体去搏杀了。 “我……明白了。”姜晚晚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和明亮。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清晰的回禀声:“启禀皇后娘娘,钟粹宫李贵人已于子时三刻平安产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太医说虽则艰难,但终是熬过来了!” 果然平安生产了。 姜晚晚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真正的、带着掌控感的笑容。 “很好。传本宫懿旨:李贵人孕育皇嗣有功,晋为李嫔,赐封号‘静’。赏白银千两,锦缎百匹,好好将养身子。小公主着内务府好生照料,乳母嬷嬷务必精心。” “另,晓谕六宫,静嫔生产辛苦,诸妃嫔当以静嫔为榜样,尽心为皇家开枝散叶。凡有所出者,本宫与皇上定不吝封赏。” 她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透过殿门传出去。 “嗻!奴才/奴婢遵旨!”宫人们恭敬应声,很快,皇后的懿旨便传遍了各宫。 这一夜,有人为静嫔的晋升而羡慕,有人为小公主的诞生而感慨,更有人从皇后的话中,听出了鼓励生育的明确信号,心思开始活络。 而凤仪宫内,姜晚晚抚摸着腹中的孩子,目光却已投向了更远的未来。 原来,这才是正确的玩法。 她不需要嫉妒,不需要阻止,她甚至应该……鼓励。 鼓励她们生,平安地生,多多地生。 因为每一个孩子的降生,都是她任务进度条的增长,都是她积分和力量的源泉,都是她皇后贤德、福泽深厚的证明! “系统,”她轻声问道,“如今后宫中有孕的,除了本宫和静嫔,还有几人?” 【回宿主,目前还有瑶嫔以及另外两位美人、一位才人身怀龙裔哦!进度条有望持续上涨呢!】 系统欢快地回答。 姜晚晚满意地笑了。 “很好。传张院判,明日开始,定期为所有有孕妃嫔请平安脉,一应用度药材,皆按最高标准供给,务必确保皇嗣安然。” “再有,宫中那些无所出、或是久不承恩的妃嫔,也着内务府整理出名册来。” 第95章 可爱的皇子 自那日洞悉“百子千孙”任务的真正含义后,姜晚晚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将其他有孕的妃嫔视为需要打压的竞争对手,而是看作……嗯,某种意义上为她“赚取”积分和任务进度的“得力助手”。 于是,后宫妃嫔们惊讶地发现,皇后娘娘似乎变得更加宽和仁厚了。 尤其是对待有孕的妃嫔,关怀备至,赏赐丰厚,太医署和内务府更是被再三敲打,务必确保龙胎万无一失。 这种转变,让不少人松了口气,甚至心生感激,只觉得皇后娘娘果然母仪天下,心胸宽广。 静嫔因生产有功,又得了封号,虽只是个小公主,倒也安分守己,专心养身子带孩子。 瑶嫔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在姜晚晚的“特别关照”下,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姜家那点心思也被彻底摁了下去,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日春光正好,御花园里百花渐次开放。姜晚晚孕肚已十分明显,正由宫女扶着在亭中歇息,看着不远处空地上两个穿着锦袍的小团子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彩羽毽子跑。 那正是她所出的双胞胎皇子,如今已三岁多了,虎头虎脑,活泼健壮,正是最惹人怜爱的时候。 大的那个像小牛犊似的,跑得飞快,嘴里还含糊地喊着:“我的!我的毽子!” 小的那个虽略文静些,但也咯咯笑着跟在后面,小短腿倒腾得一点也不慢。乳母嬷嬷们紧张地围在一旁,生怕小祖宗们摔着。 看着孩子们活泼的模样,姜晚晚唇角不自觉漾开温柔的笑意。这是她血脉的延续,也是她地位最稳固的基石。 “娘娘真是好福气,两位小皇子这般健壮可爱。”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姜晚晚抬眼望去,只见林答应和尤知许正相携而来,笑着向她行礼。 林答应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活泼开朗的样子,穿着鲜亮的鹅黄色春衫,显得娇俏可人。尤知许则一如既往的端庄稳重,气质温婉。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姜晚晚笑着招手让她们近前,“有些日子没见你们过来走动了。” 林答应笑嘻嘻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两位小皇子: “可不是嘛!前些日子染了点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和小主子们,就没敢来。如今大好了,可憋死我了!哎呀,您看大皇子跑得多快!二皇子也乖,都不抢哥哥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满是羡慕和喜欢。 尤知许则更稳重些,先行了礼,才微笑道:“嫔妾瞧着娘娘气色极好,腹中小皇子定然也是个乖巧省心的。” 姜晚晚让她们坐下说话,宫人奉上茶点。 “说起来,尤妹妹近日可好?本宫瞧着你也丰润了些。” 姜晚晚目光温和地看向尤知许。她记得尤知许的月信似乎也迟了几天。 尤知许脸上微微一红,带着一丝羞涩和喜悦,低声道:“劳娘娘挂心,张院判昨日刚请过脉,说……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姜晚晚闻言,眼中顿时露出真切的笑意:“果真?这可是大喜事!太好了!”她立刻吩咐秋葵。 “去,将本宫库里那对玉如意和那匹云锦给尤贵人送去,再让内务府挑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过去伺候着。” 【叮!检测到后宫妃嫔(尤知许)确诊有孕!预支奖励积分:200点!(待平安生产后结算剩余)】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姜晚晚心情更好了。看,积分和进度这不就又来了? 尤知许连忙起身谢恩:“谢娘娘厚赏!嫔妾惶恐。” “你是有福气的,好好安胎,给皇上和本宫再生个健健康康的皇子或是公主。”姜晚晚笑道,又看向一旁眨巴着眼睛的林答应。 “林答应也需努力才是。” 林答应脸一红,嘟囔道:“娘娘就会打趣嫔妾……” 眼神却偷偷瞟了尤知许一眼,带着些许期待。她性子活泼,但恩宠确实不及尤知许。 正说笑着,那边两个小皇子为了抢毽子,滚作一团,哎哟哎哟地叫起来,惹得众人一阵笑。乳母忙上前将他们分开,拍拍身上的草屑。 大皇子被拉起来,还不服气,扭着身子看到亭子里的母亲,噔噔噔跑过来,扑进姜晚晚怀里,奶声奶气地告状:“母后!弟弟坏!抢我的!” 姜晚晚笑着搂住他,捏捏他胖乎乎的小脸:“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些,兄弟俩要和睦,知道吗?” 二皇子也慢吞吞走过来,有些委屈地拽着姜晚晚的衣角,小声说:“母后,想玩……” 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儿子,姜晚晚心软成一滩水。这是她最早的孩子,意义非凡。 “好,好,都想玩。”她让宫人又拿了一个毽子来,“一人一个,不许再抢了。去玩吧,小心别摔着。” 两个孩子这才破涕为笑,拿着新毽子又欢快地跑开了。 林答应看着这一幕,羡慕道:“两位小皇子真是聪慧又友爱,娘娘教导有方。” 尤知许也含笑点头,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中充满期待。 姜晚晚看着孩子们嬉戏的身影,又看看身旁各有特色的妃嫔,感受着腹中新生命的胎动,心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和满足感。 第96章 愚蠢的父亲 “尤妹妹如今有孕,永和宫的大小事务,林答应你便要多费心些。” 姜晚晚端起温热的牛乳茶,轻轻啜了一口,语气随意却带着关怀。 林答应正笨拙地帮二皇子捡毽子,闻言立刻回头,拍着胸脯保证: “娘娘放心!包在嫔妾身上!定把知许姐姐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她那认真的模样,又惹得众人一笑。 尤知许感激地看了林答应一眼,对姜晚晚道:“谢娘娘关怀,林妹妹虽性子跳脱,心思却细,有她陪着,嫔妾很是安心。” 姜晚晚点点头,目光扫过尤知许尚且平坦的小腹,状似无意地问道: “张院判近日请脉,可说胎象如何?本宫记得你早年身子似乎略弱些,如今可要大补才好。” 尤知许忙道:“劳娘娘挂心,张院判说胎象甚稳。只是说嫔妾体质偏虚,不宜大补,只开了些温和调理的方子,徐徐图之便好。” “嗯,张院判是稳妥的。”姜晚晚表示赞同,“若有任何不适,或是缺了什么,定要立刻来回本宫,切勿忍着。” “是,嫔妾记下了。” 正说着话,掌事太监前来回禀,道是内务府送了新一批的江南贡缎来,请皇后娘娘过目分配。 姜晚晚便让将料子呈到亭中来。一时间,流光溢彩的云锦、苏缎、软烟罗铺陈开来,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得林答应眼睛发亮,连两个小皇子都被吸引过来,好奇地摸着光滑的布料。 “这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透气清爽,给尤贵人拿去裁几身夏日新衣,孕妇怕热,穿着舒适。”姜晚晚指尖点过一匹淡雅如水的料子。 “这匹海棠红的织金缎,鲜亮活泼,正配林答应。”她又指了一匹。 林答应顿时喜笑颜开:“谢娘娘赏!” 姜晚晚又挑了几匹稳重贵气的给自己宫里,以及赏赐最近安分守己的静嫔和其他几位低位妃嫔,以示恩泽。剩下的则按惯例分派下去。 分配之间,自然流畅,恩威并施,既体现了皇后的大度,也牢牢掌控着后宫的资源分配权。尤知许和林答应自是感激不尽。 处理完宫务,两个孩子也玩累了,依偎到姜晚晚身边撒娇。 姜晚晚一手搂着一个,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方才的趣事,心中一片宁和。 然而,这份宁和并未持续太久。 几日后,姜晚晚正听着女官回禀各位有孕妃嫔的安胎情况,忽听得系统提示音响起: 【警告:检测到瑶嫔宫内能量波动异常,胎儿生命体征出现短暂微弱波动!疑似接触不明药物或受到外界刺激!】 姜晚晚眸光骤然一凝,面上却不动声色,让女官继续回禀完,才淡淡道: “瑶嫔月份也大了,本宫有些不放心。秋葵,去传张院判,即刻随本宫去钟粹宫走一趟。” 凤驾突然降临钟粹宫,宫人们跪倒一片。 瑶嫔姜玉瑶被人扶着出来迎接,她肚子已经很大,行动颇为不便,脸色看着有些苍白虚弱。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她行礼的动作有些艰难。 “快免礼。”姜晚晚上前虚扶了一把,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色。 “本宫听闻你近日似乎胃口不佳,心中挂念,特来看看。张院判,给瑶嫔好好请个脉。” 姜玉瑶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劳娘娘挂心,只是寻常害喜,并无大碍……” 张院判已上前,仔细诊脉。片刻后,他眉头微蹙,沉吟道: “瑶嫔娘娘脉象……似乎有些虚浮躁动,胎气略有不稳之象。近日可曾服用过什么特别之物?或是受了什么惊吓?” 姜玉瑶连忙摇头:“并未……只是寻常饮食……” 姜晚晚却不再看她,目光冷冷扫向殿内跪着的宫人: “瑶嫔近日的饮食单子,以及所有药材补品的入库记录,都给本宫拿来。还有,近身伺候的,都给本宫站出来!” 皇后的威压之下,无人敢隐瞒。很快,记录呈上,近身宫人也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姜晚晚快速浏览着记录,同时【凤眸】洞察术悄然运转,仔细观察着那几个近身宫人的情绪。 【……害怕……心虚……】 【……不关我的事……是……是外面送进来的……】 【……嬷嬷交代不能说的……】 果然有问题! “这个‘凝香露’,每日都喝?库房记录显示已连续领取半月有余,是谁经手领取的?”姜晚晚指着一项记录,冷声问道。 一个宫女吓得浑身一颤,噗通跪倒:“回……回娘娘,是……是奴婢领取的……但……但那是瑶嫔娘娘娘家送进来的,说是安神养胎的秘方……” 娘家?姜家? 姜晚晚眼神瞬间冰寒!她那个父亲,还不死心?! “秘方?”姜晚晚声音陡然凌厉,“宫中太医署什么好药没有?需要动用来历不明的秘方?张院判,查验那‘凝香露’!” 张院判立刻取来剩余的一点“凝香露”,仔细查验,又尝了少许,脸色大变: “娘娘!此露中掺有少量番红花和麝香!虽极微量,但长期服用,足以扰动胎气,甚至可能导致早产或血崩!”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番红花!麝香!这皆是孕妇大忌! 姜玉瑶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晕厥过去:“不……不可能……父亲他……他怎么会……” “他怎么不会?!”姜晚晚厉声道,“他见本宫这里无隙可乘,便又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妄图让你提前生产,搏一个‘足月健硕’的皇子,好来分薄圣宠!简直愚不可及,恶毒至极!” 她心中怒火翻腾,既气父亲的愚蠢狠毒,也怒姜玉瑶的轻信无知! “将经手此物的所有宫人全部拿下!彻查此物如何入宫!钟粹宫上下给本宫彻底清查!瑶嫔即刻起闭宫养胎,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饮食药物皆由太医署直接负责!” 她雷厉风行,瞬间控制了局面,将危险隔绝在外。 处理完钟粹宫的事,姜晚晚回到凤仪宫,余怒未消。 她没想到,父亲的手竟然还敢伸进来!而且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福子。” “奴才在。” “去查,姜家近日谁进的宫,通过谁的手把东西递进来的。所有牵连者,一律按宫规处置,绝不姑息!” 她声音冰冷,“另外,以本宫的名义给承恩公府递句话:安分守己,方可长久。若再敢将手伸进后宫,伸向皇嗣,就休怪本宫不顾父女情份,新账旧账一起算!” “嗻!”福子领命而去,他知道,皇后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姜晚晚独自坐在殿中,指尖发冷。家族,有时并非助益,反而是最大的隐患和拖累。 幸好发现得早,姜玉瑶和她腹中的孩子并无大碍,经太医精心调理,胎气很快稳定下来。 经此一事,姜玉瑶似乎也彻底看清了家族的冷酷和皇后的绝对权威,变得沉默寡言,安分了许多。 而姜家,在接到皇后冰冷严厉的警告后,也彻底偃旗息鼓,再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叮!成功阻止阴谋,保护皇嗣,维持后宫稳定,奖励积分:800点!当前积分:5245点。】 姜晚晚站在窗边,看着庭院中又开始嬉戏玩闹的双胞胎皇子,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坚定。 这深宫之路,容不得半分心软和疏忽。无论是外敌,还是内贼,只要敢威胁到她和她孩子们的地位与安全,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斩草除根。 第97章 以后 姜晚晚的腹部日益隆起,行动也渐渐不便,但她处理宫务、抚育皇子公主、关照其他有孕妃嫔,一切依旧井井有条,雍容的气度中更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温和光辉,令人心折。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姜晚晚屏退左右,独自靠在软榻上小憩,意识沉入系统界面,查看日益增长的任务进度和积分。 【当前‘百子千孙’任务进度:11/108。】 【当前可用积分:6045点。】 进度条缓慢而稳定地前进着,积分也颇为可观。照这个趋势,或许在她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 她甚至开始规划,积攒大量积分,或许可以用来兑换一些更强大的、能福泽子孙后代的东西。 就在她思绪翩飞之际,系统那熟悉的清脆女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宿主,看到任务进度稳步增长,是不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系统问道。 姜晚晚微微一笑,意识中回应:“自然。本宫倒要看看,达成‘百子千孙’之景时,会是何等光耀。” 【光耀是必然的。不过,宿主,关于任务完成之后……有一些更深层的规则和可能性,是时候提前告知你了。】系统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姜晚晚心中一凛,察觉到了不寻常:“哦?更深层的规则?请讲。” 【首先,是关于当今圣上,赵胤。】 系统缓缓道。 【‘百子千孙’系统存在的终极意义,是辅佐宿主成为千古贤后,福泽绵长,巩固国本,甚至……开创盛世。而一个过于长寿、尤其是晚年可能昏聩多疑的帝王,有时并非盛世之福,甚至可能成为阻碍。】 姜晚晚的心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她屏住了呼吸。 系统继续道:【因此,系统核心规则之一便是:当宿主成功达成‘百子千孙’任务目标之时,也就是皇室人丁兴旺至极致、国本看似最为稳固之时,当今圣上的天命……便将宣告终结。】 !!!! 饶是姜晚晚如今心性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此刻也被这惊天秘闻震得心神剧荡,几乎失态! 皇帝会死?!在任务完成之时?! 这……这简直…… 【当然,】系统的语气忽然又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灵活性,【宿主不必惊慌。此规则并非绝对。宿主作为系统的唯一绑定者,任务的最大功臣,拥有一次最终选择权。】 【选择权?】姜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在意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的。选择权。】系统肯定道,【在任务完成的节点,宿主可以选择——遵循规则,让皇帝‘顺应天命’,龙驭上宾。或者……消耗一笔极其巨大的积分,为其‘逆天改命’,延续他的寿数。】 姜晚晚沉默了。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她从未想过,系统的最终,竟然关联着皇帝的生死!而她,竟手握决定天子生死的权柄! 选择让皇帝死?还是让他活?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权衡,姜晚晚心中便已有了清晰的答案。 赵胤?那个多疑、自负、贪恋美色、易被煽动,曾给她无尽屈辱也给予她至高荣宠的男人?那个是她孩子们的父亲,却也可能成为孩子们未来绊脚石的男人? 让他自然死亡,无疑是对她,对她的孩子们最有利的选择! 新帝年幼,她作为圣母皇太后,临朝称制,权倾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压制她,再也没有需要她费心争宠、虚与委蛇! 她可以真正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塑造这个王朝的未来! 而救他?消耗巨大积分,换来一个日渐衰老、可能越发昏聩、甚至可能因她权力过重而再次心生忌惮的皇帝?继续活在他的阴影和恩宠之下? 不。她姜晚晚从冷宫挣扎而出,历经无数磨难,不是为了永远做一个依附帝王的宠后! 她要的,是无人可以撼动的绝对权力!是青史留名的不朽功业! “本宫……明白了。”姜晚晚的声音在意识中恢复了一片冰封般的冷静,“若到那时,本宫知道该如何选择。” 系统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决定,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赞赏: 【明智的选择,宿主。权力,只有彻底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的权力。】 它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而充满诱惑: 【而且,宿主不必觉得遗憾或不舍。旧的时代结束,意味着新的时代开启!任务完成之后,本系统将不会离开,而是会全面升级,开启全新的辅助模块!】 【新的任务将围绕‘开创盛世’展开: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平衡朝堂势力、甚至开疆拓土!系统将为您提供相应的辅助技能、知识库、乃至兑换超越这个时代的物品!例如高产量作物种子、简易工业图纸、先进医疗知识、甚至……强身健体的武技功法等等!】 姜晚晚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开疆拓土!这远比困于后宫争宠更令人心潮澎湃! 【届时,宿主将以太后之尊,执掌乾坤,培育新帝,推行新政,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皇朝!这才是本系统存在的终极意义!】 系统描绘着宏伟的蓝图。 姜晚晚只觉得胸腔中一股豪情激荡不已!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舞台! 【至于皇帝嘛……】 系统音调忽然变得有些暧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宿主大权在握,成为至高无上的太后,这天下间的英杰才俊,风流人物,还不是任由宿主结识、赏识?无论是满腹经纶的才子,还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宿主大可尽情享受这世间美好,何必困于一人之身呢?】 系统这话可谓大胆至极,却精准地戳中了姜晚晚内心最深处的、一丝不曾言说的野望。 从被迫承欢到掌控命运,她对男女之情早已看淡,但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占有欲,却随着权力的增长而悄然滋生。 她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系统,倒是懂她。 “如此说来,本宫倒是愈发期待任务完成之日了。”姜晚晚轻声道,眼中闪烁着锐利而充满野心的光芒。 【所以,宿主当前要务,便是安心养胎,顺利生产,同时继续鼓励生育,推动任务进度!积分也要好好积攒,未来大有用途!】系统总结道。 “本宫知道。” 意识退出系统,姜晚晚缓缓睁开眼,望着寝殿顶端华丽的藻井,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过后的极致平静与清明。 原来最终的结局早已写好。 赵胤的死亡,竟是她通往真正权力巅峰的钥匙。 第98章 加快进度 自那日知晓了任务完成的终极预示与广阔前景后,姜晚晚的心态愈发沉稳而富有侵略性。 她不再满足于被动的等待和自然的生育率,开始主动谋划,如何能更快、更稳妥地推动“百子千孙”的进度条。 系统商城里的【必孕丹】和【多子丸】自然是首选利器。 然而,正如系统所提示,此事需极为谨慎。 若后宫妃嫔突然扎堆怀孕,且大量诞下双胞胎,势必引人疑窦,尤其是那些对她本就心存忌惮的宗室老臣和可能死灰复燃的太后旧党。 一旦被扣上“使用妖法”、“祸乱宫闱”的帽子,即便她是皇后,也会极为麻烦。 