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走廊的尽头,监控死角,时涯直面韩挽星,他面色苍白,眉心抽动,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严肃。
他确信以自己的知识和情感的素材库,即使是幻觉、幻听、精神分裂,哪怕是最癫狂的梦境里,也无论如何无法创造出眼前这样一个立体、完整,拥有十分具体的学习经历及坎坷工作经历的女性形象。
无视的办法也行不通,她已经从36号服务器的房间一路跟到了这里,搞不好会跟到天涯海角。因此就算时涯知道这是非科学地、非理性地、不合逻辑地,他也必须停下来,尝试了解对方的意图。
“请问这位小姐,你到底有什么诉求?”
韩挽星才不管这些。
对面终于愿意交流,对韩挽星来说已经属于阶段性胜利,她眨了眨眼确认时涯是在跟自己说话,随即欢呼一声,整个人像个网球一样贴着走廊四壁高速飞行起来,好像已经习惯自己这具没有重力的身体了。
“时涯,你叫时涯对吗?”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我?”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吗?”
每飞过一次时涯头顶,韩挽星就扔下一句问题,时涯忍无可忍,可手伸出去捞到两把空气,又碰不到她,只能恨恨插回白大褂里。
“先下来,你这么晃不头晕吗?”
“完全不会!”韩挽星倒挂在墙上打量时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没有提关于游戏内外的话题,因为如果这里真的是游戏里的世界,这些事先设定好程序的npc也不会知道真相、更没有办法回答自己。
这个世界看起来已经很脆弱了,韩挽星不希望再因为自己的提问把唯一有点线索的npc弄短路。
按照韩挽星的游戏经验,只要能解开一点线索,或许就能开启下一个事件、升级,或者怎么都好,前进一步,然后离开这里。
在韩挽星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时涯眉间的川字越拧越深。
“我叫时涯,但在确定你的真实身份之前,这个地方、以及此地正在进行的工作,都无可奉告。”
“我对你的身份来历完全一无所知,但似乎确实只有我能看见你并且和你交流,如果你的确需要帮助,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话,我会帮你。”
“呜哇——也太冷冰冰了吧!”韩挽星从墙上一骨碌翻下来,试图用头槌攻击穿过时涯的身体,被对方应激一样的反应速度躲开了。
“我就是不知道需要什么帮助才会来找你帮助啊!”
“现在难道不应该瞬间拿出什么法宝让我回归肉身然后我们美美开启下一个场景去寻找真相并在其中培养起深厚的感情吗?”
“——你这样是当不了乙游男主的……”韩挽星嘟囔着,一边在空中把自己拧成各种角度去撞时涯:她发现这样对方反应最大。
时涯看起来完全没听懂挽星的话,但确实被她的穿来穿去游戏搞得很无语,皱着眉试图闪避,“你、不要动手动脚!”
“我现在是幽灵,动不了你的手脚,你也动不了我的。”韩挽星摇头晃脑指出他的错误。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时涯简直莫名其妙。
“总而言之,要是你不帮我,我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直缠着你咯。”韩挽星双手一垂,脑袋也耷拉下来,阴恻恻地扮女鬼盯着时涯,
“我就会一直注视你,直到……永远……”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总之时涯本来就没什么气血的一张脸更加白了。
“时总监?”
走廊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两人吓了一跳,时涯动作很大地一转身,成功让对方也是一惊。
“……陈主任。”
朝时涯走来的男人也穿着白大褂,年纪可能比较大了,飘在半空的韩挽星能看到他头顶隐约的白发。
“不好意思,我以为您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陈煜也还是看不见挽星,四下环视了一圈都只见到时涯一个人。
“这里是2层走廊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平时大家压力大得受不了,就有同事会到这里哭一哭,或者嚎一嚎。”陈煜腼腆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
“没想到时总监也会来这里。”
时涯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但考虑了一下整件事解释起来的复杂程度,觉得还是让陈煜保持他的误会比较合适。
“陈主任是前辈,互相职级称呼就好,请不要加您字了。”
陈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是在为今天的真空能事故头疼吧?9号近期尚未联入任何场域,所以没受到影响,不过其他组恐怕都……”
“确实混乱,看来今后需要推进真空能建模的计划了,到时候或许也需要陈主任的帮忙。”时涯点了点头。
陈煜有些自来熟地往时涯身侧的墙边一靠,平淡地扔出一个大新闻。
“下周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
时涯显得很惊讶,“为什么?你们组不是……”
“我在这里已经七年了,时总监觉得七年意味着什么?”
