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尽,余温尚存,
大皇子与三皇子离去的身影,压在范家所有人的心头。′p,a¨o¨p^a?o¨z*w~w_.-c/o,m+
那些原本还想上来攀附奉承的宾客,此刻都远远站着,目光复杂,交头接耳,声音虽小,却钻入范正廉的耳中,刺得他耳膜生疼。
作为地位最低等的皇商,范正廉是最后一个能走的人。
他必须强撑着早己僵硬的笑脸,对一众官员挨个作揖,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好不容易打过所有人的招呼,范正廉挺首的腰杆瞬间垮了下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正要转身,一个清脆的童音在旁边响起。
“范正廉,辛苦了。”
范正廉猛地扭头,只见九岁的七皇子赵琰正背着小手,仰着脸看他。
“以后岭南的路,怕是不好走咯。你这把老骨头,可得当心些,别摔着了。”
这孩子,话里带刺,句句诛心!
范正廉的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堂堂范家二爷,竟被一个九岁的娃娃当众奚落!
可对方是皇子,他只能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七殿下关心,臣,省得了。”
赵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省得了就好。别学某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最后被人一脚踹下去,那才叫难看呢。”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范正廉,低声吩咐管家送客。
首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厚重的车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范正廉脸上那层伪装的面具才轰然碎裂。.秒!蟑?洁,暁-税?网· +更?薪~罪¢全*
“竖子!竖子欺人太甚!”
他一拳砸在车厢的矮几上,上好的金丝楠木发出沉闷的响声,茶杯跳起,热茶溅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一个年轻的范家子弟,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愤恨:“二叔!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那小杂种……”
“住口!”范正廉厉声喝断他,“你懂什么!”
对方被吼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范正廉粗重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不是不想报复,而是不能!
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在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眼皮子底下,范钰现在就是个瓷娃娃,谁碰谁倒霉!
“他这是阳谋!”
范正廉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他算准了我们不敢在京城动他,所以才敢如此嚣张!”
“那小畜生,摆明了是要借魏家的手,把我们范家从皇商的位置上挤下去!”
另一位族老咬牙切齿道,“岭南贡路是我们范家最重要的根基之一,绝不能让!”
马车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怒火冲天,却又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范正廉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脑中飞速盘算。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幽光。
“京城,是他的主场。我们动不了他。”
“可岭南,天高皇帝远,是他魏家的坟场!”
他看向自己的侄儿,冷冷道:“传信给岭南分号的范庆,让他去‘拜访’一下潮州港的‘过江龙’。!2!巴?看!书¨旺· \追·醉*芯*璋,結~告诉他,有个姓魏的娃娃,抢了他的食。让他自己看着办。”
“二叔的意思是……”
“魏明不是要去岭南吗?”
范正廉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那就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离了范钰那个妖孽,他能有什么本事!”
“我要让他知道,岭南的水,有多深!我要让他带去的货,连潮州港的码头都上不了!”
“这件事,必须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任何把柄!”
“是!”
车厢内,范家众人齐声应道,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
数日后,岭南,潮州港。
湿热的海风夹杂着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让自小在江州长大的魏明有些不太适应。
他站在码头上,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物,眉头紧锁。
按照范钰的计划,第一步是租赁港口最大的仓库,集中存放从各地收购来的荔枝、龙眼等鲜果,再统一进行分拣、打包、装车。
可他没想到,第一步就卡住了。
“魏少爷,您看,不是我们不给面子。实在是……这价钱,就是这个价。”
一个穿着绸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过江龙纹身的壮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魏明。
他叫龙三,是这片码头漕帮的头目,人称“龙爷”。
魏明身边站着两位赵家的护卫,气息沉稳,眼神锐利。
但在龙三和他身后那几十个手持棍棒的帮众面前,这点威慑力显得微不足道。
强龙不压地头
蛇。
“龙爷。”魏明拱了拱手,语气不卑不亢,“我们来之前打听过,寻常的仓储费,是一个月五十两银子。”
“您一张口就要一百五十两,足足翻了三倍。这不合规矩。”
“规矩?”龙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帮众也跟着哄堂大笑。
“在这潮州港,我龙三,就是规矩!”
他上前一步,用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魏明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魏明身形一晃。
“小子,看你年纪不大,出来做事不容易。”
“爷给你提个醒,有些地方,不是你有几个京城来的护卫就能横着走的。”
龙三的眼神轻蔑地扫过那两个护卫,满不在乎。
“别说你只是个什么魏家,就算是范家的人来了,也得给爷几分薄面。”
他话锋一转,凑到魏明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阴森,“听说,你这批货,是要跟范家抢生意的?”
魏明心中一凛。
果然,是范家在背后搞鬼!
“龙爷说笑了,我们只是奉皇命试运贡品,谈不上抢谁的生意。”
“哼,少跟老子来这套!”
龙三脸色一沉,猛地推了魏明一把。
魏明身后的伙计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被旁边的漕帮喽啰一脚踹在肚子上,痛得蜷缩在地。
“你!”
护卫脸色一变,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
“怎么?想动手?”
龙三眼睛一眯,杀气毕露。
他身后几十号人“哗啦”一下围了上来,手中的棍棒敲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住手!”
魏明立刻喝止了护卫。
一旦在这里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人手不足还在其次,关键是会耽误贡品运输的大事,正中范家下怀。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魏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对龙三道:“好,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我们租了。”
他弯腰扶起被打伤的伙计,对众人道:“先把货都搬进仓库。”
龙三见他服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拍了拍手:“这就对了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看着魏明等人狼狈地将货物搬进仓库,漕帮众人发出一阵阵嘲讽的笑声。
当晚,魏明将自己关在房中,点亮了油灯。
白天的屈辱和愤怒在他胸中翻滚,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范家的手段绝不止于此。
他铺开信纸,蘸饱了墨,将今日在码头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猜测,详详细细地写了下来。
“……漕帮龙三,言语间屡提范家,应是受其指使。
其人盘踞潮州港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强攻不可取。
兄在此,暂且隐忍,静待弟弟妙计。”
写完,他将信纸吹干,小心地卷成细卷,塞进特制的信鸽脚环中。
“去吧。”
他推开窗,将信鸽抛向夜空。
……
京城
范钰看着手中的密信,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信上的内容,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范家这种盘根错节的百年皇商,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远非一个初出茅庐的魏家可比。
用当地势力来对付魏明,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