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中毒
铁□□拐进一个别墅群,虽然这里的房子也是独栋而立,却与亚鹿港度假村风格截然不同,像一群沉默的守卫,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地下车库的门慢慢上升,灯光比别的地方更亮一些,凃偲眯了眯眼,待眼睛适应光线后,才缓缓睁开,她发现龚沙雨的黑色铁盒子早已经停好在那里了。
不知为什么,菟丝花方才路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安情绪又很快消散,融入这白得刺眼光照下,和看不清的尘埃一起旋转,飞舞,最后隐没。
周围静谧无声。
“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你自己开车上学,大概半个小时。”龚沙雨的声音像小提琴一样,婉转悠扬。
但是,她不喜欢小提琴的声音,凃偲突兀地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说过这话。
“姐姐的床……能分我一半么?”凃偲问,她的表情傻得恰到好处,明明非常暧昧的请求,被她用幼儿园孩子讨要糖果的语气说了出来,连咬字都带着无辜的气音。
铁□□的头上的车盖缓缓的,隔断了外头的强光,车内光线昏暗起来,白光灯透过车窗斜斜射了进来,打在龚沙雨下半张脸上,将她紧抿的唇撬开一条上扬的线。
就是这个笑,发自内心的笑。
凃偲跟着龚沙雨坐电梯上去,其实,这也是龚三小姐第一次见她爸“送”给她的御府别墅。
离她从小长大的龚家,只有一公里。
到了一楼,凃偲从下电梯起,嘴里的惊叹词就没有停过:
“这个花瓶……”
“这个吊灯……”
“啧啧啧,楼梯,还有窗帘,就连沙发都这么漂亮……”
“我好喜欢哟!!!”
但所有惊叹都在看到客厅背景墙时戛然而止。
一把断了弦的小提琴,放在在防弹玻璃展柜里,刚好嵌在云纹石材背景墙正中央。
琴颈断裂处露出狰狞的木刺,四根垂落的琴弦,看得凃偲后颈发凉。
她仿佛看到的不是几根断弦,而是自己枯萎的藤蔓。
龚沙雨的高跟鞋在她身后敲出清脆的节奏,她径直走向凃偲,从后面将人抱住。
凃偲身体一僵,这是龚沙雨第一次主动拥抱自己,她低头看向交叠在她腰间的手腕,熟悉的蛇骨上面居然有琴弦的阴影?
凃偲这时才发现,整个别墅装的智能灯光系统,正让那提琴的影子在悄无声息地缓慢地爬过客厅的每个角落。
她像是突然打开灵智一般,龚沙雨身上有很多让她着迷同时又好奇的东西,比如她背上怒放的玫瑰,比如她手腕处的蛇骨链,比如她为什么不喜欢小提琴却要让这把小提琴放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
“姐姐……”
“嘘!”龚沙雨打断她,她的头缓缓靠上凃偲的肩膀,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她。
太奇怪了。
凃偲第一次没有色令智昏,也没有去吸寄主的养分,而且像个人类一样,安静的感受身后人的呼吸。
但就在下一秒,菟丝花精感受到了不对劲,龚沙雨体内的血液像是要集体出逃,仿佛要挣脱什么的束缚一般,疯狂撞击着血管。
凃偲转身,她迎上龚沙雨的目光,短暂的分别,让两人都产生了些小别胜新婚的滋味来。
凃偲主动吻上龚沙雨的唇,她在后者放松警惕后,放出自己灵识,探入龚沙雨的皮肤,血液,骨骼……
不管是白丹丹的告诫,还是之前胡蝶她们的嘱咐,凃偲大概清楚,传闻中的妖管局离她很近。
她不知道只是放出灵识是否也会吸引他们的注意,但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
她发现了龚沙雨的血液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龚沙雨只觉得凃偲这个吻极其缠绵,仿佛就想和她一直这样亲到天亮一样。
“先去洗澡。”龚沙雨在喘息的空档,低声说。
她的衬衫已经被凃偲解开几粒扣子了,菟丝花温柔且热烈的抚摸着她的每寸肌肤,像是在安抚一朵刚抽根发芽的小花骨朵儿。
“姐姐,今天吃什么了?”凃偲突然发出不合时宜地疑问。
龚沙雨知道凃偲是个大吃货,只能想到吃货的特殊爱好,在含糊间回答:“不是正在吃你么?”
凃偲心头一惊,人类真是不忌口,连自己都敢吃。
“我不好吃。”凃偲软乎乎的说,她松开龚沙雨。
龚沙雨体内有甜三叶草和蚕豆的混合物,这两种植物加在一起,对动物的血液会造成影响。
龚沙雨不知道吗?
看样子是不知道,她的食物都是方瑜,啊,现在是那个叫谭可准备的。
假如自己突然告诉她,她的食物有问题,她肯定会问自己怎么知道?
但是不告诉她,她的血液已经很不开心了,或者这次被自己发现得及时,才不至于酿成大问题,那下次呢?
龚沙雨见凃偲突然停了下来,以为她听话愿意先去洗澡,她非标满意地往凃偲头上揉了两下,示意她先去。
在凃偲离开自己的唇一瞬时,龚沙雨就感受到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很多事情也在这一瞬想通了。
只是转念一想,可惜了凃偲,以后没了自己该怎么办?
这是知道她生病后,龚沙雨第一次感到害怕,还有她的妈妈……
“谭可?”凃偲突然问:“今天没有和你一起回来么?”
“嗯?”龚沙雨还陷在情绪里没有出来,一时没听清凃偲说了什么。
凃偲想了想,按照人类方式表达:“谭可,姐姐能不能把她的手机号给我一下,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
龚沙雨心中警铃骤然拉响:她是在和我接吻时想其他女人?
“你刚刚一直在想她吗?”龚沙雨沉着声问。
凃偲老实回答:“想了一小会儿。”
龚沙雨气结,看到凃偲无辜的眼神后,更加生气,“你想她,那你去找她好了!”
“她在哪里?”凃偲说:“我是想找她。”
龚沙雨:“……”
好心给狗吃了,亏我上一秒还在担心她,很好,这么快就为自己找了下家。
二十分钟后
龚沙雨拨通谭可的电话,非常凶神恶煞的问:“在哪里?”
谭可听语气就觉得不对劲,弱弱的说:“在家,龚总有何吩咐。”
“你明天不用送凃偲了,叫方瑜去送。”龚沙雨心想着,老娘还没死呢!
“哦。”谭可心中窃喜,还有这种好事,正想应下,只听电话那头凃偲不大但足以让她们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就让谭可送我吧,我想让她送。”
龚沙雨:“…………”
谭可:“…………”
深秋的Z市,完全褪去了夏日的喧嚣,整座城市笼罩在萧瑟的寒意中,这就意味着,大部分植物开始进入睡眠状态。
凃偲看着窗外的风,想着龚沙雨周围那些绿植不一定知道真实情况,这事还是得亲自问谭可才行。
她又再次开口,“姐姐,你就让谭助理送我嘛……”
说完,她不等龚沙雨反应,又贴了上去,想着再帮她清理清理。
龚沙雨:为了谭可,你倒是挺拼!
——
第二天,还是谭可来送凃偲了。
龚沙雨做了半宿思想斗争,想着万一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自己也活不长,既然凃偲有感兴趣的人,就让她去接触接触。
路上,谭可面无表情的想:龚总都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她还有心思挑司机呢!
凃偲也面无表情,她现在大概能分清人和妖了,可以确定谭可是个人类,可人类又分很多种,她还没摸透谭可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那就按人类互相认识的流程来?
最后,还是凃偲率先开口了:“谭可小姐,你好,我叫凃偲。”
谭可从后视镜里斜了她一眼,“你穿越了么?我还不知道你叫凃偲?”
“啊,那我们算认识了。”
谭可在红灯前停下车,转头看向凃偲:“我知道你年纪还小,可你已经是龚太太了,能不能多关心关心龚总的身体?”
“你说得对。”凃偲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点头表示认同,但很快话锋一转,“所以,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对姐姐下毒?”
谭可被这话惊得一个急刹,差点被后车追尾,就连后车司机开窗骂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去回击。
“你在说什么?”谭可把车停在路边上,准备和凃偲掰扯清楚。
“三叶草和蚕豆。”
谭可莫名其妙,但还是感觉不详,这是她长期训练和实战导致身体对危险的下意识的反应。
而且,对于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谭可来说,知道甜三叶草和蚕豆对人体巨毒,如果龚沙雨真中了这个毒,哪能活到现在还能走能跳?
“你在说什么?”
“我亲姐姐嘴时,闻到她身上有这两种植物混合的味道。”
“……咳咳咳,”谭可强迫自己淡定下来:“扯什么淡?!龚总这两天吃的每个菜都是我亲自或者方瑜亲自去餐厅打包的,就算真有这两种植物的混合物,这么久了,你能闻到?你是狗妖么?!”
凃偲:“……”
说对一半了。
一顿输出后,谭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凃偲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以她做人这几月观察,人类常常因为自己的不相信而错过事情的真相。
第52章 怀疑
虽然对凃偲的话半信半疑,但谭可还是仔细复盘着龚沙雨回Z市后的每一餐,每一道程序都能经得起推敲的。
在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凃偲发来的语音。
她对凃偲的感受由水平线下提升到和水平线重叠,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老板突然带回来的老板娘,至少心是系着老板的。
谭可手指悬在那个红点上,倏地落下,语音被点开:不单单是食物,还有空气,它们可以通过皮肤进入体内,一样会让动物中毒。
动物……
忽略这两个字带来的不适,谭助理想着任何情绪都没有龚总的身体重要,便不再犹豫,直接拨通了主治王医生的电话。
“什么?”刚从手术台下来的一声,听到谭可的描述后,不由得一惊。
龚沙雨身份特殊,龚家有自己的医院和私人医生,谭可把龚沙雨带到她这里来,就是不想让“家人”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们的检查结果都是一个数值区间,只是所有指标都指向一种病症时,再加上临床表现,基本就能定论。”
“如果可以的话,叫龚总下周再过来复查,看下峰值有无变化。”
挂断电话后,龚沙雨刚好开完会回来,“送过去了?”
她径直走向老板椅,方瑜紧跟其后。
“嗯。”谭可想从侧面打听打听,这几天,她不在龚沙雨身边时,后者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总之,现在的谭可很拉扯:一方面,她觉得凃偲说的话很扯,万一不被龚总误以为是自己这么不靠谱就不太好。
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如果这个金丝雀说的警告属实,那就意味着自己工作存在严重疏漏。
谭可正要张嘴,龚沙雨又问:“你觉得凃偲怎么样?”
“?您指哪方面?”谭可有些心虚,难道凃偲已经和龚沙雨也说过这件事,老板想问下自己的看法,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毫无头绪……
龚沙雨睨着谭可,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的视角去审视这个助理。
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但比自己要壮实一些,胸部嘛……至少比自己小了两个尺码,还有这脸是怎么回事?
眼睛没我的大,鼻子没我的挺。
眉宇间那股子英气,饿死鬼投胎似的五官,晒得堪比酱油一样的肤色,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凃偲是看上她哪儿了?
“各个方面。”龚沙雨冷声道。
谭可这才后知后觉龚沙雨今天看她的眼神里带刀,她向方瑜投向询问加求助的目光。
方瑜小幅度的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再对上龚沙雨眼神时,谭可突然福至心灵,一定是自己之前对凃偲的态度惹到龚总了。
她刻意换上一副自然的表情:“凃小姐,漂亮,可爱,聪明,接触久了,确实挺不错的。”
龚沙雨点头,“没错,可惜她已经结婚了。”
“嗯嗯……”谭可点头表示认同,点到一半又忽觉不对劲,“不可惜,不可惜,嫁给龚总亿点都不可惜。”
方瑜急忙扶额,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只听谭可立马又作死自己,“啊,我的意思是凃小姐和您很般配,很般配。”
“路上,你们说了什么?”龚沙雨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询问。
谭可一哆嗦,饶是铁打的她,也顶不住这气压呀,而且龚总确实好像误会了什么。
思量再三,谭可准备坦白从宽,她看了眼方瑜,后者反应极快的表示自己待会儿再来汇报。
“没事,你呆着。”龚沙雨想着有个见证人,免得被人说自己心胸狭窄。
“龚……龚总。”谭可咽了口吐沫,“凃小姐怀疑您中毒了。”
“哼,”龚沙雨冷笑出声:“那她为什么不和我说,要和你说?”