疑问句,但陈煜自己显然已经思考多时。
“七年,等不来一个实验结果,却能让一个父亲错过孩子的初中、高中,所有成长的时间。”
“爱人也在上个月跟我提离婚了,”陈煜试图再次扯起嘴角,但这次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我等不起了。”
韩挽星没料到自己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如此沉重的八卦,一时也静在原地。
“工作这方面,请不用担心,我已经把所有权限都移交给了组内,一些复杂的内容也录好了说明书,就算万一出现失误,相信以时总监你们的能力也足够应付。”
“……我明白了。”
出乎韩挽星对于“上司”这种职级的刻板印象的预料,时涯对陈煜的选择并没有多做评价。
“你们组的工作,虽然之前没有直接参与,但我也有所耳闻,用递归式神经场方程处理情感单元的想法具有一定的开创性,如果是我,应该会愿意给更多支持资源。”
“上层已经很慷慨了,”陈煜叹了口气,
“可惜我们绕了整整五年的弯路,接入方程后,意识基元在情感量子态上的相干性演化又过于复杂,比预定大大拖慢了整体进度。”
“是我的能力不足。”
眼看着陈煜越来越低落,时涯思考了片刻,
“我会尝试申请,把9号纳入我直属,这样应该能最大程度避免交接期间发生事故。等今天的事故处理完毕,我亲自着手优化祂的拓扑相变结构。”
“那样就太好了。”陈煜露出意外而感激的神情。
“没什么,我也是为了保障所有人的利益。”时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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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丝毫没有同事临别的温情,干巴巴地抛出一些不知道算不算是挽留的话,
“虽然你已经递交申请,我再说什么都与废话无异,但我还是想指出:你的家庭感情破裂已经是既成事实,错过的陪伴孩子的时间也无法回溯一遍,就算现在赌上你的全部事业及学术成就,也未必能够达成你的预期效果……”
“——喂!”韩挽星忍不住了,“你现在这个时间戳人家肺管子、也太过分了!”
陈煜倒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摇了摇头。
“这些我都知道。”
“像时总监这样目标坚定、又具备天赋的人应该很难理解吧,为什么总有人在做无用功,庸庸碌碌一生,到头来哪一边都抓不住,永远在后悔。”
“但是人生于世,所作所为就无法完全用理性来衡量,你说我错过了,但我看到的是我做错了。而错误就应当道歉、补偿、改正,而且已经错了,就更不能继续错下去。”
一番话说得韩挽星这个吃瓜群众都惊在原地。
“哇……虽然根本不知道这位是谁,但是这个追妻火葬场的情节还蛮苦情的……”
与之相反的表现就是时涯了,他显然不具有共情这种深刻感悟的能力,表情一瞬间显得有些迷茫。还好陈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也没有空注意其他人的反应。
“……不过,说不舍得也是不可能的,毕竟马上就快要出成果了啊。”
陈煜小声叹息,抬起头、目光穿过透明的韩挽星环视眼前狭窄的走廊,最终定在了远处的一个小门,韩挽星将之与自己刚刚待的36号房间对比,认为那里应该是他们谈话中的9号服务器。
“抱歉,我没有后悔的意思、我只是——”陈煜说不下去了,但又实在不想在时涯面前哭,他转身看了眼,确定对方没有挪窝的意思,只能假装吸鼻子,抬脚往外走去。
“时间差不多了,还得去找其他人交接,抱歉时总监,我先走了。”
陈煜离开的背影显得十分沉重,韩挽星联想到自己现实中也刚刚经历过一个忍无可忍的离职,不由得感同身受,表情也难过起来。
“你还站在那干什么?”是时涯的声音。
韩挽星抬起头,看见时涯仍是保持着原先直挺挺的站姿,只是神情也多了一些倦怠,他捏了一下鼻梁,朝韩挽星开口。
“如你所见,我今天很忙,麻烦你把自己的身份、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在这里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我,我来找办法帮你。”
韩挽星觉得时涯的态度很有问题,但又觉得相比之前,现在又算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
更重要的是,自己可能也确实没有时间再磨叽了。
没有实体,位置不明,仅能通过一个特定的陌生人才能与世界产生联系,或许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会成为被所有人遗忘的孤魂野鬼也不一定……
韩挽星本能地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危险,她安静下来,完全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
“你好,首先,我叫韩挽星……”
……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这个空间,能感知到我的存在的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不愿意帮忙,我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她声音有些发抖,但比害怕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请你帮帮我,不管我现在是生是死,把我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