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我生病了。”
殷晚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里面是这样的场景,让他当即愣在了原地。
心口处像是有带着刺的藤蔓勒紧缠绕,他无法描述这种感受,胸口闷闷的,像是快要窒息一样。
眼下阿辞那副样子,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很清楚。
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只不过那时候,岁初偏爱的还是他。
“澄兄莫要误会……”阿辞总算整理好仪容,垂着头,清秀的面上却不经意间漫上一抹恰到好处的薄红,话到嘴边,却是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岁初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阿辞默了默,方才退到一旁噤了声。
“以前没教过你规矩,现在是时候重新给你立规矩了。”岁初正握着一根玉簪,上前一步,挑起殷晚澄的下巴,“这第一项就是,没我的准许,不许踏进我的屋子。”
她的眼睛很漂亮,弯起来的时候顾盼生辉,让人生出一种被她喜爱的错觉,不笑的时候却又像覆了一层寒霜,拒人于千里。
“我担心……”殷晚澄喊了她一声,声音沙哑。
“担心?昨天跑得那么快,哪里像担心我的样子?”岁初语调薄凉:“我还以为你一气之下收拾包裹滚出荫山了呢。”
竹青看着这两人,一个凶,一个不吭声,心里都快急死了,刚才那一声定是那男人故意弄出来的,尽会耍些手段,不要脸。上神如今没什么心眼,这一下肯定误会了。
再看山主,眉头皱的都快成一团了,眼下她没说更过分的话,已经是忍着脾气了。
“我不走……”殷晚澄黯然道,赶他也不走。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老实告诉我,那一天,你有没有给我准备新岁礼物?”
殷晚澄小心抬起头来,支支吾吾:“我……”他是准备了,可是她瞧不上,眼下,他还给弄丢了,什么都拿不出来,就算他说准备了,恐怕也不会信他了。
岁初注意到他唇色苍白,面上泛着不自觉的潮红,想到他在寒风中冻了一晚,道:“那你不回你的竹楼,来这里做什么?我可不需要你的担心。”
再不说些什么,阿初就会被那个人抢走了。
殷晚澄咬着唇,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乱想,手指紧紧攥住衣带,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小声说:“……有东西,要送给主人。”
她不让他喊阿初,他又换回了主人的称呼,说这话的时候,声如蚊讷,脸颊发烫。
“主人……我生病了。”
从清晨起来便有些不适,强撑着走到院子里,眼下不知为何脸上烧的更厉害了,看人的时候有轻微的重影,不过这也好,看不到她的表情,那他就更有勇气说接下来的话了。
岁初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知道他是烧着了,皱眉说:“病了就去治,你……”
正说着话,殷晚澄迷迷糊糊地捧起她的另一只手,微微偏了一下脑袋,簪子便抵上了他的喉结,而他仿佛没有察觉到痛,用滚烫的脸去蹭她的掌心。
“只有主人能治。”他脸上还残存着一丝怯意,像是害怕她不要,亦或是冷着脸将他赶走似的,眼眸一闭,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衣领上,“主人,给澄澄治病吧……”
察觉到岁初又有抗拒地想要抽回,他下意识紧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张开嘴,轻轻地咬住她的衣袖,抬眸,用漆黑蒙着雾气的眼瞳看她。
“澄澄把自己送给主人……主人要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东西,澄澄……也仅有一个……我只有这个了,只能送这个了……”
他想不出更好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他不会争宠,她说玩腻了他,那么他就学别的花样。
比如,像那个男人一样,冷冷淡淡的,他模仿的不像,只能怯懦地挽留:“主人,要不要……玩我?”
竹青看得目瞪口呆,大概没想到上神病糊涂了是这种反应,而阿辞眸光阴沉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鄙夷一闪而过。
他暗想,来之前有人教过他,越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岁初越瞧不上,说不定一个巴掌就甩过去了。
如他所料,岁初抬起了手,落到殷晚澄的侧脸上,轻抚着,饶有兴趣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阿辞一怔。
“知道……”殷晚澄思维还陷在她厌弃他的恐惧中,明明因高烧而觉得冷,却强忍着身体的冷意去解自己的领口,露出一小截胸膛,“要主人治病,我不舒服。”
说话的时候,胸膛也随之起伏,似在无声勾引。
岁初按住他不断作乱的手:“哪里不舒服?”
“都不舒服。”他喃喃道,有些无措地看向她,“离了主人,哪里都不舒服。主人,玩玩澄澄吧……怎么玩都可以……”
竹青好想尖叫,她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殷晚澄跟岁初撒娇的样子,先前还觉得他是个木头,如今一看根本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就这几句话,她已经看到岁初神情松懈下来了。
再看看一旁的阿辞,手指都掐到泛白了,哼,就该这样,谁让他背叛山主呢,这种朝三暮四的家伙,根本配不上山主。
“可是……我刚买了一个小宠啊,你不生气?”岁初故作试探地问道。
殷晚澄声音里尽是苦涩:“澄澄……不生气。”
他生气又能如何?他已经不是她所钟爱的那一个了,如她所说,他什么都不如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哄好我?”岁初道,“我岂是这样就能轻易哄好的?”
殷晚澄神色一慌,道:“那主人要和他玩吗?”
岁初不回答,刚缓和的神色又沉了下来。
“带上澄澄吧……我们一起,我们三个一起……”他虽然不愿,可若是她和他两个
人在一起,他更加难过。
“我……我可以做小。”
岁初脸色难看至极。
“是吗?你倒是大度。”她语气平淡,却让人觉得莫名森冷,“连我的正宫小妾都安排好了,管的倒是挺宽。”
“但我,可不如你那么大度。”伸手把他的衣裳扣得严严实实,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放开他,往回退了几步,刚才的触碰就像他的臆想。
岁初微笑:“滚回竹楼面壁。”
*
岁初房里的灯光亮着,院外的人影坐在廊下,借着月光拨弄着琴弦。
琴声哀怨,诉尽相思之意。
“可惜啊,这样好的月光,这样精湛的琴音,却无人欣赏,着实可惜。”一声慵懒的轻笑自树上传来,人影不动声色的抬头,白雪与红梅相映的树上,正屈膝斜躺着一位衣着红白相间的潇洒少年。
“这位大人是来取笑奴的?”阿辞面色不改,仍是继续弹着琴音。
他见过这少年,虽不知晓他真正的身份,但也没有因为他面容青涩就轻视他。妖界的人,个个不容小觑。
“有什么好笑的,毕竟你争不过他也是正常的嘛。”
少年肆意地揪了一朵盛放的红梅,捏在指尖轻轻揉搓,手指上皆是嫣红花的痕迹,像沾了满手的鲜血。
他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毕竟,你实在太蠢。”
蠢?
阿辞听着十分不悦,一个病弱的傻子,除了容貌比他盛了点,一无所长,说几句话就惹得岁初生气了,傻子才蠢。
可他不明白,岁初单独对他时总是冷着脸,看样子对他很是厌烦,但自从被带回来,他一直循规蹈矩,岁初没理由讨厌他才对。
若真的讨厌,怎么把他带回来,还将库里的金子还给了面前的少年,怎么看都是一副喜爱惨了他的模样。
“你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举世无双,世人见了你都被迷的走不动路,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凡人,离了青萝芝,你什么都不是。更何况,蛇妖还我金子,只是为了不想被我追讨条件。”
阿辞不语,手上青筋骤起。
少年又道,“道魁安排你来挑拨离间,让蛇妖厌恶白龙,把白龙赶走,不过是想图个便宜,毕竟白龙远远比你值钱多了。”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呀,只不过是他抢夺白龙的工具而已,你被利用了。”
白龙……阿辞咬住了唇,那傻子的真身竟然是白龙?
少年似乎对他的来历了如指掌,继续细数:“他是得天地造化诞生的神兽,你呢,不过就是泥地里一个蝼蚁,你原名是大福,爹娘是土生土长的农户,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过因为身上有宝物青萝芝,被道魁找到了许给你长生不老,而后你就决定跟他走了。”
他冷哼一声:“不得不说,你这人过了几千年仍然不改脾气,倒也跟他臭味相投,为了追求富贵,竟然狠心亲自杀了生养你的爹娘,然而脱胎换骨成了如今的模样。”
阿辞心中大骇。
“有什么好惊讶的,妖界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少年嘻嘻一笑,“你自己感觉不到,实际上你的灵魂早就臭不可闻了。”
阿辞戒备地说:“你与奴说这些,是想告诉主人吗?”
“我要是想告诉她,拍卖会上我就直接告诉她了。”
“那你……”他实在参不透少年的意图,他的过往应该都被抹去了才对,这少年却清清楚楚的知道。
越是城府颇深的人,越是可怕,他还是不要得罪他。
“我的目的,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少年从树上坐起,懒洋洋道,“他许给你长生不老,你还真敢信,殊不知等他得了白龙,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把你身上的青萝芝取走。”
阿辞一愣:“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或不信,都随你。”少年摊开手,“总之你还有选择吗?白龙就算什么都不做,蛇妖就不待见你,他在一日,你就注定无法取代他。你应该想想,怎么让蛇妖看到你。”
“道魁将你看作棋子来利用,都是他将你推到这样的境地,被蛇妖羞辱,你就不想报复他?”
