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虞闻声望去,一个女子扶着门框,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穿着与昭鳞相同的粗布麻衣,一块素色的方巾裹住青丝,长长的绸带顺着发丝垂落,与长发交织成一条麻花辫,落在左侧胸前。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女子装扮,可这荆钗布裙,却未能将女子的容貌掩藏半分。
她生得很好看。
不是那种明艳霸道,绝色倾城的好看,而是江南女子那般,柔婉清丽,眉眼盈盈的好看,如同这四周的山水,温静宜人,让人眼目一新。
这样一张脸,任谁看了,心底都要泛起涟漪,久久难以平静。
慕思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人傻傻地僵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并非因为这张脸美到令人窒息,而是因为这张脸,与她在往生门前那间茶庐里,遇见的白衣女子,一模一样。
昭鳞卸下肩头的背篓,从里面拿出一捧采药时特意采摘的鲜花,笑着迎了上去。
他停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扶在门框上的手,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耐心地引导着她,接过自己手中的花。
待她拿稳了,他才柔声开口:“外头风大,怎么又穿得这样单薄?”
女子将花拥入怀中,凑到鼻尖,低头闻了须臾,仰起脸,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是结香。阿昭,春日到了吗?”
“嗯,是结香。”
他转身走进房间,不过片刻便取来一件裘衣,轻轻披在她肩上,仔细系好束带。
待这些都做完了,才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她,眼中溢满爱怜与心疼,仿佛她这般不爱惜身子,已经是常事。
他拿她没办法,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总是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女子抬起眼睛,那双眼眸空洞茫然,好似没有焦点,她将花举高,唇边笑意加深。
“阿昭,你闻,好香。”
昭鳞低下头,轻轻嗅了嗅误触到脖颈的结香,“我知道你喜欢。”
“来,灵心,慢些,有客人在。”他搀扶着她缓缓走下青石阶梯,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将她带到慕思虞面前,“慕姑娘,这是内子,方灵心。”
说完,他转向方灵心,柔声道:“灵心,这位是慕姑娘,我看着天色已晚,山中行路不便,便请她回来暂歇一晚。”
方灵心微笑道:“慕姑娘,寒舍鄙陋,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这里……很好。”慕思虞再也忍不住了,她咬着唇,眼睛半垂下去,双手紧紧捏着裙袂,心头颤栗纠结。
她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实在没有心力与他们周旋一二,索性开门见山。
沉默片刻,她忽地抬眸,目光直直地看向方灵心,“方姑娘能不能先告诉我,顾宁渊究竟在哪里?”
她想好了。
如果方灵心待会儿问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她便胡诌一句父母忌日快到了,要拿顾宁渊的人头去祭奠。
这种事情,想不急都难。
可是方灵心并未追问,反而倒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面色困惑地望向昭鳞。
昭鳞立刻会意,轻轻握紧妻子的手,随即抬眼看向慕思虞,“慕姑娘,我们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想来并不相识,又如何能够得知他在哪里?”
“我知道你不认识他。”慕思虞有些急了,“可你的娘子一定知道。”
她上前两步,迫切地望着方灵心,目光紧紧跟着她,期盼她能给出一点线索,“早上我们见过的,你让我来这里找他,你忘了?”
方灵心轻轻摇头,“我真的不认识,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昭鳞看了看妻子,转而向慕思虞解释道:“灵心天生眼疾,目不能视,若要出门,必定会由我陪着,若我不在,她从不独自外出,慕姑娘说的这个人,我们确实不认识。”
眼疾?
慕思虞怔在原地,她望向方灵心那双空洞的双眸,越发疑惑。
从不外出,这怎么可能?
难道世上当真有相貌如此相似,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还是说,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刻意假装不认识自己?
慕思虞紧盯着她看,试图看穿她的伪装,可方灵心神色坦然,眼神茫然失焦,分明不像是在说谎,她是真的,真的不认识她。
一时半会,慕思虞寻不到答案,她抬眼看向别处,春风拂过,若木枝叶轻轻颤动,院角的绿叶红花随风摇摆。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就连方灵心怀中的那束结香,每一瓣花叶都过于完美,寻不到半分瑕疵。
宛如一幅永不凋败的春日山水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新看向二人,弯起眼睛,“抱歉,是我认错了。”
天色黯淡,山月挂在枝头。
昭鳞在厨房忙碌,游刃有余地做饭,慕思虞望着他的侧影,恍惚间,这道身影仿佛与灶台煮面的顾宁渊,重叠了一瞬。
她没多想,转身走向院内,方灵心正安静地坐在秋千椅上,她朝她走近,伸手轻推她的背脊,秋千椅随之荡漾起来。
“方姑娘喜欢若木?”