看吧,连龚总都觉得这个说辞很搞笑,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和龚总说反而要和我说?
谭可有点脑阔疼,这是你俩之间的事,我咋知道,“可,可能是怕您胡思乱想?”
龚沙雨:“我看你胡说八道!”
谭可欲哭无泪,“是真的,我问过王医生,您的检查指标,不排除慢性中毒可能,她说让您下周去复查。”
听到这话,方瑜手上的文件“啪”地掉在地上,“王医生?检查指标,龚总……您怎么了?”
谭可面色如菜:“龚总上次去晕倒,医院检查结果……白血病。”
“哈?你在说什么,不是说上火加劳累过度吗?”方瑜难以置信看向龚沙雨。
龚沙雨点头。
她突然想到昨晚的凃偲格外温柔缠绵,今早醒来,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很多,倘若说有人对自己下毒,凃偲还这么……尽兴?
重点是,凃偲怎么会知道?甚至比医生的判断更为准确?
“你把凃偲和你说过的每个字都重复一遍。”
那种熟悉的诡异感又涌上心头,从认识开始,凃偲身上就带有很多谜团,亚鹿港的各种异事先放一边。
连母亲是教师这种——自己和云姨都不知道的往事,凃偲都能知道……
凃偲还不知道,和谭可说好不能对龚沙雨说的“秘密”,这么快就让龚沙雨和方瑜都知道了。
中午吃饭时,白丹丹站在凃偲宿舍门口。
“小花,一起吃饭?”
有人邀请吃饭,凃偲一般不会拒绝,上了几天课,凃偲发现学校并没有马一说得那么恐怖,她的心情也开朗不少。
可能是快冬天了,凃偲现在白天睡觉,晚上也睡觉,还是有点没精打采。
“好。”凃偲踩着滑板出宿舍。
白丹丹着看滑板,笑着对凃偲说:“我叫了个朋友一起,她是只孔雀。”
闻言,凃偲终于来了精神,她的同类朋友又会多一个。
凃偲并没意识到,她和白丹丹一同走在校园里是个什么级别的杀伤力,牡丹花本就是校花,所到之处皆是目光。
而凃偲,一般情况下她也是视线收割机,但她常常二般,因为人类毛发材质的特殊性,加上凃偲不喜欢用吹风机,这就导致,她每次洗完头发不会吹。
那第二天的发型就看运气了,运气好一点的话松弛慵懒,常规形态下,是乱七八糟。
今天的凃偲,处于常规形态,然而有了滑板的加持,硬生生把她拖到人类审美天平的另一端。
这就导致,原本看白丹丹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你的外形很有吸引力呢。”白丹丹说。
为了能和白丹丹并排走,凃偲一只脚踩在滑板上,另一只在地上慢慢的溜,这时,她地上的脚用力一蹬,滑板滑出去几米。
等菟丝花再等到白丹丹时,才懒懒开口,“可能按照动物的审美,我比较漂亮吧。”
白丹丹:“……”
寄生族果然脸皮厚。
两妖说说笑笑到了食堂,白牡丹和孔雀精对人类的吃食很挑剔,辣的不吃,咸的不吃,酸的不吃,最后选择了一家专门做小食的窗口。
选好座位后,凃偲来来回回,一共搬运了五六次才停歇下来。
“你一直都这么能吃吗?”孔雀精忍不住问。
凃偲这才把注意力从食物上转移到孔雀精身上。
孔雀精和她们打扮得都不一样。
胡蝶和白丹丹她们都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们是妖怪。
但孔雀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孔雀精一样,她不不仅头上戴了个孔雀发夹,脖子上挂了个孔雀项链,就连手背上还绣了只绿孔雀。
交流中,凃偲又知道,她居然是靠跳孔雀舞为生。
凃偲立即对她的佩服之情化成所有食欲。
“话说,你吃这么多真不会长胖吗?”白丹丹皱眉看着凃偲去剥虾的手,“我和孔梦(孔雀精)都不行,一吃就胖,喝水也胖……”
凃偲将剥好的虾仁沾了点芥末酱油,下定决心似的放嘴巴里,随后辣得龇牙咧嘴,无情的问:“胖点不好吗?”
后又残忍的说:“我想胖点胖不了。”
孔梦一口橙汁就要喷出来,被白丹丹抬手一抚,时间回到凃偲开口那瞬,牡丹花和孔雀异口同声道:“闭嘴。”
“你不是说不能用灵力吗?”凃偲惊呼,“居然可以让时光倒流!!!”
“yes,终于可以倒流五秒了。”白牡丹也是一脸激动,起身拥住孔雀精,“啊啊啊啊啊啊啊,五秒啊!”
凃偲见状,也起身跟着瞎激动,准备迎接白丹丹的拥抱,结果对方转向她时,眼神和意思都到了,就是身体不敢触碰她。
凃偲:“……”
孔雀精见状,笑出了声,示意凃偲坐下:“放心,没有那么夸张,妖管局一般只管B级以上的灵力,除非特别忙,才会降低标准到C级开来,就我们这小打小闹,E级都算不上。”
“前辈们不让我们暴露身份的底层逻辑是:当人类一旦发现异类的存在,他们会恐惧、好奇,不是抓你去精神病院就是去生物研究所。”
“所以,有时候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就比如我,我把所有孔雀元素都摆上台面,甚至见人就说我是只孔雀精哦,当真相以谎言姿态出现,反到成了最好的伪装。”
“在我不小心把本体暴露出来时,他们会说,哇哦,真厉害!!!比真孔雀还孔雀。”孔雀精笑得花枝乱颤,“偷偷和你们说,我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都放出过两次本体,那刺激感,啧啧啧,绝了。”
孔梦说得语速太快,而且笑声太大,导致凃偲听全了,但她只听懂了一句。
晚上,龚沙雨来学校接她。
在来程半个小时里,龚三小姐将凃偲身上的可疑之处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从初见时的违和感,到那些说不通的小细节,她甚至为每个疑点都准备了对应的质问方式。
然而,车门一开,凃偲就裹着一身草木清香对龚沙雨说:“姐姐,其实我是株菟丝花。”
说完,不忘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龚沙雨:“……”
好,我就不该怀疑你!
第53章 变故
龚沙雨满肚子腹稿咽了回去,自行消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竟然怀疑凃偲看上谭可?
凃偲……那什么,就十个小时不见自己,妄想症都憋出来了?想到这儿,龚沙雨嘴角不自觉软化了几分。
“咳咳,”龚沙雨控制住表情,调转车头,尽量不带情绪的问:“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凃偲:“挺好的,今天又交了一个新朋友。”
“之前不是说不想上学吗?”龚沙雨没话找话。
凃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之前听马一说,读书很累的,所以我才不想上。”
“但这里还好,老师的声音很好睡觉,上课也很轻松,只要学学人类的样子就行,食堂的饭菜也很好吃。”
最主要的是,听说还有舞蹈社团。
当然,最后这句话,凃偲没有说出口。
龚沙雨勾了勾嘴角,“傻乎乎,马一上高三,你上大学能一样吗?”
凃偲不知道高三和大学有什么区别,在她单纯的认知里,只认为龚沙雨给了她最好的。想到当初,龚沙雨说回Z城时,自己还闹任性脾气。
凃偲第一次有种胸腔灌了铅的感觉,沉沉的,闷闷的,连带着那些向四周扩散的藤蔓都蔫蔫地耷拉下来。
啊!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今天表演老师说过得的那种让人喘不过气,黏糊糊的情绪吗?
——内疚!
凃偲突然沉默,龚沙雨还以为她想到马一才心情低落。
不善哄人的龚三小姐,伸手往她后脑勺上揉了两下。
凃偲双手接过她的手,在手心里又亲了一下。
不是花妖是粘人精,龚沙雨总结。
回到御府后,谭可的车已经静静地停在楼下等,龚沙雨说晚上有个应酬,让凃偲早点睡。
谭可和凃偲对上眼神那刻,谭助理下意识的转移视线。
凃偲绕过龚沙雨,径直走到谭可面前,“你知道我是谁吗?”
“!”谭可急忙向后退半步,保持安全社交距离,“是凃小姐,老板娘?”
凃偲歪着头,像是在宣布似的,郑重道:“请记住,从今天起,我就是一株菟丝花。”
谭可迷茫地看向龚沙雨,后者用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她,示意她给点反应。
谭可:你们两口子迟早会玩死我!
谭助理笑得嘴角有点痛,“好的,小花。”
凃偲松了一口气,孔梦果然没骗人。
看到凃偲迈着愉快的步伐进入电梯后,谭可带着沉重的心情问龚沙雨:“已经把这两日能接触到您食物的人都排查过了,没有可疑对象,明天咱们还要继续排查您接触过的人吗?”
此刻谭可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从方*才凃偲的精神状态来看,她随口说老板中毒了,自己还真当真了。
哪个正常人会说自己是一朵花,还是菟丝花?
龚沙雨垂眸:“继续。”
完辣,破案了,原来老板真中毒了,中的情毒。
谭可一脚油门冲出地下车库,想着还是要请方瑜喝点酒,从那个女人那里套点话来,不然,自己这总往枪口上撞也不是个事。
——
客厅里,菟丝花精仰头凝视着墙上那把断弦的小提琴,歪着头与之对视片刻。
忽然,她嘴角一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奔向那间专门堆放她的宝贝的卧室,不一会儿搬出一摞结婚照,按相框尺寸大小排列,以小提琴为中心,向外扩散,不过十分钟,所有结婚照片尽数上墙。
最后一张照片挂上时,她后退两步,歪着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随后,她哼着变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朝冰箱走去。
这个银白色的大家伙可是凃偲最心爱的宝贝——在她眼里,这就是个会变魔法的百宝箱,每次打开都能变出令人惊喜的美味。
虽然,现在z城的室外温度只有十度左右,但丝毫不影响凃偲对冷食的偏爱,她从冷藏隔拿出两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在抬头的瞬间,发现后院的草坪上挂满了小花朵造型的气氛灯。
凃偲一手拿一个冰淇淋,推开后院的门。
夜色正浓,常春树抖着树枝和凃偲打招呼,她顺着它们身上的彩灯一路向上,才发现今夜星空熠熠。
脚底下的绿草坪也摇头换脑跟着抬头仰望,它们都才被修理不久,散发出该季节不会有的浓郁青草味。
凃偲还是闻到了和它们不相同的味道。
修剪得极短的草叶整齐如军阵,每一株都像复制粘贴,凃偲一边吃冰淇淋,一边仔细打量着这片墨绿,最后在踩脚处的鹅卵石旁,发现了一条极窄的,多余的缝隙。
她蹲下身,一口将左手上还剩半个冰淇淋吞进肚中,腾出来的左手抚摸在那条缝隙上。
凃偲放空所有思绪,关闭五官中的四官,只有听力无限放大。
“啊啊啊啊啊啊,昨天那个园丁真厉害,我们这片都没有超过3厘米。”
“是,你们看到隔壁的草坪了吗?跟狗啃的一样。”
“常青哥哥说,这个院子的主人是菟丝花,好害怕呀!”
“她是不是要把我们养肥然后再宰了我们?”
“应该不是,我们哪能满足她的胃口?”