一番话,轻易地勾起阿辞心中的恨意。
既然道魁想要白龙,岁初重视白龙,都是那个白龙碍眼……凭什么他生来那么高贵,如果那个傻子死了的话……
手下琴音凌乱,隐隐透露出一丝杀机。
少年微微侧目:“哦,你想杀了他。”
阿辞噤声,没有应答,树间斑驳交错的红梅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圈晦暗不明的光影。
“其实你早就想过,只是啊,你没有那个手段,做什么都会留下痕迹。”
阿辞自然也知道,他按兵不动,也是因为寻不到机会。岁初太精明,不会轻易被欺瞒。
“接着。”
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弧线,一个瓷瓶稳稳落入阿辞身前,他用手接住。
“这是……”
少年轻笑:“是毒药哦。”
阿辞终于想明白了他的目的:“你一开始就是想要白龙死?”
他不动手,却借他的手……
“嘘。”少年立起一根手指,“我说了,你不要揣测我的心思,你捉摸不透的。”
“可是,若他中毒而死,主人也会发现。”是毒就会留下痕迹,除非有一种毒能无声无息置人于死地,事后岁初查不到分毫。
原本安静的里屋有了动静,少年眯了眯眸,笑道:“收一收你的杀意,这么明显,就算是手段了得也掩藏不住了。”
阿辞默了默,稳住思绪,让琴音转为婉转,倾泻而出。
“总之,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做不做全在你,我有千百种方法达到我的目的,你却没有那么多的机会。”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这毒你放心大胆的用就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人对他下两次同样的毒。”
未等阿辞再问什么,红影消散,几乎是瞬间,岁初的身影就来到了红梅树下,望着阿辞,冷道:“谁来过?”
阿辞怀里藏着小小的药瓶,心中忐忑,却努力稳住声音:“没有人,方才只有奴在这里。”
“是吗?”岁初上前一步,扼住他的喉咙,“再问一句,谁来过?”
呼吸被攥住,他艰难道,“没有人……”
如果一旦说出旁的,被她知道,他死的更快。刚才那人对他说的话,他决不能让她知道。
岁初凝视了他一会,松了手:“我警告你,老老实实呆着,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奴知道……”根本没耐心听他说话,阵风似的,原处不见她的踪影。
白雪簌簌而落,阿辞突然就觉得一股恨意从心底滋生。
落到这样的境地,都怪你们。
白龙,道魁,岁初,都怪你们,羞辱我,利用我,个个视我为蝼蚁。
月光之下,他又将那小瓶子重新拿出来,下定了决心。
第52章 第52章澄澄不要喜欢阿初了。……
这个深夜,殷晚澄坐在房间里辗转不寐,不得章法地拨弄着琴弦,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节。
他忍着由心口处不断涌上来的不适,继续拨弄着琴弦。这把琴是岁初送他的礼物之一,被他用布盖住放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如果不是阿辞这件事,他根本不会想起来。
门外响起短暂的敲门声,阿辞轻声问:“澄兄,我可以进来吗?”
殷晚澄没有理会,仍在低着头拨弄琴弦,门重重合上,面前落下一道黑影。
殷晚澄微微侧过身子,避免和他相视。
“主人勒令你禁足,我也向主人替你求情了,可主人在气头上,我人微言轻,还被主人凶了一顿。”
“澄兄,你我二人同为主人的玩物,不必如此生疏,应当和睦相处才是。”
他费尽了口舌,殷晚澄始终不理不睬,阿辞受不了这种冷眼,正看到殷晚澄手中的这架琴。
此琴通体呈玉白之色,周边萦绕着青白色的光,一见便不是凡物。
落到一个傻子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竹青那天故意说
给他听,说这竹楼里的一切都是岁初特意置办的,自然也包括这把琴了。
“澄兄若是想学琴,我可以指点你一二。”阿辞收起脸上的阴霾,微笑道,“主人看重我,小弟惭愧,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琴艺了。”
“谁跟你称兄道弟,你出去!”殷晚澄长身而起,手脚并用地将他往门外推,“我讨厌你,我不要你教!”
殷晚澄在这摆弄琴弦,自然是听到了院子里的琴音,他分辨不出阿辞话语里的讥讽,他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听他说话,只想耳根平静,把人赶走不听便是。
阿辞非但不走,伸手便要抚上琴弦,殷晚澄见状,挥手打掉他的手。
阿辞被打了手掌,面色骤冷,将手故意转了个方向,按住了琴弦一角,殷晚澄讨厌自己的东西被触碰,当即冷了脸色来推他,阿辞顺势撞在了琴架上,伸手一用力将琴推落在地。
殷晚澄眼睁睁地看着青白琴坠地,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他愣愣地看着四分五裂的琴,好像心头某一块东西突然崩塌了。
这样的结果是阿辞的意料之中的,他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却虚情假意道:“澄兄,实在对不住,都是你刚才那一下,我没有站稳方才……”
殷晚澄不接他的话,原地蹲下身,捡起一片地上碎裂的碎琴片。
“我会补偿你一把别的琴……”话音刚落,面前人影闪至身前,竟然主动向他刺来,阿辞侧身躲过,琴片擦着他的脸划过去。
阿辞反手捉住殷晚澄的手腕,对上同样愤怒的殷晚澄,眸子里的寒意竟让他忍不住的颤了一下。
“那把琴是她留给我的!”他的语气也像裹了层碎冰,冻得人生寒,“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你为什么要把它毁了!”
他像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这般不要命的做法,让阿辞起了杀心。
“你是要把他杀了吗?还不快松手!”耳边听到一声训斥,阿辞闻言,将怀中的匕首重新塞了一下,竟主动往琴片上碰去,脸颊擦着琴片留下一道细小的血口,正在这片刻功夫,岁初已到了跟前,将他扯了回去。
“主人,澄兄见到自己的琴坏了,生气了……”阿辞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神色,开口便是颠倒是非,岁初看也不看他,大步走上前夺下殷晚澄手中的碎琴片扔掉,检查他手上的伤势。
没有一天是省心的。
她一来便看到了碎在地上的那把琴,只一眼便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更在意的是殷晚澄眼下的状态,他浑身抖得不行,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魔障,不断重复着:“我的琴……碎了……”
他指着阿辞恨声道:“是他推了这把琴,是他弄坏了我的琴!”
岁初眼中一片沉郁:“已经碎了,我再送你一把别的琴就是了。”
“不要别的琴……我不要别的……别的不是我原来的琴……”话到最后,已是哽咽。
他说不上来这琴与旁的琴有什么不同,但话到了岁初耳边却是另一番意味。
没有一个人想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面前挂念着其他人。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阿辞故意所为让殷晚澄着了道,她本意是想为他主持公道,可见他如此,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够了!”她厉声道,“一把琴碎了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殷晚澄怔了一下,呆呆地看向她。
“谁让你将这琴放的这么显眼,知道这东西珍贵为什么不藏起来?”一提起和白萱相关的事,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掐了个指诀,将碎片碎琴全部收好,然后冷冷瞪向一旁站着的阿辞:“还有你,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不赶紧滚回去!”
*
竹青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岁初正摆弄着桌上的碎琴,她的身侧流转着幽幽青光,正在用自己的妖术修复,奈何这不是寻常的琴,试了很多种方法终究无果。
她听见开门声,收了妖力,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了?”
“听山主的命令,没让他死,关进暗牢里教训了一番,吊着一口气把他送回去了。”竹青愤愤道,“虽然他嘴上说再也不敢了,当年说的比唱的好听,最后伙同兔妖背叛山主,恐怕也没想到会重新落到山主手里,我看,就该把他打死。”
岁初摆摆手,心不在焉道:“死也太便宜他了。”
“留着他始终是个祸患,他前几日能去挑衅上神,火不了几日还得去找上神的麻烦。”竹青想不明白,“山主为何还要留着他?”
“他身上有青萝芝的种子。”岁初一下点出了其中利害,“青萝芝可是好东西,寄宿在他身上,他一死,青萝芝还会庇护他转生,不会痛苦。这怎能让他好受?我的东西,放在他身上几千年,也该让他吐出来了。”
唯一的方式就是尽快将种子催熟取出,她只能输送妖力催化,但好巧不巧被殷晚澄看到,还误会了她和阿辞的关系。
眼下没忍住又教训了阿辞一顿,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又要重新忍着恶心再来催化青萝芝了。
都怪殷晚澄,明明把他关起来了还是被钻了空子。
“山主,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上神?上神还以为您偏袒阿辞,与您心生龃龉。”
提到殷晚澄,岁初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说的。”
手里的碎琴片被捏成了粉末,竹青深吸一口气。
山主很少被旁人影响情绪,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轻易表露,这几天岁初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之前和上神关系好的时候,一件小事都能开心半天,和上神一闹别扭,就成这样了。
“山主……上神他最近……”她正想将上神最近的身体状况告知她,却被岁初打断,“竹青,我饿了,给我弄些吃的。”
片刻后,她看着面前的小菜,和一旁的云芙糕,目光微顿。
“这是新岁那天羲缘仙君送来的,这几天上神不怎么吃东西,也就存了这么多了。”
这话说得保守,他根本就是滴水不沾,茶饭不思,若不是他不需要进食,十天半个月都要饿死了。
她想,兴许岁初看着他,他多少能吃一些。
岁初一想,自上次他的琴摔坏了,她都有大半个月没有见他了。
她自然知道竹青想要他们重归于好,可她跟殷晚澄之间的账一时半刻不能算清。
“把他带过来吧。”
竹青刚松了口气,又听岁初冷道:“毕竟也养了他那么久,就缺个端茶倒水的人了,让他来正合适。”
这不对……
竹青愣住,上神现在的身体……能行吗?
