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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32章

作者:零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昭鳞大为震惊地望着突然折返回来的慕思虞。


    娘子确实说过,女子口中的“不愿”便是“愿意”,“不想”就是“她想”,可娘子从未说过,女儿家的心思竟能转变得这般迅速,说变就变。


    他立在原地呆滞了一会,抬手提了提背篓的肩带,双手向后托住篓底,快步追了上去。


    山间小径曲折难行,两侧青松屹立,远处浓雾缭绕在松柏之间,恍若世外桃源,又似瑶山仙境。


    一股极淡的青草气息随风拂来,慕思虞使劲嗅了嗅鼻子,她很喜欢这股朝露拌着泥土,草木初醒的味道,她觉得,这气息能洗涤她的心灵。


    人在享受这般清静之时,总是不愿被打扰。


    昭鳞与她并肩而行,好几次偷偷侧目看她,神色忧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权当没有看见,左看右看,看近处的树,看远处的山,就是不往他那儿看。


    可昭鳞偏偏是个死脑筋,他看不懂她的视而不见,也读不懂她的婉转回避,那目光一次次地瞥向慕思虞。


    一回,两回。


    直到那视线第三回落到慕思虞身上时,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顾不得他之前是否真的杀人如麻,屠了几条人命,又杀了几片兽林。


    她猛地停下,转身瞪他,“你有事吗?”


    昭鳞被她吓了一大跳,好一阵子都没回过神,支支吾吾半天,嘴里也没憋出一句话。


    缓了须臾,喉间上下滚动,吞咽两次,才轻声提醒:“姑娘,方向错了,这是东边……”


    “…………”


    呆子,真是个呆子。


    慕思虞转身朝西走去,走出几步,步履没停,却时不时地回头看他。


    昭鳞正低着头抓耳挠腮,仿佛正在苦思冥想,仔细琢磨自己究竟哪里冒犯了这位姑娘,竟然惹得对方生这么大的气。


    忽地察觉到前方投来目光,他抬起头来,目光与慕思虞视线相撞,男子腼腆一笑。


    慕思虞没想跟他笑。


    她回头朝前继续走,不过这回,走得比方才慢了许多。


    一路上思来想去,脑子乱成一团,思绪乱飞,她实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男子,与那个嗜杀成性的白蛟联系起来。


    或许,此昭鳞非彼昭鳞?


    她有意等他,索性步子更慢。昭鳞步子比她大,很快便追了上来,两人又与之前一样,并肩齐行。


    山间小路越走越窄,蜿蜒入到深处,两侧青松逐渐褪去。


    几株矮小的青绿藤蔓纵横交错,若不蹲身细看,很难瞧见那些藏在绿叶底下,如米粒一般的靛蓝小花。


    两人一路无话,走了许久。


    这回轮到慕思虞侧目看他,一眼,一眼,又一眼,时而咬唇欲言又止,时而蹙眉唉声叹气。


    昭鳞见状,朝她看去,直视她的目光,温言笑道:“姑娘但说无妨。”


    慕思虞歪头去看他,山阳恰好爬过山峰,光影落在他身上,映过他的侧脸,明暗两半。


    他被晃得眯起了眼,微微抬手遮挡住眼前的日光。转头看向慕思虞,笑意温润,声线也极其柔和,“姑娘请说,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真什么都可以问?”慕思虞随手拽下一茎枯草,缠绕在指尖,绕了几圈又松开,松开又重绕。


    “自然不是,不过,我尽量答。”


    不是那还问个屁?


    她松开指尖枯草,有意无意地抽打山壁,怔了片刻,方才顿悟,红着脸后知后觉。


    话里深意再明白不过,昭鳞虽看似与她年岁相仿,但好歹比她先一步成家,自然有不可与外人道的闺中私隐。


    “不该问的……我不会问。”她轻咳一声,别开视线,默了须臾,又转回来,“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并非一直。”


    不是?那意味着他仍有可能是那条白蛟。慕思虞心头猛跳,该不会顾宁渊没找着,还得白白搭上她一条小命吧?


    不如……


    要不……


    干脆……


    哎呀不装了,逃命要紧!!


    说走就走,慕思虞悄悄往后瞥了一眼,旋即轻轻放慢步调。


    她假意被路旁的野花所吸引,俯下身去仔细欣赏,左腿却悄悄往后挪,目光向后一扫,心中算准距离。


    下一刻,猛地转身,提起裙摆,就朝反方向跑去。


    还没跑出两步,腕上却忽然一紧,那缕很久没出现的红线,久到她已经想不起来的红线,疯狂闪烁,仿佛嵌进她的血肉,在里面生了根,绞得她生疼。


    她疼得泪眼汪汪,猛地蹲下身去,左手紧紧捂住右腕,心底郁闷,暗骂道:“蠢货!你眼瞎么?那是昭鳞不是顾宁渊!你闪什么?!”


    这缕与顾宁渊手腕相绑的红线,打她那日在山洞,便已然发觉,只要她的心中生了要逃离顾宁渊的念头,这缕红线就要作妖。


    须臾,腕上逐渐没了反应,慕思虞深吸一口气,该死!怎么感觉自己全身都是顾宁渊的印记?


    掌心忘川花,腕上姻缘线,呸呸呸!呸的姻缘一线牵,明明是活阎王的锁魂链!!


    总有一天,她要毁了这些破东西。


    “姑娘?”昭鳞在叫她。


    慕思虞抬起头,艰难荡开一抹甜笑,“你说巧不巧,这只蝴蝶飞来飞去,扑进我怀里,我一把就抓住了。”


    “……那真是太巧了,蝴蝶在哪呢?”