深思熟虑后,姜晚晚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首先,她并未大面积撒网,而是精心挑选目标。目标主要分为两类: 一类是位份较低、家世不显、性格安分、易于控制的妃嫔;另一类则是如尤知许、林答应这等与她关系尚可、且自身也有意愿孕育子嗣的。 其次,她严格控制【多子丸】的使用。双胞胎太过显眼,绝不能多。 她只打算在极少数绝对可靠、且需要额外“功劳”稳固地位的心腹身上使用,而其他人,暂时只使用【必孕丹】,确保怀孕即可。 最重要的是投放方式,必须隐秘自然,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恰逢宫中即将举办端午盛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姜晚晚以皇后之名,下令内务府精心筹备宫宴,并特意吩咐御膳房制作一种名为“百子粽”的新式点心,寓意皇室子嗣繁盛。 她亲自过问了“百子粽”的馅料配方,在其中几样特定馅料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系统出品的、无色无味极易溶解的【必孕丹】粉末。 宴会那日,御花园中丝竹悦耳,觥筹交错。姜晚晚端坐主位,雍容华贵,接受着妃嫔命妇们的朝拜祝贺。 皇帝赵胤见她将宴会办得如此热闹喜庆,又寓意吉祥,心中十分快慰,连连夸赞。 “今日这‘百子粽’甚好,寓意佳,味道也好。”赵胤尝了一口,赞道,“皇后有心了。” 姜晚晚微笑回应:“臣妾只是盼着皇家枝繁叶茂,江山永固。诸位妹妹也多用些,沾沾喜气。” 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席间,尤其在她选定的那几个目标妃嫔身上停留一瞬。 宫人们依序将不同馅料的粽子分派下去,其中那几种特制的“百子粽”,精准地送到了目标妃嫔的案前。 林答应吃得最欢,尤知许也优雅地用了半个。几个低位妃嫔受宠若惊地将皇后赐下的“福粽”吃得干干净净。 姜晚晚看着她们咽下,唇角笑意更深。 【叮!【必孕丹】已成功投喂目标人物x5。预计将在下次承恩后生效。】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很好。第一步顺利完成。 接下来的日子,姜晚晚更加关注这些妃嫔的身体状况。以关怀子嗣为由,让太医署定期请平安脉的记录直接呈报凤仪宫。 果然,一月之后,陆续有好消息传来。 先是林答应兴冲冲地跑来凤仪宫,小脸通红,又羞又喜地告知她月信迟了,呕吐嗜睡,疑似有孕。张院判请脉后,确认已有一个多月身孕。 紧接着,一位姓钱的美人和一位姓孙的才人也相继诊出喜脉。 最后是尤知许,她的脉象本就因之前用的温和调理方子而被太医重点关注,此次也顺利确认再次有孕。 皇帝赵胤得知后宫一下子又多出四位有孕的妃嫔,其中还包括已有生育之功的尤贵人,龙心大悦,只觉得是皇后贤德,治理后宫有方,上天庇佑,才会如此兴旺。对姜晚晚更是宠爱信赖有加,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凤仪宫。 姜晚晚自然是端方大度,一一给予厚赏,并嘱咐太医署精心照料,将“鼓励生育”的皇后形象贯彻到底。 【叮!后宫妃嫔新增有孕者4人,预支奖励积分800点!当前积分:6845点。】系统愉快地报账。 然而,关于【多子丸】,姜晚晚却迟迟没有动用。她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和对象。 机会很快来了。 秋去冬来,尤知许的孕肚渐渐隆起,已有五个月身孕。 一次例行请脉后,张院判私下向姜晚晚回禀,神色有些凝重:“皇后娘娘,尤贵人这一胎……脉象上看,似是双生之兆。只是……贵人体质偏弱,怀双胎恐负担过重,于生产颇为不利。” 双胎?姜晚晚心中一動。这倒是意外之喜,并非系统丹药所致,而是尤知许自身的造化。 但生产风险大……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姜晚晚立刻表现出极大的担忧和重视,亲自去永和宫探望尤知许,温言安抚,并下令太医署倾尽全力保胎。 回到凤仪宫,她便从系统兑换了一枚特制的【多子丸(限女胎)】。 此药不仅能稳固双胎,确保生产顺利,更能微妙影响胎儿性别,使其皆为女胎。 双生公主,既能彰显祥瑞,又不会对皇子们的地位产生任何威胁,完美符合姜晚晚的需求。 她并未将丹药直接给予尤知许,而是将其巧妙融入了太医署每日送来的安胎药中。 如此,即便日后有人察觉尤知许怀双胎过于顺利,也只会归功于太医医术高明和皇后关照得当。 时光飞逝,转眼又到年关。姜晚晚自己也临近产期,行动愈发不便,但仍将后宫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先是林答应平安诞下了一位小皇子,虽然生产时吃了些苦头,但终究有惊无险。皇帝大喜,晋林答应为林嫔。 紧接着,钱美人和孙才人也先后诞下一位公主和一位皇子。 每一次平安生产,都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和积分到账的声音。 【叮!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1,奖励积分500点!当前进度:12/108,积分:7345点。】 【叮!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1,奖励积分500点!当前进度:13/108,积分:7845点。】 【叮!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1,奖励积分500点!当前进度:14/108,积分:8345点。】 进度条稳定而持续地前进着。 最后,在春暖花开之时,尤知许瓜熟蒂落,果然如太医所料,顺利产下了一对健康漂亮的双生公主! 双生公主!消息传出,后宫再次轰动!双胞胎本就罕见,平安生产的更是祥瑞之兆!虽然只是公主,但也足以令人称羡。 皇帝赵胤虽更重皇子,但得了两位玉雪可爱的小公主,也是高兴,厚赏了尤知许,晋其为尤嫔。 姜晚晚在凤仪宫听到消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凤临门,祥瑞之名再次落在她的治理之下。 【叮!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2,奖励积分1000点!当前进度:16/108,积分:9345点!】 而她自己,也在几日后,顺利诞下了另一位小皇子。这是她的第八个孩子,生产过程在系统保障下无比顺利。 【叮!宿主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1,奖励积分1000点!当前进度:17/108,积分:10345点!】 看着身边酣睡的新生儿,又听着系统汇报不断增长的积分和进度,姜晚晚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她成功地将系统丹药的效果,完美隐藏在了“皇后贤德、上天庇佑”的表象之下。 照这个速度下去,百子千孙的目标,似乎不再遥远。 而那之后……便是海阔天空,真正的权柄在握! 第99章 皇后福泽 随着一位又一位皇子公主的降生,后宫仿佛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期。 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乳母嬷嬷们穿梭忙碌,内务府关于份例赏赐的单子雪片般飞向凤仪宫。 姜晚晚作为中宫之主,贤德仁厚、福泽深厚的名声达到了顶峰,前朝后宫无人能及。 皇帝赵胤最初是狂喜的。子嗣昌盛是国本稳固的象征,更是他身为帝王能力的证明。 他享受着臣民们“圣天子泽被苍生,故得上天垂青,子嗣绵延”的颂扬,对带来这一切的姜晚晚更是宠溺非常,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赏赐、荣耀、权柄,他毫不吝啬地赋予她。 然而,人心易变,尤其是帝王之心。 当最初的兴奋渐渐褪去,赵胤看着后宫日益增多的、并非全部出自姜晚晚腹中的孩子,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姜晚晚的权势太盛了。 凤印在手,皇子公主众多,后宫被她治理得铁桶一般,前朝承恩公府也因她而显赫,如今连其他妃嫔生育也都成了她的“功绩”……这一切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心惊的庞大力量。 赵胤开始隐隐感到一种不适,一种帝王本能的对权臣的忌惮。 他甚至偶尔会荒谬地想:这后宫,究竟是他赵胤的后宫,还是她姜晚晚的后宫?这些孩子,是尊他这父皇多些,还是畏她那位母后多些? 他去凤仪宫的次数不自觉地减少了。有时即便去了,看着姜晚晚从容不迫地处理宫务、调度人手,那份气定神闲和无形中散发出的威仪,竟让他感到一丝压力。 他更愿意去那些新晋的、年轻娇憨的低位妃嫔那里,寻找那种被全然崇拜和依赖的感觉。 姜晚晚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这种微妙的变化。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愈发表现得恭顺贤良,将“皇后”的职责做到无可挑剔,每次皇帝来时,依旧温柔小意,但绝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迎合,而是保持着一份恰到好处的、属于国母的端庄与距离。 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开始害怕了。害怕她的力量,害怕她羽翼下那些逐渐长大的皇子们。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他的疏远和忌惮,恰恰证明了她道路的正确。 【宿主,检测到皇帝对您的‘宠爱值’下降10%,‘忌惮值’上升15%。】 系统实时汇报着数据,【需不需要兑换点‘冰肌玉骨丸’或者‘魅惑光环’拉回来一点?】 “不必。”姜晚晚淡然拒绝,“恩宠如同镜花水月,唯有权力真实不虚。他忌惮本宫,正好省了本宫许多敷衍的功夫。本宫如今也不需要那些了。” 她的重心,早已转移。 她开始更频繁地召见命妇,尤其是那些家中在朝堂颇有势力的公侯夫人、重臣之妻。 与她们闲话家常,赏花听曲,施以恩惠,将自己的影响力和人脉网络向外朝延伸。 她也更加注重对皇子公主们的教导。尤其是她所出的、已开始启蒙的双胞胎皇子和其他稍长的孩子。 她亲自过问他们的学业,挑选博学正直却又懂得审时度势的翰林为师,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潜移默化地树立起“母后”至高无上的形象。 这一切,她都做得光明正大,合乎礼法,让人挑不出错处,却又实实在在地巩固着未来的权力基础。 这日,北疆传来紧急军报,似有小的摩擦冲突,军饷物资再度吃紧。赵胤在御书房大发雷霆,痛骂户部无能。 姜晚晚得知后,沉吟片刻,吩咐秋葵:“去将本宫私库的账册拿来。” 她翻阅良久,指着一项对系统道:“系统,兑换‘高效作物种子’一百斤,需多少积分?” 【此乃利国利民之物,兑换价稍高,需1500积分。宿主确定要兑换?】系统回应。 “兑换。”姜晚晚毫不犹豫。积分就是用来投资未来的。 【叮!兑换成功!剩余积分:8845点。种子已存放于系统空间,宿主可随时提取。】 翌日,姜晚晚便以“忧心国事,愿尽绵薄之力”为由,向皇帝进言,称自己偶然从一本古籍残卷中看到一种适于北地种植的耐寒作物记载,并“巧合”地在整理嫁妆时发现了其种子,愿献于朝廷,在北疆小范围试种,若成功或可缓解部分军粮压力。 她将话说得极其谦逊委婉,只说是“古籍记载”、“偶然发现”、“试种”。 赵胤正为军粮焦头烂额,听闻此言,虽觉诧异,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还是让户部派人取走了种子,送往北疆试种。 心中对姜晚晚这种“时时为国分忧”的举动,倒是生出几分复杂的感慨。 此事并未掀起太大波澜,毕竟只是皇后“好意”献上的“稀罕种子”,无人当真期待。 唯有姜晚晚知道,那批种子将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这不仅是惠及百姓军士的功德,更是她未来插手朝政、积累声望的第一步尝试。 处理完此事,姜晚晚又将目光投回后宫。 百子千孙的任务仍在稳步推进,但速度似乎可以再快一些。她需要更多“可靠”的生育机器。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久无恩宠、位份低微、家世简单甚至无依无靠的“老人”身上。这些人,往往更容易控制,也更容易对给予她们希望的皇后感恩戴德。 她让内务府整理出名册,亲自过目。最终选定了三位年过二十、早已被皇帝遗忘的采女和御女。她们性格怯懦,背景清白,是绝佳的人选。 这一次,她不再借助宫宴。而是以“皇后体恤旧人,赏赐恩泽”为由,单独召见了这三人,赐下衣饰糕点。在那精致的点心中,便融入了【必孕丹】。 同时,她在皇帝面前提起这几位“安分守己、性情温婉”的旧人,勾起皇帝一丝微薄的旧忆或新鲜感。 很快,这三位被遗忘已久的低阶妃嫔,竟相继蒙受了一次“雨露恩泽”。虽然之后皇帝可能转眼就又忘了她们,但已经足够了。 几月后,这三位采女御女相继爆出有孕! 消息传出,后宫众人更是啧啧称奇,只觉得皇后娘娘的福泽简直能“化腐朽为神奇”,连这等早已失宠的旧人都能沾光怀上龙种!对姜晚晚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皇帝赵胤得知后,也只是略微惊讶,便抛诸脑后,他现在更关心北疆试种作物的消息和朝堂上的扯皮。 唯有姜晚晚,听着系统再次响起的提示音,唇角露出掌控一切的微笑。 【叮!后宫妃嫔新增有孕者3人,预支奖励积分600点!当前积分:9445点。】 进度在稳步推进,积分在持续增长,她的权力网络在无声扩张。 皇帝的心思?恩宠? 那早已不是她关心的重点了。 她的目光,已经越过那个日渐疏远、心生忌惮的男人,投向了更远的未来,投向了那由她亲手培育皇子、推行新政、开创盛世的蓝图。 太和殿那把龙椅,她暂时不坐。 但她要成为那把龙椅背后,真正决定谁能坐上去、以及如何坐稳的那个人。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更多的……子嗣与积分。 第100章 麻木 三位被遗忘的采女御女接连有孕,如同在已沸腾的油锅中又滴入冷水,在后宫引起了更为隐秘而剧烈的反响。 惊叹、羡慕、嫉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在妃嫔们心中交织。 皇后娘娘的“福泽”似乎已成了一种可怖的、近乎神异的力量,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姜晚晚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恩威并施,如今“威”已足够,她需要适时地再施以“恩”,让更多人主动靠拢,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百子千孙”宏图的一部分。 她再次翻看内务府的名册,目光不再局限于那些毫无背景的失宠旧人。 这一次,她瞄准了一些家世中等、有些小聪明、渴望晋升却又缺乏门路的中低位妃嫔。 这些人,若给予足够的好处和承诺,更容易被驱使,也更能办事。 她以“赏花”、“品茶”为由,分批召见了数位这样的妃嫔。 谈话间,并不直接提及子嗣,而是关怀她们的生活,询问家中父母兄弟是否安好,可有需要皇后“关照”之处,又暗示: 皇上虽日理万机,但最喜子嗣繁盛、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之人。若能有所出,不仅自身位份可期,家族亦能沾光。 话语点到即止,留下的想象空间却巨大。这些妃嫔哪个不是人精,立刻听懂了皇后的弦外之音:跟着皇后走,有机会承宠生子,晋升家族,一步登天! 诱惑是巨大的。眼看林嫔、尤嫔等人因生育而风光,谁不心动? 很快,便有机灵的妃嫔暗中向凤仪宫表忠心,言语间充满了对皇子的渴望和对皇后提携的感恩戴德。 姜晚晚满意地看着鱼兒上钩。她并不立刻给予【必孕丹】,而是先观察,考验其忠诚度和办事能力。 她偶尔会交给她们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任务,比如留意某位妃嫔的言行,或是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经过一段时间的筛选,她最终确定了两个最为伶俐且看似忠心的目标——一位是刘美人,一位是赵才人。 这一次,她投放丹药的方式更为隐秘。她以“体恤妹妹们伺候皇上辛苦,特赐滋补汤羹”为由,让心腹宫女将加入了【必孕丹】的补汤,单独送至刘美人和赵才人的宫中,并亲眼看着她们用完。 【叮!【必孕丹】已成功投喂目标人物x2。预计将在下次承恩后生效。】系统提示。 与此同时,北疆试种的第一批“古籍秘种”作物迎来了收获。 尽管种植规模不大,但其惊人的抗旱抗寒能力和远超当地作物的产量,依旧让负责此事的官员大吃一惊!急报传回京城,户部和兵部官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帝赵胤闻讯,更是又惊又喜!他立刻召见姜晚晚,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晚晚!你献上的那种子,竟真有奇效!北疆来报,产量竟比寻常麦粟高出三成不止!且极其耐寒旱!此乃天佑我大胤!晚晚,你真是朕的福星!” 姜晚晚心中了然,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谦逊: “皇上过誉了,臣妾不过是偶得古种,借花献佛罢了。能于国于民稍有裨益,便是臣妾最大的福分了。” “好一个借花献佛!” 赵胤大笑,看她的眼神复杂无比,既有赞赏,那丝忌惮却也更深了——她随手拿出的东西竟能解决朝廷难题,这份“运气”和“能力”实在令人心惊。 但他此刻正被喜悦充斥,压下那点不适,大手一挥:“此乃大功!朕定要重重赏你!” “能为皇上分忧,已是臣妾之幸,不敢求赏。”姜晚晚温婉推辞,更显大度。 然而,皇帝还是赐下了大量金银锦缎,并做了一件让前朝后宫再次震动的事——他特许皇后姜晚晚,可随时调阅户部、工部关于农桑、水利的相关卷宗文书,“以供参详古籍,或能再发现利国利民之法”! 这几乎等于给了皇后一个间接干预朝政的渠道!虽然范围仅限于农桑水利,但已是破天荒的恩典! 旨意一下,前朝哗然。不少老臣上书反对,言说后宫干政乃祸乱之始。 但皇帝正在兴头上,又拿北疆增产的实绩说话,将那些反对之声压了下去。 加之姜晚晚平日形象经营得极好,只是“参详古籍”、“发现良种”,并未直接插手具体政务,一时也让人抓不到太大错处。 姜晚晚恭敬地接旨谢恩,心中冷笑。这扇门,既然打开了,就别想再轻易关上。 她果然开始“参详”起来。凭借着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凤眸】洞察术对数据信息的敏锐,她往往能从浩如烟海的卷宗中,发现一些被忽略的问题或是提出更优化的建议。 她并不直接下达指令,而是通过皇帝,以“偶然想到”、“古籍似乎提及”等委婉方式提出。例如某地水利年久失修,或是某种耕作方式可稍作改进。 起初无人在意,但几次下来,人们惊讶地发现,皇后“偶然”提出的建议,竟都行之有效! 渐渐地,连一些原本反对的臣子,也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位深宫皇后的“见解”。 姜晚晚的声望,开始从前朝后宫,向着更广阔的领域蔓延。 “贤后”之名,不仅意味着子嗣繁盛,更开始与“慧眼识珠”、“福泽百姓”联系在一起。 而在此期间,刘美人和赵才人不负所望,先后诊出喜脉。皇帝对此已有些麻木,只是例行公事地赏赐晋封。 后宫众人则已见怪不怪,只觉得皇后娘娘的“送子”光环越发耀眼。 【叮!后宫妃嫔新增有孕者2人,预支奖励积分400点!当前积分:9845点。】 【叮!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3,奖励积分1500点!当前进度:20/108,积分:11345点!】 积分顺利突破一万大关!任务进度也达到了五分之一! 姜晚晚看着系统面板,心中满意。照此速度,或许比预想中更快。 然而,就在她以为一切顺利之时,一点不和谐的杂音悄然出现。 那位因生育皇子而晋位林嫔的活泼女子,似乎有些被眼前的恩宠冲昏了头脑。 她开始有些骄纵,偶尔会对位份低于她、却同样有孕的妃嫔摆架子,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皇子生母”的优越感,似乎忘了自己能拥有这一切,全靠的是谁。 甚至有一次,在御花园中,她竟半开玩笑地对姜晚晚所出的、正在蹒跚学步的小皇子说: “小殿下要快快长大哦,以后和我的皇儿一起骑小马!”言语间,竟有些将自己儿子与嫡皇子并列的意味。 虽然看似孩童戏言,但落在姜晚晚耳中,却格外刺耳。 狗,可以喂饱,但不能喂得太饱,更不能让它忘了谁才是主人。 姜晚晚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是时候,敲打一下了。也让后宫其他人看看,忘本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第101章 更多的孩子 林嫔那句不知分寸的戏言,如同细小的冰刺,精准地扎入了姜晚晚耳中。 她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孩子们嬉戏,仿佛并未在意,但眼底已凝起一层寒霜。 恩宠和子嗣,果然最容易让人迷失。尤其是林答应这种心思简单、骤然晋升的人。 敲打是必要的,但方式需讲究。不能显得她这皇后心胸狭窄,容不得人,而是要让她,以及所有看着的人明白,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本分。 几日后,一次宫中小聚,几位有孕或新晋的妃嫔都在场,包括略显志得意满的林嫔和依旧沉稳的尤嫔。 姜晚晚闲话家常般提起近日翻阅宫规旧例,感叹道:“这后宫规矩,看似繁琐,实则皆是祖辈智慧,为的就是明尊卑,定分止争,保宫闱和睦。譬如这妃嫔份例,依位份而定,各有等差,便是提醒众人,安守本分,勿生僭越之心。” 她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嫔身上,语气依旧轻柔: “林嫔,你如今育有皇子,位份不同往日,更需谨言慎行,为皇子做个表率才是。本宫记得你娘家兄长似在京畿卫任职?如今可还安好?” 林嫔正因皇后提到“育有皇子”而暗自欣喜,冷不丁被问及娘家兄长,心里咯噔一下。 她兄长职位不高,且有些贪杯误事的小毛病,皇后怎会突然问起? 她忙收敛神色,恭敬回道:“劳娘娘挂心,家兄一切安好。” “哦?是吗?”姜晚晚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似是不经意地道。 “本宫前儿似乎听皇上提起,京畿卫近日考核,有人当值期间酗酒懈怠……皇上正为此不悦呢。幸好只是小过,申饬一番也就罢了。若是大错,只怕累及自身不说,还要带累家族名声。” 她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林嫔耳边!皇后知道了!她不仅知道,还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申饬?只怕是皇后暗中拦下了更重的处罚! 林嫔瞬间脸色煞白,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方才那点得意忘形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惶恐。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妾……臣妾替家兄谢娘娘恩典!