殷晚澄住的院落离这里并不远,不足半个时辰便能到了,房门推开,披着大氅殷晚澄走了进来,见到岁初身侧姿态优雅的阿辞,缓缓垂下脑袋,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旁边的位置,原本是他的。
阿初会温柔的给足他奖励,会检查他是否洗的干净,会替他“治病”吗?
他不敢去想,光是这样一想,呼吸便有些喘不上来。
岁初凝了他半晌,踢开一个凳子:“坐。”
殷晚澄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竹青便替他开口:“山主,他身……”
“他自己没嘴吗?他是傻了不是哑了,他有什么不适,自己不会说吗?”岁初打断,看向殷晚澄,“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回去。”
“我不回去。”低沉的声音乍一开口,带着明显的沙哑,殷晚垂着视线,“我没有不舒服。”
话到这里,忍不住咳了几声,又怕是吵到了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唇。
“行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她听着他的声线微微蹙了眉,打量了他片刻,迟疑道:“要你过来是给我和阿辞添茶的。”
“嗯。”殷晚澄淡道,“我知道。”
岁初看着他没什么反应,眉头皱的更紧了:“殷晚澄,别逞能,我是让你给我和阿辞添茶,是要把你当下人使唤。”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一个讨厌的人端坐在这里,他怎么无动于衷?
不喜欢这样做直言便是。
她说话的声音明明还是那么熟悉,却变得无比陌生,殷晚澄抬眸怔然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衣摆下的手指在这一刻抖得不成样子。
她没有再喊他一声“澄澄”,而是喊他“殷晚澄”,是阿初最讨厌的名字。
她真的讨厌他了。
“嗯。”他掩盖住眼底乌青倦色,再次重复,“我知道。”
话一出口,便止不住地轻咳几句,他强压着一涌而上腥甜,反应过来时,岁初已经攥住了他的手。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做?”
他垂眸:“能做。”
有什么不能做的?
有人写字告诉他,不要再理她,他偏不听,一来就对上了她的冷脸。
是他的选择。
他老老实实跪坐好,屏住呼吸,端起茶盏,可他的手指抖得厉害,几乎稳不住了。
他死死的咬住唇,将全身的力压在手上,克制自己因体虚而发抖的手,最终还是端正地放在了岁初的面前。
于常人而言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对他来讲难的堪比登天。
做完这些,头上已是冷汗涔涔,几近虚脱。
可是阿辞岂会这样放过他。
他将刚刚空着的杯盏放到殷晚澄面前,示意殷晚澄替他添茶。
岁初眼神一暗,偏过头看了阿辞一眼:放肆,只有我能使唤他。
阿辞敛目,谦恭道:“是奴越矩了,奴可以自己来。”
可殷晚澄已经端起了酒水,岁初眉心又是一皱,捏在衣袖里的手下意识收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攥住了他的手腕。
茶水四溅,沾湿了他的袖口,茶水的苦涩在空气里蔓延。
殷晚澄讷讷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好的。”
“别说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用你做了。”岁初却不听他说了,将桌上清淡的小粥递到他面前,“吃点东西吧。”
然后她转向阿辞,冷道:“没你的事了,还不快滚!”
阿辞噤声,点头应是,起身离开时,目光冷寒。
果然还是在意他,自从那个少年的提点,他便觉察出岁初对他的防备。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毒药分成了好几份,一份下在了殷晚澄每日要喝的药里,还有一些……
想到桌上的东西,他眸光更冷。
眼下殷晚澄这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估计撑不住多久了。
看样子是多此一举了,不过,他不仅想要殷晚澄死,连岁初最好都死了,所有看不起他的,他都得拉着一起陪葬。
岁初只等殷晚澄说什么来示弱,可他偏偏什么话也不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顺从地坐在一侧,对她这样的安排都没什么异议,端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努力稳着,吃着粥。
还剩半碗粥的时候,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用勺子抵在唇边,吃得缓慢,岁初抬眼看了一眼,不想主动与他搭话,看了一眼竹青。
竹青意会,随手从一旁的桌子里取了几颗蜜饯放到他碗里。
但这傻子依然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最终还是岁初忍不住了,问道:“你怎么病的这样厉害?先前给你的药呢?”
殷晚澄手一抖,眼睫垂下,不敢应答。
他自然是没脸喝的,先前她说,废了那么多药材,他的身体还养不好,既然喝了也是无用,没必要再喝了。
所以,他悉数倒掉了。
岁初看着他清瘦的面庞,有些诧异,先前竹青说他不吃东西她还不信,仅仅半个月不见,他瘦的像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更何况,她总觉得面前的殷晚澄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有些过分安静了,不吵不闹,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借病了来勾引她。眸里一片漆黑,徒留下一双空洞的眼和点点破碎的光晕。
这是心死的眼神。
岁初有些无所适从,竟让她生出了一丝不安来。
“把这些糕点吃了。”她又将云芙糕递到他面前,“你之前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殷晚澄闻言沉默一会,拿过云芙糕慢慢吃起来。
岁初用余光观察着他。
以往他吃东西时,总是欢欢喜喜,眉眼弯起,眼里晕开漂亮的光,现在却心不在焉,一口一口往嘴里硬塞,显然是心情差到极点,连喜爱的东西都食之乏味。
像个没有喜怒的易碎玩偶,不敢用力,一碰就碎。
岁初对上这样的他,有心无力。
“你的琴,我会想办法修好。”她寻找着话题。
殷晚澄摇摇头:“已经碎了,没必要在意了。”
她沉默了。
良久,殷晚澄吃完一个云芙糕,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平静地看向她:“主人是不是很讨厌我?”
岁初下意识想到阿辞:“谁跟你说的?”
“主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又盯着碗里的云芙糕,“主人,我难过了那么久,你都不来看我。”
殷晚澄闭了闭眼,继续说:“我善妒,看到主人和别的小宠在一起,很难受,我不想主人和他在一起,我讨厌他,可是主人不会听我的,让我替他添茶,我添就是了,反正主人已经不喜欢我了。”
岁初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话,皱眉道:“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他声音低下去,眼神暗淡,“新岁那天,说好的一起放烟花,主人骗了我,甚至……没有跟我说新岁大吉,我等了一天,第二天又在屋子里等了一天,主人没有来,没有对我说话。可我不死心,我又等主人来看我,终于等到主人来看我了,却是护着他,而后便是今天了。”
他说的越多,岁初心里愈发不安:“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主人应该是不要我了,我很难过。”他自顾自地说完,抬眸,眼眶已湿,“喜欢主人也很难过,我不要喜欢主人了。”
我不要喜欢主人了。
我不要喜欢你了。
“殷晚澄……”岁初咬着牙,气恼地看向他,“你再说一遍……”
殷晚澄眼里蓄着泪,却还是坚定地,一字字道:“我不喜欢主人了。”
“澄澄不喜欢阿初了。”
岁初死死地盯着他,他竟不退缩,目光与她直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愤怒有之,焦躁有之,但更多的是慌乱,她有一种预感,这句话就是澄澄对她最后的告别,往后她的身边,再也不会有他。
他这个人有始有终,喜欢就毫不避讳地告诉她,决定不喜欢了,哪怕难过也要通知她一声,却不知道这样的话最伤人。
她感觉脑中一片嗡鸣,这不对,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想好了?”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在说话。
“想好了。”殷晚澄道,“我欠主人的,不管主人要我的什么,血或者鳞片,我都给主人,但是,我再也不会喜欢主人了。”
所有的联系牵扯,他都想一并斩断了。
他不是,最重情……吗?
“你敢不喜欢我!”岁初咬牙,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地上,一手攥住他的手腕,一手抬着他的下颌,冷笑道,“殷晚澄,你这张嘴尽说些我不喜欢的话,既然你说我不要你,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要了……”
“不……”头一次,他说出了拒绝的话。
“不是说我要什么都会给我吗?”岁初伸手不留情面地扯了他的衣服,“我要你,你给我吗?”
殷晚澄愣愣地看着她,任凭她的手在他身上掐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她的手又落在了他腰间的系带上,却在临门一脚,他控制不住地咳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鲜血直流却从唇边越流越多。
“让我出去……会弄脏……”
来不及说出后面的话
,铺天盖地的黑暗压过来,意识消散前,是岁初在喊他的名字。
错觉吧……她明明,不会再喊他澄澄了。
第53章 第53章苏醒。
院子里的众妖凝着脸色进进出出,泛着紫黑色的血水一盆一盆端出来,远远望去有些触目惊心。
屋里,郁肃放下殷晚澄的手腕,道:“上神并未中其他的毒,只是蛊毒对身体造成了损害,之后又接连取血气血亏空得厉害,原本补一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可这段时间茶饭不思,忧思过度,新旧加持方才变成这样的。”
这话中的意思,殷晚澄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都是因为她。
岁初面上平静,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她努力稳住声线:“他几时能醒?”
