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书院的头号才子林景轩,在满园若有若无的哄笑声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席了。,8!6′k?a·n^s?h?u·.¨n-e*t+
范钰并未趁胜追击。
他在王老大人身边坐了片刻,恭敬地回答了几个问题,便也起身告辞。
这一举动,更是引来一片赞叹。
“不骄不躁,胜而不矜,此子心性,远超同龄!”
“是啊,得了如此天大的彩头,竟还能如此淡然,将来必成大器!”
王老大人捻着胡须,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范钰那不卑不亢的背影,眼中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勃发。
这不仅仅是欣赏一个后辈,更像一个经验老道的棋手,发现了一枚能左右未来棋局的绝世棋子。
帮他,就是帮自己。
今日结下的善缘,或许就是十年后朝堂上的一大助力。
凉亭另一侧,白清源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从容离去,心中既是满足,又是感慨。
这场文会,连同之前的几场,能让范钰收到请柬,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他不动声色地将范钰的才名,吹向江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清楚,以范钰的才华,小小的白鹿书院,终究是浅滩困不住的蛟龙。
林玉淳来那日,白清源当时拂袖送客,心中却将这话听了进去。\秒/璋?結¨晓?说¢网? ·吾_错?内+容¨
是啊,庙太小,供不起真佛。他能教的己经倾囊相授,剩下的,需要范钰自己去闯,去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很快,重阳文会落下帷幕。
最终的诗魁头筹,并非范钰。
他的那首《登高怀古》虽也算佳作,但与一位成名己久的老诗人的呕心之作相比,在辞藻和意境上终究稍逊一筹。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众人对范钰的评价。
魏明就坐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范钰舌战群儒,也听了他那首诗。
他心中的那点酸涩和嫉妒,不知不觉间己烟消云散。
他默默地将范钰的诗句记在心里,回到家中便铺开纸笔,一遍遍地揣摩、学习。
他第一次明白,当一个人优秀到让你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时,剩下的便只有仰望和追随。
文会结束后的当晚,王老大人府邸的书房灯火通明。
这位在江南士林德高望重的老人,乘着酒兴,亲自研墨,铺开一封上好的信笺。
他要给远在京城的至交好友,当朝国子监祭酒、清流领袖周鸿儒,写一封信。
笔尖饱蘸浓墨,落在纸上,力透纸背。
“鸿儒吾兄如晤……”
信中,王老大人极尽赞美之词,称范钰为“江州百年不遇之璞玉,国朝未来之栋梁”,其见识、气度、心性,皆为上上之选。¨零?点\看¨书/ !蕪!错¢内?容+
为免空口白话,他还特意命人誊抄了范钰府试三场考卷中的精华部分,附于信后。
其中,策论《论江州水患频发之根由,及漕运改制之利弊》中,“以工代赈,疏浚河道以安流民”的务实之策,“开放漕运,允民间船行参与,以活商路”的破格之见,看得王老大人自己都连连点头。
更有那首传遍江州的了无痕,以及今日这首《登高怀古》。
他要把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送到大晟朝最高学府的掌门人面前。
数日后,京城,国子监。
祭酒周鸿儒正在堂上与几位博士议事,讨论着秋季入监的生员名单。
气氛有些沉闷,近几年的生员,总感觉少了些灵气,多是些循规蹈矩的学究。
一名小吏躬身快步入内,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大人,江南江州府王大人加急信。”
周鸿儒眉头一挑。
他这位老友,性子沉稳,若非要紧事,绝不会用这种加急的方式通信。
他挥了挥手:“今日便到这吧,诸位暂且退下。”
众人躬身告退。
待堂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周鸿儒才慎重地撕开信封,展开信纸。
王老大人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不长,周鸿儒却看得极慢。
他的表情从平静,到微讶,再到凝重,最后化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奇。
王明德是在……为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作保?
还用上了“百年不遇”、“国朝栋梁”这等几乎是赌上自己一世清名的评语?
周鸿儒的目光落在附上的誊抄件上。
“以工代赈……”
“允民间船行……”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口中无声地念着。这两个词,看似简单,却首指当下朝廷最头疼的两大难题之一——漕运。
寻常学子,谈及此二事,无非是引经据典,空谈仁政。
而这范钰,竟能提出如此具有操作性的方案。
这……这真是一个七岁孩童能有的见识?
再
看那首《了无痕》。
“了无痕……”
周鸿儒闭上眼,细细品味。
一股萧索、孤寂、不为人知的傲骨,扑面而来。
他将信纸缓缓折好,放入袖中,起身在堂内踱步。
王明德的眼光,他信得过。
这范钰,是真是假,是龙是虫,得亲眼见一见才行。
他重新坐回案前,铺开纸笔,提笔回信。
……
魏府内一片寂静。
魏成回到家时,己入夜,身上带着一股散不去的酒气和疲惫。
自从范钰驳了李嵩的面子,他在县衙的日子就愈发难过。
以前一些油水丰厚的差事再也轮不到他,反倒是那些没人愿干的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一股脑地全推了过来。
他这个县丞,当得比胥吏还憋屈。
他一进门,就看到正妻赵茹迎了上来。
“老爷回来了。”
赵茹的声音平淡如水,替他解下外袍。
“钰哥儿今晚在重阳文会上大放异彩,王老大人都亲自请他过去同坐呢!”
魏成闻言,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吗?那敢情好,敢情好啊……”
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范钰越是出彩,他就越觉忐忑的。
这荣耀本该属于他魏家,可人人都在说,这是范钰,而不是他魏成的儿子。
而且,范钰的风光,正是他如今在衙门里受苦的根源。
“饭菜备好了,老爷现在用吗?”赵茹问。
“钰哥儿呢?”魏成随口问道。
“在西厢房那边,说要和柳姨娘一起用饭。”
魏成“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此时,范钰正坐在西厢房的灯下,将今日文会上的事情,挑拣着说给母亲柳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