臣妾定当谨记娘娘教诲,安守本分,绝不敢行差踏错!” 其他妃嫔见状,心中无不凛然。皇后娘娘这是明褒实贬,敲打林嫔呢! 连她兄长那点小事都了如指掌,这后宫还有什么事能瞒过皇后? 一时间,众人皆更加恭谨,尤其是那些同样家世普通、凭借皇后“恩泽”才得以晋升有孕的妃嫔,更是将头埋低了几分。 姜晚晚这才放下茶盏,淡淡道: “起来吧。知错能改便好。诸位妹妹也需牢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亦是宫规。守好了规矩,恩宠、子嗣、家族荣耀,自然都会有。若不然……” 她顿了顿,未尽之语中的寒意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臣妾等谨遵娘娘教诲!”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经此一事,林嫔彻底老实了,甚至变得有些战战兢兢,再不敢有丝毫张扬。 后宫风气也为之一肃,所有人都更加清楚地认识到,皇后娘娘的“福泽”与“威仪”是并存的,恩宠能予,亦能夺。 姜晚晚满意地看着效果。杀鸡儆猴,目的达到。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推进任务进度上。积分已破万,但距离目标仍有很大差距。她需要更高效、更大规模的手段。 【系统,】她在意识中询问,【可有能大范围、且更隐秘提升妃嫔受孕几率的方法?无需一定是丹药形式。】 系统很快回应:【有的,宿主。可兑换‘福泽甘霖’,一次性消耗5000积分,可使指定区域内的健康女性,在未来三个月内,受孕几率提升50%,效果温和,表现为风水气运好转,不易察觉。】 五千积分!价格不菲!但效果覆盖整个后宫,且极其隐秘! 姜晚晚只是略一沉吟,便果断决定:“兑换!” 【叮!消耗积分5000点!剩余积分:6345点。‘福泽甘霖’已生效,效果持续三个月。覆盖范围:整个紫禁城后宫区域。】 一股无形的、蕴含着生机的能量波动以凤仪宫为中心,悄然扩散至后宫每一个角落。 妃嫔们并无明显感觉,只觉得近日宫中花木似乎更加精神,空气也格外清新怡人。 而接下来的几个月,皇帝赵胤惊讶地发现,自己临幸妃嫔后,对方怀孕的几率似乎高得惊人!几乎是雨露均沾,便有收获!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巧合,但接二连三的有孕消息传来,让他从惊讶到麻木,最后甚至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他这身子……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太医们请平安脉时,也暗自称奇,只觉得宫中风水极佳,利于子息,纷纷归功于皇后贤德,上天庇佑。 于是,一波前所未有的怀孕潮在后宫掀起! 从低位采女到中位美人、才人,甚至一位久不承恩的嫔,竟都相继诊出了喜脉!短短三个月内,新增有孕的妃嫔高达八人! 皇帝赵胤看着内务府报上来的名单,心情复杂难言。子嗣昌盛自然是好事,但这也……太昌盛了! 昌盛到让他觉得有些诡异,甚至隐隐不安。他去看姜晚晚的眼神,也越发深邃难辨。 姜晚晚却依旧是那副端方贤惠、仿佛一切只是“皇恩浩荡、上天垂青”的模样,从容地安排着太医安胎、内务府份例,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叮!后宫妃嫔新增有孕者8人,预支奖励积分1600点!当前积分:7945点。】系统愉快地报账。 姜晚晚看着系统面板上飞速增长的数字和进度,心中波澜不惊。这只是开始。 随着有孕妃嫔数量的暴增,生产的喜讯也开始密集传来。 虽然难免有一两个因体质原因早产或生产艰难,但在太医署全力以赴和姜晚晚的“特别关照”下,最终都化险为夷,皇嗣无一夭折。 一位接着一位的皇子公主降生,婴儿的啼哭几乎成了后宫最常听到的声音。 内务府忙得人仰马翻,乳母嬷嬷需求量大增,甚至需要从宫外紧急选拔。 【叮!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8,奖励积分4000点!当前进度:28/108,积分:11945点!】 进度条猛地向前跃进了一大截!积分也再次突破一万,并且持续增长! 姜晚晚听着系统提示,看着宫中一派“枝繁叶茂”的景象,嘴角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带着掌控感的笑容。 照这个速度,百子千孙,指日可待。 而皇帝赵胤,在最初的震惊和复杂过后,似乎也逐渐接受了现实,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千古一帝”才有的、子嗣绕膝的满足感。 他来凤仪宫的次数更少了,大多时间沉浸在一种自我陶醉和忙于前朝事务的状态中,对姜晚晚那点忌惮,似乎被眼前“盛世”景象冲淡了些许。 但他并不知道,每一声婴儿的啼哭,每一次任务进度的增长,都在无声地推动着他命运的终局。 姜晚晚稳坐凤仪宫,如同织就了一张无形大网的蜘蛛,安静地等待着猎物落网,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那些新生的、嗷嗷待哺的婴儿身上。 这些孩子,将来都会叫她母后。 第102章 驾崩 五年光阴,弹指而过。 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依旧巍峨,但宫闱之内的气象却已大不相同。 若说五年前的后宫是繁花似锦、子啼声声,那么如今,则更像是一座秩序井然、充满活力的庞大育幼之所与权力核心的结合体。 皇子公主的数量已然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行走宫道,随处可见穿着各色小袍服、被乳母嬷嬷或太监引领着的孩童,从蹒跚学步的幼童到已开始习文练武的少年郎,俨然一个小型的皇家学院。 玉牒之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令人眼花缭乱。 而这一切的中心,毋庸置疑,是凤仪宫。 姜晚晚,年岁渐长,却并未褪色,反而如同经过岁月打磨的明珠,愈发莹润内敛,威仪日重。 她的容貌在【冰肌玉骨丸】的微妙作用下,依旧保持着盛年的风采,甚至更添成熟风韵,但那双凤眸中的光芒,却已沉淀得深不见底,偶尔流转间,带着令人心折又心悸的掌控力。 五年来,她不仅持续推动着“百子千孙”的计划,更将触角深入了朝堂。 凭借当年“献种”之功和皇帝特许的“参详”之权,她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逐渐在农桑、水利、甚至部分官员考核任免上拥有了不容忽视的话语权。 她提拔了一批寒门出身、富有才干且忠于她的官员,平衡着朝中势力。 而皇帝赵胤,在这五年里,似乎逐渐习惯并依赖了这种状态。 他享受着“千古一帝、子嗣昌盛”的美名,也享受着皇后将后宫乃至部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省心。 他依旧是大胤的天子,但许多决策背后,已深深烙印着姜晚晚的意志。 他的身体在纵情声色和岁月侵蚀下,渐渐露出些微疲态,精力大不如前,对姜晚晚的忌惮虽未消失,却更多转化为一种复杂的依赖和……不易察觉的疏离。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三年前,皇帝力排众议,正式下诏,册立姜晚晚所出的、时年六岁的皇长子赵琛为太子。 太子赵琛,自幼聪慧异常,沉稳持重,颇有乃母之风,更兼嫡长身份,地位无可动摇。 他被安置在东宫,由皇帝亲自挑选的硕儒大德教导,但谁都知道,真正能影响太子、时常过问其学业起居的,是皇后娘娘。 如今,八岁的太子已初具储君气度,言行举止,规矩方圆,对待一众弟妹虽保持距离,却也显露出长兄的担当,深得皇帝和朝臣的赞许。 这一日,秋高气爽。 姜晚晚正在凤仪宫偏殿,听着太子太傅回禀太子近日的学业。太傅言语间对太子满是赞赏。 “太子殿下天资颖悟,更能举一反三,实乃社稷之福。” 太傅捻须微笑,随即又略带忧色,“只是……陛下近日似又染微恙,咳嗽不止,精力欠佳,已辍朝两日了。” 姜晚晚目光微闪,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皇上为国事操劳,龙体欠安,本宫心中甚是不安。有劳太傅多多费心教导太子,也好让皇上安心静养。” 送走太傅,姜晚晚独自立于窗前,望着东宫的方向,眼神幽深。 皇帝的病,她自然清楚。不过是寻常风寒,但架不住年纪渐长和底子虚空。系统虽未明说,但她能感觉到,那最终的时刻,或许不远了。 而她的任务…… 【当前‘百子千孙’任务进度:106/108。】 只差两个!只差最后两个皇嗣降生! 这五年来,积分随着每一位皇子公主的诞生而稳步积累,已达到一个极其可观的数字。 她早已不再需要为积分发愁,甚至开始规划任务完成后,如何使用这笔巨款来兑换那些能“开创盛世”的宝物。 最后两个……会应在谁身上? 她目光扫过系统界面后宫名册上仅存的几位有孕妃嫔。 一位是去年新选入宫的吴才人,年轻健康,怀相极好,预计下月生产。另一位,则是她的老熟人——尤妃。 尤知许在这些年里,又平安诞下了一位皇子,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位份也晋到了妃。 她性子依旧沉稳端方,对姜晚晚始终保持着恭敬与感激,是姜晚晚在后宫中较为倚重的人之一。如今她再次有孕,已有近九个月身孕,随时可能临盆。 看来,这百子千孙的圆满,终究还是要落在“自己人”身上。 姜晚晚收回目光,心中一片平静。只待最后两声啼哭。 又过了半月,秋意更浓。 这日深夜,姜晚晚已安寝,忽被系统急促的提示音惊醒: 【警告!检测到皇帝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病情骤然加重!】 【同时检测到尤婕妤宫内胎动剧烈,即将临盆!】 【吴才人处亦有生产征兆!】 姜晚晚猛地坐起身! 皇帝病重!尤知许和吴才人同时生产!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 她立刻起身,声音冷静无比:“来人!” 春桃秋葵迅速入内。 “陛下龙体不适,速传张院判前往乾清宫悉心诊治!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 “尤婕妤和吴才人即将生产,加派人手过去,务必确保母子平安!” “通知东宫,太子殿下明日功课暂缓,安心待在宫中,无诏不得外出。” 一道道指令清晰冷静地发出,凤仪宫瞬间灯火通明,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起来。 姜晚晚穿戴整齐,并未立刻前往皇帝或产房任何一处,而是稳坐正殿,如同风暴的中心。 乾清宫那边,太医进出匆匆,气氛凝重。皇帝赵胤高烧不退,陷入昏睡,偶尔咳出带着血丝的痰,情况十分不妙。 而东西六宫的两处产房内,痛苦的呻吟和稳婆的鼓励声交织。 姜晚晚闭目凝神,意识中与系统交流。 “系统,皇帝此次……” 【宿主,皇帝此次病势汹汹,乃多年积劳成虚,又遇邪风入侵,引发旧疾,恐……难以熬过此关。此正应了任务完成之兆。】系统语气平静地陈述。 姜晚晚沉默片刻,道:“本宫知道了。” 她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种命运时刻终于来临的宿命感。 就在这时—— “哇——!” 一声响亮无比的婴儿啼哭先从吴才人宫中传出! 紧接着,几乎是前后脚—— “哇……哇……!” 两声稍弱些,但同样清晰的啼哭从尤婕妤宫中传出! 【叮!检测到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1!当前进度:107/108!奖励积分500点!】 【叮!检测到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嗣!任务进度+2!当前进度:109/108!!奖励积分1000点!】 【叮!恭喜宿主!‘百子千孙’任务已圆满完成!最终结算奖励:积分10000点!】 【叮!终极选择权已激活!请宿主选择:A. 遵循规则,让皇帝赵胤顺应天命。B. 消耗50000积分,为其逆天改命。】 几乎是同时,常禄连滚爬爬地冲进凤仪宫,声音凄惶尖锐,带着无尽的恐惧: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皇上他……快不行了!!” 哭声瞬间从乾清宫方向爆发出来,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皇宫! 姜晚晚缓缓睁开眼,听着耳边的系统提示和宫外的哀哭,脸上无波无澜。 进度条终于走完。 一切,恰到好处。 她看着意识中那个选择界面,毫无犹豫。 “选择第一个。” 【选择确认。规则执行中。】 第103章 新帝继位 几乎是在常禄那声凄厉的“皇上驾崩”喊出的同一瞬间,姜晚晚意识中系统的提示音也完成了最后的裁决。 【选择确认。规则执行中。】 【皇帝赵胤天命已终。】 【‘百子千孙’任务超额完成!宿主最终获得积分奖励:15000点!】 【当前总积分:35000点。】 【系统开始升级……解锁‘盛世宏图’模块……解锁‘科技树’预览……解锁‘人才洞察’功能……】 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姜晚晚的脑海,关于农业、工业、经济、军事、教育……无数超越时代的知识和可兑换物品的列表如星河般展开,但她此刻无暇细看。 乾清宫的哀哭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迅速蔓延至整个紫禁城。丧钟沉重地敲响,一声接着一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瞬间将所有情绪压入心底,脸上迅速浮现出巨大的悲恸与难以置信,眼眶泛红,泪水恰到好处地盈眶却强忍着不落下。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颤抖与强装的镇定:“皇上……!摆驾乾清宫!” 凤驾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乾清宫。一路上,宫人太监跪倒一片,哭声震天。 乾清宫内,太医跪了一地,龙榻上,皇帝赵胤双目紧闭,面色青白,已然没了气息。 姜晚晚扑到榻前,握住那双已然冰冷的手,泪水终于滑落,声音哽咽: “皇上!您怎么就……扔下臣妾和孩子们去了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既有表演成分,或许也有一丝对过往岁月的复杂感慨。 殿内宗室亲王、内阁重臣也已闻讯匆忙赶来,见此情景,无不跪地痛哭,或真或假。 哭灵声中,首辅大臣强忍悲痛,上前一步,跪奏道: “皇后娘娘节哀!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仁孝聪慧,当即刻灵前即位,以安天下之心啊!” “请太子殿下灵前即位!”众臣齐声附和,这是规矩,也是此刻最紧要的事情。 姜晚晚抬起泪眼,看向被匆忙请来的、一身孝服、年仅八岁的太子赵琛。 孩子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到了,小脸苍白,却努力挺直脊背,保持着储君的仪态。 姜晚晚心中微微一疼,但更多的是冷静。 她松开皇帝的手,缓缓起身,拭去眼泪,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宗室重臣,声音虽带着悲意,却清晰而具有无可置疑的权威: “诸位大人所言极是。太子乃国本,皇上生前属意已久。常禄,即刻准备仪仗,请太子殿下于灵前即位。着内阁拟旨,昭告天下国丧,并新帝登基事宜。” “臣等遵旨!”众臣领命,立刻忙碌起来。 在皇后姜晚晚的主持下,一切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却进行得有条不紊,丝毫未乱。 太子赵琛在灵前即位,成为大胤朝的新帝。 因皇帝年幼,尊皇后姜晚晚为圣母皇太后,垂帘听政,总揽朝纲。尊已故皇帝为某某宗。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国家机器围绕着国丧和新帝登基两件大事高速运转。 姜晚晚身着重孝,面容憔悴,却展现出惊人的精力和铁腕。 她既要主持浩大的丧仪,接待各方吊唁的宗室命妇、外国使臣,又要安抚年幼的新帝,处理因为权力交替而必然产生的朝堂动荡和人心浮动。 她利用这特殊的时期,以“遵从先帝遗志”、“稳定朝局”为名,迅速推行了几项早已谋划好的举措: 首先,以新帝名义,厚赏在“百子千孙”中有功的妃嫔家族,尤其是尤知许、林嫔等生育较多者,将其家族牢牢绑定在新帝和太后的战车上。 其次,对以首辅为首的、在此次权力交接中表现恭顺且得力的老臣予以重用和安抚,稳定朝堂核心。 再次,以“先帝曾赞许”为由,将她这些年暗中观察、培养的寒门才干之士,提拔到一些关键的中层职位上,悄然植入自己的势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以“避免主少国疑,外戚干政”为名,下旨明确规定,后宫所有太妃、太嫔等,非奉懿旨,不得随意召见外命妇,更不得干涉朝政。 此举看似公平,实则将后宫与外界联系的通道牢牢攥在了她自己手中,彻底杜绝了其他太妃凭借皇子公主和娘家势力兴风作浪的可能。 一系列组合拳下来,快、准、稳,充分展现了她作为政治家的成熟和老辣。 朝野上下,原本还有些观望和小心思的人,在这位新晋圣母皇太后的雷霆手段下,纷纷收敛,不敢妄动。 国丧期满,新帝登基大典隆重举行。 年仅八岁的小皇帝穿着不合身的龙袍,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一步步走上至高无上的金銮殿,坐上那冰冷的龙椅。 珠帘之后,姜晚晚身着太后朝服,凤冠霞帔,面容隐在帘后,看不清表情,却自有一股掌控一切的磅礴气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起,震荡着整个大殿,也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太后姜晚晚的时代。 夜深人静,姜晚晚终于卸下一身繁重的朝服和钗环,独自一人站在慈宁宫的高台上,俯瞰着沉睡中的紫禁城。 月光如水,洒在她依旧美丽却更显威严的脸上。 【系统升级完成。‘盛世宏图’模块已激活。】 系统的声音响起,比以往更加清晰和……充满期待。 【欢迎您,伟大的宿主,不,现在应该称您为——伟大的圣母皇太后。您已成功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现在,这万里江山,真正的权柄,已在你手中。】 【您当前拥有积分:35000点。可兑换列表已更新,包含:高产量作物优化包、初级炼钢法、基础防疫手册、良种战马培育术…… 以及,【人才洞察】功能可助您发现朝野间的能臣干吏、奇人异士。】 姜晚晚的目光掠过那长长的列表,心中豪情万丈。 “系统,”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清晰而坚定。 “兑换《高产量作物优化包》和《基础防疫手册》。传旨下去,开春后,于京郊皇庄试种新种,太医院组织人手,研习防疫之法。” 【兑换成功!消耗积分5000点!剩余积分:30000点。知识已传输完毕,相关实物种子及手册已存放于系统空间。】 知识涌入脑海,清晰无比。 先帝?那已是过去的篇章。 她的儿子是皇帝,但执掌这江山社稷、描绘这盛世宏图的人,是她姜晚晚。 百子千孙只是起点。 接下来,她要让这天下,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而这一切,都将由她——姜晚晚——来主导。 第104章 永熙 新帝登基,改元“永熙”。 永熙元年,在圣母皇太后姜晚晚的铁腕与智慧下,平稳度过。 朝堂局势渐稳,无人敢轻视珠帘之后那位年轻却手段老辣的太后。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永熙二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充满希望一些。 京郊皇庄的试验田里,由太后亲自“梦授”、工部精心培育的“嘉禾”新种破土而出,绿油油的秧苗长势喜人,远超旁边田地的同类作物,引得负责此事的官员和老农啧啧称奇,纷纷传言太后娘娘乃“神农转世”,福泽苍生。 太医院内,由太后“偶然所得”并下旨推广的《基础防疫手册》被加紧刊印,分发各州县。 其中记载的清洁水源、隔离病患、焚烧污物、常用草药方等简易有效的防疫之法,虽看似平常,却系统实用,在随后江南局部地区一场小范围时疫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有效控制了疫情,减少了百姓伤亡。 太后“仁德慧敏”之名,从宫闱传向民间。 这两项政绩虽看似不大,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初步奠定了姜晚晚“贤明执政”的基础,也让朝中一些原本对她垂帘还心存疑虑的守旧老臣,开始悄然转变态度。 姜晚晚并未因此满足。她深知,要真正掌控这天下,仅靠祥瑞和仁德之名远远不够,更需要实实在在的功绩和牢牢握在手中的权柄。 这日朝会,议及北方边军粮草辎重转运损耗过大、民夫疲敝的问题,户部和兵部官员争执不休,互相推诿。 珠帘之后,姜晚晚的声音平静响起,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哀家近日翻阅前朝杂记,见有‘漕运陆转联运’之法,似可借鉴。可否于运河终端修筑硬质官道,以四轮马车替代人力畜力短途运输?虽初时投入稍大,然长远计,或可省人力、增效率、减损耗。” 她提出的是一个超越时代的理念——修建标准官道,发展陆路运输体系。 朝堂上一时寂静。修路?这倒是从未想过的方向。有老臣立刻出列反对: “太后娘娘,修筑官道耗费巨大,且四轮马车转向笨拙,恐不实用……” 姜晚晚早已料到,淡然道:“耗费可与逐年节省的转运损耗相比。至于马车,哀家亦曾于古籍中见得一种‘转向车架’之草图,或可解决转向之弊。着工部将作监依此思路,研制试用。所需银两,可从哀家内帑先支取一部分,以为示范。” 她竟要自掏腰包来做试验!此言一出,反对之声顿时小了许多。毕竟,不用动户部的银子,他们乐得观望。 退朝后,姜晚晚立刻消耗2000积分,从系统兑换了【简易转向车架设计图】和【低成本水泥制作法】。 “系统,使用【人才洞察】功能,筛选工部及将作监中,善于格物、心思灵巧、且背景清白的官员匠人。”她吩咐道。 【叮!【人才洞察】启动……筛选完毕。推荐人选:工部员外郎李文博,将作监大匠鲁匡。】 “传哀家懿旨,召李文博、鲁匡明日入宫觐见。” 次日,李文博和鲁匡战战兢兢地来到慈宁宫偏殿。他们从未想过能如此近距离面见太后天颜。 姜晚晚并未多言,直接将两份“古籍残卷”交给他们,温言道: “此乃哀家偶然所得,或于国于民有益。着尔等悉心研究,试制其所载之物。所需物料人手,皆可向内府司支取。此事机密,直接向哀家回禀,不得外泄。” 两人接过那图文并茂、清晰精妙远超想象的设计图和方法,只看了一眼,便如获至宝,激动得浑身颤抖,扑通跪地:“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太后娘娘厚望!” 技术的种子,就这样被悄然播下。姜晚晚不怕他们失败,她有积分,有系统,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 她要的,是点燃第一把火,培养第一批真正属于她的、掌握核心技术的班底。 处理完政务,姜晚晚移驾御花园散心。如今身为太后,虽权势滔天,但行动反不如做皇后时自由,终日被繁重的朝政和宫规束缚。 御花园中,百花盛开,不少太妃、太嫔们也在此散步,见到凤驾,纷纷恭敬行礼避让。 姜晚晚目光掠过众人,看到了尤太妃正领着她的三个孩子在赏花。 孩子们乖巧懂事,尤太妃本人更是低眉顺眼,姿态恭谨。 