郁肃沉默一瞬,摇摇头。
“前辈什么意思?既不是中毒,为何不会醒?”岁初眼中已酝酿出风暴,“不是说他脉象稳住了吗?”
“上神不愿意醒。”郁肃缓缓道,“身躯完好,可他不愿意,我们谁也不能逼他。”
无论是怎样的人,想活着,总会留着一口气拼命挣扎求生,可殷晚澄这股气却不在了,可见他根本就是不想活了,哪怕用灵丹拽住他,他不想面对,就会一直像这样躺在这里沉睡不醒。
岁初垂下眼,他不愿意醒,是不愿醒来面对她的冷落么?
良久,她才道:“我知道了,前辈,仙界还有事情忙碌,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郁肃站起身,又将几瓶丹药留给岁初:“身上的病症可以疗愈,心病却难医,要解心病,我帮不上忙,你了解他,想想他在意什么,有留念了,兴许会有转机。”
“有转机就会醒吗?”岁初问。
“可以一试。”郁肃走到房门口,突然问道,“上神最近可曾清醒过?”
“不曾。”岁初回。
“那便还有时间,只是我与你所说的解毒之物,目前还没有下落。”
岁初清楚,但眼下她在意的是殷晚澄能不能醒过来,更多的事,她暂且不去想,望着床上的殷晚澄,他紧闭着双眸,面色苍白,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了。
她叹了口气,在殷晚澄床边坐下来。
他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脱下来沾着血的衣服还挂在一边,从袖口里掉出来一只做的歪歪扭扭的护身符,此刻已经沾了血,但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写的字迹,平安喜乐。
竹青说,殷晚澄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说是用他的头发藏进护身符,可将他的福运传递给她,可以保护她平安无事,他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就是在偷偷做这个,做好了却一直不敢送给她。竹青来喊他的时候,他眼睛里都是笑意。
殷晚澄是什么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神将,从不信鬼神之说,他的手执得了剑,握得了枪,唯独不会做这种事。
他原本是想将这个送给她的,可是最后没有拿出来,是不是又想到了她那些伤人的话?
岁初将护身符收进香囊,握住他的冰凉的手。
想起方才他在自己身边,流出的血大片大片晕染了干净的衣摆,好似要把所有的血都流尽了似的,眼里的光华一点点散去,被她握住的手掌无力地垂落,沉重得像是再也无法抬起。
他失去意识前含糊不清地喊了她一声阿初。
只一声,带着不甘和留念,便哽在了喉咙底,再也没了声音。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蛇妖冷血无情,从一条籍籍无名的小蛇成长为千年蛇妖,靠的就是对任何人不留情,她不允许自己有弱点,没有得就不怕失去,生死更是无惧,时隔几千年,她再一次感到了恐慌,多想一分便觉得铺天盖地压过来沉重的黑暗,心头仿佛有一把刀重重地切割,让她窒息。
“澄澄。”
她试图用双生契与他的意识相连,可是却窥探不到一丝一毫灵识,他没有回应,唯有胸膛微弱起伏,好似睡着了一般。
后悔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哪怕说了,他也不愿听了,
荫山一连几日气氛不同寻常。
殷晚澄迟迟不醒,山主守在床前日日不寐,众妖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去惹岁初不快,众人无暇顾及其他,自然无人瞧见红梅树上的红衣少年。
他双手抱臂,姿态一如既往懒散,望着安静的竹楼,面上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来。
“差一点计划就失策了……还好你我的目的达成了。”树下,阿辞悠然地拨弄了几下琴弦,“白龙阴差阳错没有吃做了手脚的药,倒没有避开岁初递给他的云芙糕,她做梦也想不到,是她亲手将毒药喂给了白龙,亲手将他送上了死路。”
他自然是看到了那天端出来的血,也知道了岁初近几日因殷晚澄的事寸步不离,只是有些不解:“但是过了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没有听到他的死讯?”
不免怀疑地看向少年,心道那毒药究竟靠不靠谱。
少年扫了他一眼,淡道:“急什么?我给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阿辞打了个冷战,明明少年的眼底是弯着的,只是眼中一丝笑意也无,让他脊背生寒。
“在他最喜欢的东西里下毒,你倒是聪明。”
他怎么从少年身上感觉到了杀意?
少年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听说你把他的琴弄碎了?”
提到那把青白琴,阿辞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少年倒是没再说什么,从竹楼那边收回视线,轻笑一声:“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什么话?”
“所以说你愚蠢啊。”少年负手而立,风吹着他的发带飞舞,他的声音也因此散在晚风中,一点一点轻了,阿辞听不真切。
“殷叔叔,送你的新岁礼物,可还喜欢呢?”
琴碎了可以修补,心碎了,却怎么也无法愈合。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杀了殷晚澄,而是要——诛心。
*
雪停之后,一连好几个晴天。
岁初将那一夜的花灯摊开,重新将损坏的花灯一盏盏粘起,她的手艺比殷晚澄还要差,稍一用力便弄坏了好几个,实在做不好的便又重新买了材料,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累了,便抬头看看床上沉睡的殷晚澄。
岁初看着这样的他,太不习惯了,白色里衣衬得他的脸色也是那样苍白,看起来像是一缕魂,很快便不见了。
她取了原本要送他的新衣,每天给他换上新的,好似他还是活生生的,只是此刻睡着了而已,睡醒了就会向她走过来,眉眼晶亮地望着她。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兀自安静下来不说话,总觉得周围缺了些什么。
她已经习惯殷晚澄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话了。
每日晨起睡前,她都会试探着在他混乱的识海寻找他的意识,每次都无功而返。
他在意的是什么,她都试过一遍了,但他对周围无知无觉,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没有反应的。
意识到不能这样拖下去了,当天,岁初便踏进了红鸾殿,将正在书写姻缘书的羲缘揪了出来。
“我想去找璇玑仙君,带我去天机殿。”她开门见山地说,“他是掌管时间的仙君,我听说他有一样法宝,可将一样东西溯回变回原本的模样。”
羲缘一听这话,猛地摇头。
“不帮我?”
“璇玑那老头子虽然整天笑眯眯的,可是个老酒鬼,整天抱着酒坛找其他人饮酒……”大概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画面,羲缘抱着红鸾殿的桃树不松手,“不不不,我死也不要去找他,那不是明摆着被灌酒吗!小友,听我一句劝,世上办法千千万,咱不去那地方。”
可是,殷晚澄这把青白琴材质特殊,她试过好多办法都不能将其变回原本的样子,或许真如羲缘所说有其他办法,但她等不及了,找璇玑仙君将这把琴溯回最初,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小友,不是我恐吓你,他已经许久没痛快与人喝一场了,他饮酒不论男女,绝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子便让你三分,恰逢你有求于他,不拉着你醉上三天三夜不会轻易外借。”
任他怎么说,岁初都打定了主意:“仙君只管带路,我心中自有斟酌,只要他肯借,其他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羲缘上到下打量她:“你怎么有些不对劲,能让你这样执着的……是为了澄澄?”
“仙君不要问了。”岁初道,“若
与仙君饮酒便能借我宝物那便罢了,若他不借,那我只能去偷,去抢,总之,我是一定要去的。”
羲缘一怔,看了她半晌,慢慢从桃树上下来理理衣服:“既然小友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便带路了,事后澄澄问起来生气了,可不要把我卖了。”
岁初浅笑道:“那是一定的。”
她才不要让殷晚澄知道她为了他去求人。
仙界,天机殿。
一踏入天机殿的大门,空气里皆是浓郁的酒香,岁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紧接着一条紫色的长影便闪了过来,捋着胡须不断拍着羲缘的肩膀道:“仙君不是近几日都在忙几月后的结缘盛会么,今日怎么有兴致来陪老头子喝酒了?是不是之前让你帮老头子留意到的仙侣已经帮我找到了?”
羲缘没好气道:“先将你那饮酒的老毛病改了。”
他们二人就着之前的事说了半天,岁初这才看出来羲缘不敢来,根本就是怕他缠上。
这仙界的人,除了殷晚澄就不见一个靠谱的。
好半晌,璇玑仙君这才发现羲缘一侧的岁初,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带了个姑娘来?”