“奇怪,笑笑,你的手呢?我怎么摸不到了?”
“我也摸不到你了!”
凃偲顺着笑笑的话,伸手摸了去。
“是谁?摸我……啊啊啊啊啊啊!”
“九命,有人在偷我……”
一小块草皮被连根拔起,昏暗的灯光下,并未看到异常,凃偲微微向前俯身,凑近闻了闻,抛开草木清涩,淡淡的苦腥味混杂着一丝甜腻,似腐败花蜜。
她只觉后颈一阵恶寒,随即,“唰——”地一声。
本体藤蔓比凃偲反应更快一步,如猛蛇般暴起,金黄的藤条涌向四面八方,并发出令人牙酸的扎进土壤的声音。
菟丝子根系在黑暗中疯狂扩张。
下一秒,一截粗短的根茎破土而出,表面布满瘤突,像节病变的指骨,被金黄藤蔓死死绞缠着暴露在空气中。
——噗嗤!
未等凃偲反应,那根茎骤然收缩,一道乳白色汁液如毒箭般直射她面门!腥苦的气味瞬间刺入鼻腔。
凃偲眼底寒光一闪,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藤蔓收紧力道,她厉声喝道:“你是谁?”
“我是你大……”根茎嚣张的叫嚣戛然而止,在藤蔓的绞杀下爆裂开来,汁液迸溅,数段还在蠕动的残枝散落一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草们发出惨烈的尖叫。
凃偲已经认出了它——断肠草根茎,或者说这快有灵识的根茎,居然能够自行移动。
菟丝花突然想到龚沙雨身上的毒。
不,不对,她是住在这里之前就中的毒了,倘若着东西是冲着她的话,应该只是为了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倏地,一滴冰凉滑过凃偲的手背,她低头看着已经融化大半的甜筒,低头舔了舔掉在手背上的甜腻。
——不好吃了。
一股怒气冲上凃偲的脑门,撞得她眼中青碧骤闪,五指凌空一攥。
“砰砰砰……”地上的残枝犹如烟花自燃,在这一瞬爆成粉末。
凃偲看着手上融化的草莓冰淇淋沉思两秒后,还是低头将它吃干净,这才抬眸扫视一圈。
完了,草坪毁了!!!
夜风穿过常青树,墨绿的树枝在风中发出簌簌作响,风势忽强,粗壮的枝丫被掀开几条缝隙,星光趁机泄下,让人无意间窥见里面的光景。
“感受出来了吗?”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在风中响起。
昏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另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没有,要么就是藏得太深,要么就是连E级都不到,”这声音甜得发腻,嘲讽意味十足,“不过嘛,我更倾向第二种可能。”
“走吧,”那娇滴滴的声音轻叹一声,"今晚怕是没戏了。"
树影晃动间,隐约可见两个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过,转眼便消失在浓密的别墅外的树丛深处,几片被惊落的秋海棠花瓣在空中缓缓飘旋。
*
宴会厅内,龚沙雨一袭黑色长裙掠过红毯,裙摆开叉处,若影若现的钻链随着步伐摇曳。
龚三小姐非常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掠而过——既不显得匆忙,也不曾为谁停留。
指尖捏着香槟杯的力道、与人碰杯时倾斜的角度、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计算得精准无误。
“龚总,这次慈善项目多亏你牵线。”某位三线女明星凑近,全身上下穿戴的钻石晃得龚沙雨眼睛疼。
她突然觉得,凃偲送给她的那枚假宝石的颜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龚沙雨轻笑,酒杯在掌心转了半圈,"应该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周围三五个有心人听清。
——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
不过是利益交换裹了层糖衣,而龚三小姐只要她愿意,可以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咽下这枚糖衣炮弹。
周围几个名媛一起发出爽朗的笑声,仿佛她们昨天下午才约过下午茶。
就在这笑声即将褪去时,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倏地响起,琴声由远及近,宴会厅门口的人已经齐齐站立,像是要迎接什么重要人物。
龚沙雨眉头微蹙饮了杯中酒,这琴声也穿过人群,最后在她面前驻步停留。
执琴的手白皙修长,奏完最后一个颤音后优雅抬起。
“好久不见,沙雨……”
第54章 真相
“徐知夏!哇……是徐知夏耶!”
“她回国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妈呀,居然能听到她的现场,今天这慈善晚宴值了。”
“待会儿去要和签名还是合影?”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这本是一场正经的慈善晚宴,因为徐知夏的到来,网红大V们集体拿起家伙事,硬有把晚会推到了娱乐板块的趋势。
徐知夏是全球顶级小提琴家,仅二十八便横扫柴赛,□□亚夫斯基赛,帕格尼尼赛冠军,真正的集邮之王。
相对于集邮能力,她的长相不是一眼让人忘记呼吸的惊艳,标准的鹅蛋脸上,眉眼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忧郁。
这种与生俱来的清冷感,让人忍不住感叹:她为艺术而生。
最主要的是,她是龚沙雨的发小。
徐知夏在无数个获奖感言上说过:以后应该会回国,因为那里有她最重要的朋友。
“知夏,你好。”龚沙雨举杯朝她打招呼,眉眼间的笑意多了几分真诚。
“不来个拥抱吗?”徐知夏若无旁人朝龚沙雨调侃。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本就窃窃私语的众人炸开了锅。
龚沙雨笑笑,“今晚的酒有点醉人,下次。”
徐知夏已经张开双臂,她才不要什么下次。
龚沙雨不再拒绝,伸手接上了这个横冲直撞的拥抱。
两人间的弥漫着香水和草木的清香,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一起偷食琴房里的水果罐头。
“恭喜你啊。”龚沙雨亲自为她端了杯香槟,“这次回国准备呆多久?”
她的目光像被什么牵动般,留在在小提琴白色的琴身上轻轻一颤,随即,再转眸时,已是干净利落。
“谢谢,不过,要是当年你没放弃小提琴,现在哪儿还有我站的位置?”
徐知夏在龚沙雨面前,什么清冷,什么忧郁,什么艺术范儿都会化成嘴角浅挂着的梨涡,“这次,我不准备走了。”
一个小时后,
凃偲终于把后院草坪推成了秃地,她买的一堆五颜六色的菜种子也闪送到了。
看了下时间,已然是晚上十点半了,她从百忙中抽出点空隙,给谭助理发了条语音。
“姐姐在做什么?”
菟丝花完全不知道,谭可早就出“卖了她”,此刻,她满脑子里还想着背着龚沙雨和谭助理同步下信息。
谭可身形一顿,刚刚徐知夏和龚沙雨拥抱时,她就借机溜出来抽支烟,虽然清楚两人是好朋友,但具体有多好,她并不想知道。
嘴里叼着烟的谭助理左右瞧瞧,确定凃偲没在她身上偷偷安装监控后,才对着手机输出:“她在喝酒呢。”
凃偲:“好,姐姐的毒,也有可能不是食物,空气或者直接接触的植物也能传播。”
谭可看着这条语音思忖,今天看龚沙雨的状态确实比前两天好太多了,晚上还饮了不少香槟,好像王医生那个医学判断就是个误诊。
她又意意思思的回了一条:好的,我明天再去仔细查一下,这两天把所有能接触的都排了个遍,连扫地阿……
扫地阿姨!!!
有什么东西在谭可头顶猛地呼啸而过,龚沙雨有洁癖,她的办公室每日要固定消毒一次,消毒——
“是我,立刻查!”谭可按下蓝牙耳机:“三件事:第一,负责龚总办公室消毒的保洁员全部资料;第二,今天用的消毒剂批次;第三,”她顿了顿,望向吸烟区的通风口,“调出龚总办公室风管道的检修记录。”
宴会厅里,因为有徐知夏的到来,让整个公益晚会推向一个新的热度,主持人用热情而饱满的情绪念着那些自闭症孩童的故事稿。
最后到了答谢所有捐款善人的环节,龚沙雨的名字作为压轴,“感谢ICC酒店集团的龚沙雨女士,用最理性的数字做了最浪漫的事,屏幕上这300万所散发出来的蓝光是无数自闭症家庭的希望之光……”
就在这时,徐知夏突然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向舞台。
她双手捧着一个白色琴盒,随后,打开琴盒,露出正是刚才她登场时演奏的那把白色小提琴。
“这把琴,”徐知夏把小提琴递给主持人,“是我参加帕格尼尼的战友,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今天,我想把它拍卖所得,全部捐给自闭症儿童康复基金,与龚总一起,为这些星星的孩子点亮更多希望”。
台下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夸赞。
“这是人美心善!”
“小姐姐太善良了。”
“家人们,我就在现场,说实话,太震撼了,如果有一天,我也有钱了,应该也会像小提琴家徐知夏小姐一样慷慨,来,有过路过不要忘记咱们点赞收藏哈……”
也有小网红偷偷的直播,这里被明文规定禁止拍照,录像,直播。
但还是有人会无视这种规定。
“可以哦。”下台后,龚沙雨给徐知夏比了个大拇指。
徐知夏笑得很灿烂,“那当然,你龚总的好……朋友,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蓝牙耳机里传来消息时,谭可正看到龚沙雨和徐知夏两人说说笑笑。
这种表情,确实鲜少会出现在龚沙雨脸上。
“消毒剂里面含有轻……轻微不应该有钩吻素和生物碱……”
“这个专门负责消毒的保洁是上个月,也就是龚总从亚鹿港回来前一周才入的职,而……而且她的背景调查…有漏洞,就刚才,我们已经联系……不上她了,要报警吗?”
谭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突跳得厉害,没想到凃偲看似胡言乱语背后居然是真相,如果不是职业的敏感性,她大概也像旁人一样当听了个笑话,想起来笑两声便罢。
龚家背景复杂,想置龚沙雨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数。可能偏偏用这招杀人的,谭可脑子里浮现一个人名——龚邵东。
单从作案动机分析,龚氏三兄妹,乃至龚氏集团所有仇人都有嫌疑。
外敌?
不是不可能,但要精确掌握龚沙雨回国时间,办公室布局,甚至日常消杀流程,未免太费周章,比起直接制造意外来说,性价比太低了。
龚家老二沉迷娱乐圈,整天忙着维持人设和热度;
老四还在读书,从未插手集团事务。
相比之下,龚邵东——这个在商场上手段狠辣、行事缜密的长子,嫌疑几乎呼之欲出。
谭可倒抽几口凉气,走向龚沙雨。
“沙雨,我今天早上刚回来,家里还没收拾好,能不能去你那里倒到时差呀?”徐知夏用玩笑的口吻试探着龚沙雨。
她今晚喝了香槟和不少红酒,像是平日里不敢说的话,现在都能随意开口。
从谭可走近的步伐,龚沙雨就判断出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
“下次,”龚沙雨扶她起身,“我帮你叫个专车。”
徐知夏用半醉的口吻接着说:“我不习惯坐陌生人的车。”
龚沙雨和谭可对视一眼,“那这样,让谭可,我的助理送你回去,我坐专车。”
“不行!”谭可和徐知夏异口同声。
龚沙雨:“我等方助理,总行了吧。”
谭可还想反对,可对上龚沙雨阻止她的眼神后,闭上了嘴。
“来,我送你上车。”龚沙雨微笑着对徐知夏说,“等翁弘业回来了,我再邀请你们一起来我家。”
徐知夏捂手打了个酒嗝,“你那个表哥,可不像什么好人。”
龚沙雨突然想到,从小到大,只要有她和谁走得近点,徐知夏就会讨厌谁,没想到这毛病,到现在还没有改。
把徐知夏安顿好后,谭可终于找到机会和龚沙雨说话了。
“中毒……是真的,消毒剂,那个保洁已经失联了,龚总,你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危险!”谭可担忧道。
龚沙雨又笑了,“放心去吧,我一个人走走,放心,真要打起来,你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谭可看着她还想再劝些什么,话音未出,被龚沙雨给打断:“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谭可老老实实上车,并给凃偲发了条微信【龚总一个人,速联系】
收到信息时,凃偲正好洗完澡,身上的藤蔓也得到舒展,整个人舒服的瘫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欣赏她们的结婚照。
凃偲皱眉听了三遍微信,没理解这个“速联系”什么意思,问过一圈ai,排除她们说的各种答案后,才知道可能是让她快点联系龚沙雨。
“谭助理,太懒了,多说两个字会死?”凃偲边拨龚沙雨电话边吐槽。
*
“你们龚总,最近忙吗?”后座上的徐知夏的酒意瞬间褪去,恢复清冷。
“……”谭可:“比较忙。”
可不得忙吗?在管理公司的同时,还要招人谋杀,看医生,接老婆。
“忙工作吗?”徐知夏又问。
可能是为了报复徐知夏在这种危机时刻,害她和龚沙雨分开,谭助理此刻对凃偲的好感高过不需要套话,便交代:“工作比较忙,主要是龚太太比较粘人,一分钟都离不开她。”
“啪——咚!”