姜晚晚微微颔首,对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这是个聪明人,懂得分寸,可用。 她也看到了林太嫔,如今倒是彻底沉寂了,带着她那个被养得有些怯懦的皇子,远远看到凤驾便慌忙躲开。姜晚晚心中冷笑,不再关注。 然而,就在转过一片假山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撞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着低阶侍卫的服饰,正在指挥几个小太监修剪花木。 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阳光,眉眼间带着一股未经世事打磨的清澈与朝气,指挥若定间又透着一股难得的干练。 姜晚晚的脚步微微一顿。宫中侍卫无数,她从未留意过这等低阶人员。但此人……似乎有些不同。 【叮!【人才洞察】被动触发:目标人物:沈澈,年二十一,御前侍卫(三等),出身武进士,家世清白(父为边镇参将),性格忠直磊落,武艺精湛,尤善骑射。潜在能力:良将之材。忠诚度:对皇室天然忠诚(当前未知太后具体为人)。】 系统适时地提供了信息。 武进士?良将之材?在宫里修剪花木?姜晚晚挑了挑眉。 这倒是……有些意思。看来这宫中的人才埋没,比她想象的更甚。 那名叫沈澈的侍卫察觉到凤驾,立刻停下手中活计,带着小太监们恭敬地跪倒在地,声音清朗:“卑职沈澈,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姜晚晚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平淡:“起身吧。你是御前侍卫?怎在此打理花木?” 沈澈起身,依旧垂首敛目,恭敬回道:“回太后娘娘,今日并非卑职当值,见苑监人手不足,故前来帮忙。” 倒是个热心肠。姜晚晚嗯了一声,没再多言,仪仗继续前行。 但这个小插曲,却在她心中留下了一抹极淡的痕迹。良将之材……边将之子……或许,将来有机会可以一用。 晚膳时分,姜晚晚特意召来了现任的御前侍卫统领,似是随意地问起了侍卫的轮值、考核以及其中可有特别出众的年轻人才。 侍卫统领虽不明所以,还是恭敬地一一回禀,其中便提到了沈澈的名字,夸赞其武艺确实出众,为人也勤勉正直,只是性子略直,不懂钻营,故而已入职一年仍只是三等侍卫。 姜晚晚听完,未置可否,只道:“哀家知道了。皇家侍卫,乃天子近卫,武艺德行皆需看重,考核晋升当公正分明,莫要埋没了人才。” “嗻!奴才谨遵太后懿旨!”侍卫统领心头一凛,暗自记下,回头定要好好查查沈澈是何方神圣,竟能入太后法眼。 夜深人静,姜晚晚再次进入系统界面。浩瀚如烟的“科技树”在她面前展开,从农业水利到军工机械,从医学化学到基础教育……琳琅满目,令人神往。所需的积分也从数百到数十万不等。 【系统,】她问道,【除了皇嗣诞生,还有何种途径可获得积分?】 【回宿主,稳定获得积分的主要途径仍与‘国泰民安’、‘盛世繁荣’度相关。】【系统回答道,】 【例如:粮食增产、人口增长、商业繁荣、疆域稳固、科技突破、教育普及、民心所向等,都会根据贡献度结算积分。此外,发现并重用重要人才,使其发挥巨大作用,也可获得一次性奖励积分。】 原来如此。姜晚晚了然。这意味着,她推动的各项政策,只要取得成效,就能持续获得积分回报。 第105章 近卫副统领 夏末,京郊皇庄传来捷报。采用新法种植的“嘉禾”喜迎丰收,亩产竟比往年高出近四成!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民间更是将圣母皇太后奉若神明,称其“梦授嘉禾,泽被苍生”。 姜晚晚适时下令,将部分良种分发至京畿各地试种,并让工部将耕种要点刊印成册,广为传播。 【叮!因推广高产作物,预计可显著提升粮食产量,获得积分奖励:3000点!当前积分:33000点。】 系统的提示音让姜晚晚唇角微扬。积分开始以另一种更持续的方式涌入,这感觉比单靠子嗣诞生更令人踏实。 她并未沉溺于喜悦,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太医院。 根据《基础防疫手册》整理的《惠民防疫要略》已下发各州府,但执行情况如何,她需要亲眼验证。 这日,她轻车简从,只带了心腹宫女和侍卫,悄然出宫,前往京郊一处由太医院直接管辖的惠民药局。 药局内,几位太医正带着学徒为百姓义诊施药,虽忙碌却井然有序。 姜晚晚戴着帷帽,隐在人群中观察,见医师态度和善,问诊仔细,药材也似乎并无克扣,心下稍安。 正欲离开,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满身风尘的驿卒滚鞍下马,冲入药局,声音焦急: “大人!北边来的急报!榆林镇一带突发时疫,已有蔓延之势,知府大人请求太医院速派良医支援!” 坐镇的太医正顿时脸色一变:“榆林镇?怎会突然……如今院里人手紧张……” “所需药材清单和人员,哀家来调配。”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姜晚晚掀开帷帽一角,露出面容。 太医正和那驿卒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就要跪倒。 “不必多礼。”姜晚晚制止他们,“疫病如火情,刻不容缓。李太医,你即刻拟订名单和药方,所需药材直接从内帑药库支取,快马加鞭送往榆林镇。再从太医院选拔十名精干医师,由……哀家亲自指定人选带队,明日一早出发。”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一位一直沉默寡言、却动作极其麻利熟练的年轻太医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太医一愣,忙躬身回道:“微臣陈实。” 【叮!【人才洞察】触发:陈实,精通瘟病防治,性格坚韧,可堪重任。】系统提示。 “好,陈实,此次便由你带队前往榆林镇。哀家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务必控制疫情,减少伤亡。事后有功必赏!”姜晚晚当即拍板。 陈实眼中闪过激动与坚定,重重叩首:“微臣领旨!定不负太后娘娘重托!” 高效的处理,果断的决策,让在场所有人心悦诚服。太后娘娘并非久居深宫不识民间疾苦,而是真真切切地关注着黎民安危。 处理完这突发事宜,姜晚晚才起驾回宫。马车行驶在京城街道上,听着外面依稀传来的市井喧闹,她忽然心生一念。 “绕道,去西市看看。” 西市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姜晚晚依旧戴着帷帽,在侍卫的暗中护卫下,漫步在熙攘的人群中。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她的子民和生活。 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丝绸、瓷器、茶叶、药材、各式精巧的手工艺品……显示出一种蓬勃的生机。 但她也注意到,有些百姓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一些街道污水横流;偶尔还能看到地痞流氓向小商贩收取“保护费”的景象。 繁荣之下,亦有阴影。 【叮!近距离观察民生,触发支线任务:‘市井之治’】 【任务要求:改善至少一处市容管理或商业秩序问题。】 【任务奖励:积分500点,‘民心所向’微弱提升。】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姜晚晚微微挑眉。倒是意外收获。 她并未立刻做什么,只是默默记下几处需要整顿的地方。改革需循序渐进,敲山震虎即可。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前方一阵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见一个卖糖人的老翁摊子被几个泼皮踹翻,糖人碎了一地,老翁跪地苦苦哀求,周围人群敢怒不敢言。 “老东西!爷几个收点茶水钱是看得起你!还敢躲?”为首的泼皮满脸横肉,嚣张至极。 姜晚晚眸光一冷。正要示意侍卫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比她更快!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布衣、却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猛地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抓住那泼皮首领的手腕,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尔等竟敢欺压良善!” 姜晚晚定睛一看,竟是那日在御花园见过的三等侍卫——沈澈!他今日似乎休沐,穿着常服。 “哪来的小子!敢管爷爷的闲事!”那泼皮怒骂着想挣脱,却发现对方手劲大得惊人,丝毫动弹不得。 沈澈面不改色:“我已通知了巡城御史,片刻即到。尔等若现在离去,或可免去皮肉之苦。” 那几个泼皮见碰上硬茬子,又听报了官,顿时色厉内荏,骂骂咧咧地甩开手,狼狈地挤开人群跑了。 沈澈这才松开手,弯腰帮那老翁收拾摊子,又掏出些铜钱塞给老翁:“老伯,拿去压压惊,重新置办些家什。” 老翁千恩万谢。周围人群也发出阵阵赞叹。 姜晚晚在远处静静看着,帷帽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忠直磊落,身手不凡,还有一副侠义心肠。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她并未上前相认,只是对身旁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悄然离开了。 翌日,宫中便传出懿旨:擢升三等侍卫沈澈为一等御前侍卫,调任慈宁宫近卫副统领。理由是“忠勇可嘉,堪当护卫宫禁之重任”。 这道旨意看似平常,却在前朝后宫引起了一些细微的涟漪。 一个默默无闻的低阶侍卫,突然被太后亲自提拔到身边,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沈澈本人更是懵懂中带着巨大的惊喜和惶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了太后娘娘的法眼,只能更加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于是,在慈宁宫当值时,姜晚晚便时常能见到那个身姿笔挺、面容俊朗的年轻侍卫。 他沉默寡言,眼神锐利而专注,执行命令一丝不苟,偶尔与姜晚晚目光相接,会迅速垂下眼帘,耳根却微微泛红。 姜晚晚有时会故意问他一些宫外见闻,或是武艺骑射之事。 沈澈起初紧张,但对答间却显露出不俗的见识和扎实的功底,言语坦诚,不卑不亢。 【叮!与潜力人才沈澈互动,好感度+5。发现其具备‘骑兵战术’(初级)特长。】系统偶尔会跳出提示。 姜晚晚觉得有趣。这深宫之中,倒是多了点不一样的色彩。 与此同时,派往榆林镇的陈实太医也不负所托,成功控制了疫情,返回京城复命。 姜晚晚大喜,重赏陈实及其医疗队,并顺势提出设立“疾医馆”,专司各地疫病防治和医师培训,由陈实主要负责。太医院的改革,悄然迈出一步。 【叮!支线任务‘市井之治’完成。已整顿京城西市治安,惩处地痞,规范市容。奖励积分500点!当前积分:33500点。民心微弱提升。】 秋意渐浓,慈宁宫的桂花开了,香气馥郁。 姜晚晚坐在亭中,看着小皇帝在空地上有模有样地练习射箭,沈澈在一旁恭敬地指导。尤太妃领着她的孩子们在不远处采摘桂花,笑声清脆。 一幅母慈子孝、后宫和睦的景象。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6章 骑射 秋日的阳光透过慈宁宫精雕细琢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殿内不似往日只有熏香和文书的气息,反而隐隐飘着一股甜滋滋的蜜糖味儿,间或夹杂着孩子们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的叽叽喳喳。 姜晚晚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落在殿中地毯上那几个小团子身上。 永熙帝——小皇帝赵琛,努力板着一张小脸,试图维持君王的威严,但眼角余光总忍不住瞟向旁边小几上那碟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糖糕。 他身旁,挨着他坐的是他一母所出的、刚满五岁的九皇子,正毫无形象地吮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糖糕,小声嘟囔:“皇兄,母后什么时候说可以吃呀?” 另一边,尤太妃所出的三公主和五公主,则文静许多,正拿着姜晚晚赏的九连环,小声讨论着怎么解开。 而林太嫔所出的六皇子,则有些怯生生地坐在稍远些的凳子上,好奇又不敢上前。 这些都是目前养在宫中最年幼的一批孩子。姜晚晚今日兴起,将他们召来慈宁宫,美其名曰“考较功课”,实则不过是享受一下难得的天伦之乐——尽管这“乐”里,掺杂了太多算计和权衡。 “琛儿,”姜晚晚放下书卷,开口。 小皇帝立刻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儿臣在,母后有何吩咐?”只是那童音里的紧张出卖了他。 “今日太傅讲的《论语》‘为政’篇,可有什么心得?”姜晚晚语气温和,却自带考较的意味。 赵琛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背诵起来:“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背得倒是流利,只是谈及心得,便有些磕磕绊绊,多是重复太傅的讲解。 姜晚晚耐心听着,偶尔点拨一两句。目光扫过其他几个明显听不懂、开始走神的孩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功课不急于一时的。”她终于松口,对身旁的秋葵示意了一下,“把点心分给孩子们吧。” “谢母后!”小皇帝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都轻快了些。九皇子更是欢呼一声,差点从地毯上跳起来。 孩子们立刻围到小几旁,秋葵和宫女们笑着将精致的点心分到他们的小碟子里。殿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咀嚼声和满足的叹息。 姜晚晚看着这一幕,心中难得地一片柔软。无论未来如何,这些孩子,终究是叫她一声母后,身上流着赵氏的血。 正当殿内气氛温馨之时,殿外传来通传:“太后娘娘,沈副统领殿外回话,言及西苑马场新驯良驹之事。” “让他进来回话。”姜晚晚道。 沈澈一身干练的侍卫官服,大步走进殿内,目不斜视,单膝跪地行礼:“卑职沈澈,叩见太后娘娘,陛下,各位殿下。” “起来说话。”姜晚晚看着他,“西苑的马驹如何了?” 沈澈起身,依旧微垂着眼帘,恭敬回道:“回娘娘,新到的十匹河西小马驹已驯服妥当,性子温顺,脚力却佳。正适宜初学骑射的殿下们练习。” 他的声音清朗沉稳,回荡在殿中。正在吃点心的孩子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尤其是小皇帝和九皇子,眼睛瞬间亮了。 “马驹?皇兄,我们可以学骑马了吗?”九皇子扯着赵琛的袖子,小声兴奋地问。 赵琛也看向姜晚晚,眼中充满期待:“母后,儿臣……儿臣可以试试吗?” 姜晚晚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恭敬站立的沈澈,心中一动,笑道:“皇上想学,自然是好事。沈澈。” “卑职在。” “皇上和几位年长皇子的骑射启蒙,便由你主要负责。务必确保安全,循序渐进。” 沈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坚定:“卑职领旨!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各位殿下周全!” “太好了!”九皇子高兴地差点拍手,被小皇帝瞪了一眼,才赶紧收敛,但脸上的兴奋藏不住。 连一旁怯生生的六皇子,眼中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姜晚晚将一切尽收眼底,又道:“哀家瞧着六皇子身子似弱了些,也该多练练,强身健体。林太嫔那边,哀家自会去说。” 六皇子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后,小脸上瞬间涌上激动和感激,笨拙地起身行礼:“谢……谢母后恩典!” “都起来吧。”姜晚晚摆摆手,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 “既是哀家的孩子,哀家自然希望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沈澈,好生看顾。” “是!”沈澈的声音更添了几分郑重。他悄悄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榻上那位雍容华贵,赶紧又低下头去。 【叮!与潜力人才沈澈互动,委以重任,信任度+10。发现其具备‘耐心教导’潜质。】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 姜晚晚端起茶盏,掩去唇边一丝笑意。 这时,尤太妃领着两个公主过来谢恩告退。 三公主年纪稍长,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少女,她规规矩矩地行完礼,却忍不住小声问: “母后,儿臣……儿臣可以也跟着听听骑射课吗?儿臣保证不捣乱,就在旁边看看……” 姜晚晚有些意外,这个朝代对女子骑射虽不严禁,但也并非主流。 她看着三公主那双酷似尤太妃的、充满渴望的明眸,笑了笑:“哦?哀家的三公主竟对骑射有兴趣?不怕辛苦?” “女儿不怕!”三公主急忙道,脸颊因激动而泛红,“女儿听说前朝也有平阳公主那般统领娘子军的巾帼英雄……” “婉儿!”尤太妃轻轻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姜晚晚却笑了:“好志气。准了。不过需得听从沈统领的安排,不可逞强。” “谢母后!”三公主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被尤太妃无奈地笑着拉走了。 孩子们陆续被乳母嬷嬷领走,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沈澈却还站在原地,似乎有话要说。 “还有事?”姜晚晚看向他。 沈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启禀太后娘娘,卑职……卑职近日整理西苑武库,发现一些前朝遗留的骑兵甲胄和战术图谱,似乎……颇有些精妙之处。卑职斗胆,想请示娘娘,可否允卑职仔细研究,或于日后教导诸位殿下有所裨益?” 姜晚晚眸光微亮。她果然没看错人,这是个有心人。 “准了。武库旧物,你看有什么合用的,尽管取去研究。若有心得,可直接向哀家回禀。” “谢太后娘娘!”沈澈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那是找到心爱之物的纯粹喜悦。他再次行礼,退下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姜晚晚轻轻呼出一口气。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7章 悠悠众口 秋日的西苑马场,天高云淡,草色已微微泛黄,却别有一番开阔气象。 今日这里不似往日清静,一群半大的孩子和年轻的侍卫们让场子显得生机勃勃。 姜晚晚并未亲临,只派了心腹女官春桃前来“照看”,实则也是替太后娘娘看看各位皇子公主的表现,尤其是……那位新上任的骑射师傅。 沈澈今日换了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更衬得他肩宽腿长,英气勃勃。 他先是将孩子们召集到一起,神色严肃地讲解骑马的要领和安全事项,声音清晰有力,连最调皮好动的九皇子也听得睁大了眼睛,不敢捣乱。 “都听明白了吗?”沈澈环视一圈。 “明白了!”孩子们参差不齐地回答,小皇帝赵琛的声音格外响亮,努力想做出表率。 “好,现在,每人挑选一匹自己喜欢的小马驹,记住,要温柔地对待它,它是你的伙伴,不是你的奴仆。”沈澈下令。 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奔向那些温顺漂亮的河西小马。 赵琛到底年长些,端着小皇帝的架子,虽然眼神发亮,却还是缓步走过去,挑了一匹最神骏的白色小马。 九皇子则直接跑向一匹枣红色、鬃毛特别长的小马,兴奋地哇哇叫。 六皇子有些胆怯,在沈澈鼓励的目光下,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摸了摸一匹棕色小马的鼻子。 就连三公主,也在一匹温顺的母马旁,好奇又紧张地学着如何抚摸。 沈澈耐心地指导每个孩子如何上马鞍、如何握缰绳,手把手地教,语气始终温和却坚定。他尤其关注小皇帝和几位年纪小的皇子,寸步不离地护着。 春桃在一旁看着,暗自点头。这沈侍卫,倒真是个细心可靠的。 初步适应后,沈澈便牵着缰绳,领着孩子们的小马在场内缓步绕圈。阳光洒在一张张兴奋又紧张的小脸上,笑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休息间隙,沈澈拿出水囊递给孩子们,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用油纸包好的饴糖,分给大家。 九皇子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问:“沈师傅,你骑术这么厉害,是怎么练的呀?” 沈澈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显得年轻又爽朗:“回殿下,卑职也没什么诀窍,就是打小喜欢,不怕摔,多练。我爹……我父亲在边关,小时候常带我骑马。” “边关?”小皇帝赵琛来了兴趣,“那边是不是很大?有很多厉害的将军和士兵?” 提到边关和父亲,沈澈的眼神亮了起来,话也多了些:“是很大,天高地阔。是有很多厉害的将军士兵,他们保家卫国,很辛苦,也很了不起。” 他顺势讲了些边关的风土人情和将士们训练的趣事,听得孩子们津津有味,连三公主都托着腮,听得入了神。 春桃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记下,回头要禀报太后娘娘,这沈侍卫见识不俗,颇能引导皇子们。 一天的骑射课结束,孩子们虽有些疲惫,却个个意犹未尽,围着沈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一向怯懦的六皇子,小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和光彩。 回宫的路上,九皇子拉着小皇帝的衣袖,兴奋地说:“皇兄,沈师傅真厉害!懂那么多!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当个大将军!” 赵琛虽然努力维持着沉稳,但眼中也闪着光,低声道:“朕……朕也要好好学,将来……嗯,至少不能坠了皇家威仪。” 慈宁宫内,姜晚晚听着春桃事无巨细的回禀,尤其是关于沈澈如何教导、如何与孩子们互动、甚至讲了哪些边关故事,她听得颇为仔细。 “看来哀家没选错人。”姜晚晚唇角微勾,“吩咐下去,日后皇子公主们的骑射课,便定在西苑。一应用度,务必齐全。让沈澈拟个章程上来,要循序渐进,安全第一。” “是,娘娘。”