未等羲缘介绍,岁初便上前一步道:“仙君,小妖有一事相求。”
璇玑仙君是个热心肠,除了爱跟人饮酒,没什么大毛病。
可偏偏他这个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多次戒酒无果后,天帝干脆下令,谁都不许私下里与璇玑仙君饮酒。璇玑仙君喝酒没人陪,自然便没心情饮酒了。
这下好不容易盼来一个送上门的岁初,二话不说让人将珍藏的好酒搬出来,说什么都要喝尽兴了。
羲缘看着岁初一杯酒接一杯酒的下肚,见她面颊生出桃花色,才迟疑地劝道:“璇玑,小友好歹是个女子,你别太为难人家,喝两坛意思意思就得了。”
“羲缘,你这话我不爱听。”璇玑作势要踢他,“你那什么眼光,这可是上神送我的梅花酒,这酒味道甘甜,酒香清列,并不醉人,想来姑娘会喜欢这味道,你不与我喝酒便罢了,还不让我喝的尽兴。”
“梅花酒也是酒,我是没办法跟你这个酒鬼讲道理。”毕竟是有求于人,羲缘哑了火,扭头问岁初:“小友,你还好吧?”
听闻这酒是殷晚澄所赠,她便不觉得多么难以下咽。况且璇玑说的不错,这酒醇和,几杯酒下肚,意识不见昏沉,她还保持着清醒。况且更多时候是璇玑仙君一个人自顾自地喝着,她只需要轻抿一口听他说话便罢了。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带姑娘来仙界,我还以为你真打算跟红线过一辈子了。”璇玑仙君调侃道。
羲缘惶然:“这话可别乱说,仙君想岔了,岁初小友已经有了心上人。”
“哦……”璇玑仙君拖长着声音道,“那这位姑娘求我的事,可是为了你的心上人?”
岁初怔住。
璇玑仙君笑着,言语间不免有些遗憾:“心上人好呀,你们还年轻,不像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有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可惜那时候一心求仙,辜负了人家,红颜不再,早就相忘尘世间了,如今想来却是遗憾的,小友可不要像老头子一样错过。”
此刻酒意微醺,岁初听闻这话,一时感怀,不经意间便将心里话说出来:“仙君至少有过两情相悦的心上人,而我却是一厢情愿,何谈错过?”
璇玑仙君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羲缘皱眉道:“小友怎会这样想?”
他认真地看向她:“他那个性子就是那样,他的心思并不外显,有时候你逼他都说不了几句好话,对上这样的,你要看他为你做了什么,要是等他说,错过千次万次也不为过。”
璇玑仙君笑道:“我怎么听着这么像上神。”
“我说的就是澄澄呀。”羲缘又道:“你看,璇玑仙君一猜便知是他,可见我说的是事实。”
“上神,上神好啊。小友,你眼光真好。”璇玑仙君闷一口酒,又将话题扯远了,“上神可不如老头子这般……”
璇玑仙君喝着喝着,突然摸着下巴道,“难怪上神最近不来我这,原是去找姑娘去了?”
“哪有的事,最近仙界动乱不堪,澄澄忙着护卫仙界,还要守着不归渊……”羲缘赶紧为其遮掩,“我倒想赶紧给他牵上线,谁知他愣是不开窍。”
璇玑仙君的郁情很快消散,看向岁初:“上神对感情一事一窍不通,他从未与女孩子相处过,我也想象不到他喜欢上姑娘会怎样,不过我猜,上神若真在意一个人,定会送上她喜爱的东西吧。”他又拍了拍酒坛,“比方说,他知我好酒,年年不忘送我亲手酿的酒。”
岁初反复念着:“在意?”
是啊,若不是在意,怎会送上那样的东西。
不在意的,轻易地便要放弃了。
她有些醉,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所以说,他在意的不是我,是别人,才把自己的龙角送了她。”
听了这话,两人面色古怪,迟疑半晌,羲缘才疑惑道:“小友在说什么啊,澄澄的龙角几时送过人?”
“他的龙角,不是一直在他头上吗?”
岁初猛地一震,酒醒了大半。
“龙族所有灵力都储存在龙角里,它不似寻常之物,失去了龙角便是永久失去,再也无法生长,上神便与普通人无异,小友怕不是误会了什么?”璇玑仙君补充道。
“啪嗒”一声,杯盏落地,酒水散落一地。
她记得,殷晚澄的角一直在缓慢生长,难不成……
“可……可他已经成年,怎会那样小……”她失声道。
羲缘想到了什么,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猜,他因毒物入侵将灵力封存,才退化成那样,等他恢复过来,龙角也会随之恢复,那时候你就能看到他原本的角了,他的角很漂亮的,可惜,澄澄总是不让我们摸。”
疑惑迎刃而解,岁初感到身上似是有重重坚冰包裹,由内而外,生出寒意来。
后面的事,岁初记得不太清楚,只有酒水划过喉间漫上来的辛辣,脑子里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头疼到快要裂开,最后是殷晚澄那日在她面前流泪的双眸,又一遍又一遍复现在她眼前。
“反正主人已经不喜欢我了。”
“喜欢主人很难过,我不要喜欢主人了。”
他因她的猜疑、妒忌,无辜地承受了她的怒火。
记不清是怎么离开的,补好琴,羲缘又问了好些问题,她浑浑噩噩不知怎么说的,璇玑仙君无意间提起一句话,才堪堪让她回神。
“上神当初请我帮他修复了一朵青萝芝。”
青萝芝,青萝芝……
岁初不断念叨着,酒水麻痹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忽然涌现出一个猜测,却又觉得荒谬。
她摇摇晃晃走出仙界大门,恰好遇到迎面而来的辛烨,她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开口便问:“殷晚澄之前是不是得过一朵青萝芝?为什么会被毁了?”
辛烨正处理完仙界四周的邪祟,心里也挂念着殷晚澄的事,心中一阵烦闷正要发作,羲缘却伸手拦下替她说话。
“辛烨,你别生气,她是为了澄澄。”
辛烨脸色霎时就变了:“仙君你是不是知道……”
他将岁初推开,缓和一下神色,认真思索起来:“上神得过两株。”
其中一株青萝芝,上神几乎跑遍了三界,最后以三片龙鳞为代价换取了青萝芝,因为得来不易,他记得很清楚。
另外一株他也记得。
“那一株是从一个宴会上得来的,上神赴宴原本就是为的那株青萝
芝,可仙官送来的却不是完好无损的,是被人毁掉了,仙官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便走了,上神对着那一株青萝芝发了很久的呆,很是可惜。”
“那两株青萝芝的去向,你可知道?”
辛烨皱眉看着她,许是因为饮了酒,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失态,不似寻常那般口齿伶俐。若是寻常,她定要出声讽刺上神几句。
“与你何干?”话一出口,羲缘一个劲对他挤眉弄眼。
辛烨只好耐着性子,启唇淡道:“其中一朵上神命我送给了一只妖怪,我记得,是一只银杏树妖,还递给我一张手札一并交给他,但手札上是什么,我不知,也无可奉告。”
上神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青萝芝却给了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妖,他只觉奇怪,但上神做事自有道理,他虽疑惑却也不问。
想来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几千年物是人非,也许树妖早已不见,告诉她也无妨。
“至于另外一朵,那是上神的私事,恕我不便告知。总之,你想要青萝芝,不要将心思动在上神身上。”他顿了顿,继续问,“满意了吗?”
岁初却久久没有回话,沉默地往来时路走。
她多年前意外得来的青萝芝,竟是殷晚澄辗转送她的,只可惜后来被兔妖偷来喂给了阿辞前世。
想不明白殷晚澄为何要这样做。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他是矜贵无比的上神,她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蛇妖,殷晚澄没理由假借别人之手转赠给她,还生怕被她知道,一直隐瞒不提。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茫然地望向云海,恍惚间似乎看到一条栖息云间的白龙与她相视。
“殷晚澄,我们是不是……”
很久以前便认识了?
*
岁初在仙界逗留的期间太久,房间只留了竹青守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甚至封锁了殷晚澄的消息。
不知道那毒药到底有没有起效,阿辞实在忍不住了,猜不出来他是昏睡还是行将就木,于是故意从门口经过弄出声响,竹青忍无可忍,开门制止。
他假惺惺地送上一架琴:“前几日弄坏了澄兄的琴,奴过意不去,特意来弥补……”
“那便不必了。”竹青道,“你的东西,我可不敢收进来。”
竹青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阿辞眸中更是一恨。可他却不忘此行的目的,从开着的门里忙不迭望了殷晚澄的方向一眼。
面色苍白,血色全无。
跟死了差不了多少。
竹青见他张望,警惕性地关上门:“你看什么?”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乖巧地答:“既如此,奴这便回去了。”
“不安好心。”竹青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安心。
她的身后,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指尖,而后,缓缓睁开双眸。
灯火映照下,那双明眸却没有多少明显起伏,澄亮清明,不见半分愚痴。
第54章 第54章“山主,自重。”……
殷晚澄醒了。
岁初一回到不归渊,清荷迎上来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蛇医来给他看过,上神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修养着便好。”
岁初面上一喜,往竹楼赶的路上问道:“他醒来可有说过什么?”
清荷摇头:“竹青姐姐在守着他,只让我赶紧来告诉山主这个消息。”
岁初心急如焚,走到竹楼门口,只隔着一扇门,敲门的手却是怎么也无法抬起了。
“他才刚醒,身体虚弱,我却一身酒气。”岁初沉吟,脚步调转了个方向,“让我醒醒酒,一会再去看他。”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他,然而现在的他却根本不会回答她,何况她眼下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他会说些什么呢?