“嗯,喜欢。”
“可这若木再美,终究只是一棵树,哪怕传说再神奇,若火势凶猛,那只守护它的火凤跑得太远,终归是救不了它的。”
“枯树,不也是若木?”
慕思虞笑了,“所以姑娘在意的,一直都是神树若木,而非那只火凤,也不管它是否情愿,它究竟愿意栖息在绿意盎然的若木上,还是一棵毫无生机的死树,你都不在乎。”
方灵心足尖点地,止住了秋千椅再次晃动,她回过头,微微一笑,“若木也好,火凤也罢,不过是传闻罢了,我等凡人连火凤的影子都难以相见,又何必去揣度它的心意?它愿或不愿,喜或不喜,全凭自己意愿,都是它的选择。”
“若是它本来不愿,却有人强行将自己的意愿加在它身上,逼它顺从呢?”
“姑娘这话,我不明白。”
“灵心。”
厨房传来一道不远不近的声音,昭鳞将腰间围裙取下,放置在一旁。
他缓缓走出来,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聊什么这么投缘?”
慕思虞耸了耸肩,摊手笑道:“跟方姑娘一见如故,忍不住多聊了几句。”
方灵心点点头,“确实如此,慕姑娘学识渊博,灵心愚钝,自愧不如,只怕坏了姑娘的兴致。”
“姑娘过谦了,不过闲聊几句。”
庭院灯火明亮,三人一同进了屋,围在木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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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着一盘清炒山菇,一盘爆炒鸡蛋,一碟凉拌野菜,一碗菌菇汤,还有一壶果酒。
菜式简单,却色香俱全。
昭鳞拿过慕思虞的碗,盛了一碗汤,又接过方灵心面前的碗,同样盛好,“山野之间,只有这些粗茶淡饭,慕姑娘不要嫌弃。”
慕思虞道了谢,倒是不嫌弃,只是她小的时候,尝够了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长大后在吃食方面便格外挑剔,一顿不见荤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左顾右盼,看了一眼空荡简朴的屋子,心中不禁叹息,偶尔吃点素,其实也成……
她端起小碗,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汤,尝了一口,赞道:“很好喝,汤很鲜。”
举起筷子正要动筷,昭鳞却忽然点了点慕思虞面前的那盘清炒山菇,“这道菜,我叫它‘落地生根’。”
“……”
慕思虞筷子一顿,转向另一道。
他又跟着她的长筷,指向那盘爆炒鸡蛋,“这道,是‘碎骨骄阳’。”
“……”
慕思虞不死心,转向另一道青翠的凉拌野菜,这回总该正常了吧?
昭鳞的目光紧紧跟随她,落在那盘野菜上,语气温和如初,“至于这个,山野之人随口取名,不如就叫‘相思断肠’。”
“……”
慕思虞握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她看向昭鳞似笑非笑的脸,僵了片刻,随即放下筷子,一脸诚恳道:“我吃饱了,感谢招待。”
昭鳞抬眼看她,“慕姑娘胃口不好?是不是饭菜不合心意?又或许是姑娘爱吃甜食,我这些粗茶淡饭,入不了姑娘的眼。”
这语气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慕思虞看着昭鳞的脸,猛地摇头,旋即扯出一抹假笑,扬声笑道:“合!特别合!就是忽然觉得,晚上不宜多食,不好消化。”
昭鳞看了一眼几乎没动过的菜,又抬眼看向她,“是吗?”
慕思虞被他看得发毛,立刻站起来收拾碗筷,将盘子里的菜尽数拨进他与方灵心碗中,端起空盘就往厨房冲,“就是这样,女子节食太正常不过了,我来洗碗。”
昭鳞随之站起来,缓缓跟上,“慕姑娘是客,怎好劳烦?”
“不劳烦,不劳烦。”慕思虞头也不回,“我从小就爱洗碗!一天不洗浑身难受!”
厨房里。
慕思虞一面刷碗,一面低声嘀咕,“落地生根,是落头吧?碎骨骄阳,相思断肠……都是些什么名字?这能合心意,能有胃口吗?”
她正吐槽着,昭鳞不知何时倚在了厨房门口,双手抱怀,一改先前呆愣模样,语气玩味,“慕姑娘似乎对我的厨艺,有其他的见解?”
慕思虞手一抖,盘子差点滑出去,“怎么会?公子厨艺精湛,堪称一绝,令人……”
她干笑两声,“令人印象深刻。”
昭鳞轻笑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走过来接过她手中洗好的碗,用清水冲洗两遍,“慕姑娘很贤惠。”
慕思虞:“……”我谢谢你啊!
昭鳞将洗好的碗放好,擦净手,见她不言语,又道:“若姑娘日后有了孩儿……”
慕思虞瞬间头皮发麻,别骂了别骂了!已经够恶毒了!她连连摆手,立即逃离厨房,“我、我洗好了,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