春桃应下,又道,“奴婢瞧着,几位殿下今日都开心得很,尤其是六皇子,胆子似乎也大了些。” “嗯,孩子嘛,就该多动动。”姜晚晚顿了顿,似是无意间问道,“沈澈今日穿的可是官服?” 春桃一愣,回想了一下:“回娘娘,沈副统领今日穿的是一身靛蓝色的骑射常服,并非宫中侍卫官服。” “靛蓝色……”姜晚晚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倒是衬他。库房里似乎有几匹新进的苏杭软缎,颜色沉稳些的,拿去赏给他做几身骑射服吧。既是哀家身边的人,总得体面些。” 春桃心中微讶,太后娘娘可很少亲自过问一个侍卫的衣着赏赐。她面上不显,恭敬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几日后,沈澈收到太后赏赐的贵重衣料,受宠若惊,连忙入宫谢恩。 姜晚晚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未抬,只淡淡道:“收到了?起来吧。好好当差,便是对哀家最好的谢恩。” 沈澈起身,看着书案后那位专注于政务的太后娘娘。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优美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竟让他一时有些失神。他慌忙低下头,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 “娘娘……”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卑职近日研习那前朝骑兵图谱,颇有所得,绘制了一些改良马具的草图,或许……或许能提升骑射效率和舒适度,不知……不知娘娘可愿过目?” 姜晚晚这才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兴趣:“哦?拿来看看。” 沈澈连忙从怀中取出小心卷好的图纸,恭敬呈上。 姜晚晚展开一看,图纸线条清晰,标注详细,虽笔触略显稚嫩,但想法却颇为巧妙实用,确实花了心思。 她眼中掠过赞赏之色:“不错。很有巧思。此事你可与将作监的李文博商议,着他找人试制出来。若果真有效,记你一功。” “谢娘娘!”沈澈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他没想到太后娘娘不仅看了,还如此支持他的想法。 “下去吧。”姜晚晚重新低下头,语气恢复平淡。 沈澈却像是得了莫大的鼓舞,退下时脚步都带着风。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姜晚晚摇了摇头,失笑。年轻人,倒是有一股子冲劲和赤诚。 【叮!潜力人才沈澈,因得到认可和鼓励,忠诚度+15,创造力提升。奖励积分:200点。】系统提示。 姜晚晚挑眉。这倒是个意外收获。看来,培养人才本身,也能带来积分。 日子便在这般看似平静却暗藏生机的节奏中流过。 骑射课成了皇子公主们最期待的日程,沈澈也渐渐成了孩子们口中又敬又爱的“沈师傅”。 他在宫中的位置,也因太后的看重而变得微妙起来,无人再敢因其年轻而轻视。 这日午后,姜晚晚难得清闲,在御花园散步赏菊。行至一处假山旁,忽听得后面传来两个低低的说话声,似乎是两个小宫女在偷懒嚼舌根。 一个声音道:“……你瞧见没?沈副统领如今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呢!” 另一个吃吃地笑:“可不是嘛!人长得俊,又有本事,听说太后娘娘赏了好些东西呢!你说……太后娘娘是不是……” “嘘!作死呢!这话也敢乱说!”先前那个声音急忙打断,“太后娘娘也是你能编排的?不过……沈侍卫那般人才,哪个女儿家看了不心动?可惜了,是个侍卫……” 声音渐渐远去。 姜晚晚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喜怒。 秋葵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低声道:“娘娘,奴婢这就去把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必。”姜晚晚淡淡打断,“堵得住悠悠众口么?” 她继续缓步前行,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8章 有才的三公主 姜晚晚缓步走着,方才那两个小宫女的窃窃私语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极浅的涟漪,旋即又归于平静。 她并非不在意名声,只是到了她这个位置,些许风流韵事的揣测,有时反倒比一味地威严端肃更能模糊焦点,让人放松警惕。 更何况,那沈澈……她确实有几分欣赏。这欣赏里,有对人才的惜才,或许,也掺杂了一丝极淡的、久违的、对鲜活生命的向往。 正思忖间,忽听得前方暖阁里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间或夹杂着孩童委屈的辩白。 姜晚晚微微蹙眉,示意宫人不必通传,悄然走了过去。 暖阁内,只见九皇子赵珹小脸涨得通红,倔强地站着,眼圈却是红的,锦袍的袖口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对面,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的六皇子赵瑞。尤太妃所出的公主赵婉则站在一旁,脸色焦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几个乳母嬷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怎么回事?”姜晚晚的声音不高,却让阁内瞬间安静下来。 孩子们见到她,顿时都慌了神。九皇子下意识地把破了袖子的手往身后藏,六皇子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母后……儿臣……儿臣不是故意的……” 三公主连忙行礼,急急解释道:“母后,是九弟和六弟玩耍时,六弟不小心扯破了九弟的袖子,九弟就推了六弟一下,六弟摔倒了……” 九皇子赵珹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是他先弄坏我的蟋蟀笼子!还扯我衣服!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 姜晚晚目光扫过地上一个被踩扁的精致竹编小笼,又看了看六皇子蹭破了皮的掌心,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九皇子被娇惯得有些霸道,六皇子则胆小怯懦,今日怕是积怨爆发。 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走到上首坐下,淡淡道:“都起来说话。一个个来,珹儿,你说,为何争执?” 九皇子见母后没有立刻责骂,胆子大了些,巴拉巴拉地将六皇子如何“笨手笨脚”踩坏他的蟋蟀笼、如何“故意”扯他袖子的“恶行”说了一遍,语气满是委屈和不忿。 六皇子则只是跪着掉眼泪,小声重复着“不是故意的”。 姜晚晚听完,看向九皇子,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珹儿,一只蟋蟀笼,一件衣裳,比兄弟和睦还要紧吗?” 九皇子噎了一下,小声嘟囔:“可是……是他先……” “他先弄坏你的东西,是他的不是。但你先动手推人,便是你的错。”姜晚晚打断他,“更何况,他是你兄长。” 九皇子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姜晚晚又看向六皇子:“瑞儿,你可知错?” 六皇子抽噎着:“儿臣知错……儿臣不该毛手毛脚,弄坏九弟的东西……” “起来吧。”姜晚晚叹了口气,“珹儿,向你六哥道歉。” 九皇子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嗯?”姜晚晚音调微扬。 九皇子在她平静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对着六皇子拱了拱手,声音像蚊子哼:“对不住了……” “还有,”姜晚晚补充道,“你的蟋蟀笼没了,便没了。至于衣裳……哀家看你近日骑射课颇有进益,便赏你两匹杭缎,另做新衣。但记住,没有下次。” 九皇子一愣,没想到还有赏赐,顿时又高兴起来,那点不情愿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谢母后!” 姜晚晚这才看向六皇子,语气缓和了些:“瑞儿,你也起来。性子温善是好事,但皇家子弟,亦需有担当和气度。日后若再遇事,可直言分辨,而非一味畏缩哭泣。哀家瞧你骑射课上甚是努力,也赏你两匹缎子,望你愈发挺拔。” 六皇子受宠若惊,连忙磕头:“谢母后教诲!谢母后赏赐!” 一场小风波就此化解。孩子们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又被宫人带下去吃点心安抚了。 姜晚晚揉了揉眉心。处理这些孩子间的鸡毛蒜皮,有时比批阅奏折还费神。 一直在旁安静看着的三公主赵婉这时才上前,行了一礼,小声道:“母后处置得极是公允,女儿受教了。” 姜晚晚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影和沉稳的模样,心中一动,招招手让她近前:“婉儿近来在读什么书?” 赵婉眼睛微亮,答道:“回母后,在读《史记》和《资治通鉴》,偶尔也看些诗词。” “哦?”姜晚晚有些意外,这些书对于公主来说,算是涉猎颇深了,“可有什么心得?” 赵婉沉吟片刻,认真道:“女儿读史,只觉得兴衰更替,自有其道理。为君者,明辨是非、知人善任最是要紧。就如母后方才,并未一味偏袒谁,而是就事论理,让他们各自明白错处,又加以抚慰激励……女儿觉得,这便是知人善任、调和平衡的道理了。” 她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话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姜晚晚心中惊讶更甚。这孩子,竟能从一件小事联想到治国之理,且见解不俗。 【叮!发现潜在人才:赵婉(三公主)。具备政治洞察力与学习能力。培养方向:女官/辅政。】系统提示适时响起。 姜晚晚看着眼前这个渐渐长开的少女,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或许,她未来的臂膀,未必全在朝堂,也未必要依靠那些心思各异的男人。 她笑了笑,语气更加温和:“读史明智,很好。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来问哀家,或去文华殿寻几位学士请教。不必拘泥于公主该读什么书,天下学问,但凡有益,皆可涉猎。” 赵婉闻言,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重重跪下:“谢母后!女儿定不负母后期望!” 送走孩子们,姜晚晚觉得有些乏了,便吩咐摆驾回宫。 御辇行至半路,却见沈澈正领着几个侍卫巡逻过来。见到凤驾,他立刻率众避让道旁,垂首行礼。 姜晚晚示意御辇停下。 “沈澈。” “卑职在。”沈澈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恭敬沉稳的模样,只是耳根似乎又有些微微泛红。 “皇子们的骑射课,如今进展如何?”姜晚晚随口问道,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新做的靛蓝色骑射服上,料子果然挺括,衬得他愈发精神。 沈澈一板一眼地回道:“回娘娘,陛下天资聪颖,已能自如控马小跑。九殿下胆大活泼,进度最快。六殿下虽稍慢,但极为认真刻苦。三公主……三公主殿下观察入微,常能指出细微之处,于骑射之理颇有见解。” 他提到三公主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赞赏。 姜晚晚听着,点了点头:“看来你确实用了心。哀家听闻你还琢磨了改良马具?” 沈澈没想到太后连这个都知道,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忙道:“只是些粗浅想法,不敢劳娘娘挂心。已与李大人商议过,正在试制……” “很好。”姜晚晚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赞许,“凡事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肯用心钻研,便是好的。继续吧。” 说完,她便示意御辇起驾。 沈澈站在原地,望着凤驾远去的背影,心里那点被认可的喜悦像泡腾片一样滋滋地冒着气泡,涨得胸口发烫。太后娘娘……竟连这些小事都知晓。 回到慈宁宫,姜晚晚刚抿了一口参茶,秋葵便进来低声禀报:“娘娘,尤太妃来了,说是绣了几方帕子,特来献给娘娘。” 姜晚晚眉梢微挑。尤知许向来安分,今日主动前来,怕不只是送帕子那么简单。 “让她进来吧。” 尤太妃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秋香色宫装,更显温婉。她行礼后,果然奉上几方绣工精美的丝帕,上面绣着精致的兰草菊花。 “妹妹闲来无事,绣了些小玩意,针线粗陋,还望姐姐莫要嫌弃。”尤太妃声音柔柔的。 姜晚晚拿起一方看了看,赞道:“妹妹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这兰草绣得颇有风骨。” 她放下帕子,看向尤太妃,“妹妹今日来,不止是为了送帕子吧?可是有什么事?” 尤太妃被说中心事,脸上微微一红,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妹妹……妹妹是听闻了一些闲话,心中不安,特来向姐姐请罪。” “哦?什么闲话?”姜晚晚端起茶盏,不动声色。 “就是……就是一些关于沈副统领的……”尤太妃声音更低了,头也垂了下去。 “说沈副统领常出入慈宁宫,又得姐姐看重……有些不堪入耳的话……妹妹想着,姐姐清誉要紧,是否……是否该避讳些?或是让沈副统领调去别的宫苑当值?” 姜晚晚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原来是为这个。 她放下茶盏,声音平淡无波:“哀家行事,何时需要看旁人眼色了?” 尤太妃吓得一颤,连忙起身跪下:“妹妹失言!姐姐恕罪!妹妹绝无他意,只是……只是担心姐姐……” “起来吧。”姜晚晚语气缓和了些,“你的心意,哀家知道。不过这宫中闲言碎语何时断过?今日是沈澈,明日或许是李太医,后日又或许是某个掌事太监。若事事避嫌,哀家这太后也不必做了。” 她看着尤太妃,意味深长地道:“有时候,让人猜不透,想不明,反倒更安全。更何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哀家用沈澈,是因为他确实当用,于皇上、于皇子公主们有益。这就够了。明白吗?” 尤太妃似懂非懂,但见太后如此镇定自若,也渐渐安下心来:“妹妹明白了。是妹妹糊涂,杞人忧天了。” “明白就好。”姜晚晚笑了笑,“帕子哀家收下了,甚好。日后若再听到什么,不必放在心上,直接来回哀家便是。” “是,谢姐姐。”尤太妃这才松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便恭敬地退下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姜晚晚眼神微冷。 流言……果然传得够快。 第109章 林太嫔有喜? 秋意渐深,慈宁宫庭院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 姜晚晚正瞧着内务府送来的冬衣料子单子,殿外忽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娘娘,”春桃快步进来,面色有些微妙,低声道。 “永寿宫那边……林太嫔午后突然晕厥,太医诊脉,说是……又有了一个月身孕。” 姜晚晚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了眼。林太嫔? 自上次生产后,皇帝……先帝在时,她就几乎再未承恩,如今守寡不到两年,怎会突然有孕? 她放下笔,声音听不出情绪:“太医确定?” “张院判亲自诊的脉,确是喜脉无疑。”春桃声音压得更低,“只是……林太嫔自个儿也吓得魂不附体,哭喊着说绝无可能,求太医再诊……” 姜晚晚眸光微沉。这事透着蹊跷。先帝驾崩后,她虽未明令禁止太妃们与外界接触,但宫规森严,尤其对她们这些先帝嫔妃,看管得更是严密。 林太嫔性格虽然活泼,但性子却很是懦弱,不像是有胆量做出秽乱宫闱之事的人。 “摆驾永寿宫。”她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永寿宫内,林太嫔脸色惨白如纸,瘫软在榻上,泪水涟涟,见到姜晚晚,如同见到救命稻草,挣扎着要下床跪拜,被宫女死死扶住。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臣妾绝不敢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啊!”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语无伦次。 姜晚晚示意旁人退下,只留张院判和春桃秋葵在侧。她走到榻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太嫔惊慌失措的脸:“你先别急,哭解决不了问题。张院判,脉象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张院判躬身回道:“回太后娘娘,脉象确是喜脉。只是……这脉象来得有些突兀,且林太嫔娘娘体内似有一股虚浮躁动之气,不似寻常胎气安稳。” “虚浮躁动之气?”姜晚晚捕捉到这个词。 “是。微臣行医多年,此种脉象……倒有些像……”张院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些像误服了某些虎狼之药,强行催出的胎象……” 虎狼之药?强行催孕? 姜晚晚瞬间想起了多年前,姜玉瑶被其父用药物催胎的旧事!手法如此相似! 是谁?目的何在?栽赃林太嫔秽乱宫闱,打击她这太后的威信?还是想利用一个来路不明的“皇嗣”做文章? 她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此事还有谁知晓?” “除了永寿宫近身伺候的,便是微臣和方才去请微臣的春桃姑娘了。”张院判道。 “很好。”姜晚晚点头,“张院判,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你知道后果。” 张院判冷汗涔涔:“微臣明白!微臣绝不敢多言!” “春桃,传哀家懿旨,林太嫔身染恶疾,需静养,即日起永寿宫闭宫,任何人不得出入。一应饮食药物,由你亲自负责,从慈宁宫小厨房送。” 姜晚晚下令果断,“另外,悄悄查,最近一个月,都有谁接触过林太嫔的饮食,尤其是……她月信之后那几日的。” “是!”春桃凛然应命。 姜晚晚又看向瑟瑟发抖的林太嫔,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也听到了。此事蹊跷,哀家信你无辜。但在此事查清之前,你需安心待在此处,配合太医调理。对外只称恶疾,若让哀家知道你自己漏出半点风声,坏了清查大事,便谁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林太嫔如同抓住了救命浮木,拼命点头:“臣妾明白!臣妾一定听话!谢太后娘娘信任!谢娘娘……” 处理完永寿宫的突发事件,姜晚晚回到慈宁宫,心情并不轻松。这后宫,果然从未真正平静过。先帝才去了多久,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 “系统,扫描林太嫔的身体状况,分析药物成分及可能来源。” 【叮!扫描中……扫描完毕。目标人物体内残留微量‘伪孕丹’成分,药性霸道,能模拟孕脉两月左右,随后会自然消退,但极伤根本。药物成分分析……与多年前瑶嫔所服药物有同源迹象。推测来源:宫外姜家旧有渠道可能性较大。】 姜家?! 姜晚晚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乍现! 竟然又是她那阴魂不散的父亲!或者说,是姜家那些还不死心的余孽!他们竟然将手伸到了先帝的太妃身上! 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制造一个“遗腹子”,来混淆视听,甚至妄图将来借此生事? 简直找死! “福子!”她声音冰冷。 “奴才在。”福子如同鬼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去查。承恩公府,尤其是本宫那好父亲,最近和哪些宫外的人有接触,送了什么东西进宫。给本宫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线挖出来!所有牵连者,一律拿下!” “嗻!”福子领命,眼中闪过厉色,迅速退下。 姜晚晚胸口微微起伏,一股怒火在燃烧。她本以为姜家经过几次敲打早已安分,没想到竟还敢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看来,是时候彻底清理门户了! 然而,还没等福子那边查出结果,另一桩麻烦事又找上门来。 这日小皇帝赵琛来慈宁宫请安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间带着一丝烦躁。 姜晚晚察觉有异,挥退左右,温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可是课业上遇到了难处?” 赵琛犹豫了一下,才闷闷道:“母后,儿臣……儿臣近日听到一些闲话。” “哦?什么闲话?” “他们说……说母后如今垂帘听政,是因为儿臣年幼。等儿臣长大了,母后就会……就会还政于儿臣。” 赵琛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姜晚晚,“还说……还说历朝历代,太后长期掌权,并非国家之福……儿臣……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10章 流言 姜晚晚心中一震。这话,绝非一个八岁孩子自己能想出来的!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是想挑拨他们母子关系?还是想试探她的态度? 她按下心头惊怒,面上露出慈和的笑容,拉过赵琛的手:“皇上长大了,能思考这些,母后很欣慰。那皇上自己觉得呢?母后是该一直替你守着这江山,还是等你再大些,便交给你?” 赵琛被问住了,小脸上露出迷茫:“儿臣……儿臣不知道。儿臣只是觉得……那些奏折好难,那些大臣说的话也好难懂……可是……可是他们说,儿臣是皇帝……” “皇上当然是皇帝。”姜晚晚语气坚定。 “但这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坐在龙椅上,便是皇帝了。要懂民生疾苦,要知臣子忠奸,要会权衡利弊,要能决断乾坤。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母后如今替你看着,教你学着,便是为了有一日,你能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甚至英明的君主。你明白吗?” 她看着儿子的眼睛,语气深沉:“至于外人说什么,皇上不必放在心上。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这赵氏江山。若有人在你面前搬弄是非,其心可诛。皇上日后若再听到此类言语,可直接告诉母后,或者告诉沈副统领,知道吗?” 