徐知夏手上的手机突然脱手,重重地砸在后座的真皮坐椅上,由于弹性继而又滚落在车底,车内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半响后,只听到徐知夏哆哆嗦嗦地问:“她什么时候结的婚?不,她什么时候喜欢女人的?”
第55章 丑娃娃
深夜十一点地Z城,霓虹灯在湿冷的空气里晕开一圈圈迷离的光晕,酒吧街的五光十色的夜灯依旧疯狂闪烁着。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过门缝断断续续传到街上,混着酒味香水味,还有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站在路边大声说笑着等车。
凃偲觉得她们大衣里面闪着亮片的紧身短裙很漂亮,但此刻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看一遍。
导航带着她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了三次,因为天气原因,路边光秃秃的树已经进入冬眠状态,没冻死的小草们也只吊着一口气,哪有闲工夫帮她找人呐!
菟丝花在没有花草陪伴下,第一次独立到人堆里,靠着这个她看不太懂的智障导航,一次次迷失在同一片钢铁丛林里。
直到酒吧门口的一个卖布偶娃娃的摊贩大姐看不下去,过来瞅了眼凃偲的屏幕。
“大妹子,你这个导航是开车的哦!”大姐看智障一样看着凃偲,“你现在开个滑板,应该要切换到步行模式,点这里……对对对!”
啊!
导航终于拉长,凃偲能精确的看到代表着自己的小蓝箭头。
她朝摊主鞠躬道谢。
摊主见状,再次确认大妹子的脑阔不大好使,便一把薅住她的手臂,“这个公仔,你看,她很喜欢你,她还会演奏小提琴呢,你要把她带走吗?”
凃偲难以置信瞪大双眼,“可以吗?”
虽然姐姐不让她乱收别人送到东西,但是这个布偶好像真的很想跟自己走欸!倘若拿回去,再送给龚沙雨,那是不是表示自己并没有收别人的礼物?
是姐姐收了。
摊主:“当然。”
“好的,谢谢。”凃偲二话不说,抱起丑萌玩偶旋风似地刮走了。
站在寒风中凌乱的摊主:“…………”
凛冽的秋风呼啸而过,如刀般贴过龚沙雨的脸颊,浓密的黑发在风中狂舞,发丝飞扬间,露出里面的暗红。
偌大的广场上,龚沙雨的黑色背影比她面前的雕像还要冰冷。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地上的台阶上,半仰着头,只有指尖的一点猩红提醒凃偲,这是个活物。
凃偲的心不由得慢了两拍,其中半拍是因为总算找到龚沙雨带来的欣喜,一拍半是因为这背影所散发出来的死寂。
“姐姐?”凃偲从后面轻唤了一声,在被风吹散前,又加了句:“老婆!”
这句老婆,完全是菟丝花精下意识的,她觉得此刻的龚沙雨应该需要这个称呼。
龚沙雨转身,见到凃偲那刹,明显震愣片刻,只是昏暗的夜色下,没有人看见。
“你怎么来了?”龚沙雨问,语气毫无波澜。
凃偲把滑板往她面前一推,“”滑滑板来的。”
龚沙雨垂眸看着那块磨损的板面,上面还贴着幼稚的卡通贴纸——
不知为何,那股熟悉的、理直气壮的傻气像一阵暖流,好像方才被寒风吹冻的身体,此刻正悄无声息的融化了一角。
她也没纠正她,“明天约了教练去学车,可别迟到了。”
凃偲点了点头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家?”
龚沙雨呼吸一滞,这次凃偲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家?”
十年前,龚沙雨也是这般问龚茵雪。
她咽了口吐沫,也说出与当年龚茵雪如出一辙的话,“听说午夜十二点,这个音乐喷泉会开启,我想看下。”
“真的吗?”凃偲瞳孔骤然发亮,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姐姐,这好像是一个女孩在拉小提琴耶。”
“可是,她为什么要蒙住眼睛呢?”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做她自己。”龚沙雨的视线重新回到雕像小提琴上,“凃偲,你知道客厅里那把断弦的小提琴是谁的吗?”
凃偲歪着头,想了想,目光从雕像身上回到龚沙雨的脸上,“是你的。”
“!”龚沙雨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凃偲用方才小摊贩看自己的眼神看着龚沙雨,笑道:“因为那是你的家呀。”
龚沙雨:“……”
好像没毛病。
凃偲的思维总是很干净,所以她的想法也是未经世俗的流浊浸染,看待任何问题,似乎都能用最简单的视角看到本质。
同时,她既有未经世事的纯粹,又容易满足,简单来说,哪怕她非常直白的表示自己物质的一面,龚沙雨也不会讨厌,甚至想要保留住她这份天真。
“我以前,不讨厌小提琴。”龚沙雨又说。
凃偲:“这个我也知道,人类有个词语叫口是心非,应该说的是姐姐这样子了。”
“……”龚沙雨不想去纠正她人不人类的说法,只是诧异地问道,“这个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凃偲:“姐姐应该很喜欢小提琴,不然那琴既破又坏,姐姐还是把它当宝一样装进玻璃箱子里。”
“!!!”
龚沙雨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小提琴上的几根断弦——这些年来,像噩梦般缠绕在她的记忆深处。是警醒,是鞭策,是逼迫,她必须和过去的自己割裂!
她总能在老榕树的梦里,梦到那个拉着小提琴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天天泡琴房里,肯定能提前发现家里的异常,每天早一个小时回家,母亲和姐姐说不定都不会出事。
于是,龚沙雨将那把断弦琴挂在每日睁眼便能看见的地方,就是为了让那些狰狞的伤口,日夜撕开来提醒自己。
它们会在黑暗化成凛冽的鞭子,抽打她的灵魂。又会在白昼化成信仰,给予她无限的力量。
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原来曾经的自己是热爱过小提琴的。
直到今日和徐知夏的相遇!
天知道,当她看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说出那句:要是当年你没放弃小提琴……时,龚沙雨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是啊……谁会关心那个只知道傻拉琴的龚沙雨。
“凃偲,世界上很多东西不是你喜欢就能拥有。”龚沙雨朝凃偲笑笑,她突然下周不想再去复查了。
凃偲也朝她笑,四目相对间,她抬手抚了下龚沙雨铺满红发的侧脸,“可以的,我喜欢姐姐,现在拥有了。”
这语气过于笃定,连龚沙雨都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她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想:去他大爷的复查!
突然,几道强光扫过两人,紧接着,一阵激昂的小提琴打断了不平静的夜。
十二点到了。
“音乐喷泉真的喷水了!!!”凃偲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感染了龚沙雨,让她的心律跟着音乐有节奏的跳动着。
“姐姐,这个给你。”凃偲把她刚拿的丑萌娃娃递给龚沙雨,“从现在开始,她的名字叫小提琴了,你试下音色。”
龚沙雨:“……”
我才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这里没人,姐姐放心,我不会笑你的。”凃偲说着,不惧寒风,钻进了喷泉玩水。
龚沙雨僵在原地:“…………”
疯了!
灰色的小丑娃娃斜眼瞪着龚沙雨,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肩上居然也有把被缝得变了形的暗红色小提琴。
龚沙雨用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下,喷泉音乐在这一刻停止,她的手还停留在琴弦上,新的旋律突兀响起。
是她最喜欢的音乐,龚沙雨惊愣地抽回手指,不知是喷水池的音响太老了还是别的原因,小提琴声居然也戛然而止。
“姐姐,你怎么停了?太好听了!”凃偲双手捧着水柱也骤停,水珠从她指缝间蜿蜒而下,“继续拉,太好听了!!!”
龚沙雨鬼使神差地伸手又往那布娃娃肩上的小提琴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喷泉音乐也发出两声低沉。
“姐姐,你再试试,她听你的。”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凃偲,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龚沙雨。
龚三小姐后来回忆,猜想那晚的自己大概是冻糊涂了,居然真的倍受鼓舞,仿佛她第一次摸琴弦一样,颤抖着手指,再次抚上那只布偶。
只是她没发现,在灯的背面,一条金黄的藤蔓沿着老旧的音响,一路探到它的控制面板。
凃偲滑着滑落在喷水池里狂奔,她本来想脱衣服偷偷地舒展下本体的,但想想,连第一步龚沙雨可能都会制止她,于是便穿毛衣在水里狂奔。
客厅那把破烂的小提琴,不知什么时候被修好了,他像是长了翅膀,飞到龚沙雨肩头,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和龚三小姐融为一体。
龚沙雨闭上眼睛,身体跟音符慢慢晃动,陌生的,熟悉的,久远的,久违的……一点点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本围着喷泉转圈圈的凃偲,改成了围龚沙雨转圈圈。
菟丝花精简直要被龚沙雨迷晕了。
抛开电视里的,她最近见过不少人类皮囊,还见过清新脱俗的牡丹花精,风情万种的孔雀精,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个有此刻的龚沙雨那么漂亮,性、感。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她身上忽闪忽现,后背的美人雕像化成虚影,龚沙雨身上那浑然天成的优雅,让整个天地都失了色彩。
凃偲屏住呼吸,从身后慢慢环住龚沙雨的腰,金黄的喜藤悄无声息攀上龚沙雨戴着钻链的脚踝。
她的脸缓缓地贴上龚沙雨的后背,身体跟着怀里的人和音乐左右摇晃着。
突然,一道尖锐的女高音割破这幅美景,“啊!!!妖怪!!!”——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贝贝们,麻烦抬起你们的小手指,点个收藏呗,对小作者真的很重要,感谢,90度鞠躬[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
第56章 掉马
菟丝花受到惊吓,植物本能瞬间觉醒,早一步进入战斗状态,脚底的金黄藤蔓疯狂窜出,龚沙雨猛地转身,下意识将人拥入怀中。
凃偲恍惚间被一阵暖意拉了回来,混沌意识逐渐清明,但对上龚沙雨疑惑的双眼后,她觉得还是不要清醒得好!!!
