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起身向孙秀才行了一礼,转身往课室走。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顾远山攥了攥手里的笔,心里有些紧张,又满是期待。
能听两榜进士出身的县令讲课,还能带着大姐送的批注本去印证学问,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这几天是走了狗屎运了!
顾远山忍不住心中喜悦,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
在期待中,第二日很快便到来。
天刚亮。
顾远山就揣好顾春雨送的《四书精义批注》,还有自己整理出来的问题册子,背着装了纸笔的小布袋往学堂门口赶。
昨日孙秀才交代了,今日一早就在学堂门口集合,他会送三人去县学。
他们几个吃了早饭便直接去学堂门口,不必去课室了。
顾远山匆匆吃饱饭,就朝学堂门口而去。
到了门口,就见孙秀才的马车早已停在树下。
顾远丰和沈叶初早已等候在旁。
沈叶初手里还攥着一本折了角的《中庸》,显然是在路上也抓紧温书。
顾远山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还没亮呢。
他都是提前来了的,谁知眼前的夫子和两位学生更早。
顾远山连忙跑上前,对着马车上的孙秀才就道歉。
“夫子,对不住,我来迟了。”
“你没迟,是我们几个起得早了。”孙秀才笑了,继续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咱们出发。”
他也是第一次去听进士讲课,昨夜激动得一把老骨头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不,天刚亮,就赶紧差人备好马车,去门口候着了。
没想到去到门口,发现顾远丰和沈叶初早就候着了。
反倒是年纪最小的顾远山,沉得住气。
想着,孙秀才就掀开车帘,示意三人上车。
……
车厢不算宽敞,顾远山和顾远丰坐在一侧,沈叶初坐在对面。
车轴转动起来,伴着马蹄声慢悠悠往山下县城方向去。
顾远山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路边的房屋往后退,心里的紧张又多了几分。
他是头一回去县学,更别说即将能得到进士的授课了。
即使他小时候见过方县令,但那时候他还在启蒙,学的内容不算多,面对方大人的提问还游刃有余。
可如今他不止学了四书五经,还得涉略算术、律法、诗赋……
这样多的知识,即使他将孙秀才所懂的都学,也还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他即将要面对科举最高成就的两榜进士,更是是不够看了。
……
马车走了近一刻钟,终于进了城区。
顾远山看着马车朝县学方向驶去,心中的紧张情绪竟然渐渐地沉静了下来。
来都来了,何须紧张。
有问必答,不会便学。
顾远山方才紧绷的心神,在这一刻,奇迹般地松懈下来。
就在他以为马车会一路驶去县学门口的时候,它在距离县学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停下了。
看着孙秀才闭目养神的模样,顾远山不禁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夫子,咱们怎么不走了?”
听到顾远山的声音,孙秀才缓缓睁开眼,笑着解释:“我与钟氏学堂的钟秀才约好了,在这里汇合,咱们两所学堂的学子一起去县学,也显得热闹些。”
他不会说自己心里头紧张,想找个人壮壮胆。
有人在身旁,他才好厚着脸皮跟着学生进去一起听课啊!
虽然他已经五六十了,但学无止境。
他如今不进场科举,但还要教书育人。学得再多一些,就能给云梦县的学子们谋求来更多的知识。
怀着这样隐秘的心思,他这才厚着脸皮跟着顾远山三人来了此地。
当然,这样的心思也是和钟氏学堂的夫钟秀才通过气的。
两人一拍即合。
这才有了在此等人的场景。
……
听到孙秀才这样的话,顾远山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接着,他没有选择和顾远丰、沈叶初一样,一路都捧着书看,而是细细打量了马车外的场景。
如今正是早市,街上十分热闹。
街边铺子多已开门,粮油铺前堆着鼓鼓的粮袋,掌柜正弯腰给客人称米。
布庄的幌子随风轻晃,靛蓝、浅粉的布料在晨光里透着软和。
偶尔有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过,扁担上的拨浪鼓“咚咚”响,引得几个孩童围着跑。
路口的馄饨摊冒着热气,老板吆喝着“刚出锅的热馄饨”,白雾裹着香气飘进车厢。
行人们大多穿着整洁,有提着布包去赶集的妇人,也有咬着包子赶去上工的青年。
行人脚步匆匆却透着鲜活,和村里的宁静比,多了好些热闹劲儿。
就在这时,顾远山看见不远处驶来另一辆马车。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留着山羊胡,瘦瘦高高的老者。
此人正是钟氏学堂的钟秀才。
顾远山是见过钟秀才的。
孙秀才有时会带着他们出去踏青,便会和钟秀才约好一起去。
两所学堂学生也会互相攀比才学。
若说孙秀才是个笑面虎,钟秀才便是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虽然钟秀才看着严肃,但其实孙秀才打人更疼。
当然,顾远山没挨过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些都是祁云照说的。
……
言归正传。
钟秀才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一个身材高些,手里捧着书,另一个则显得有些拘谨。
两人见了孙秀才,都恭敬地行了礼。
“孙兄,可算赶上你了!”
钟秀才走上前,笑着拱手,“这两位是我们学堂选出来的学子,王明轩和吴子墨,往后听课,还要让你们学堂的三位多带带。”
孙秀才也笑着回礼,指了指顾远山三人:“这是我们学堂的顾远山、顾远丰、沈叶初。远山是这次月考的甲等第一,学问扎实得很。”
钟秀才一听,不由多看了顾远山两眼,笑着点头:“早就听说孙氏学堂出了个好苗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有为。”
顾远山连忙躬身道:“夫子谬赞,学生还有许多要学的。”
沈叶初和顾远丰也与钟氏学堂的两人互相见了礼。
虽只是简单的问候,却也少了几分生分。
顾远山悄悄打量着周明轩和吴子墨,见他们手里都拿着厚厚的笔记,心里了然。
看来大家对于能来听县令讲课,都是早有准备的。
顾远山握了握拳,暗下决心。
一会儿听课时定要更专心些,不能落于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