赵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的疑虑似乎消散了些许:“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好好学,不让母后失望。” 送走小皇帝,姜晚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流言!又是流言!前脚是沈澈,后脚是还政!这背后,定然有一只甚至好几只黑手在推动! 是针对她来的?还是想搅乱朝纲? 她沉思片刻,吩咐道:“去请沈澈过来。” 沈澈很快到来,依旧是那副英挺沉稳的模样。 “沈澈,哀家问你,近日宫中,尤其是侍卫之中,可有什么异常言论?关于皇上,关于哀家,或者……关于你自己的?”姜晚晚开门见山。 沈澈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窘迫,但很快镇定下来,如实回禀: “回娘娘,卑职……卑职确实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多是些无稽之谈,关于卑职……得娘娘看重之事。卑职已严令麾下侍卫不得妄议,违者重罚。至于关于皇上和娘娘的……卑职并未听闻太多,但会立刻加派人手,留意各处动向。” 姜晚晚看着他坦诚的模样,心中稍安。至少,他这边是清白的。 “很好。”她点头,“哀家信你。如今看来,这宫中有人见不得安稳。你给哀家盯紧了,尤其是各宫人员往来,若有可疑,立即来报。皇上那边的护卫,也要再加一倍人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卑职领命!”沈澈神色凝重,毫不犹豫地应下。他能感受到太后话语中的信任和托付,心中那股被重用的责任感愈发强烈。 然而,就在沈澈领命加强宫中戒备的第二天傍晚,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有人在北苑废井附近,发现了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太监! 而那小太监,正是之前负责给林太嫔送膳食的其中一人! 人直接被沈澈的手下控制住,抬到了慈宁宫偏殿。 姜晚晚亲自前去查看。那小太监浑身是伤,意识模糊,嘴里反复喃喃着:“……姜家……药……不敢说……灭口……” 姜家!灭口!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果然是姜家搞的鬼!他们利用旧渠道送药入宫,买通小太监给林太嫔下药制造“伪孕”,事情败露后,又想杀这小太监灭口! “岂有此理!”姜晚晚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竟是承恩公递牌子求见! 来得正好! 姜晚晚冷笑:“让他进来!” 姜斌颤巍巍地走进殿,一副老态龙钟、忧心忡忡的模样,一进来就扑通跪下: “老臣叩见太后娘娘!娘娘,老臣近日听闻宫中似有流言,关乎娘娘清誉,老臣忧心如焚,特来……” “父亲!”姜晚晚冷冷打断他,声音如同淬了冰,“你忧心的,究竟是哀家的清誉,还是你姜家做下的那些龌龊事,快要瞒不住了?!” 姜斌浑身一颤,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娘娘……您……您这是何意?老臣……老臣听不懂……” “听不懂?”姜晚晚一步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刀,“北苑废井边那个快被打死的小太监,他可是听得懂!林太嫔脉象里那些虎狼之药,它们可是认得旧主!” 姜斌如遭雷击,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狡辩的话来。 “说!是谁的主意?你们还想做什么?!”姜晚晚厉声逼问。 姜斌老泪纵横,磕头如捣蒜:“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是老臣糊涂!是族中几个不成器的子弟……他们……他们见娘娘大权在握,却不肯提拔姜家,便……便想出这昏聩主意,想……想制造一个有着姜家血脉的‘皇子’,将来或可……或可……” “或可什么?取代皇上吗?!”姜晚晚声音陡然大锐,“你们好大的狗胆!” 她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他们的野心竟然膨胀至此! “福子!”她厉声喝道。 “奴才在!” “即刻带人,包围承恩公府!一干人犯,全部拿下,交大理寺严审!凡有参与此事的姜家族人,一律按谋逆论处,绝不姑息!” “嗻!”福子眼中凶光一闪,立刻领命而去。 姜斌闻言,直接吓晕了过去。 姜晚晚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对春桃道:“把他拖下去,看管起来。”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姜晚晚扶着额头,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愤怒。来自家族的背后一刀,远比敌人的明枪暗箭更令人心寒。 殿外传来更漏声,已是深夜。 忽然,一阵清越悠扬的笛声,隔着宫墙,隐隐约约地传来。 那笛声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涩断续,吹的是一曲简单的民间小调,在这寂静的夜里,却透着一股难得的干净和……安抚的意味。 姜晚晚微微一怔。这笛声…… 是沈澈? 他并不会吹笛,这她是知道的。这生涩的调子,是他刚学的? 她静静地听着,那简单甚至笨拙的旋律,像一股清泉,悄然流淌过她紧绷的心弦。 良久,笛声停了。 姜晚晚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侍卫房隐约的灯火,心中的暴怒和寒意,似乎被那笛声吹散了些许。 她低声对秋葵道:“去小厨房,拿一盅安神汤,给沈副统领送去。就说……哀家赏的,今夜辛苦了。” 秋葵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应下:“是,娘娘。” 第111章 旧物 寒意渐浓,窗棂上结起了薄霜。 承恩公府一夜之间被铁桶般围困,姜家主要男丁尽数下狱的消息,如同腊月里的寒风,瞬间刮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 昔日因太后而显赫的门第,转眼间大厦倾颓,令人唏嘘,更令人胆寒。 无人敢求情。谋逆大罪,沾之即死。姜晚晚以雷霆手段清洗母族,其决绝狠辣,再次震慑朝野。 所有人都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年轻的圣母皇太后,其铁腕与意志,远超常人想象。 慈宁宫内却异常平静。姜晚晚仿佛并未受到家族巨变的太多影响,依旧每日批阅奏折,召见臣工,过问小皇帝的学业。 只是周身的气场,比以往更冷了几分,那是一种摒除了最后一丝温情羁绊后的、纯粹的威严与疏离。 这日晌午,她正看着内务府呈上的、关于为先帝几位年幼皇子公主遴选启蒙师傅的名单,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孩童清脆的争执声。 “我的!是我先看到的!” “皇兄耍赖!明明是我先捡到的!” “给我!” 是九皇子赵珹和十一皇子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十一皇子带着哭腔的嚷嚷:“母后!皇兄抢我的东西!” 姜晚晚揉了揉眉心:“让他们进来。” 两个小皇子拉拉扯扯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无奈的三公主赵婉。 赵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十一皇子则眼泪汪汪地去掰他的手指。 “成何体统!”姜晚晚声音一沉。 两个孩子立刻松手,规规矩矩站好,只是眼神还在互相瞪着。 “怎么回事?”姜晚晚目光扫过赵婉。 赵婉上前一步,行礼回道:“回母后,十一弟在梅树下捡到了一枚很别致的羽箭箭簇,九弟见了喜欢,便争抢起来。” 她说着,从赵珹手里拿过那枚箭簇,呈给姜晚晚。 那箭簇并非宫中制式,铜质,造型古朴,上面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带着一种边塞的粗犷气息。 姜晚晚接过,微微蹙眉:“这是从何处来的?” 十一皇子抽噎着道:“就在……就在西苑梅林最大的那棵树下挖到的……” 西苑梅林?姜晚晚心中一动。那里靠近宫墙,难道是前朝或是哪个侍卫遗落之物? “不过一枚旧箭簇,也值得你们兄弟相争?”姜晚晚将箭簇放在案上,看向两个儿子,“珹儿,你是兄长,可知错?” 赵珹瘪着嘴,小声道:“儿臣知错……儿臣不该抢夺弟弟之物。” “十一,你呢?” 十一皇子抹着眼泪:“儿臣……儿臣也不该与兄长动手……” “既知错,便去殿外站着反省半个时辰。兄弟和睦最是要紧,下次再犯,决不轻饶。”姜晚晚处罚起来毫不心软。 两个小皇子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赵婉却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枚箭簇上,若有所思。 “婉儿可是看出了什么?”姜晚晚问道。 赵婉迟疑了一下,道:“母后,女儿觉得这箭簇不似凡物。上面的纹路……女儿似乎在一本杂书上见过类似的,像是……西北某些部落祭祀时用的图腾标记。” “西北部落?”姜晚晚眸光一凝。先帝在时,西北还算安分,但近些年,似乎有些小部落不太老实。 “女儿也不敢确定,只是猜测。”赵婉忙道。 姜晚晚点点头:“你心思细腻,很好。此事哀家知道了,切勿对外人言。” “是,母后。”赵婉乖巧应下。 待赵婉退下,姜晚晚拿起那枚箭簇,仔细端详。冰凉的金属触感,古怪的纹路,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系统,扫描这枚箭簇,分析其来源和年代。” 【叮!扫描中……分析完毕。该箭簇为精炼青铜所制,年代约为一百二十年至一百五十年前。纹路确为西北‘狄戎’部落联盟早期祭祀图腾,常用于标识重要人物或传递特殊信息。此类物品流入宫中,极不寻常。】 一百多年前?狄戎部落?姜晚晚心中疑窦丛生。这东西怎么会埋在皇宫西苑? “传沈澈。” 沈澈很快到来,目光落在姜晚晚手中的箭簇上时,微微一愣。 “认得此物?”姜晚晚捕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沈澈接过箭簇仔细查看,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回娘娘,此物……卑职似乎在家父的旧物中见过类似的。家父曾说,这是早年与狄戎部交战时缴获的战利品,是狄戎部大祭司一系的身份标识,有时也用于秘密通讯。只是……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在西苑梅树下发现的。”姜晚晚看着他,“你父亲可曾提过,宫中有谁与狄戎部有过牵扯?或者……百年前,宫中可有什么与西北相关的秘辛?” 沈澈蹙眉沉思良久,忽然道:“卑职依稀记得……家父醉酒后曾提过一嘴,说百年前宫中一位极得宠的妃子,似乎就是来自西北某个归附的小部落,后来好像……卷入了一场宫闱大案,香消玉殒了。但具体细节,家父也未多言。” 妃子?狄戎部?宫闱大案? 姜晚晚觉得仿佛触摸到了一段被尘封的历史边缘。 这枚突然出现的箭簇,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是想暗示什么?还是想借古讽今? 她将箭簇递给沈澈:“此事交给你去查。不要声张,从旧年档案和宫中老人那里旁敲侧击,看看能否查出那位妃子的来历和那场宫闱旧案。尤其注意……是否与某些宫苑的异常有所关联。” 她想到了永寿宫的“伪孕”事件,虽然主谋是姜家,但总觉得太过顺利,似乎背后还有别的影子。 “卑职领命!”沈澈将箭簇小心收好,神色郑重。太后将此等隐秘之事交予他,既是信任,也是重任。 接下来的日子,沈澈便暗中查访起来。他利用职务之便,调阅一些陈年旧档,又寻机会与一些在宫中侍奉多年的老太监、老嬷嬷闲聊打听百年前的旧事。 然而,那段历史似乎被刻意抹去了,知情者寥寥,即便知道一二,也讳莫如深,不敢多言。线索时断时续,进展缓慢。 这日,沈澈试图向一位负责看守旧籍库房的老太监打听,那老太监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连连摆手: “哎呦喂,沈大人,您就别打听这些了!都是些晦气事儿!沾不得!沾不得哟!”说完就佝偻着腰快步走开了,留下沈澈一脸无奈。 他心情有些郁郁,傍晚时分,依例巡视宫禁,行至西苑梅林附近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寒梅初绽,冷香浮动。他想起那枚在此地发现的箭簇,又想起调查的艰难,不禁叹了口气。 “沈副统领何事叹息?”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澈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太后姜晚晚披着一件银狐裘斗篷,不知何时悄然立于梅树下,正静静地看着他。 夕阳余晖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清冷绝艳。 “卑职参见太后娘娘!”沈澈慌忙行礼,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卑职……卑职只是偶感调查受阻,一时失态,请娘娘恕罪。” 姜晚晚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枝头红梅:“查案之事,急不得。百年前的旧事,若真那么容易查清,反倒奇怪了。” 她抬手折下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递到鼻尖轻嗅,侧颜在梅花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 沈澈一时看得有些呆了,慌忙低下头去,耳根发热。 姜晚晚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失态,自顾自道:“这梅花,越是天寒地冻,越是开得精神。有些事,也一样。阻力越大,说明背后的东西,可能越惊人。” 她转过身,将手中的梅枝递给沈澈:“这枝梅花,赏你了。查案之余,也别忘了看看这宫中的景致。” 沈澈愣愣地接过那枝还带着冷香的红梅,指尖触及她方才碰过的地方,仿佛被烫到一般,心跳如鼓。“谢……谢娘娘赏赐……” 姜晚晚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强自镇定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哀家记得你善骑射。过几日皇家冬狩,皇上和几位年长皇子公主都会去。京郊皇庄的围场,倒是比这宫里开阔得多。届时,你也一同前去,好好护持皇上,也让皇子们看看真正的骑射功夫。” 冬狩?离宫?沈澈眼睛一亮,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立刻抱拳:“卑职遵命!定当竭尽全力!” “嗯。”姜晚晚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款款离去。 沈澈捧着那枝梅花,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梅林深处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冷风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与梅香不同的馨香。 他低头看着手中娇艳的红梅,又想起太后方才那句“越是天寒地冻,越是开得精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无论多难,他一定要查出真相,不负太后所托! 而此刻,已走远的姜晚晚,脑海中正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与潜力人才沈澈互动,赠梅鼓励,好感度+20,忠诚度+10。触发特殊事件‘梅林偶遇’,获得积分奖励:300点。】 姜晚晚脚步未停,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年轻人,果然需要时不时地……加点动力。 第112章 受伤 京郊皇家围场,朔风凛冽,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永熙二年的冬狩,虽因先帝新丧未久不宜过分铺张,但作为新帝登基后的首次大型皇家活动,依旧场面浩大,宗室子弟、勋贵武将、精选的侍卫们皆策马弯弓,跃跃欲试。 皇帝赵琛一身明黄骑射服,坐在一匹温驯的小马上,努力挺直背脊,维持着天子的威仪。 但那双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尤其是在看到那些矫健的骏马和寒光闪闪的弓矢时,流露出属于孩童的兴奋。 九皇子赵珹则活泼得多,早已按捺不住,催着他的小红马在原地打转。 六皇子赵瑞和三公主赵婉也各自骑着马,跟在稍后的位置,脸上带着紧张与期待。 姜晚晚并未下场,而是端坐在搭建好的观猎高台上,身着繁复庄重的太后礼服,外罩一件玄狐大氅,目光平静地俯瞰着全场。 沈澈一身劲装,勒马护卫在高台之下最紧要的位置,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后将皇上和诸位殿下的安全交给他,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沉重的责任。 号角长鸣,冬狩正式开始。骑士们呼喝着冲入林场,马蹄踏碎薄雪,惊起一片飞鸟。 小皇帝在侍卫和沈澈的严密护卫下,也象征性地射了几箭,虽未中猎物,但仍引得周围一片“皇上神武”的称赞声。 九皇子倒是运气不错,一箭射中了一只灰兔,高兴得哇哇大叫。 六皇子怯生生地射出一箭,落了空,有些沮丧,却在沈澈温和的鼓励下,又重新搭箭。 连三公主也在特制的小弓上搭了箭,有模有样地瞄准,虽力道不足,但那专注的神情却格外引人注目。 姜晚晚在高台上看着,目光偶尔掠过场中那个挺拔忙碌的身影。 沈澈不仅护卫周到,还不时低声指导皇子们如何调整姿势,如何判断风向,神情专注而认真。 狩猎进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收获颇丰。场面气氛热烈,似乎一切顺利。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稍事休息,清点猎物之时,异变陡生! 一支力道极其强劲、绝非寻常猎弓所能射出的黑色箭矢,如同毒蛇般从密林深处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出,目标直指——高台上的姜晚晚! 那箭来得太快太刁钻,角度极其狠辣,几乎是算准了护卫换防的间隙! “太后小心!”一直全身戒备的沈澈瞳孔骤缩,爆喝一声,几乎是在箭矢破空声响起的同时,猛地一蹬马鞍,身形如猎豹般扑向高台! 他来不及拔刀格挡,竟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猛地将姜晚晚连同座椅向后扑倒! “噗嗤!” 箭矢深深嵌入沈澈的右肩胛骨,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靛蓝色的骑射服! “有刺客!” “护驾!保护太后!保护皇上!” 场面瞬间大乱!侍卫们惊怒吼叫着,迅速收缩防线,将高台和皇室成员团团护住,另有一部分人则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猛扑过去! 姜晚晚被沈澈扑倒在地,虽未受伤,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跳骤停。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钻入鼻腔,她抬头便看到沈澈因剧痛而苍白的脸和迅速漫开的鲜血。 “沈澈!”她失声喊道。 “娘娘……无事便好……”沈澈咬紧牙关,试图撑起身子,却因剧痛和失血一阵眩晕。 “别动!”姜晚晚厉声制止他,立刻对吓傻的宫人喝道,“快传太医!愣着做什么!” 太医连滚爬爬地冲上来,赶紧为沈澈检查伤口止血。好在箭矢并未伤及要害,但失血不少。 小皇帝和其他孩子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坏了,尤太妃和林太嫔更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姜晚晚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玄狐大氅上沾了尘土和血迹,发髻也有些散乱,但她的眼神却冰冷得可怕,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和那片幽深的密林。 是谁?竟敢在皇家冬狩上行刺当朝太后! 是姜家的漏网之鱼?是前朝余孽?还是……与那狄戎箭簇有关的势力? 很快,负责追捕的侍卫回来复命,脸色难看:“启禀太后,刺客……极其狡猾,林中设有陷阱机关,我等追至一处悬崖,只找到一架被遗弃的强弩和……和这个……” 侍卫呈上一物——那是一枚与之前在西苑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狄戎图腾箭簇!只是这一枚,更新一些,显然是新近打造。 又是狄戎! 姜晚晚接过那枚冰冷的箭簇,指尖用力攥紧,几乎要将其嵌入掌心。 看来,百年前的旧怨,并未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像是潜伏的毒蛇,一直在暗中窥伺,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次冬狩,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对方精心策划的一场挑衅和试探! “皇上受惊了。”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安抚吓得小脸发白的儿子,“母后无事。众卿也不必惊慌。” 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惊魂未定的宗室勋贵和臣子,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来,是有些跳梁小丑,见不得我大胤安稳。今日之事,给哀家查!彻查!无论是谁,胆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哀家必让他付出代价!”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道,心中俱是凛然。太后遇刺,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冬狩草草结束。大队人马严密护卫着皇室车驾返回皇宫。 沈澈因护驾有功,伤势虽不致命但也需静养,被特许用软轿抬回宫中,太医随行照料。 回到慈宁宫,姜晚晚立刻换下染血的大氅,却并未休息,而是立刻召见了侍卫统领和福子。 “封锁消息,对外只称有野兽惊扰,沈副统领为护驾受伤。刺客之事,严禁外传,以免引起朝野动荡。”她首先下令稳定局面。 “加派三倍人手,严密排查所有近日出入围场的人员,尤其是负责布防和器具准备的!给哀家一寸一寸地搜那片林子!” “还有,给哀家查!