熟悉的愈发浓郁的花草香将龚沙雨的心脏推到了嗓子眼,她眼睁睁看着以前凃偲带过头顶的小黄花帽一点点长出来,又慢慢地消失。
这见鬼的感觉,甚至比当初医生宣布她患上白血病时还要惊悚百倍。
至少那时,她面对的是一个可以用医学解释的现实。
而现在
龚沙雨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恐惧脱敏反应”,一个惊吓要被一个惊吓给惊吓住,就不算什么惊吓了,哪怕现在天塌下来,她也会丝毫无感的。
“啊!我刚刚明明看到她头上突然长满了黄花……”
来人正是方才给凃偲指路的女摊贩,她不敢直视龚沙雨,时不时抬眼偷瞄一眼,哆哆嗦嗦的指控。
“光线太暗,你看错了。”龚沙雨冷声打断。
女摊贩这才后知后觉打了的寒颤,要说刚刚戴花帽的女妖可怕的话,那现在这个女人更为可怖。
要怪只能怪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本以为可以在这蠢萌妹子身上大赚一百元,没想到赔了个布偶不说,还接连被吓得魂飞魄散。
“我……这就走…”
女摊贩被吓得双腿发软,但为了避免更多的布偶被抢,她转身就跑,由于上半身决心太强,双腿又不给力,真真实实的上演了一场连滚带爬。
凃偲望着女摊贩仓惶而逃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一团萤火在她指尖泛起,这个距离,要抹去两个人类的记忆易如反掌。
但当她转向龚沙雨时,那抹荧光却倏然熄灭——女人平静的神情让她迟疑了。
一分钟,这是记忆消除的有效时限,凃偲正犹豫时,龚沙雨突然开口:“这布偶,从她那儿买的吧?”
凃偲认真思索了下,乖乖回答:“她说这布偶特别喜欢我,让我带上,我看她肩膀上的小提琴很漂亮,”凃偲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听她的话拿走,准备送给你。”
“好,那是她的问题。”龚沙雨柔声道:“回家吧,方助理已经到了。”
倘若凃偲再敏感一点,就能发现龚沙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瑜接到她们俩时,才知道龚沙雨为什么叫她带浴巾来。
凃偲身上的毛衣在滴水,龚沙雨身上的礼服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递上浴巾:“凃小姐这是掉水里了?”
“没有呀,我们刚刚在玩喷泉呢!”凃偲愉快的回答。
车内暖气充足,凃偲有些昏昏欲睡,迷糊中听到龚沙雨说:“先送她回去,我去……”
后面的地址,凃偲没太听懂,她实在太困了,今天晚上用两次灵力,挂照片,刨地。
不管哪一样都很消耗她这具人类身体的能量。
等车到御府时,凃偲已经陷入沉睡。
龚沙雨把人安顿好,便去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
方瑜不明所以,以为老板不想让凃偲知道她被下毒的事,听谭可推断,龚大少的嫌*疑最大,公司耳目众多,也不好商议,所以才选择去外面酒店。
办理入住,方助理正准备订两间房,被龚沙雨拦下,“明天周末,你回去休息,下周一再给你休一天假。”
“龚总?这几……”
龚沙雨:“好了,别啰嗦。”
方助理这才倏地反应,这他大爷的是老板和老板娘吵架了啊?
啊…这,老板置自身安全放一边,离家出走?
因为……
徐知夏而吵架?!
*
推开酒店房门,几乎用尽了龚沙雨全部的力气。
门关上的瞬间,她终于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
黑暗中,她急促的喘息声格外清晰,三次深呼吸后,她勉强撑起身子,从跪姿改为蹲坐,最后索性盘腿坐在地上。
她甚至感觉不到地面传来冰冷刺骨的寒意。
没有插电卡的房间陷入在浓稠的黑暗里,龚沙雨习惯性的去口袋里找烟,上下摩挲了片刻,才反应今天穿的裙子没有口袋。
“吐司,凃偲,吐司,菟丝,……”龚沙雨反复地念叨这几个字。
诡异的花香,青碧的眼眸,突然出现的小黄花,突破人类极限的力量,非人的记忆力,还有那时神时妖的举动,所有的一切汇聚成一个小点:自己在无人岛上那段空白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龚沙雨打了个寒颤。
“姐姐,我必须和你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姐姐,我喜欢你。”
“姐姐,我爱你!”
“姐姐,其实我是株菟丝花。”
龚沙雨突然想起那部电影——刚认识凃偲时,对方请她去看的,记忆中,当时的凃偲又哭又笑,此刻想来却让人脊背发凉。
狐妖吃人心,本该如此!
那菟丝花呢?
龚家没有没有白血病的基因,而且这病来得又快又急,如果她的病情恶化……
龚沙雨在混沌中顿悟——菟丝花绞杀寄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龚沙雨被凛冽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紧。
她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借着这股生理性的不适,更加坚定周一不去复查的决心。
可以肯定的是凃偲在她面前从未掩饰过,也没有骗她,她总是像个孩子般直白得索要她想的一切。
现在,是要我的这具残缺的躯壳了么?!
龚沙雨双腿发软,她靠着门起身,摸索着走进浴室,当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她发才发觉自己没有开灯。
今晚的冷,和那天的清晨一样刺骨。
*
周一,龚沙雨还是见了医生,在酒店里。
“39℃,”王医生一脸愁容,“病情发展得比预期要快,你们……建议还是住到医院去。”
谭可也是欲哭无泪,周五宴会上,龚沙雨还在谈笑风生。
“你到底……?”方瑜质问戛然而止。她跑得太急,头发散了几缕,高跟鞋被走廊上的地毯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被谭可一把扶住。
“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龚总只是中毒吗?怎么又是血液病?”
谭可也没好气,“你还问呢?周五不是你送她回家的吗?为什么龚总会发着烧在酒店里躺两天?”
“你、”
“嘘,别吵,龚总醒了。”王医生探头出来,示意她们两个都闭嘴。
“龚总,感觉怎么样?”方谭二人异口同声又互相斜了一眼。
“死不了。”龚沙雨的眼神在她俩脸上游移,没有聚焦,像是在寻找什么。
“今天龚志杰会来ICC,方瑜,你先回去。”龚沙雨说着要起身,“不,我一起。”
高烧让龚三小姐皮肤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却衬得唇色愈发苍白,可她沙哑的嗓音,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他三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这次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龚总,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得尽快去医院。”
本就决定不去复查的龚沙雨,这下更不会听从医嘱,“麻烦给我开点退烧药。”
——
这个周末,凃偲过得无比忙,种菜,学车,喝奶茶,吃烧烤,晒太阳,最主要的,她趁龚沙雨没在,偷偷去了趟海纳公馆。
龚沙雨没有骗她,那里早已经没有蝴蝶精的影子。
幸好她也学会了开车,还算有点收获。
周一清晨,龚沙雨不在,方瑜不在,谭可也不在。
等于没有人送她去上学,骑滑板吧,又下雨,怕吓倒路人
凃偲思来想去,还是开车最合适。
“我从山中来…唉,带着兰花草…嘿…”
她哼着跑调的歌,坐上了车,眼神随意地往旁边车位暼了一眼。
龚沙雨那辆黑色宾利正静静的蛰伏在停车框里,像个没感情的铁怪物。
凃偲朝铁怪物吐了吐舌头,继而下车,拍了张自己和粉色法拉利的大头照。
发圈,不一会儿,便得到了几个赞。
红:老大,你的车吗?
黄:老大,开过来给我们坐坐?
蓝:啊啊啊,我的梦中情车…
孔雀梦:开车来,晚上出去玩
可惜了大家一腔热情,微信的评论区并没有语音功能,凃偲只认识大、啊、中,不过看到这么多字,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她的微信好友几乎全都给她点赞,除了龚沙雨和那个助理。
凃偲学着龚沙雨的样子冷哼一声,点开和龚沙雨的对话框,里面还是只有一大堆自己发出去并未得到回复的信息。
“算了,”凃偲叹了一口气,压下今天第十次想打龚沙雨电话的冲动,迅速启动车子。
粉色保时捷如豹子般嘶吼一声,冲出别墅区,驶入主干道。
——
本就凝固的空气,此刻更是凝结成了冰块。
长桌会议桌两端,龚氏兄妹俩隔空峙,ICC其他高层,非常识相地鱼贯而出。
“龚总,这手空手套白狼玩得不错啊。”龚绍东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冷嘲热讽道。
龚沙雨颔首,高烧没有影响她半点仪态,还是那副高贵优雅的好模样,“承让承让。”
龚邵东闻言,脸色一变:“龚沙雨,我们两个,就不用装了吧!”
“哦?我原来大哥一直在装啊,妹妹我可没这个闲工夫。”
龚邵东:“从外面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龚家,你龚沙雨也只能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招?”
龚邵东的话如同一颗出镗的子弹,不偏不倚直接击中龚沙雨刚长出来还残缺不堪的心。
只听“砰”的一声,那还带着缝合线的心,此刻正轰然炸开。
是啊!龚沙雨,你在做什么?
当初找这个女人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管她是人是鬼,是神是妖,从头到尾,她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帮你稳定龚家继承权。
“谢谢大哥提醒。”龚沙雨发自肺腑地朝地朝龚邵东笑着说:“不要着急,奶奶生日宴上,你会见到她的……咳咳咳,咳……”
龚邵东更加生气,“我看你是疯了。”
龚沙雨难以抑制的发出剧烈咳嗽,她这模样完全是病态的,骇人的。
她注视着龚邵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即便自己快被咳嗽淹没,也不放过他瞳孔的每次收缩。
可奇怪的是,听她咳了那么久,也没在他脸上看到她想要的得逞。
“龚沙雨,送你一句话,心眼太多,身体不好。”说完朝拂袖而去。
咳嗽阻挡了龚沙雨的回击,手中的电话抢先震动——
“您好,请问您是龚沙雨女士吗?这里是北城区交警大队,请问您认识凃偲同学吗?”
第57章 纨绔
因为不是第一次接交警电话,龚沙雨十分淡然。
电话刚挂断,另一个又打了进来。
龚沙雨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三个字——翁弘业。
阿洁那些意味深长的回忆,突然又在耳边回响,如同半梦半醒时,耳边嗡嗡响的蚊子,不合时宜但挥之不去。
“翁弘业”几个字像滴进水里的毛笔字,很快便晕染成一片,模糊得让人辨认不清。
凃偲是株缠颈的菟丝子,用温柔的绞杀汲取着宿主的生机的菟丝花精。
如今连唯二的亲人——舅舅身上满身疑问号。
那他血脉相连的儿子呢?这个念头像那日无人岛上的那条小蛇,顺着手机震动缓缓爬上她的小臂。
龚沙雨定了定神,划过接听键。
“嗳,老妹,怎么才接电话?”翁弘业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懒懒传来。
龚沙雨:“刚开会。”
“哟,这声音不对劲哦,”翁弘业啧了一声,“嗓子吞刀片了?”
龚沙雨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处的蛇骨链,忽而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
她和母亲对翁家而言,不过是两片无关紧要的落叶。不会也没有任何威胁,外婆去世时,舅舅主动多给了母亲一处房产。
还有翁弘业,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标准纨绔,除了招蜂惹蝶上有点天赋外,其余能干出个啥?
“嗯,这几天不太舒服。”龚沙雨说。
“哈?我回来了,等下去看你和小姑。”翁弘业温馨道。
龚沙雨想到如果去母亲那里,不带上凃偲的话,可能会被念叨,这两天,她暂时还不想面对凃偲。
“再说吧,如果你想来我公司,可以考虑为你挤出一个小时。”
“得嘞,谢谢龚总召见。”
回办公室后,龚沙雨把方瑜和谭可都叫了进来,当然,分不同时段。
先是方瑜。
“你现在去一趟北城区交警大队,”龚沙雨说:“凃偲又被交警抓了。”
“?”方瑜点头但站着没动,按照经验,等她走到门口,龚三小姐会把她叫住,然后说,我去吧。
龚沙雨抬眸,“还愣着干什么?”
方瑜:“……”
方助理缓慢地走了两步,果然被龚沙雨叫住,“如果…我是说如果还是和亚鹿港一样的情况,唉,咳咳…先去吧。”
方瑜:“好的。”
俩人吵架了?
老板娘太不懂事了,龚总都病成啥样了,还吵?
