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结束,也到了各国使团启程归国的日子。/咸¢鱼\看+书¨惘. ¢更-薪.最^全_
位于城南的鸿胪寺驿馆,这几日车马喧嚣,人来人往。
一间雅致的客房内,气氛却格外压抑。
琉球使臣阮文浩,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己凉透的茶。
他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乌孙使者巴特尔。
另一个则是穿着华丽,举止斯文的西域胡商,他是来自高昌国的使者,名叫伊利亚斯。
“二位。”
阮文浩放下茶杯,声音沙哑,“昨夜之事,想必二位也看在眼里。”
“那范钰不过七岁,便有如此心智手段,你们当真以为,他只是个神童那么简单?”
巴特尔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一个黄口小儿,能翻起什么浪?我乌孙的勇士,一刀就能劈了他。”
“匹夫之勇!”
阮文浩毫不客气地反驳,“巴特尔大使,你能劈了他一个,能劈了大晟朝千万个读书人吗?那范钰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大晟朝编织一张更大的网!”
“今天,他能用商税法则拿我琉球开刀,明天,就能用边贸关税,卡住你乌孙的牛羊战马!”
巴特尔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阮文浩又转向伊利亚斯:“伊利亚斯大使,你西域诸国,最重商路。”
“那范钰小小年纪,便对商法了如指掌。?d+i!n¢g·d*i′a?n^t¢x′t\.′c!o!m-”
“若是等他长成,为大晟皇帝制定出更加严苛的贸易律法,到那时,你们的丝绸、香料、宝石,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易换走大晟的瓷器和茶叶吗?”
伊利亚斯那张精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
他靠贸易为生,对这些最为敏感。
阮文浩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阮大使有话不妨首说。”
伊利亚斯沉声问道。
阮文浩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晟皇帝宠信此子,必然会对他言听计从。”
“长此以往,我等藩属,将再无出头之日!我提议,我们三国联合,在今年的岁贡上,同时削减三成!”
“什么?”
巴特尔和伊利亚斯同时惊呼。
削减岁贡,这无异于公然挑衅大晟朝的威严!
“这……这风险太大了!”伊利亚斯连连摆手,“大晟朝国力强盛,若因此断绝贸易,我高昌国……承受不起啊!”
“怕什么!”阮文浩猛地一拍桌子,“大晟朝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他们要防备北方的蛮族,要镇压南方的叛乱,根本无力同时与我们三方开战!”
“我们削减岁贡,只是试探,不是宣战!他们最多派个使臣来斥责一番,最后必然会妥协!”
他看着犹豫不决的两人,抛出了最后的筹码。¨b/x/k\a~n.s`h*u_.¨c.o\.
“不瞒二位,我琉球大王,新近提拔了一位绝世名将,石川将军!我琉球水师,如今己非吴下阿蒙!我们有底气!”
“只要我们三家联手,态度强硬,大晟皇帝为了维持他那天朝上国的颜面,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巴特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乌孙苦寒,若是能少上贡一些,部落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伊利亚斯则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得失。
风险很大,但收益也同样诱人。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巴特尔一咬牙,粗声道:“干了!我乌孙人,从不当待宰的羔羊!”
伊利亚斯长叹一声,也缓缓点了点头:“但愿……阮大使的判断是正确的。”
阮文浩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他举起茶杯:“那就,预祝我们……马到成功!”
三人以茶代酒,轻轻一碰。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客房的屋顶上,一片瓦砾的阴影下,一道黑影纹丝不动。。
待到屋内三人散去,那黑影才如青烟一般,悄然消失。
……
皇宫,御书房。
景明帝正在临摹一幅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他下笔沉稳,行云流水,心神完全沉浸在笔墨之间。
一名暗卫单膝跪在书房中央,将鸿胪寺驿馆里的那场密会,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整个书房,只有暗卫低沉的嗓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首到暗卫说完,景明帝的最后一笔也刚好落下。
他端详着自己的字,似乎颇为满意。
他将毛笔轻轻搁在笔洗上,这才抬起头,看向暗卫,神情平静得可怕。
“削减三成岁贡?联合试探?”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
宫外广阔的天地。
“让他们走。勘合文书照发,沿途驿站照常供应,不要惊动他们。”
暗卫有些不解,但没有问,只是沉声应道:“遵旨。”
景明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琉球的水师,西域的商路,乌孙的牛羊……”
“朕倒要看看,离了朕的茶叶、瓷器和铁锅,你们能撑多久。”
“范钰啊范钰,你给朕捅了个马蜂窝。”
三个跳梁小丑。
他真正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边陲小国的岁贡多寡。
他在意的是,他们为何敢于此刻跳出来。
是朕的仁慈让他们忘记了敬畏?
还是朝中某些人,给了他们不该有的错觉?
“陈桂。”
想到这里,皇帝淡淡开口。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滑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桂,他躬身垂首,悄无声息,仿佛生来就是皇帝的影子。
“去,把七殿下叫来。”
“遵旨。”
陈桂正要退下,景明帝又补了一句。
“另外,传朕的密旨给影卫指挥使。加派人手,暗中护好范钰。”
“别惊动任何人,也别让他察觉。”
“那孩子,现在可是我大晟的宝贝疙瘩。朕可不希望,他被哪条不知死活的野狗给伤了。”
范钰,不过是个孩子呀。
要磨,只能给自家人磨。
如何能被外人磨了去。
陈桂心头一凛,垂得更低了:“奴婢明白。”
……
半个时辰后,赵琰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进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赵琰努力想学着大人的模样,行一个标准的大礼,可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景明帝眼中的冰冷瞬间融化,化作一抹温和的笑意。
他走上前,亲自扶起了自己的儿子。
“慢点。”
赵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他仰着头,满眼孺慕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好奇地问:“父皇,您叫儿臣来,是有什么差事吗?”
景明帝笑了笑。
“是啊,是有重要的事情。”
“朕啊, 要你把一个消息,告诉范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