百年前那个狄戎妃子的所有记载,她的部落,她的后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一道道指令发出,整个宫廷和情报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处理完这些,已是深夜。姜晚晚这才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 “娘娘,沈副统领那边……伤势稳定了,只是失血过多,还在昏睡。”春桃低声禀报。 姜晚晚沉默片刻,起身:“去看看。” 偏殿内,烛火柔和。沈澈趴在榻上,裸露的上半身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依旧苍白,剑眉紧蹙,似乎在梦中也不安稳。 姜晚晚挥退宫人,独自走到榻边,静静地看着这个为她挡了一箭的年轻侍卫。 他的肩膀宽阔,肌肉线条流畅,带着习武之人的力量感,此刻却因伤口显得有些脆弱。 昏睡中的他,褪去了平日里的沉稳克制,眉眼间竟透出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稚气和……委屈? 姜晚晚的目光落在他因干渴而微微起皮的嘴唇上,转身倒了杯温水,用棉签蘸了,小心地润湿他的唇瓣。 似是感受到清凉,沈澈的眉头舒展了些,无意识地咂了咂嘴。 姜晚晚不由失笑。到底还是个年轻人。 她的指尖无意间拂过他滚烫的额头,心中微微一动。 今日若非他……那支毒箭,此刻穿透的恐怕就是她的胸膛了。 这份救命之恩,她记下了。 【叮!检测到宿主与重要潜力人才沈澈羁绊加深(救命之恩)。忠诚度提升至100%(死忠)。解锁特殊状态:‘誓死效忠’。奖励积分:1000点。】系统提示音响起。 姜晚晚微微一怔。死忠? 她看着榻上昏睡的青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就在这时,沈澈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逐渐聚焦后,猛地对上了太后娘娘近在咫尺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扎起身行礼,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别动。”姜晚晚按住他未受伤的肩膀,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伤口刚处理好,好生躺着。” “娘娘……您……您没事吧?”沈澈急切地问,声音沙哑。 “哀家没事。”姜晚晚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中某处微微软化,“倒是你,替哀家挡了这一箭……哀家该好好谢你。” 沈澈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忙道:“保护娘娘是卑职分内之事!卑职万死……” “好了,不说这些了。”姜晚晚打断他,“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哀家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她顿了顿,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缓缓道:“关于狄戎,关于今日的刺客……哀家需要一把最锋利的刀,去斩断这些隐藏在暗处的荆棘。你,可愿意?” 沈澈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火焰,挣扎着想要起身抱拳,被姜晚晚眼神制止,只能用力点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卑职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姜晚晚点点头,替他掖了掖被角,“歇着吧。” 她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轻声道:“那枝梅花,开得甚好。” 说完,便掀帘而出。 榻上,沈澈愣愣地看着晃动的门帘,肩上的伤口还在灼痛,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滚烫而充实。 他慢慢侧过头,看向床边小几上,插在瓶中的那枝红梅——那是他来之前,特意从西苑那棵树上折下,带来围场,又小心带来的。 原来……娘娘看到了。 他缓缓闭上眼,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窗外,寒风呼啸,而殿内,似乎有暗香浮动。 第113章 诅咒 寒意未消,宫墙内的气氛却因冬狩遇刺事件而愈发凝重。 慈宁宫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无声地吞噬着来自各方的信息和压力。 姜晚晚端坐于书案后,面前堆积的不仅是奏折,还有福子秘密呈上的、关于狄戎部落和百年前旧案的零星线索。 沈澈的伤在太医精心照料下好得很快。他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加之年轻,不过半月余,已能下地行走。 只是肩胛处的伤口仍需将养,无法剧烈活动。他闲不住,便时常到慈宁宫偏殿值守,哪怕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也觉得心安。 这日午后,姜晚晚召他入内问话。 “伤势如何了?”她看着眼前青年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 “劳娘娘挂心,已无大碍。”沈澈恭敬回道,下意识想挺直胸膛,却牵动了伤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姜晚晚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并未点破,只道: “既无大碍,有些事便该抓紧了。狄戎之事,哀家总觉得与宫中某些人脱不了干系。百年前旧案扑朔迷离,或许……该从近处着眼。” 她指尖点着书案上福子送来的密报:“先帝晚年,宫中可有什么人与西北来往过密?或是……行为异常之人?” 沈澈凝神思索。他入宫时间不算太长,但身为侍卫,对宫中人事动向自然比旁人敏锐。 忽然,他想起一事:“娘娘如此一提,卑职倒想起一人。先帝在位时,浣衣局曾有一个老嬷嬷,姓乌,据说年轻时是在西北边境被掳掠入宫的,后来不知怎的被分到了浣衣局。” “她性子孤僻,极少与人往来,但……卑职曾无意间听几个老太监醉酒后提起,说她会说几句狄戎话,还偷偷藏了些狄戎人的小玩意儿。后来……好像就在先帝驾崩前没多久,那乌嬷嬷就突然暴病身亡了。” 姜晚晚眸光一凛:“暴病身亡?可有人查验?” “当时只说是急症,并未深究。”沈澈道,“如今想来,确实蹊跷。” “暴病……又是暴病。”姜晚晚冷笑。这宫里,“暴病”而亡的人似乎太多了些。“福子可曾查过这个乌嬷嬷?” “福公公想必已在查了。”沈澈道。 正说着,春桃进来禀报:“娘娘,尤太妃和三公主来了,说绣了幅新花样,特来请娘娘赏鉴。” 姜晚晚示意沈澈先退到屏风后,才道:“让她们进来。” 尤太妃领着三公主赵婉进来,行礼后奉上一幅双面绣的插屏,绣的是喜鹊登梅图,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妹妹闲来无事,和婉儿一同绣的,给姐姐解闷。”尤太妃笑容温婉。 姜晚晚赞了几句,目光却落在赵婉身上。几日不见,这丫头似乎又长开了些,眉眼间那股沉静聪慧之气愈发明显。 “婉儿近来在读什么书?”姜晚晚随口问道。 赵婉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回母后,女儿近日在读《九州志异》和《西域风物考》,觉得甚是有趣。” 《西域风物考》?姜晚晚心中一动:“哦?为何会对西域风物感兴趣?” 赵婉眼睛微亮,似乎就等着太后这一问:“女儿觉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西北狄戎部屡有异动,若能知其风俗习性、山川地理,或许将来能有助于朝廷安定边疆。”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女儿也只是胡乱看看,让母后见笑了。” 屏风后的沈澈闻言,眼中闪过讶异。这位三公主,见识果然不凡。 姜晚晚心中更是赞赏,面上却不露声色:“多读书总是好的。既然有兴趣,哀家那里倒有几本前朝留下的、关于西北部落的杂记笔记,回头让春桃找给你。” 赵婉大喜过望,连忙谢恩:“谢母后!” 又闲话几句,尤太妃便领着赵婉告退了。 姜晚晚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来吧。”她淡淡道。 沈澈从屏风后转出,神色间还带着对三公主的惊讶。 “你都听到了?”姜晚晚问。 “卑职听到了。三公主殿下……颇有见解。”沈澈老实回答。 “是啊。”姜晚晚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或许,查案未必全靠刀剑。婉儿心思细腻,又对西北感兴趣,倒是可以让她从故纸堆里试试,看能否发现些什么。沈澈。” “卑职在。” “你伤既未好全,便不必急着当值。哀家交给你一个新差事——去文华殿,调阅所有关于西北地理、风俗、部落变迁的记载,尤其是百年前左右的。明面上,是哀家让你整理典籍,供皇子公主们阅览。暗地里,给哀家仔细筛查,任何与宫中旧事、与狄戎祭司一系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都记下来。” 沈澈眼睛一亮,这差事正合他意!既能继续调查,又不算违抗太后让他静养的命令。“卑职领命!” 从这日起,沈澈便时常出入文华殿。他本就是武进士出身,并非不通文墨,加之调查心切,倒是很快沉浸其中。 三公主赵婉得了太后准许,也常去文华殿寻书,两人偶尔碰上,还会讨论几句西北的风土人情。 沈澈发现这位小公主不仅聪慧,而且过目不忘,往往能指出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令他刮目相看。 然而,线索依旧渺茫。正史记载语焉不详,野史笔记又多是道听途说。 转机发生在一个飘着小雪的午后。沈澈在整理一堆极其冷僻的地方志时,无意中发现一本破旧的、并非官方刊印的手抄本笔记,作者署名“山野散人”。 其中零星记载了一些百年前西北部落与中原的秘闻轶事。 当他翻到某一页时,目光猛地顿住! 那上面用一种潦草的笔迹写着:“……是年秋,狄戎大祭司兀朮遣其幼妹入中原,貌绝美,善蛊惑,竟得入天家,宠冠一时……后事发,谓其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帝嗣,终被鸩杀……其部族震怒,然力不能敌,遂远遁漠北,然诅咒之语,犹在部落间流传……呜呼,红颜祸水,亦可悲哉……” 狄戎大祭司之妹!入天家!宠冠一时!行巫蛊被鸩杀! 这寥寥数语,几乎与沈澈之前听闻的碎片完全吻合! 他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继续往下看,笔记后面还附了一首残缺不全的、用狄戎语和汉语混杂写成的歌谣,旁边还有汉文注释,似是诅咒之语,其中反复出现一个狄戎词语——“苏迪雅”。 沈澈立刻拿着这本笔记,不顾小雪,直奔慈宁宫。 姜晚晚仔细看着那页残破的笔记,尤其是那个名字“苏迪雅”和那首诡异的诅咒歌谣,眼神越来越冷。 “苏迪雅……应该就是那个狄戎妃子的名字了。”她缓缓道,“巫蛊厌胜……诅咒帝嗣……这才是她被处死的真正原因?” 而那句“诅咒之语,犹在部落间流传”,更是让她心生寒意。难道百年后的今天,狄戎部依旧记着这笔血仇,甚至将其视为某种使命? “这笔记作者‘山野散人’,可能查到是谁?”姜晚晚问。 沈澈摇头:“年代久远,无从查起。但这笔记藏在一堆地方志中,似是被人刻意遗忘。” “刻意遗忘……”姜晚晚冷笑,“看来,有人不想让这段历史被记起。” 她沉吟片刻,道:“这‘苏迪雅’的名字和诅咒歌谣是关键。沈澈,你想办法,将这首歌谣和名字,透露给那个叫陈实的太医。” 沈澈一愣:“陈太医?” “他精通瘟病防疫,对各地巫蛊厌胜之术或许也有所涉猎。何况他为人沉稳,值得信任。” 姜晚晚解释道,“或许他能从医者或者民俗的角度,解读出些什么。记住,要做得自然。” “卑职明白!” 沈澈领命而去。几日后,他借着向陈实太医请教伤口恢复事宜的机会,“偶然”提起了在文华殿看到的古怪歌谣,并表示好奇。 陈实起初并未在意,但听沈澈念出那几个狄戎词汇和“苏迪雅”的名字后,脸色微微一变。 他沉吟良久,才低声道:“沈副统领,此事……还是莫要深究为好。狄戎旧俗,确有以血脉为引、代代相传的诅咒之说,极为阴毒。” “”至于‘苏迪雅’……下官似乎在一本极其古老的医毒杂记中见过这个名字,与之相关的,是一种来自西北荒漠的、名为‘魂牵’的奇毒记载,据说能惑人心智,但具体……下官还需回去查证。” 沈澈心中巨震,连忙道:“如此,便有劳陈太医了,若是查证到什么,万望告知。” 又过了两日,陈实悄悄来回禀沈澈,脸色极其凝重: “沈副统领,下官查到了!那‘魂牵’之毒,并非直接致命,而是能让人逐渐心智昏聩,产生幻觉,最终形销骨立而亡!” “更可怕的是,据那杂记记载,此毒需配合特定的诅咒仪式,且……且下毒者往往需与中毒者有血脉或肌肤之亲,方能起效!而‘苏迪雅’之名,正是与这种毒联系在一起的!” 沈澈立刻将陈实的话原封不动地禀报给了姜晚晚。 姜晚晚听完,久久沉默。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百年前的真相,似乎终于撕开了一角! 一个来自狄戎部落、怀着仇恨的祭司之妹,用美色和可能存在的“魂牵”奇毒,迷惑了当时的皇帝,甚至可能试图危害皇嗣! 最终事情败露,她被处死,而她的部族则将这视为血仇,诅咒代代相传,甚至在百年后,依旧试图用类似的手段来报复赵氏皇族! 而那枚时隔百年再次出现的箭簇,就是他们的宣告和挑衅! “哀家知道了。”姜晚晚的声音冷得像冰,“陈太医那边,让他管住嘴。你继续查,重点是查清,如今宫中,还有谁可能与狄戎余孽有牵连!那个暴毙的乌嬷嬷,绝对是一条线!” “卑职遵命!”沈澈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但也充满了揭开真相的决心。 就在沈澈暗中加紧调查之时,一个小插曲悄然发生。 那日小皇帝赵琛来慈宁宫用膳,席间忽然道:“母后,儿臣觉得沈师傅近日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上课时有时都会走神。是不是因为肩上的伤还疼啊?” 姜晚晚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赵琛又道:“儿臣还看到三姐姐前几日给了沈师傅一瓶药膏,说是太医院新配的,对祛疤极好。沈师傅耳朵都红了,都没好意思接……” 姜晚晚抬眸:“哦?还有这事?” “是啊!”小皇帝用力点头,“还是三姐姐硬塞给他的呢!” 姜晚晚放下筷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婉儿倒是细心。好了,用膳时莫要多言。” 然而,当晚,姜晚晚却特意吩咐秋葵:“去库里将那盒南洋进贡的‘冰肌玉容膏’找出来,明日给沈副统领送去。就说……哀家赏的,效果比太医院的新方子好些。” 秋葵愣了一下,连忙应下:“是,娘娘。” 第二日,当沈澈收到太后赏赐的、据说价值千金的贡品药膏时,整个人都懵了,随即耳根再次不受控制地红透,连谢恩的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而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三公主赵婉,得知此事后,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只是嘴角,似乎微微向下弯了一下。 第114章 查宫外 慈宁宫内,炭火烧得旺,却驱不散姜晚晚眉宇间的冷冽。 沈澈的调查遇到了瓶颈。 那个暴毙的乌嬷嬷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除了泛起过一丝涟漪,再难追寻更多痕迹。 浣衣局的老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当年的事早已模糊不清。狄戎的线索似乎就此断在了宫墙之内。 然而,姜晚晚并不相信。百年的仇恨,绝不会因一个老嬷嬷的死而终结。对手比她想象的更狡猾,更耐心。 “或许,我们该换个方向。”姜晚晚看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细雪,忽然开口。 侍立在一旁的沈澈立刻凝神:“请娘娘示下。” “既然宫内查不出,那就看看宫外。”姜晚晚转过身,目光锐利。 “狄戎部如今虽名义上臣服,但私下小动作不断。他们的使者、商队,甚至潜入的细作,总要有个落脚传递消息的地方。京城这么大,难道就毫无蛛丝马迹?” 沈澈眼睛一亮:“娘娘的意思是……从市井查起?” “嗯。”姜晚晚点头。 “尤其是西市、南城那些鱼龙混杂之地,胡商聚集之所。你伤既好了七八,便换个身份,带几个机灵可靠的心腹,去那些地方‘逛逛’。听听风声,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胡人,或者……与宫中旧人有过接触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留意,可有谁还在打听‘苏迪雅’这个名字,或是狄戎祭司的旧俗。” “卑职明白!”沈澈心中激动,这比在故纸堆里大海捞针要直接得多! “记住,隐秘为上。非必要,不得暴露身份,更不得打草惊蛇。”姜晚晚叮嘱。 “卑职遵命!” 从第二日起,沈澈便时常“告假”,脱下侍卫官服,换上普通的青布棉袍,混迹于京城的茶馆酒肆、货栈码头。 他本就是武人出身,气质与市井并不完全格格不入,加之带了几个同样便装的心腹侍卫暗中策应,倒真像是个出来寻活计或是打听行情的寻常汉子。 几日下来,虽未直接查到狄戎细作,却也听了满耳朵的江湖传闻、市井流言,对京城的暗流涌动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这日傍晚,雪又大了些。沈澈在一处胡人开设的、颇为嘈杂的酒馆角落里坐下,要了壶劣酒,默默听着周围各色人等的吹嘘抱怨。 邻桌几个似乎是走南闯北的镖师,喝得面红耳赤,声音也大了起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镖师打着酒嗝道:“……妈的,这趟镖走的晦气!碰到一伙怪人,神神叨叨的,在戈壁滩上拜什么石头柱子,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什么‘苏迪雅’之神会归来复仇……吓老子一跳!” 苏迪雅! 沈澈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心跳骤然加速!他强压下激动,维持着低头喝酒的姿态,耳朵却竖了起来。 另一个镖师笑道:“胡老三,你又喝多了吧?尽听些鬼话!” “放屁!”那胡老三急了,“老子听得真真的!他们还拿着个古怪的铜牌子,上面画得跟鬼画符似的……对了,领头的是个娘们!蒙着脸,但那眼睛,啧,凶得很!” 铜牌子?娘们? 沈澈脑中飞快运转。这会不会就是狄戎部落暗中活动的人? 他正想如何不动声色地凑近打听,酒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官服、神色倨傲的衙役闯了进来,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沈澈隔壁桌一个独自喝酒的瘦小男子身上。 “王老五!你的事儿发了!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衙役厉声道。 那瘦小男子吓得魂飞魄散,起身想跑,却被衙役一把按住。 “官爷!官爷饶命!小的……小的没犯事啊!”王老五挣扎着叫嚷。 “没犯事?”衙役冷笑,“有人告你偷盗!还敢狡辩!带走!” 酒馆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看热闹的,躲事的,乱成一团。 沈澈皱紧眉头,这群衙役来得真不是时候!他眼看着那胡老三几个镖师也被这变故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谈论方才的话题,心中暗恼。 就在衙役押着王老五经过他桌旁时,那王老五突然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猛地朝沈澈喊道:“沈爷!沈爷救我!您知道的,那东西不是我偷的!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衙役狠狠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沈澈心中猛地一沉!这王老五他根本不认识!为何会朝他喊救命?还称他“沈爷”? 不对劲! 他立刻起身,丢下酒钱,快步走出酒馆。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让他瞬间清醒。 只见那几个衙役押着王老五,并未往衙门方向去,而是拐进了一条偏僻的暗巷! 是圈套! 沈澈立刻意识到!那王老五分明是诱饵!那些衙役恐怕也是假的!目标是他! 他毫不犹豫,立刻跟了上去,同时向隐藏在暗处的心腹侍卫打了个手势。 暗巷深处,果然传来了打斗声和闷哼声! 沈澈冲进去,只见那几个“衙役”已经撕下了伪装,露出里面的劲装,正与他的心腹侍卫缠斗在一起! 武功路数极其刁钻狠辣,绝非普通衙役或匪类!而那个王老五,则缩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 “留活口!”沈澈低喝一声,拔出腰间软剑,加入战团。 对方见他到来,攻势更猛,显然目标明确就是他!刀光剑影在狭窄的暗巷中交错,积雪被踩得泥泞不堪。 沈澈肩伤未愈,动作稍显凝滞,但剑法依旧凌厉。他看准一个空档,软剑如同毒蛇般缠向其中一人的手腕,试图夺刀制敌。 然而,对方似乎对他的招式极为熟悉,竟提前撤步,反手一刀撩向他的下盘! 同时,另一人从侧面掷出几枚乌黑的梭镖,直取他面门和胸口! 电光火石间,沈澈腹背受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剑光一闪,叮叮几声,那几枚致命的梭镖被尽数击飞! 同时,那黑影一脚踹在攻向沈澈下盘那人的胸口,将其直接踹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来人武功极高!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剩下的几个刺客见势不妙,互相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扔出几个烟幕弹,顿时巷子里烟雾弥漫! “咳咳!”沈澈被烟雾呛得咳嗽,待烟雾稍散,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只有那个被踹晕的刺客和缩在角落的王老五还在。 而那突然出现救了他们的黑影,也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追!”沈澈对心腹下令,自己则快步走到那昏迷的刺客身边,蹲下身搜查。 那刺客牙关中显然藏了毒,已经服毒自尽,脸色发青。沈澈在其怀中摸索,只找到一块硬物——又是一枚狄戎图腾令牌!与之前发现的箭簇纹路同源! 果然是他们! 第115章 中毒 沈澈脸色铁青。对方不仅知道他在查案,还设下如此精密的圈套杀他!甚至……可能连他会去那酒馆都在算计之中?宫里真有他们的眼线? 他站起身,走向那个吓瘫了的王老五。 “说!谁让你陷害我的?”沈澈声音冰冷。 