方瑜走后,谭可又敲门进来。
“你去找一个能驱妖降魔道士,”龚沙雨顿了下,改口:“玄学大师,算命的玄学大师,帮凃偲算下命。”
“!!!好,您把凃小姐的生成八字发给我。”
谭可:龚总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龚沙雨被这问题拦住了,如果凃偲真是什么妖,那生辰八字多半是假的,吴李镇上福利院也是假的,还有她那几个长相非凡的“姐姐”。
“龚总?”谭可打断龚沙雨的思绪:“或者我直接问凃小姐也行。”
“不用了,直接算下我的。”龚沙雨语气很随意。
谭可彻底傻愣住,这还是我们的龚总吗?生病不愿意相信医生,相信算命!!?
——
方瑜赶到交警大队时,凃偲正坐在那里无措地左右晃头,身边并没见到她的滑板。
“你好,我是来处理凃偲事件的。”方瑜朝交警打招呼。
看到方瑜瞬间,一直没说话的凃偲突然“嗖“地一声,站了起来:“姐……!姐姐呢?”
“龚总在处理点事,让我过来。”方瑜示意她放心,“请问她犯了什么事?”
交警暼了一眼凃偲,“无证驾驶+超速+胡言乱语,不过我们给她测过了,幸好没有酒驾或者D驾,不然,可以准备行李住里面了。”(1)
方瑜:“现在我国法律发达到滑个滑板都需要驾照了?”
接待她的交警差点被这话呛倒,当即放出电脑上的视频,鼠标往那辆飞驰的粉色法拉利车轮上一点,“您管这叫滑板?”
方瑜震愣住,凃偲这个惹祸精,闯祸的本事是日益剧增,看来这事儿得汇报龚总了。
“我能和她聊聊吗?”方瑜问,交警示意她从侧边的门进来。
“姐姐没有来吗?”不等方瑜开口,凃偲率先发问。
“……”方瑜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龚总生病了,你知道吗?”
凃偲眨了眨眼,决定按孔梦的说法去做:“我知道啊,但是我帮她治好了你知道吗?”
方瑜看了眼凃偲无邪的眼睛,顿了顿。
没有人比方瑜清楚:这两人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的。
但更没有人比方瑜还要明白:龚沙雨对凃偲动了真感情,那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方瑜比谁都看得真切。
那个在商界杀伐果断的女人,此刻正在生病……小金丝雀还沉浸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
方助理决定和她实话实说:“龚总生了很重的病,现在还在发高烧。凃小姐,你应该长大了。”
果然,凃偲听到这句话后,表情骤变,“发高烧?带我去见她。”
“但是你现在惹了麻烦,我们先要把这个麻烦解决才行。”方瑜拍了拍凃偲的肩膀,便转身和交警交涉。
凃偲双手不自觉地搓着。
明明已经把她体内的毒素吸净了,可为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突然攫住她的心脏,让她如坐针毡。
凃偲能感觉到那些该死的藤蔓正在血管里疯狂蠕动,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方助理,好了吗?我想见姐姐了,现在。”凃偲猛地起身,声音里带着颤,她觉得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藤蔓了。
——
两小时后,翁弘业那辆改装得花里胡哨的跑车一个急刹停在龚氏大厦前。
他那一身铆钉皮衣配荧光绿头发的造型实在太过扎眼,刚迈进大堂就被前台小姐姐警惕地拦了下来:"这位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翁弘业把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美女,你看看我,还需要预约吗?”
小姐姐急忙在脑海搜索,好像明星或者网红都没有这个款式的,正要为难时,谭可的声音由远及近:“当然需要预约,翁少爷。”
“哟,小谭可,长这么大啦?”翁弘业痞子似的吹口哨朝谭可走来。
“龚总在上面,我送您上去。”谭可恭敬的翁弘业迎上电梯。
“看你这样,是要出去啊?”翁弘业一点架子都没有,按着电梯的开门键,“你先去忙,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没事,我送您上去……”
“唉……不用,真不用,让我慢慢欣赏下我们沙雨的公司嘛,还是说你想和我多呆一会儿?”
谭可:“……”
没这个想法,也没这个预算。
翁弘业不由分说,将谭可推出了电梯。
谭助理踉跄两步,勉强站稳,倒也不生气。她和翁弘业打过几个照面,对他的印象不错,谭助理的处事哲理很简单,谁对龚沙雨好,她就对谁印象好。
翁家少爷,属于好人范畴。
看着电梯数字一层层跳动上升,谭可突然想起什么,冲着电梯口方向喊道:“龚总在……得,还没告诉您楼层呢!”
翁弘业敲门时,龚沙雨刚好点开方瑜发来的微信,大概就是请示送凃小姐回家还是先来公司。
【她,估计是受到什么惊吓,嚷嚷着要见您】
【送学校】
龚沙雨冷漠回复,眼神从凃偲头像右角上的红色数字越过——
36还是39?
管她30几?龚沙雨讨厌这样的自己。
“哎呀,瞧瞧,瞧瞧我们沙雨,不,应该叫龚总了。”翁弘业一进办公室,就像进了群蜜蜂,色彩斑斓还带响。
龚沙雨把手机扣在办公桌上,随手拿了口罩迎了上去。
“舅舅还好吧?”龚沙雨把口罩递给翁弘业。
翁弘业:“干嘛?我又没病,反倒是你,这嗓子怎么了?”
“我有病,所以你带上口罩。”龚沙雨说。
翁弘业不再还嘴,听话地拆开包装袋,带上口罩,这才开口,“感冒了?”
龚沙雨耸耸肩,“嗯,谁知道呢,应该是。”
“没去看医生吗?”
“没呢,这不忙吗?”龚沙雨问:“咖啡还是茶?”
翁弘业指着茶桌上那套透明茶具,“我来泡,现泡的茶才够香。”
龚沙雨想到自己的中毒史,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能扔的都扔了,但不知怎么还漏了这套茶具,理性告诉她应该阻止翁弘业的动作。
但是她却没有。
“好啊。”龚沙雨笑笑,将泡茶位让给翁弘业。
翁弘业从小就是个纨绔,心思全花在吃喝玩乐上。
可此刻他专注摆弄茶具的样子,倒显出几分难得的认真。热水注入玻璃壶,茶叶在水中舒展翻腾,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龚沙雨觉得自己真的该看看心理医生了,这可是翁弘业啊,那个视金钱为厕纸的大表哥,能做什么恶?
“这个茶叶已经坏了。”
龚沙雨粗着嗓子阻止了翁弘业即将送进口的茶汤。
后者上扬的唇和透明茶杯口距离倏地拉远,“你咋不早说?”——
作者有话说:(1)危险!!!千万别学
第58章 善后
经人介绍,谭可找到了本地最有名的玄学大师——韦瞎子。
韦瞎子有多神呢,她的战功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最传神的呢,要属她当年算准了Z城五大豪门之一的池家还在肚子里的长子没屁|眼。
好在提前准备,池长子一出生,就立马做了开屁|眼手术,术后的池长子比普通孩子都乖,不哭也不闹,连食都不挑,长大了更是所向披靡,在地球村各大洲,通过DNA的儿女超过三位数。
“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这个命格不得了!”韦瞎子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此女乃真人中龙凤,但是……嘶!”
谭可看了下桌上的录音笔,思索着要不要先掐断。
“命格太硬了,硬到阎王都要惧怕三分,但就是克亲……不要按,她要听,你得让着她听。”韦瞎子出言打断谭可手上动作。
谭可:“……”
你知道她要听,还把老娘的动作说出来?!
“啊,继续,克亲克友,注定和普通人,人过不到一块儿去,本是孤独终老的命,但却在这里改了。”
“有些羁绊是上辈子就注定咯,叫她不要挣扎,这位就是命里的贵人……”
龚沙雨听着录音笔里韦瞎子的话,陷入沉思。
而她命中注定的花,就没那么平静,越来越冷的天气,加上长时间没见龚沙雨,不管是她的人体还是植物本体,都十分难受。
这是她未曾体验过的情绪,悲伤,不甘,失落,自我怀疑,还有焦虑。
所有的一切,凃偲都化为食欲,在食堂参加挑战螺蛳粉大赛,以半小时十五两爆辣螺蛳粉夺冠,最后还赢得5000元现金红包。
红黄蓝激动得当场就要跪,凃偲在她们学校三十名人榜排名连续上升两名。
“老大,你也太厉害了吧!”黄激动得要去抱凃偲。
菟丝花伸出一个手臂,和龚沙雨如出一辙的动作,将她阻挡在一臂之外。
“走,我们喝酒去?”蓝提议,“反正今天周五,老大,你不是说今天不回家吗?”
红一听,更激动了,“好耶!好耶!喝了酒直接回宿舍睡上一天一夜。”
以往对什么都好奇的凃偲,此刻兴致缺缺,“酒不好喝,又苦又涩。”
“但是酒吧好玩,老大,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我带你去个地方,包你开心。”
听了这话,凃偲才勉强点头。
*
季度总结会刚散场,方瑜就雷厉风地召集各区域经理聚餐。
原本基于龚沙雨身体考虑,没邀请她,但临出发时,龚总一反常态地表示自己也参加。
谭可还在劝阻:“龚总,您的感冒还没有好呢,咱们就先回去休息?”
听到这话,龚沙雨突然意识到,这两天她的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还会时不时的咳嗽,但感冒过的人,都知道,这是感冒后期的症状。
果然没和凃偲在一起就……
龚沙雨不想让自己陷入这个逻辑的死胡同里,于是才说和大家一起聚餐,“没事,去吧。”
在去餐厅的路上时,龚三小姐又突发奇想,“回御府吧,告诉方瑜,我不去了。”
谭可:龚总最近很不对劲,魂不守舍的。
可能是感受到谭可异样的眼神,龚沙雨解释了一句,“免得把感冒传染给大家。”
谭可嘿嘿笑了两声,韦大仙是她找的,她当然记得对方说过的每个字,自然知道那个羁绊指的就是凃偲。
谭助理回想到那天顺便让韦瞎子算自己的仕途,“好好助力她们的婚姻,比你好好工作更重要,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现在不表现,更待何时?
“是这样的龚总,凃小姐这几天发了很多信息给我,她很担心您的身体,要不……”
凃偲确实发了很多信息给谭可,也的确很担心龚沙雨的身体状况。
果然,龚沙雨听到这话,心不在焉的神情有一帧的回神。
只听龚总薄唇轻启,“不要再提她。”
谭可:“……”
谭助理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凃偲有点小可怜。
车到御府,龚三小姐交代谭可先回去,这个周末也不用过来。
谭可应声,退出别墅大门。
天色已暗,车库的灯光将龚沙雨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消失在昏暗里。
车库空旷,脚步声在混凝土墙面间回荡。龚沙雨踩着高跟鞋穿过寂静的通道,直到电梯口的冷光落下来。
她站定,目光不经意扫过光洁如镜的白色大理石地面——
两辆车的影子静静交叠。
她方才刻意绕开,此刻却避无可避。
凃偲那辆粉色法拉利,娇艳得近乎刺眼,此刻却像一只温顺的猫,轻轻偎在那辆黑色宾利旁。
灯光斜照,将它们的轮廓投映在冰冷的地面上,竟莫名生出一丝相依为命的错觉。
龚沙雨盯着那对影子,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冷白的灯光倾泻而出,将大理石上的暗影吞噬。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龚沙雨思绪也渐渐飘远,回想上周,也是这个时间,她从学校将凃偲接回来时的光景。
凃偲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个没完,还亲口告诉她,自己株菟丝花精,这样想想,好像她也没做错什么。
回到这里,这座价值不菲的豪宅依旧冰冷得像座水晶棺。
噢,有只丑萌丑萌的拉小提琴的布偶静静的躺在这水晶棺里,它正抬眼斜睨着龚沙雨。
但龚三小姐却莫名,感到肩颈的肌肉一寸寸松弛下来——她竟在这只丑萌身上,找到了卸下盔甲的勇气。
她习惯性抬眸去看那把小提琴,却被满墙的凃偲和她给震懵了。
每一张照片里,凃偲都笑魇如花,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都盛着浓情蜜意,龚沙雨无意识走近,手指触摸在相框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恍然惊觉——
这些婚纱照拍完后,她还未曾仔细看过。
画面里的自己异常陌生:
我什么时候摆过这个姿势?