等到酒醒的七七八八,她收拾好心情,来到竹楼,在门口侯着的竹青道:“上神醒来后,喝了些药,眼下又睡过去了。”
岁初听他已经睡了,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又问:“他可曾问过我?”
竹青有些支支吾吾:“这……”
这便是没有问的意思了,她心下一沉,竹青连忙找补:“应该是身体虚弱说不了话吧,上神很安静,什么都没说。”
“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等到竹青走了,她站在门口,突然生出一丝紧张来,反复做了无数遍心底建设后,方才推门进去。
殷晚澄正伏在桌上熟睡。
他的脸埋在两臂之间,看不见他的表情,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肩上搭着一件外衣,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不吃不喝的缘故,原本合身的衣物竟显得稍有些宽大。
她走上前轻轻摸了一下衣襟,有些凉了,岁初不会放任他就这样这样睡着,于是用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另一双手搭在腿边,将他横抱起来。
她本以为他睡得熟,没成想刚一碰他便缓缓睁开眼睛,惺忪睡眼对上她,似乎是反应了一会,才渐渐清醒,皱眉看着她。
感受到怀里僵住的身体,他开始不安分地挣扎,岁初只能耐心劝道:“地上冷,怎么不去床上睡?是不是在等我陪你一起?”
“放开。”他身子还未好全,声音哑的厉害,话却说的清晰,“自重。”
岁初想,真好听啊。
许久不曾听到他说话,眼下虽然他的声线不似寻常,声音都有些冷意,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是清醒的,能说话,活生生的殷晚澄。
“有什么好自重的,你之前,不是想与我一起睡?”她将他蛮横地抱到床上,他执拗地不愿躺下,和她相隔几个距离愣是不看她。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想不想吃东西?”岁初靠近他,将他逼到墙角,说话间,又握住了他的手腕,她还是不放心。
殷晚澄却像受惊一般猛地抽回,唯恐她再对自己动手,一副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
看起来是十足的讨厌她了。
“你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岁初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似乎带了些几不可见的委屈,她俯身贴近他耳边轻声说:“澄澄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吗?”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用全身的力气去推她,却又被她攥住手腕,低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难过。”
“山主,”殷晚澄冷眼看向她,“让我走。”
屋子里的气氛冷凝,一同冷下来的还有岁初的脸色。他的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明明受制于她,气势却根本不弱。
但他叫的不是主人,不是阿初,而是山主,偏偏从他口中喊出来,泾渭分明,冷淡又疏离。
“你叫我什么?”她十分不悦,“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跟她作对似的,殷晚澄淡淡地又说了一句,“山主,让我走。”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便让她的火气燃烧成大火,可一对上他苍白的面容,她的火气一下子消散了。生怕吼得大声,就把他吼碎了。
“你病了。”岁初捏了一下他的脸,笑了出来,“淘气,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他微蹙一下眉心,避开她的触碰:“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每一句话都在挑衅她,岁初勾唇一笑:“你一直在提醒我那天的事,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很想继续那天没做完的事?”
她干脆伸手将他拦腰半抱在怀里,殷晚澄没有防备,身体撞入她的前胸。
“口是心非,你说你讨厌我,没有喜欢哪来的讨厌,你分明就是很喜欢我,喜欢到无法自拔,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你的意,把你收了吧。”
抬手将他头上的发簪抽出,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下来。
殷晚澄愣了片刻便开始挣扎,奈何此刻实力相差悬殊,被岁初轻易按在床上,一只手似游鱼似的,顺势滑进衣领。
“住手!”殷晚澄苍白的面上浮现云霞,渐渐弥漫到脖颈,他按住她的手,羞涩中难掩慌乱:“山主请自重!”
岁初笑了
笑,在他耳边低声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自重……唔……”他瞪大了眸子,忍不住轻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不准再碰我……”
“还敢说。”回应他,又是一阵轻抚,“再说一遍,我还要碰。”
“不说了……停下……”他终于妥协了,岁初这才收回手,揉揉他的脑袋:“不是顾忌着你的伤,我原本是不想停的。”
殷晚澄顿时僵住。
“乖。”她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道:“乖澄澄,记住,那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也不许叫我山主,继续叫我阿初。”
殷晚澄脸色难看,着实不太想理她。
他虽然不说那些话了,但是却下意识地离她更远了,岁初伸手又把他抓回来,轻声说:“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吃的。”
便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竹青提着一道人影闯了进来:“山主,阿辞又在门口……”
正好看到这香艳的一幕,岁初压在殷晚澄身上,正轻抚着他的侧脸,身下的殷晚澄衣衫散乱,露出小半个胸膛,面上红晕未消,被突然闯进来的声响吓到,手忙脚乱整理着衣服。
岁初见他反应可爱,又忍不住低下头与他咬耳朵:“澄澄,你躲什么?荫山上下,谁还不知道你是我的。”
殷晚澄望向面前言语轻佻的人,薄红的脸上露出一抹愠色。
“山主,他还没恢复……”
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吧……
岁初也不避着,语气有些遗憾:“要不是你打扰,此刻……”
殷晚澄脸色瞬间白了。
岁初抬眼见低跪在地上垂着头的阿辞,眸中暖意全无:“你来做什么?”
“奴近日都未曾见过澄兄,心中担心,正想着奴可以照看……”
“滚。”没什么耐心听他惺惺作态,岁初道,“他的事我亲自照看,还轮不到你。”
阿辞面上一副受伤的神色,转身时不死心地往殷晚澄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与殷晚澄别过来的视线相交一瞬。
黑白分明,淡然如水,虽然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可给人的感觉却不太一样了。
阿辞暗了暗眸子,极力克制自己的杀意,拢在袖子里的指尖掐到泛白。
赶走了惹人讨厌的家伙,竹青将吃食摆上桌便退了出去,先前一直沉默不言的殷晚澄却先开口了:“新欢。”
也不知是什么语气。
岁初立即摇头:“我眼光哪有那么差。”
殷晚澄顿了顿,道:“他不是好人。”
“你是在吃醋?我也不是好人。”至少她现在是对殷晚澄有所图的。哪知殷晚澄又在无视她。
果然还是在闹别扭,岁初舀了勺粥,递到殷晚澄嘴边,后者却眼睛也不眨:“不饿。”
今天的殷晚澄怎么这么奇怪,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她认真地打量他,脸色渐冷。
“你醒了?”
他依然冷着脸。
她沉着脸,随后又放下粥,不由分说又扒了他的衣服,等到看到他后背的鬼花还在,自嘲地摇摇头。
蛊毒未清,他怎么可能恢复呢?先前两次发作,他痛不欲生,哪会像现在这样还有力气跟她顶嘴。
定是伤透了他的心,才对她这样冷淡。
一而再二再三地被脱了衣服,殷晚澄脸色并不好看,干脆从床头找了一件款式繁复的衣服,将自己穿得严严实实。
岁初看得直想笑。
他以为这样,自己就没有办法解他的衣服了吗?到底还是那个傻澄澄。
“过来吃点东西。”她将勺子里的粥吹凉,递到他嘴边,“听话,主人会给你奖励。”
她不说还好,一听到“奖励”两个字,殷晚澄刚刚恢复的脸色煞时异彩纷呈。
岁初轻叹一口气,到底没了耐心,将勺子里的粥含在嘴里,下一刻强硬扒开床上的被子,捧着他的脸,俯身吻了过去。
殷晚澄呆住,牙关又被她撬开灵活的钻入,将口中的粥递到他口中,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被她扼住下颚,他想挣脱,双手刚抵上她的前胸,便被掌中传来的柔软触感烫的缩回了手,发愣的间隙,只能被迫承受她这别出心裁的一吻。
她不单单是为了给他喂粥,更多的是想借着这由头吻他。
二十多天了,她从来没觉得这么漫长过。
吻到了,却不急着松开,而是留恋地又吻了一会,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殷晚澄已半睁着眸,急促喘息。
“你不听话,我只能这样喂你了。”
她作势又舀了一口粥,手中的碗和勺子却被夺走了。
岁初瞧着皱了眉,这次怎么这么难哄,就这么不愿意让她吻?
直到他将这些东西吃完,他才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搁,缩到被子里去背对着她,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架势。
瞧着还没消气。
“我要睡了。”他说。
“要不要吃云芙糕?”岁初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我也有点饿……”
话音未落,床上的人突然坐起,从她嘴边将碗里的云芙糕全部夺了去,而后手一晃全部摔到了地上。
“我不爱吃了。”他皱着眉道,随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道:“都扔了。”
随后重新躺了回去。
岁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轻叹一口气。过了半晌,自顾自上了榻,掀开被子一角,从身后贴过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她明显地感到怀里的身躯僵硬了。
“澄澄。”她踌躇道,“消气了吗?”
她想和他解释的,可怎么开口呢,澄澄并不是殷晚澄,他不认识白萱,也不知道龙角的事,更不知道“忘魂”和青萝芝。
他没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角。”她说,“能不能给我看看?”
