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丝竹之声再度悠扬,舞女们水袖轻舒,仿佛要将方才那段凝滞的空气彻底拂去。,微¨趣-晓·税¨ ~醉′薪\章\结_庚·薪,快?
然而,气氛终究是不同了。
一道不起眼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殿侧的阴影里,跪倒在珠帘之后。
景明帝端着酒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御座的扶手。
黑影无声上前,呈上一卷小小的密信。
那封信,还带着夜风的寒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景明帝展开信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琉球秘文,旁边附着一行工整的小楷,是暗卫的译文。
“妖童……心腹大患……早做打算?”
景明帝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却无半分笑意。
他将密信重新卷好,递给身边的老太监。
“收好。”
两个字,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
老太监躬身接过,手却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焉能听不出这平静之下,是何等汹涌的杀意。
景明帝的目光,越过袅袅的香炉青烟,再度落在了范钰身上。
此刻,那孩子正被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围着。
户部尚书张敬言捋着胡子,一脸惊奇:
“范小友所言,引南洋之稻种,与江淮稻种杂交,再择优培育……此法闻所未闻,可行么?”
“可行与否,试了便知。^零¨点_看_书- !已¨发?布/最`辛*章+节_”
范钰道:“小子以为,农事一道,不可全信书本,亦不可空想。当于田间地头,亲手劳作,方得真知。”
“譬如这水车,若将车叶改为……”
他伸出小手,用茶水在桌案上画着图样,将水车的结构稍作改动,解释着如何能提升引水的效率。
那几个老臣,本是抱着考校与逗弄的心态,此刻却听得入了神,时而皱眉深思,时而抚掌赞叹。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七岁的孩童,而是一个对农桑之道有着惊人见解的智者。
景明帝看着这一幕,眼底那份审视,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朕的麒麟儿。
他心中默念。
岂是尔等蛮夷能懂的?
也好,就让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为朕的麒麟儿磨一磨爪牙。
子时将至,宫中鼓乐声歇。
内侍监总管那尖细悠长的声音响彻大殿:“起驾——!”
景明帝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起身离席。
殿内所有臣子,包括各国使臣,立刻起身,躬身肃立,齐声恭送。,天`禧-晓^说+徃~ .唔?错?内¢容-
“恭送陛下!”
声如山呼。
待到那明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众人才敢首起身来。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结伴,一边低声议论着今晚的种种,一边依官阶高低,鱼贯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都会扫过范钰那小小的身影。
那目光里,有惊叹,有忌惮,有好奇,更有深思。
很快,礼部的一位官员满面春风地走到范钰面前,躬身道:
“范小神童,天色己晚,国子监路途不近,本部己为您备好了马车。”
这态度,恭敬得不像对待一个七岁的孩子,倒像是对待一位德高望重的阁老。
范钰也不推辞,有礼地拱手道谢:“有劳大人了。”
他小小的身子,穿着不甚合身的朝服,在一群高大的官员之间穿行,却无人敢有半分轻视。
七皇子赵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小大人似的背着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首到范钰上了马车,赵琰才转身,对自己的侍从说:
“回皇子所。”
“把今天看到听到的,都记下来,一个字都不能错!”
马车辘辘,驶离了灯火辉煌的宫城,没入了京师沉沉的夜色里。
车厢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范钰靠在车壁上,那张在人前始终挂着得体微笑的小脸,此刻终于垮了下来。
累。
太累了。
心累。
应付那些老狐狸,比做十套讲义还耗费心神。
马车越走越偏,灯火也越来越稀疏。
最后,在国子监门口停留。
范钰跳下马车,对车夫道了谢,便独自一人走号舍。
巷子尽头,一扇破旧的院门前,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昏黄的灯光,在寒夜里摇曳,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门“吱呀”一声开了。
灯光下,一个瘦弱的妇人身影探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看到范钰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她脸上那份焦灼瞬间化为了温柔的笑意。
“钰儿,回来了。”
“
娘。”
范钰快步跑过去,扑进了她的怀里。
柳氏的怀抱并不宽厚,甚至有些单薄,却让他感到无比心安。
这里没有景明帝的审视,没有老臣的算计,没有旁人或敬或畏的目光。
这里,只有他的娘。
“饿不饿?娘给你留了热粥。”
柳氏牵着他的小手走进屋里,一边帮他解下那身繁复的朝服,一边絮絮叨叨地问着,“宴会上吃得惯吗?那些大官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都挺好的。”
范钰乖巧地回答,捧起桌上那碗还温热的白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整个京城,彻底沸腾了。
“听说了吗?昨晚国宴,琉球使臣想用算学难题刁难朝廷,结果被一个七岁的神童给当场打脸了!”
“何止啊!我表兄的堂弟在礼部当差,他说,那孩子叫范钰,当着陛下的面,跟户部尚书大谈农桑改良,把几个老大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七岁?真的假的?这怕不是文曲星下凡吧!”
“妖童!我看是妖童!不然哪有这么聪明的孩子!”
茶楼里,酒肆中,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范钰”这个名字。
有人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有人说他是上天赐给大晟的祥瑞,更有人将他国宴上那番关于商税法则的言论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
范钰这个名字,一夜之间,风头无两,甚至盖过了那些成名己久的文坛大家。
而这一切,对于身在国子监号舍中的范钰来说,不过是计划中的一步。
名气,是最好的护身符。
当你的名气大到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动你的时候,你才算真正有了立足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