我穿过这套婚纱?
我为什么要笑?
“这是我吗?”龚沙雨问满面墙的自己,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
尽管被这样诡异的情绪袭击,龚沙雨还是忍不住被旁边的凃偲所吸引。
反倒是她的每个表情、每个眼神,都鲜活地刻在记忆里,连发尾的弧度都分外熟悉。
这是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龚沙雨划开手机微信,将凃偲头像上那个一百多数字点开,从下往上过了一遍。
——
“小美人,来,和哥几个喝一杯,”几个男人笑眯眯地走向凃偲这桌,其实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根本听不清。
但凃偲听清楚了,“哥儿几个不是坏人,来,一起啊。”
这是今晚找她们要坐一起的第五波人,红黄蓝来夜场从未遇到如此待遇,加上酒精作用,就有些飘飘然。
而这几个男人,说着便靠着红黄蓝坐了下来。
其实从他们头发颜色来看,和她们几个是挺相配的,红黄蓝橙绿紫,还差一个青色,就可以凑齐彩虹了。
凃偲也戴着假发,是她最喜欢的樱花粉,她完全不知道,从她带上这顶假发后,多少目光黏在她身上。
就连吧台最老练的酒保都晃了神,假威士忌从杯沿溢出,在邻桌客人的牛仔裤上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客人见大家因为同一片风景分神,也就笑笑不追究。
“谁同意你们,就坐过来?”坐在红旁边那个男人过于猥琐,她当即跳出不干了。
“哎呀,小妹妹,别激动……”
“谁他大爷是你小妹妹?”蓝的酒杯“啪”地扣在桌上,“滚!”
跟凃偲在一起,她们不但倍儿有面子,还贼有安全感。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几个男人也就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看样子是体育专业,本就荷尔蒙超标,再加上看到凃偲后,集体肾上激素都飙了出来。
哪能在女神面前这么跌份儿,于是见软的不行来硬的。
“我们今天就坐这儿了,你能怎么着?”为首的橙色寸头男不甘示弱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酒杯里的琥珀色跟着剧烈震荡。
其实,这个在大学城的酒吧相对来说,鱼龙没那么混杂,酒吧工作人员也见多了借着酒劲儿耍疯的混渣渣。
按正常流程,她们几个只要叫下服务员,这个事情也能得到解决。
但凃偲一行打扮实在过于惹眼,特别是红黄蓝三大护法,看着很像不良少女,若不是今天加了个樱花粉,也绝迹没人惹她们。
一时间,还真没有酒保上前。
男人们更是大胆狞笑,刚摔杯子的橙头男更是不怕死的去拉凃偲的手。
凃偲任凭他拉起身,迷茫得看着这群人类,周围嘈杂也瞬间静了,只看到红黄蓝操手中酒杯,他们打成一团,围着她的面孔变了又变,她的身体,只跟着手中牵引力走。
冷风呼啸,凃偲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跟出了门。
“妹妹,跟哥几个走,带你去玩点刺激的。”
凃偲歪着头,樱粉发丝在寒风里飞扬,“刺激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要哥哥在这儿说吗?”路灯下,他们的影子像一群贪婪的鬣狗,将纤细的少女围在中央。
“老大!过来……”红黄蓝的声音逐渐清晰,到现在,凃偲还不知道她们三人的真名,以及这具体是哪一个的声音。
她又瞅了眼鬣狗们,只觉得他们的笑容让自己反胃,凃偲难受得捂嘴,想要找个地方去吐。
“欸!不许走哦……”
凃偲太难受了,朝他们连鞠三躬,再起身,已经完全变了样。
这个人畜无害的大美女秒变成一个大土匪,暴力狂。
她的表情变得冷漠强硬,动作变得凶残迅猛,力量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还有施暴的技术嘛,自然是大师级别的。
一记重拳砸在肚子上,疼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但身上却连个伤痕都没有。接着,一脚踹在□□上,疼痛指数几乎飚到人类忍耐的极限,身上还是有没有伤口。
最后那位更悲催,像是文章的结尾,不仅要首尾呼应,还得总结——喜提重拳和暴踢。
当场昏死过去。
试想一下,三个五大三粗的爷们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带着眼鼻口的排泄物,还要被三十几个人举手机围观,却连一个帮忙打个110的人都没有。
这时,看到一辆黑豹似的宾利缓缓停下,下来另一位绝世大美女,暴力狂终于停止施暴,这是种什么救赎感。
“姐姐?”
大鬣狗听到女暴力狂的呼唤,急忙把求救的目光切换到龚沙雨脸上:“姐?啊啊啊啊…求求…是来为我们主持公道的吗?”
“不,我是来为她善后的。”
第59章 放肆
不管是地上躺着的,还是围观站着的,集体石化。
首先醒来的是红黄蓝,见到龚沙雨那一刻,眼神就没地方放了,最后只能互相干瞪着,不知受到什么启发,瞪着瞪着突然集体转身,面朝龚沙雨,动作整齐划一,九十度鞠躬。
声音响如洪钟,“姐姐!”
龚沙雨:“……”
凃偲被这吼声震得酒醒了一半,她从龚沙雨的眼神判断出,红□□姐妹在她手机里活不到明天。
急忙开口想解释点什么。
只听龚沙雨冷冷开口:“所有人,立刻删除刚才拍摄的内容,如果已经转发,请撤回,没删干净的——”
她环视一圈,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会收到龚氏的律师函。”
围观群众瞬间炸开锅,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像沸水翻涌。有人低头猛戳屏幕,有人小声抱怨,也有人偷偷摸摸想溜。
龚沙雨盯着红黄蓝,用下巴点了下蓝:“你们三个,去挨个检查。”
要说她们听凃偲,完全是被打服的,但对龚沙雨顺从,完全是因为龚三小姐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们一眼。
时间倒退到两个小时前。
龚沙雨站在背景墙下,一张一张看过去。照片里两人站着,坐着或者躺着的深情对视,十指相扣,相互亲吻,不知是角度原因,还是灯光原因,或者是姿势原因。
这些画面都真实的刺眼——她们像一对真正相爱的人。
龚沙雨突然喉咙发紧,视线狼狈逃离,最后逃到那把孤独的,残破*的小提琴上。
那是她亲手摔碎的过去,她无数次提醒自己该遗忘的过去。
可此刻,一股陌生的冲动将她的理智撕裂,她突然想要放肆一把,听从自己的内心一次。
至于凃偲是不是人,好像变得没从那么重要,她身边许许多多的“人”,不是一样的不干人事?
倘若,凃偲真的靠吸取自己的养分才能生存,或者换个说法,这个不明不白的病症真的只是中毒的话……
不。
龚沙雨猛地自我否定,她只是刚确定凃偲可能不是人类,并不是刚认识凃偲,假如,她真的会让自己陷入绝症,那为何之前从未察觉?
退一万步说,无人岛上,如果没有凃偲相救,自己早已命陨了,那她要费点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不行。
这么想着,龚沙雨打开手机,视线定在凃偲头像上,上头数字已经变成385了。
龚三小姐没有耐心一条条听,只是粗略听了最近两条就彻底慌了神。
嘈杂的背景,震耳的音乐,一听就是在某个夜场,她是对自己的酒量有什么误解吗?
之前安装的定位系统起到作用,龚三小姐没费一点脑细胞便把人找到了,见到三色头,她想她也找到凃偲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原因。
本想警告下三色头,以后见到凃偲绕路走,但在对上凃偲的视线时,龚沙雨兀地想到上次清理她手机后,对方伤心的样子。
于是龚三小姐,头一次考虑了下别人的感受,暂留三色头狗命。
围观众人见这架势,哪需要红黄蓝上手啊。知道龚家的都自觉的把手机里的照片或视频给删了,少数几个不知道龚家的,也被凃偲的拳头给吓鼠了。
最后,警察还是来了,红在龚沙雨的授意下,报了警,附近值班民警见地上三个像是看到VIP,“不是警告过你们,近半年内不要出去喝酒吗?就这么想陪我们加班?”
被拳脚相加那位是晕了醒,醒了又被痛晕,再次醒,见自己还在地上躺着,不由得泪流满面求民警:“求您把我带回警局休息下吧。”
十分钟后。
凃偲酒醒了大半,倚靠在龚沙雨的副驾驶上,委屈道:“姐姐,我给你发了很多话,也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回我。”
龚沙雨喉结滚动,不知道怎么和凃偲解释,也还没想好,是开诚布公的和她谈谈她的身份,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谭可说你发高烧,我很担心,好了吗?”凃偲又低低的问,她的下巴轻颤,软乎乎的声音满是委屈。
龚沙雨的胸腔苦涩酸胀,她决定如果凃偲不主动和她说,就不再提这个事。
“好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这几天比较忙,所以很少看手机,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龚沙雨伸出右手,像往常一样去揉凃偲后脑勺。
凃偲往车窗方向躲了躲,“我把假发取下来。”
龚沙雨:“没关系,就算是假的也很漂亮。”
“!”凃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以为龚沙雨会训斥她一顿,然后警告她以后不许再带,就像那些漂亮的短裙一样。
没想到,她居然夸自己漂亮。
凃偲定睛看了龚沙雨两秒,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随后在她侧脸上用力嘬了一口。
谁知道,龚沙雨又问了另一句让她想立马开花的话,“你那三个同学……谁的话最多,喜欢分享?”
龚沙雨居然对她的朋友感兴趣?
凃偲震惊的看向龚沙雨,满眼的惊喜呼之欲出,“那个红色头发的,她每天都要在群里分享很多东西。”
“还有蓝头发那个,她喜欢自由,每天都说,谁会爱上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她,有时候挺鱿鱼(忧郁)的。还有黄头发,她很贴心,做为人类,很讲义气。”
“那你把红头发的微信推给我。”
“哈?”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加她微信很正常。”龚沙雨一本正经胡说道:“就像你加谭可她们微信一样的正常。”
“哦,对对对。”凃偲高兴得立马掏出手机,把红的微信名片推给了龚沙雨。
后来,凃偲才知道,龚三小姐是看上红爱告状,打小报告的优点了,当然,这是很后的后话。
凃偲发现,现在的龚沙雨像是变了半个人似的,为什么说是半个人,主要是单独对她多了很多耐心,以前嗤之以鼻的生活常识,现在会反复教她。
但对待她的穿着还有说话内容,比以前要求更多了。
车子到达御府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了。
前一秒踩下刹车,后一秒凃偲密密麻麻的吻就跟着落了下来。
龚沙雨双手捧着她的脸,呼吸不稳道:“不行,我感冒还没好,会传染……”
凃偲不管不顾,再次堵住她的嘴,在交错的喘息间,她含混不清地呢喃:"我不怕我是菟丝花,嗯?"温热的吐息染红了龚沙雨的耳尖。
龚沙雨再次和她拉开距离,并厉声警告:“你是什么花就这句话,以后不许再和任何人提起。”
不知为何,凃偲见龚沙雨在眼神迷离,声音暗哑,呼吸不稳的状态下训诫自己,格外兴奋。
她最喜欢看龚沙雨这副模样——明明情动难抑,偏要端着一本正经的架子。
“我听姐姐的,只是太久没见你,我想得厉害。”凃偲总是这么直白,她有把所有的欲说成情话的本事。
龚沙雨不自然地假咳一声,“先回去。”
说完便推门下了车,凃偲忍不住佩服,龚沙雨是她见过最有定力的人类,明明已经那什么了,还能憋着。
菟丝花还未佩服完,整朵花被打横抱起,惊得她发出一串惊呼,凃偲顺势调整姿势,双腿紧紧地缠住龚沙雨的腰,像藤蔓攀附着唯一的依靠。
低头便是新一轮,更凶猛的吻。
凃偲觉得龚沙雨不喜欢家里有人是对的,此刻,空荡的宅邸仿佛延展成整片后山,唯有她们二人在这无垠的空间里沉浮。
呼吸声,心跳声,亲吻声,低|喘声,呢|喃声都被无限放大,香水味,青草味,花香味还有若有似无的薄荷香烟味全都糅杂在一起,将她们裹进一个与世隔绝的梦境里。
她们无所顾忌,尽情放肆,她们身体的完美契|合,在这一刻,凃偲甚至怀疑龚沙雨就是她血契约的另一半。
她在情绪翻涌间绕过龚沙雨的肩头,指尖划过肩颈线条,最后在她左边蝴蝶骨下方停留,指指腹触摸到那轻微凹凸之处,龚沙雨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就要把把凃偲往外推。
忘情中的菟丝花岂是她能推动的,顺势反手,随着布料撕裂的脆响,便将龚沙雨半掩在身上的黑色衬衣撕成碎片——
龚三小姐锁骨至腰腹的曲线完全展露在凃偲的视野里。
但她似乎志不在此,一手扣住龚沙雨后脑,将整个人狠狠地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已经迫不及待的绕过她的左肩,指尖再次抚了上去。
凃偲凝视那朵猩红的玫瑰,“姐姐,让我好好看看……”
她喘|息凑近,灼热的呼吸洒在那片肌肤上,沉重温热。
这温度,让龚沙雨想起她手术台上无影的手术灯,她在手术中猝然醒来,后背也是被人这般注视着,几个医生在手术灯下,都成了无影之人,她们没经过她的同意,残忍地清除了她身上的印记……
“姐姐,这朵花好漂亮,它本来就长在这里吗?”