“不行。”他一口回绝,身体愈发僵硬。
“乖,听话,让我检查一下。”
哪知他听闻这话,更加抗拒地想要挣脱,双手不断扒拉着揽在他腰间的手,竟挣着要从被子里溜走,但他此刻身体虚弱,岁初手臂一伸,又重新将他揽了回来。
岁初往他那边蹭了蹭,俯身欺近,呼吸灼烫,划过殷晚澄的后颈。
殷晚澄心下一紧,袖中的手掌攥得更紧,忍不住将脖颈往前伸避开,身后的呼吸却想鬼魅一般如影随形紧紧纠缠住他。
他呼吸渐重。
“澄澄,你的心跳得好快。”
殷晚澄头重重地埋进被子里,半晌颤着声回答:“我还病着,不行。”
“我检查你的角,又不对你做什么。”岁初起身半坐在他身侧,将蒙住他脑袋的被子掀开。
他紧闭着双眸佯装平静,可颤抖的眼睫和殷红的脸预示着他的内心正波涛汹涌。
“你干嘛这么紧张……”她突然顿住,坏笑起来,“你以为是那个角?”
殷晚澄用手捂住了脸。
“不是那个,头上的,露出来给我看看,不然,可就不止是那个角了。”似乎还嫌他不够丢脸的,莞尔轻笑,手指慢慢挑起他的一缕头发,笑得意味深长,“我不介意让它长大哦。”
殷晚澄羞愤欲死,无可奈何地现出了龙角。
很久没见了,此刻竟有拳头那般大,岁初仔细观察着,如羲缘所言,的确没有割下来的痕迹,她的确是误会了他。
“又长大了。”龙角在生长,代表他的灵力在缓慢恢复。
她沿着纹路温柔地抚摸,一只摸到角尾,龙角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仍能感觉到被掌控在手里揉捏玩弄的错觉。
殷晚澄没料到她今天这样温柔,疑惑地看向她。
“那个角呢,让我摸摸?”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与他调笑:“先前不还缠着让我摸吗?今天给你赔罪,嗯?”
殷晚澄猛地一顿,气血上涌,连带着又止不住地又咳起来。
岁初愣了片刻,伸手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才刚醒,好好睡一觉,便于你身体恢复。”
她没继续动他,殷晚澄似是放了心,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缓,便感到床榻一陷,身侧的岁初重新躺了回去,伸手一揽,再次将他抱住。
他猛地睁开眼睛,被子下攥紧的手指捏得发白。
“你为什么不走?”他一字一字咬牙道。
“我为什么要走?”
殷晚澄道:“这是我的床。”
“哦。”岁初嘻嘻一笑,“可你是我的人啊。”
“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殷晚澄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
岁初不满足双手抱着他,干脆也将脚搭在了他身上,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澄澄,如果你不想睡,我不介意和你折腾到深夜,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这样安稳睡着。”
怀里人立刻安静了,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岁初满意了,靠着他,心自他醒后便跟着稳了,不觉间也陷入了甜梦。
第55章 第55章清白没了。
岁初这一觉睡得极好,不像之前那般因他的病情提心吊胆,横亘在心里的那根刺消解,心头畅快,睁眼时,晨光初现。
她抬眼望向怀里的人。
殷晚澄尚在浅浅的酣眠,依旧维持着她睡前的姿势,安安稳稳地睡在她怀里,日光透过窗牗落到他的发上,泛出几缕柔软的光亮。
她看着看着,有些轻微的恍惚。
如果每一天就这样醒过来,看到他躺在身侧,这样就很好了。
可惜这人还是背对着她,不像往日一个劲往她怀里钻。
不过,这不是大事,他不过来,她过去也是可以的。
殷晚澄整整一夜被岁初紧紧箍在怀里,她倒是睡得心安理得,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湿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他的颈间,梅花酒的酒香缠绕着着他,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他想逃开,每一次稍稍退出去一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身后那人迷迷糊糊附在他耳边说“睡不着,是想做些别的?”
怕她一时兴起,又对他做出轻佻之举,他僵住不敢动了,她好像也没醒,只是说梦话。
是不是梦里也在对他行不轨之事?
殷晚澄望着窗外的月光想事情,直到后半夜才撑不住沉沉睡去。
此刻,他正深陷一个并不好的梦里,梦中被她用铁链缚在床上,蒙着眼睛,捏着尾巴一下一下玩弄。
让他觉得丢脸的是,梦里的他对此甘之若饴,甚至身临其境般地体会到了那令人激颤的快感。
底线摇摇欲坠,他蹙着眉,睡得并不好。
岁初不喜欢他这样皱着眉心,伸手替他轻轻抚平。
她这一动,殷晚澄自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望向她,看到近在咫尺的岁初,一时没有分辨出眼前是真是假,还以为是在梦中。
岁初瞧着他乌黑的眼眸尚未聚焦,还带着刚睡醒的雾气,一时间觉得煞是可爱,没忍住俯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殷晚澄眼眸倏然睁大,困意因此驱散大半,眼中抛却了方才的懵懂,连带着他的表情已是拒人于千里。
他的手掌下意识紧紧捏成拳,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岁初从身上推开。
没有被绑住,这不是梦。
岁初没有防备地挨了他这一下,顿时跌落床下,她不悦地仰头看向床上努力平复呼吸的殷晚澄,委屈道:“明明在我怀里的时候那么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睡你了。”
殷晚澄指着她,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他唇角翕动,缓缓吐出两个字:“骗子。”
她昨天明明说过,只要他乖乖听话,便不会动他,仅仅一晚,又不作数了,又来……又来吻他……
他捂住唇角,屈辱并着怒容,她这是吻上瘾了吗?
岁初理直气壮地重新回到床上,殷晚澄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后背抵上墙角,避无可避。
岁初不高兴了。
“之前,每天你都要吵着‘吃’我,不让‘吃’你还不高兴,现在是不是病糊涂了?”
殷晚澄哽住,脸上通红一片,别过头:“别说了。”
这话才不是他说的。
他昨日……从昏沉中醒过来,被蛊毒压制住的意识彻底苏醒,最先回忆起的,便是足以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画面,每一件都冲刷着他的自尊和羞耻心,以至于他闭上眼干脆找个柱子撞死。
保持冷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他原本是想与她兴师问罪,可是又突然想起岁初对“殷晚澄”的态度,若要她知道他已清醒,凭她的性子定会变本加厉地来折辱他,甚至一不做二不休……他的清白也会被她毁掉。
不。
他的眼瞳失去光彩。
他的清白已经被她毁了,主动在她面前将自己脱得□□,没有遮掩地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还求她去摸他……甚至……还被哄骗着……在她面前自渎。
她怎么可以这么坏?
而他现在连做梦都是……都是……
他干脆闭上眼睛,满脸悲怆,不愿承认那般□□的人是他自己。
“我现在不喜欢了!”
他这模样落在岁初眼里,以为还是他还是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岁初想了想,认真道:“我会补偿你。”
补偿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新岁。
殷晚澄微微弯了弯唇角,自嘲道:“补偿?”
这种东西,怎么补偿呢?
她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脸:“我亲自补偿你,可好?”
花灯、烟火,那一晚缺的一切,我亲自给你补回来。
殷晚澄脸色一僵,语气僵硬:“不好。”
她这话的意思是根本不把男女之情当回事,亲自补偿他……是要拿清白补偿他?他不需要这样的补偿。
情之一字他虽不懂,唯有一条,认定一人即是永远,再无他人,身与心都会完完整整交予对方。
可岁初并不这样认为。
他不是她第一个小宠,与她相处这段时日,她根本不在乎这样,总是言语轻佻地玩弄他……那之前,定是也……
越想,心头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眼下她对他的态度尚可,仅仅因为新鲜,她不是之前还说过腻了他么?且他这样无趣的人,总有一天会让她失了兴趣,未来也会有那样的一天,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怎么说,她都不是自己的良人,这颗心,他不敢交出去。
他更恨无能的力气,归根结底是被恶人趁虚而入,以至于丢了神识,沦为别人的玩物。
当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为什么不好?这不是你期待的吗?”岁初见他低着头不吭声,殷晚澄摇摇头:“我不要这样的补偿。”
岁初思忖片刻:“明白了,你是觉得我在敷衍你,放心,我决定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补偿。”
花灯烟火是他想出来的,她不能按照原样和他过一次,新岁过就过了,她得想别的办法补偿他才行。
殷晚澄愣住。
终身难忘……那些,还不够他终身难忘吗?
“我不要。”
“你必须要。”岁初又逼近他,“你好好等着便好。”
说罢,又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那表情,好像在说,她早晚会把他吃干抹净似的。
两个人谁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离题千里。
殷晚澄思考着对策,他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白龙一身傲骨,宁折不弯,可若与她抵死相争,他此刻实力无法与她相抗,更多的是清白不保,还有不归渊……想到不归渊,才让自己心稍微静了些,他必须得想办法恢复灵力,回到不归渊去,可是他之前逃跑过,又被带了回来,眼下岁初盯他又盯得紧。
“我想沐浴。”总归沐浴的时候,不至于在她眼皮底下吧?