王老五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是几个人给了小的一笔钱,让小的今日在那酒馆等一个穿青布棉袍、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看到官差来抓小的,就朝您喊救命……说……说这样您就会救小的,他们就能……就能……”他不敢说下去。 “就能连我一起杀了?”沈澈替他说完,心中寒意更甚。“那些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都……都蒙着脸……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对了!其中一个,右手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像蜈蚣似的!”王老五急忙道。 手背有疤?沈记下了这个特征。 这时,去追的心腹侍卫回来了,面色难看:“大人,那几人极其狡猾,穿街过巷,利用人群和地形,跟丢了。” 沈澈并不意外。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让人将王老五暂且看管起来,带着那枚令牌和死去的刺客尸体,迅速清理了现场,连夜秘密回宫禀报。 慈宁宫内灯火通明。姜晚晚看着那枚令牌和地上刺客的尸体,听完沈澈的汇报,面沉如水。 “手背有疤……狄戎令牌……圈套刺杀……”她缓缓踱步。 “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看来,你查的方向没错,已经快要触碰到他们的核心了,所以他们才不惜暴露实力,也要除掉你。” “是卑职大意,险些中了奸计,还折损了弟兄。”沈澈单膝跪地,面带愧色。今日若非那神秘黑影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起来。对方处心积虑,防不胜防。”姜晚晚摆摆手,目光却落在那刺客的尸体上,“你说……最后有人救了你们?武功极高,来历不明?” “是。那人身法快如鬼魅,剑法凌厉精准,绝非寻常之辈。但一招得手后便立刻离去,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沈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谁会暗中保护他? 姜晚晚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方才说,那伙假镖师提到,他们在戈壁滩拜石头柱子,领头的是个蒙面女人?” “是。” 姜晚晚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西北地图铺开,指尖点过几个可能的地方: “狄戎旧俗,确有此祭祀之风。领头的是女人……狄戎部如今的大祭司,据说就是一位女性。难道……是她亲自来了中原?” 这个猜测让沈澈倒吸一口凉气。狄戎大祭司亲至?那真是天大的事情! “若真是她,目标绝不仅仅是你。”姜晚晚眼神锐利,“恐怕……是整个皇族。甚至,是重现百年前‘苏迪雅’的旧事。” 殿内气氛瞬间紧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春桃略显惊慌的声音:“娘娘!不好了!九皇子殿下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抽搐,太医说……说情况危急!” 九皇子?! 姜晚晚和沈澈脸色同时一变! 怎么会这么巧?! 姜晚晚立刻起身赶往九皇子居所长春宫。沈澈紧随其后,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长春宫内乱作一团。太医们围在榻前,额上全是冷汗。九皇子小脸烧得通红,牙关紧咬,身体不住地痉挛,已经陷入昏迷。 “怎么回事?!”姜晚晚厉声问道。 院判噗通跪下:“回娘娘,九殿下今日午后还好好的,晚膳时突然说头痛,随后便发起高烧,继而抽搐不止……脉象紊乱躁动,似有中毒之象,但……但又查不出是何毒素……” 中毒?! 姜晚晚看向桌上尚未撤下的晚膳:“今日饮食可查验过了?” “查验了,并无异常。”太医战战兢兢道,“而且……同席的乳母嬷嬷并无不适。” 不是饮食?那毒从何来? 姜晚晚目光扫过殿内,忽然定格在窗边小几上一个新摆的、造型古怪的陶罐上。那陶罐颜色暗沉,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纹路。 “那是什么?”她指着陶罐问。 乳母嬷嬷忙道:“回娘娘,那是……那是九殿下前几日在西苑捡到的,觉得新奇,非要摆在屋里……” 西苑?!又是西苑! 姜晚晚心中警铃大作:“拿过来!小心些!” 一个太医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捧过来。刚一靠近,姜晚晚便闻到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腥味。 “系统!扫描这个陶罐!”她在心中急道。 【叮!扫描完毕。陶罐内壁残留微量‘魂牵’毒素成分!与百年前记载吻合!毒素可通过挥发吸入或接触传播!】 魂牵!果然是它! 姜晚晚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对方竟然将毒手伸向了孩子!用了和百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段! “把这东西立刻用火油密封处理掉!所有接触过此物的人,全部隔离观察!”她强撑着下令,声音都在颤抖。 “沈澈!” “卑职在!” “给哀家封了西苑!一寸一寸地搜!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许放过!查!给哀家查清楚,这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姜晚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是!”沈澈眼睛都红了,领命狂奔而去。 姜晚晚走到榻边,看着儿子痛苦的小脸,心如刀绞。她握住赵珹滚烫的小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狄戎……好一个狄戎! 你们既然要玩,哀家就陪你们玩到底! 这一次,哀家定要将你们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与危机事件。发布紧急任务:‘破解魂牵,拯救皇嗣’。 任务奖励:积分5000点,‘百毒不侵’体质(初级),神秘线索x1。 失败惩罚:皇嗣夭折,民心动荡,积分扣除100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 姜晚晚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冰寒。 “传哀家旨意,悬赏天下名医!谁能解此奇毒,赏万金,封侯爵!” “再传令西北边境守将,给哀家盯死了狄戎部!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第116章 冷宫 长春宫内药气弥漫,压抑的啜泣声和太医焦急的低语交织。 九皇子赵珹的高热持续不退,痉挛虽暂止,但小脸已呈灰败之气,呼吸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姜晚晚守在一旁,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握的拳心和眼底深处的血丝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悬赏天下的旨意已发,但远水难救近火。太医院一众太医对那“魂牵”奇毒束手无策,只能用最保守的方法吊着赵珹的性命。 【系统,兑换‘万能解毒剂’需要多少积分?】她不得不再次求助系统。 【宿主,‘魂牵’之毒诡异,并非单纯毒素,更掺杂诅咒与精神侵蚀。初级‘万能解毒剂’无效。高级‘灵犀解毒丹’需8000积分,可缓解毒性,争取时间,但无法根除诅咒部分。彻底清除需找到诅咒源头或施术者。】系统回应冷静却残酷。 8000积分!姜晚晚目前总积分虽有数万,但每一分都关乎后续庞大计划,如此消耗让她肉痛,但看着儿子奄奄一息的模样,她毫不犹豫:“兑换!” 【叮!兑换‘灵犀解毒丹’成功,消耗积分8000点。剩余积分:25500点。丹药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碧色丹药悄然出现在姜晚晚袖中。 她借口亲自喂参汤,屏退左右,将丹药悄然化入水中,小心喂赵珹服下。 不过半盏茶功夫,赵珹灰败的脸色竟真的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些许。太医们惊喜交加,连呼“太后洪福”、“殿下吉人天相”。 姜晚晚稍稍松了口气,但心知这只是暂时压制。必须尽快找到下毒之人和解咒之法! 就在这时,沈澈风尘仆仆地回来复命,脸色凝重:“娘娘,西苑已彻底封锁搜查。在那棵最大的梅树下……又发现了这个。” 他呈上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更加古老的陶罐,罐口被封得死死的,上面贴着一张画满诡异符咒的黄纸。 “附近还发现了这个。”沈澈又递上一小片撕碎的布条,材质普通,但边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类似朱砂的痕迹,“像是在匆忙中不小心被树枝勾破的。” 姜晚晚盯着那符咒和布条,眼神冰寒:“可查到这布料的来源?” “查过了,是宫内低等杂役常用的粗布。”沈澈道。 “但每个宫苑都有份例,难以排查。不过……这朱砂痕迹,倒让卑职想起一事。前几日卑职查访旧档时,曾听一个老太监提及,说冷宫那边……似乎近日常有怪事发生,夜里偶有火光,还有念咒般的低语声……但因是冷宫,无人在意。” 冷宫?! 姜晚晚眸光骤然锐利!那里荒废多年,确是藏匿的绝佳地点! “摆驾冷宫!”她豁然起身,“沈澈,点一队绝对可靠的人手,悄悄包围冷宫,不许放走一只苍蝇!” “是!”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废弃的冷宫区域如同鬼蜮,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姜晚晚披着厚重的斗篷,在沈澈和精锐侍卫的护卫下,踏入这片禁忌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焚香混合着某种腥气。 沈澈根据老太监模糊的指向,带领众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最深处一间还算完整的偏殿。越是靠近,那股奇异的味道越是明显。 殿内,隐约有微弱的火光摇曳,还有极低的、用某种古老语言吟诵的声音传出! 姜晚晚与沈澈对视一眼,沈澈会意,猛地一脚踹开殿门! “什么人!” 殿内情景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穿着破烂宫装、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嬷嬷正跪在一个简陋的法坛前,法坛上摆着几个小陶罐、一些古怪的草药、一只被割喉的黑公鸡,正中插着一个草扎的小人,小人身上贴着写有赵珹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纸! 老嬷嬷手中拿着一个刻满狄戎符文的骨铃,正疯狂地摇晃着,嘴里念念有词! 而在她身旁,竟然还跪着一个穿着低等杂役服饰、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正是那日沈澈在酒馆见过的、手背上有一道蜈蚣状疤痕的人! 那老嬷嬷见有人闯入,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疯狂的脸!她尖叫一声,抓起法坛上的一把药粉就朝众人撒来! “小心!”沈澈立刻将姜晚晚护在身后,挥袖挡开药粉。几个侍卫冲上前去制伏那老嬷嬷和杂役太监。 那老嬷嬷力大无穷,状若疯癫,挣扎中一口咬在一个侍卫手上,竟生生撕下一块肉来!她嘶吼着:“苏迪雅!归来!复仇!赵氏血债血偿——!” 声音凄厉可怖,在空寂的冷宫里回荡。 杂役太监则吓得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濡,语无伦次地求饶:“不关我的事……是乌嬷嬷……是她逼我的……她说只要帮她做事,就给我钱救我娘……” 乌嬷嬷?!她不是早就暴病身亡了吗?! 姜晚晚厉声道:“堵上她的嘴!拿下!” 侍卫们费了好大劲才将疯狂的老嬷嬷捆缚结实,堵住了嘴。 姜晚晚走到法坛前,看着那个写着赵珹名字的草人,眼中杀意沸腾。她一把将草人扯碎,目光落在那堆邪门器物上。 “系统,扫描这些物品和这个老嬷嬷。” 【叮!扫描完毕。法坛器物蕴含强烈诅咒能量,与九皇子所中‘魂牵’毒咒同源。目标人物:生命体征异常,体内有多种毒素残留,精神被严重侵蚀控制,疑似长期被当作诅咒容器。其面部骨骼与档案中已故乌嬷嬷有八成相似。】 被当作诅咒容器?!姜晚晚倒吸一口凉气。好狠毒的手段! 这乌嬷嬷恐怕根本不是暴病身亡,而是被人控制利用,成了行尸走肉般的诅咒工具! “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让太医想办法让她清醒!”姜晚晚下令,“还有这个杂役,给哀家撬开他的嘴!” 回到慈宁宫,经过连夜审讯,终于拼凑出部分真相。 第117章 反噬 这杂役太监因母亲重病急需用钱,被这个“死而复生”的乌嬷嬷威逼利诱,利用其职务之便,将那个毒陶罐偷偷放入了西苑,并故意引导九皇子发现。 乌嬷嬷则躲在冷宫,日夜进行诅咒仪式。 而乌嬷嬷背后,似乎还有一个神秘的“主人”,通过特殊方式向她传递指令和药物。 杂役太监曾远远见过一次那个“主人”的背影,像个女人,但蒙着面,看不清样貌。交接物品时,那人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蜈蚣状疤痕! 手背有疤的女人!与酒馆刺杀沈澈的刺客首领特征吻合! 果然是她!狄戎的大祭司?!她竟然真的潜入京城,就藏在眼皮底下! “全城搜捕!画影图形!重点排查所有胡人客栈、商队,以及……与西北有往来的官员府邸!”姜晚晚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 京城顿时风声鹤唳。羽林卫、京兆府全部出动,大肆搜捕手背有疤的胡人女子。 然而,一连三日,一无所获。那女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就在姜晚晚焦躁不已之时,三公主赵婉却悄悄来见。 “母后,”赵婉行礼后,小脸严肃地递上一本极其古旧的羊皮册子,“女儿这几日翻遍了文华殿所有关于狄戎的记载,在一本几乎散架的祭祀笔记最后,发现了这个……” 姜晚晚接过册子,那最后一页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旁边用狄戎文和汉文小字注释着——“血脉逆转,咒术反噬”。 赵婉解释道:“这笔记说,若诅咒被强行中断,施术者会遭反噬。而反噬之时,施术者需以自身精血为引,位于……位于诅咒对象血脉至亲附近一里内,方能暂时压制反噬……所以,那个大祭司,如果遭到了反噬,她很可能……还藏在宫里!甚至就在长春宫附近!” 藏在宫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姜晚晚瞳孔骤缩!立刻想到了长春宫侧殿那些伺候的宫女嬷嬷!甚至可能是……某个看似不起眼的低等妃嫔的居所! “沈澈!” “卑职在!” “立刻带人,秘密包围长春宫周边所有院落居所!许进不许出!尤其是近日称病或有异常之人,给哀家一个一个筛!”姜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杀意。 “是!” 搜查重点迅速转移。果然,在距离长春宫不过百米的一处偏僻小院里,发现了异常。 这里住着一位早已失宠、常年吃斋念佛、几乎被人遗忘的刘才人。 宫人回报,刘才人近日确实“感染风寒”,闭门不出,连饭菜都只让放在门口。 沈澈带人悄然潜入,却在卧房内扑了个空!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淡淡的、与冷宫法坛相似的腥香气味。床榻冰冷,显然已久未睡人。 但沈澈注意到,屋内佛龛前的地砖,似乎有近期被移动过的痕迹! 他猛地撬开地砖——下面赫然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入口!阴冷的风从暗道中吹出,带着那股诡异的香气! “追!”沈澈毫不犹豫,率先跃入暗道! 暗道曲折向下,竟通向皇宫地下早已废弃的排水涵洞系统!里面阴暗潮湿,岔路极多。 沈澈凭着过人的追踪术和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一路追索。终于,在一条狭窄的岔洞尽头,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地上的黑影! 那黑影听到动静,猛地回头——正是那个手背有蜈蚣疤痕的蒙面女人! 她此刻似乎极其痛苦,嘴角溢着黑血,眼神却如同困兽般凶狠!她身边散落着一些祭祀用的法器和一个正在燃烧的小香炉。 “束手就擒!”沈澈厉喝,拔剑上前。 那女人尖叫一声,猛地将香炉朝沈澈踢来,火星四溅!同时她手中多了一把淬毒的匕首,合身扑上,做最后一搏! 暗道狭窄,施展不开。沈澈肩伤未愈,一时竟被她拼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毒匕首险险擦过他的咽喉! 就在这时,暗道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姜晚晚竟亲自带着侍卫赶到了! 那狄戎大祭司见前后被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忽然用狄戎语嘶吼了一句什么,举起匕首竟不是刺向沈澈,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她要自尽! “留活口!”姜晚晚急道。 沈澈眼疾手快,猛地掷出手中长剑! “铛!”一声脆响,长剑精准地击飞了匕首! 几乎同时,那女人猛地咬碎了口中某物,黑血瞬间从七窍中涌出,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神迅速涣散。 姜晚晚冲上前,一把扯下她的面纱——面纱下是一张中年妇人的脸,轮廓深邃,确似胡人,此刻因痛苦而扭曲,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说!解咒之法!”姜晚晚抓住她的衣领,厉声问。 那女人涣散的目光聚焦在姜晚晚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扭曲的笑容,用生硬的汉语断断续续道:“……苏迪雅……之咒……无解……赵氏……断子……绝孙……” 头一歪,气绝身亡。 姜晚晚松开手,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铁青。 沈澈上前探查,摇了摇头:“服用了剧毒,瞬间毙命。” 线索……又断了? 姜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法器,最后落在那个还在冒烟的香炉上。 “系统,扫描香炉残留物。” 【叮!扫描完毕。香炉残留物中含有‘魂牵’毒素成分及多种致幻草药,另有一种特殊香料‘梦引香’,此香需配合特定血脉引导方可起效,常用于追踪……】 梦引香?追踪?姜晚晚猛地想起那本羊皮笔记上的“血脉至亲”! 她立刻看向沈澈:“你方才与她交手,可曾受伤见血?” 沈澈一愣,抬起手臂,方才格挡时被匕首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只是小伤……” “就是它!”姜晚晚眼中精光爆射,“这香能追踪血脉!她在此燃烧此香,并非为了压制反噬,而是想将最后的诅咒,通过血脉联系,引到皇上或者其他皇子公主身上!快!熄了香炉!封闭暗道!所有人立刻退出!” 众人慌忙退出暗道,封闭入口。 回到地面,姜晚晚仍心有余悸。好险!若非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主犯已死,但九皇子身上的毒咒未解,隐患仍在。 这时,太医战战兢兢来报:“娘娘,那乌嬷嬷……醒了片刻,神智似乎清醒了些,一直喃喃着……说‘诅咒之源……在……在……’,没说完又昏过去了。” 诅咒之源?难道除了这大祭司,还有别的源头? 姜晚晚蹙眉沉思,忽然想起那本羊皮笔记上的“血脉逆转,咒术反噬”。 她猛地看向沈澈:“你说,如果……我们用那大祭司的血,反过来施加在那笔记记载的反噬阵法上,会如何?” 沈澈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她想用赵氏血脉下咒,哀家便用她自己的血,让她死也不得安宁!或许……能反向冲击,找到破解珹儿身上毒咒的契机!”姜晚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 “这……古籍并未记载此法,是否太过冒险?”沈澈有些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姜晚晚断然道,“准备法坛!就用那贱人的血!” 夜深人静,慈宁宫一间密室内。根据羊皮笔记上的图案,一个简易的反噬法坛布置完成。 正中放着那狄戎大祭司的一碗心头血,周围点着七盏长明灯。 姜晚晚亲自站在法坛前,依照笔记上的狄戎文,开始吟诵反噬咒文。每念一句,那碗中的血液便如同活物般蠕动一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沈澈持剑护卫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当最后一句咒文念出,姜晚晚将写着九皇子赵珹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纸投入血碗之中时—— “噗!”血碗猛地沸腾起来,黑红色的血雾蒸腾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扭曲的、痛苦哀嚎的女人面孔,赫然是那死去的狄戎大祭司! 她发出无声的尖啸,最终猛地炸开,化作点点黑雾,消散无形。 几乎同时,远在长春宫的赵珹,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随后呼吸猛地变得顺畅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红润! “殿下!殿下好转了!”太医惊喜的呼喊声传来。 【叮!紧急任务‘破解魂牵,拯救皇嗣’完成!奖励积分5000点,‘百毒不侵’体质(初级),神秘线索x1已发放。】 【神秘线索:狄戎圣物‘血月石’乃历代大祭司力量核心,亦是诅咒关键。据载,其上刻有最终解咒之法。百年前随‘苏迪雅’入宫,其后下落不明。】 血月石?苏迪雅带入宫中? 姜晚晚看着消散的黑雾和系统提示,缓缓松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被沈澈及时扶住。 “娘娘!” “哀家没事……”姜晚晚摆摆手,眼中却燃起新的火焰,“看来,还要继续找。那块石头,一定还在这宫里的某个地方。” 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百年前那个名叫苏迪雅的狄戎女子,带着仇恨和一件圣物,走入这深宫,掀起了跨越世纪的波澜。 而如今,这波澜,将由她亲手终结。 “沈澈。” “卑职在。” “打扫干净。今日之事,永世封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