不等龚沙雨回应,柔软的触感从那承载着她最隐秘的伤痛处传来。
“疼吗?”
凃偲轻声问道,继而以更轻的力道,用鼻尖蹭了下那朵玫瑰,像只幼兽用温柔的方式在舔舐同伴的伤口。
龚沙雨明明知道凃偲问的是她在纹玫瑰时痛不痛?但这句迟到的关爱像记良药,精准地滴在那颗被强行抹去的黑痣上,穿过漫长遥远的时空,让它得到救赎。
第60章 首秀
“偲偲……”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辗转到了客厅,就在那张挂满她们结婚照的背景墙下,照片中的笑魇此刻缠|绵的身影重叠,龚沙雨重新夺得主导权。
她的唇,此刻化成征伐的长矛,沿着凃偲的额,鼻,唇,脸颊,锁骨一路向下……
那股沁人心脾的花香越发浓郁,越来越让人沉沦。
“等一下……”凃偲气息不稳道:“姐姐,我们一起吧。”
说完,她以同样的力道回应着龚沙雨,两人在战栗中互相撩拨挑逗,最后汇聚成同一首战歌。
……
在初冬季节发情的菟丝花是可怕的,她的眼眸在漆黑和青碧间反复横跳,就像在极纯和极欲间反复摇摆,漂亮至极,性感至极!
龚沙雨一边想,古人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有这么个可人疼的小黄花眼巴巴看着你,死了也值了。
可另一方面,这些年来,不管任何场合,自己都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智,头脑清醒,怎么遇到凃偲,这种清醒就会被情|欲所替代,就连最心底最痛最清晰的那处伤,都像暂时愈合了一样,让她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感受到了普通人的幸福。
被活埋了的情绪,它们并未消失,有朝一日,会以更疯狂的方式爆发出来。
凃偲带着她疯狂,同时也承载着她的疯狂。
这么想着,好像又有点欺负和利用了不谙世事的菟丝花小姐。
龚沙雨低头吻了吻凃偲带着泪痕的青碧眼尾,轻轻抚过她头顶昙花一现的小黄花。
她没有提醒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正常到凃偲以为在这么激烈的战况下,自己都能不费灵力去维持人形,看来修炼又进步了。
两人就这么没羞没臊,没日没夜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周末。
星期一,凃偲又得到了龚三小姐亲自送上学的待遇。
到达学校后,龚沙雨并未直接回去,只是调转车头,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
五分钟后,红□□里面话最多,最喜欢分享的红,出现在黑色宾利旁。
“姐姐、姐、大姐头。”红弯着腰,手足无措,眼神乱飞透过车窗去偷瞄龚沙雨。
龚三小姐坐在车里,比红矮了半个头,车窗摇下的瞬间,她的视线明明是从下往上看的,却让红有种被俯视了的感觉。
她本就紧张的身体,此刻更是害怕到筛糠状态。
“从现在起,你有工作了,”龚沙雨红唇轻启,“盯着凃偲,有任何异常,随时向我汇报。”
红迷茫的看着龚沙雨,她在对方的黑色墨镜上看到一个偷感十足的小青年,就这一瞬,她突然觉得自己开悟了,有了梦想——
成为坐在这车里的人!
龚沙雨见她半天不说话,“有问题?”
红哆哆嗦嗦回答:“没、没有。”
就在车窗关上的瞬间,红才鼓起勇气问:“请问,什么……算异常?”
“这个问题很好,发你手机上了,一个小时,希望你背熟,并理解。”
红痴痴的望着宾利的背影,并且陶醉在龚沙雨和她说了这么多话的喜悦中。
等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时,才后知后觉点开手机微信,最近一条信息上面密密麻麻躺着三十条异常行为准则。
老天奶,这可比校规要残忍!!!
中午吃饭时,红终于憋不住问凃偲,“为什么你姐姐为姓龚,你姓凃?”
凃偲莫名其妙:“为什么你要问为什么?”
红:“……”
黄吧唧着嘴里的排骨,“说明她们不是亲姐妹呗。”
蓝若有所思,“嗯,我看长得也不太像,不过,你姐姐对你可真好。”
凃偲吃完口中的饭菜后,准备再夹一个猪手,闻言四处瞧了下,见不少人盯着她看,便控制了下自己的音量,低声道:“她是我老婆。”
“……”
“!!!”
“?#**#?”
红□□第一次在凃偲面前变成实质,后者在她们脸上看到了闯红灯时对面突然来车的慌乱表情。
“这个话,不要和别人说,因为没经过她的允许,我不能在外面说的。”
和你们说,是因为我实在憋不住了,其实我想告诉全学校的人类和动物还有植物,龚沙雨是我老婆!!!
现在的菟丝花,说话不再是只会倒弹幕了,学会了她自认为的说一半留一半的人类说话艺术。
红黄蓝面面相觑,充满大葱味的空仿佛凝固了,三分钟后,终于集体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们三个都见识过龚沙雨,特别是红,龚三小姐在她心目中简直是女神一样的存在,现在有人和她们说女神已经结婚了,而且是和离自己最近的人。
这种感觉很像虔诚的信徒突然发现,自己日夜供奉的神像竟然是隔壁卖烧饼的王麻子的老婆???
当然,凃偲的外表绝对不是王麻子,她只是云淡风轻到,别人在消化她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时,她趁机又吃了两个烧饼。
本就以凃偲为首是瞻的三人,此刻更是言听计从。
下午,上完表演课后,凃偲终于等到孔雀精的邀请,带她进舞蹈社团。
只是凃偲的跑调,在她们学校经过同学们口口相传,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听说她一来,用跑调吓哭过纪主任,从此以后,纪主任的课,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睡觉。
所以,她的到来,引起舞蹈社的一阵狂欢,看笑话的欢。
各年级和各专业,派出代表,前来录屏,好像捕捉到凃偲最新笑点,是件什么热点事件,当然,其中不乏几个灵魂画手,准备把凃偲放到网上,爆改一番。
她们学校处于专业鄙视链最顶端的导演系和最底端的美术系代表均在观战人群中,红黄蓝三人承包了摄影系,美术系还有美术系的厚望,她们得拍到别人拍不到的素材。(1)
红又一次点开龚沙雨的微信,确认三十条里面没有凃偲进行才艺表演需要报备要求后,放心的,大胆的举起手机。
“见过她跳舞吗?”
“没有。”
“跳什么类型的?”
“肯定是民族舞啊,孔梦学姐邀请的,她哪会看上其他舞种?”
“看体型,有点像芭蕾。”
“现代”
“拉丁”
“古典”
“……”
凃偲还在换衣间因为服装问题,和孔雀交涉,舞蹈室外围已经站满了围观群众,大家抱着拆盲盒心态,集体又随了100元赌注……
蓝看着群里越接越长的龙断定,凃偲以后绝对会红到发黑,不管以哪种方式。
“你就穿这件!听我的。”孔雀受不了了,她不知道凃偲为什么一定要穿高领毛衣来跳hiphop!
凃偲递给她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主要是早上下车时龚沙雨再三和她交代过,不能让别人看到。
最后,在孔梦的犀利的孔雀眼神下,凃偲扭扭捏捏将身上的高领毛衣退掉,露出里面的运动背心。
“OMG!!!”
凃偲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草莓印,其中脖子和腰腹简直不忍直视。吓得孔梦当场表演孔雀开屏,“你!你被谁揍了?”
“我可警告你,不要和人类过于交心,而且……你这,啧啧啧,没有在那什么过程中暴露本体么?”
凃偲自信摇头,问道:“还穿你那件吗?”
孔雀精把自己的羽毛收了回去,从柜子里又翻出件白衬衣套在那件大黑潮T里面,“这样,你先套着,我再用点人类的魔法,遮住你露出来红印。”
就这样,凃偲在围观同学们等得怨气冲天时出场了。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表演,只是参加舞蹈社团的选拔,已经吸引了几十号围观同学,其实后面加入的同学,主要是为了下注来的。
“啊!我的100块!”
“纳尼!这是现代舞?”
“现代舞,嘿,现代舞谁接龙了”
“嘿!不会是街舞吧”
“看着像hiphop——”
“嘿你个头,你看学校街舞有女hiphop
吗?”
“……”
蓝也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凃偲会跳舞,所以她并没有下注,但今天不管谁输谁赢,她都能从这个局里抽赚两千。
“买定离手啦!买定离手啦!开秀!”
蓝怕凃偲砸场子时大家来薅她头发,趁音乐前奏响起前一秒,钻进了化妆间。
“砰!”
前奏第一个鼓点突然炸响,凃偲缓缓走向舞蹈室中央,先甭管跳得怎么样,那架势就是一副老娘很拽——
只见她唇角微勾,那种地下battle时才会露出的,狼崽子般的笑。
随后,贝斯声浪一出,她歪头时颈骨发出"咔"的轻响,突然,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下腰到极限的瞬间又弹簧般弹起,马尾辫"啪"地甩在背后社团评委脸上。
“看好了。”
凃偲扭头对刚被她辫子抽到的评委说。
音乐炸开的瞬间,凃偲的关节仿佛集体脱臼一般,Wave从左手小指开始蔓延,经过手腕时像被无形的手捏着翻转三百六十度,抵达右肩时整个人已经完全成为波浪。
舞蹈室内外屏住呼吸的观众,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啊?这还是人吗!”
只见下一秒,凃偲突然僵尸般直挺挺后仰,在即将触地时,结合着密集的鼓点,她用手肘卡住节拍。
"咚!"
肘关节与底鼓声同时砸向地板,震起一小片灰尘。
柔软,狂野,力量,自由在她短短的几个八拍里,提现得淋漓尽致。
尖叫声、口哨声、跺脚声瞬间炸开,有人甚至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挥舞着外套狂吼。
凃偲做了个鬼脸,朝她们抛了个媚眼。
——于是,尖叫声更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女神!!!”
“啊啊啊,学妹杀我!!”
“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1)这个鄙视链完全是烘托剧情瞎写,瞎写,瞎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