    她起身,“不巧,跑了。”


    “……”


    昭鳞怔在原地,望着慕思虞的背影,若有所思。


    娘子曾说,女儿家的心思,宛如海底针,言行不一,时常都是反着来的,莫非这“抓住了”便是“未抓住”之意?


    他恍然顿悟,唇角上扬,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此中学问,比那《黄帝内经》还要精深几分。


    昭鳞缓步跟了上去,慕思虞看他一眼,又是一番试探,“并非一直,那你以前住哪?”


    “我与娘子皆是永宁县人,自然住在永宁。”他松下背篓一侧肩带,拿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镰刀,将峭壁上的一株花草刨根取下,轻轻放进背篓。


    “你们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该不会是兽性大发,强抢民女,威逼利诱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道:“姑娘似乎对在下的私事,很有兴趣?”


    慕思虞愣住,随即目光看向别处,“随口闲聊罢了,公子说知无不言,我便当了真,若是涉及私隐,便算了。”


    “谈不上私隐。”昭鳞继续前行,“家中世代行医,医者云游不是什么稀罕事。家父少时云游四方,与岳丈一见如故,两人一拍即合,遂为我和娘子定下婚约。两家一同迁居永宁,岳丈行商,家父行医,我与娘子亦是青梅竹马,相情相悦。前两年游历山间,偶然遇到此处,又听闻若木神树之下能遇到火凤祥鸟,觉得稀奇,便住了下来。”


    他答得情深意切,她干脆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你们住了这么久,有见到栖息若木的火凤祥鸟吗?”


    “不曾亲眼见过。但是此处确实灵力充沛,草木繁盛,连药材都比别处生得要好,我与娘子在此定居,她的身子也好了很多。”


    “你娘子身子不好?”


    慕思虞心中疑惑又起,一个需要静养的病人,为何要住在如此偏远的山里,城中求医问药岂不是更加方便?


    “生来便如此,娘子体弱,恰逢此处清静,适合她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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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话间,山路逐渐开阔,她的目光落向昭鳞背篓里的花草。


    “所以你背着的这些,是药材?”


    “姑娘认得这些?”


    不认得,乱猜,总不能是养兔子吧?


    昭鳞松下肩带,将身后的篓筐揽到身前,抱在怀里,兴致盎然地逐一介绍,“大部分是娘子的药材,也有一些是准备拿下山售卖的,你看,这是车前草,决明子,野薄荷……”


    “你靠这个维持生计?”


    他的眸光逐渐黯淡,“山中物资丰富,足够我们生活了,偶尔也会下山看诊,赚点银钱,说来惭愧,日子清贫,终归是我亏欠了她。”


    慕思虞打量着眼前男子,仔细察看他的神情,她看不出半分破绽,想来自己大约是真的认错了人,也许他只是凑巧,与那条白蛟同名而已。


    她轻声道:“说了这么久,我对你已然透彻通明,你对我却是一无所知,也不问我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山间人烟稀少,来了个外人,你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他的目光忽然望向远处,“若是姑娘愿意告知,在下无需多问,若是姑娘不愿,在下又何必多问。”


    有意思。


    慕思虞被他这番言论逗笑了,也不准备藏着掖着,连个名字都不愿意告知。


    “我姓慕,名思虞。”


    “思虞。”他若有所思,旋即笑道:“想来姑娘定是家中珍宝,令尊令堂应当极其疼爱你,才会替你取‘思虞’二字,思慕安虞,他们盼你一生无忧,安乐无虞。”


    慕思虞心头一酸。


    错了,他们不爱我。六岁以前,我是“喂”,是“狗东西”,是“赔钱货”,是“讨债鬼”,唯独不是慕思虞。


    六岁以后,随了奶奶的姓,奶奶说少时太苦,往后就不要那么苦了,于是天不亮就去庙里求神拜佛,求得了两个字——思虞。


    思虞求来了,奶奶却再未归来。


    “或许吧!”


    或许,当她还在腹中之时,他们凭着那一点血脉相连,和那点可怜的概率,也曾爱过她吧。


    “到了。”


    昭鳞站在她面前,将她的视线挡去一大半,慕思虞踮起脚尖,也看不清半分,索性歪头看去。


    只此一眼,便见到了那棵若木,她抬头望了一眼偌大的树冠,视线又落回树下的茅屋。


    小院不大,黄泥扶墙,茅草做顶,所用材料不过一些简单的竹筒枯枝,但好在手艺绝佳,又有神树屹立其中,一眼看去,别有一番风味。


    茅屋主人颇有雅致,沿着院墙植满了花草,若木枝桠下悬着一个简素秋千,微风轻拂,风动,树影动,秋千椅也跟着动。


    昭鳞推开竹篱院门,回头笑道:“寒舍鄙陋,慕姑娘将就歇息一晚吧。”


    可慕思虞却不想进去了,此刻她虽仍心存疑惑,但她确信是自己认错了人,不愿再试探。


    “昭鳞,带上你的妻子,跟我走吧!”


    “去哪?”


    去哪?去哪都行,只要不待在这里。


    这里危机重重,若是顾宁渊真的在这,想必也是布下万千法阵。


    那女子铁了心想要他的命,分明顾不得是否会殃及池鱼,一介凡人,他们如何能活?


    可她能怎么说?


    难道要她说,有一条活了上千年的白蛟也叫昭鳞,那个昭鳞被自己的朋友一怒之下杀了,而白蛟的朋友把她的朋友关在这里,准备一命偿一命。


    所以你们快跑,否则会死的?


    这话说出来,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有病,大概是疯了吧?


    她正犹豫着应当如何解释,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轻唤。


    “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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