哪知岁初笑起来,他不解地望向她,岁初捏了捏他的脸。
“澄澄,你怎么醒过来之后,这么不坦率了。”岁初抱着他的手臂,道,“我知道你在暗示我共浴,想共浴就直说。”
殷晚澄愣了片刻,随后青筋抽搐,说不出话。
她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片刻之后,
他忍无可忍,却说不出什么狠话,憋了许久也只有那一句:“山主,请自重!”
随后又被按住堵住唇,身体力行地给他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做“不知廉耻。”
*
阿辞在自己的院里弹着琴,他心烦意乱,以至于越弹越乱,最终琴弦崩断,他的怒火还未消。
而倚在窗上姿态肆意的少年却依然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欣赏红梅静静飘落。
看上去心情颇好。
“他没死!他为什么没死!他前几日明明就要死了!”阿辞喝了一口茶,又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岁初还在他的房间里呆了一夜!
他觉得那毒不仅没有伤他分毫,反而让岁初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再要下手那便难了。
“眼下他们浓情蜜意,而那白龙似乎……似乎……”
似乎突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还是病着的,他却被白龙的眼神摄住了。
道魁前几天还传了消息来让他尽快行动,那边等不及捕捉白龙,而他如今进退两难,怎么做都不是。
而怂恿他的少年却依旧肆意,好像这一切的结果是他预料之中的一般。
“他没有死,你为什么不着急?”
“他没死,与我何干?”少年轻描淡写地反问,“我有什么好急的。”
阿辞愣住:“你给我那毒……”
“啊,那个啊。”少年耸耸肩,“也许失灵了呗。”
“你——”这么大的事,你给我一份失灵的毒药。
少年扬唇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蛇妖一见你便讨厌你吗?”
阿辞脱口而出:“我身份低贱,她瞧不上我。”
少年又是一声低笑:“天真。”
“她讨厌你,是因为你之前背叛过她。”少年将过去的事直截了当地挑明,阿辞听了,双拳紧握,如遭重击。
“所以,你知道你身体里的青萝芝是怎样来的了吧?”
少年随手把玩着一缕头发:“所以啊,蛇妖不会轻易让你死,为的就是你体内的这株青萝芝。在你的青萝芝取出来之前,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让你轻易死了,这是你的筹码。”
阿辞沉声道:“你告诉我这些,我又能做什么?难怪我还能威胁她吗?”
少年道:“你想对付蛇妖,我可以给你支个招。她虽然道行很深,可归根结底是蛇妖,惊蛰一到,便是蛇蜕,蛇蜕之前一段时间,视力渐弱,一直到蛇蜕完成,是蛇妖一族最虚弱和最敏感的时期,便是千年蛇妖也会虚弱如寻常小妖。”
阿辞认真听着:“你想让我在她蛇蜕之时杀了她?”
少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你负了她,不想着补偿,还想将她灭口,你果然无情无义,心狠得很呐。”
“不杀?”少年反反复复打着哑谜,他实在搞不懂少年心里在想些什么。
“蛇蜕往往伴随着情期。”少年笑道,“你的任务是让蛇妖厌恶白龙,不妨换一下思路,比方说,你难道没发现,白龙与你有着三分像吗?”
阿辞茅塞顿开:“你是让我从白龙那里入手,让我趁着岁初蛇蜕之时伪装成白龙,然后……让白龙对蛇妖死心,而后主动离开荫山……”
少年只笑不语。
所以,这才是诛心啊。
阿辞激动地走来走去,但他又有些不明白了:“你为何帮我?”
“我帮了你,你总得交还我一些代价。”
阿辞一慌:“什么代价?”
少年短促地哼笑一声,自上至下将他全身打量一番。
“你要干什么?”阿辞的心随着他的话语起起伏伏,实在是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笑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他心情不错,向竹楼所在的方向看去,虽然相隔很远听不真切,可远远看见岁初从竹楼里走出来,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一阵无奈。
浓情蜜意吗?他不觉得。
本就是建立在欺骗之上而生的感情,只要轻轻加入一点料子,便会生出几道裂隙,再坚定的感情也会如尘土一般溃败。
红梅悄无声息地落了呀。
他随手折了几枝光秃秃的枝干,抬脚离开。
沉疴散去,往后便是新春。
第56章 第56章玩物而已?
虽还没到阳春三月,可冬雪已然消融,前两天刚刚下了雨,草色泛青,空气里带着一股清新泥土的味道,春水粼粼泛着波光,一层一层荡在殷晚澄眼底。
岁初侧过头悄悄看他,不小心被垂下来的枝头敲在额头上。
开得娇艳的桃花枝在她眼里怎么看都不顺眼,反正阻碍她看殷晚澄的东西都碍眼,她一手捂住碰伤的额头,另一只手已捏成青光,挥手便想用妖力将这花枝剪掉。
刚准备动手,眼前的花枝却像有所感应似的从她的视线里撤去。
殷晚澄轻轻抬手拨开桃花枝,目不斜视地看向正前方,并没表露多余的情绪。
他个子高,挡在她面前后,以至于那些花枝再也碰不到她了。
他随手一个动作,也称的上是姿态优雅,赏心悦目。
岁初嘴角微微上扬,与他并肩,手指勾上他的,紧贴上他的身体。
“澄澄对我真好。”
她贴得很紧,身体的热度像是裹上了桃花清甜的香气,殷晚澄恍了心神,手心轻微一颤,娇嫩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
乌发上缀着花瓣,并着一张婉约的芙蓉面,今日的岁初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俏丽,声音清灵又乖软,深情的眼眸紧紧黏在他身上,若是旁人见了,怕是早已动心,殷晚澄一脸冷漠地偏过脑袋不去看她。
指尖连着的肌肤发烫,热度令他十分不适,他冷着脸挣开,岁初索性环上了他的腰。
像落入了蛛网的猎物,越是挣扎,网丝缠得越来越紧,随后失去反抗的力气,让她采撷。
殷晚澄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面对岁初的进攻,他节节败退,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成为手下败将,被她吃干抹净。
他毫无办法。
“走路就走路,你放开。”这般慌乱不已才不是他,定是因为双生契的干扰,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虽不言语,身体却很诚实地拨开花枝,岁初笑吟吟道:“才不要,我就要贴着你,你要是拒绝我,我现在就变成蛇身,把你盘了。反正身后的人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你便是叫破喉咙他们也不会来帮你的。”
身后,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竹青一行听到这话,识趣地抬头望天。
殷晚澄努力平定心神:“还有多久才道?”
他必须转移话题,才能让自己忽视她的手臂。
“心急的小蛇。”岁初点点他的鼻尖,调笑道:“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给你的礼物?”
“才不是!”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着,翻上山头才停下,早春雾气散开,他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蔓延至天边的花海。
殷晚澄不自然地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春日到了,多出来走动走动,对你的身子也好些,我想着这山里的春花开了大半,却又无人欣赏,便想着带你来看。”
岁初拉着他往花丛里去,却见他愣愣地定在原地不动了。
清风吹过,花海被吹得如浪般起伏不定,像他心里波涛暗涌。
“怎么了?被我感动了?”岁初走上前捧起他的脸,他回过神,便是女子如花似的笑靥,“哄人呢,我也是第一次,话本里便是这么说的,花前月下,情人缠绵,都说春光不负,我寻了好些地方才寻了这样一片花海,怎么样,喜欢吧?”
“很好看。”殷晚澄望着那片花海,原本冷凝的面容渐渐柔和下来,却又夹杂着一丝怅然若失的迷惘。
唇边被递了一块糕点,他下意识地咬住,入口一片甜,殷晚澄的视线便又落到她身上,岁初笑着扬扬手中的糕点:“还有吃的。”
在殷晚澄发呆的功夫,竹青已在地上铺好了小毯子,将带来的吃食一一摆好。
殷晚澄任由岁初牵着他的手走过,目光稍顿,望向不远处的花丛,道:“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山间灵物颇多,不要在意,我们去赏花……”
转眼手心却空了,岁初咬着唇不悦地盯着空荡荡的手心。
什么叫做撒手没,她就应该准备个绳子把他捆住,这样他才跑不了。
她大跨步地走上前,便见殷晚
澄在不远处的花丛里蹲下了,她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山猫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下过一场雨之后,它浑身都泛着凉意,气息微弱一动不动,殷晚澄捧起它,它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口气,随后手脚便跟着僵硬了。
“晚了……”殷晚澄不由得默然。
竹青有些可惜道:“怎只有一只小山猫丢在这,它的父母呢?”
小山猫毛色杂乱,岁初只看了一眼便道:“这小山猫是一只半妖,我猜它的母亲或者父亲有一只是妖,而另外一个是什么便不一定了。半妖这种东西天生地位地下,没有完整的妖丹,无法修炼,除非想办法补全妖丹,可对于猫妖这种本就妖力低微的妖怪来说难于登天,反正养活了也在妖界活不久,恐怕正因为这样,而被母亲丢掉了。刚刚下了一场雨,妖的幼崽挺不过去也是正常的。”
这样的情形在妖界屡见不鲜,岁初不以为意,不是她冷血,妖界便是这样残酷,别说是半妖了,就连普通的生灵想要活下去也无比艰难,亲生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成仇,她刚破壳的时候,差点被守在一旁的兄弟姐妹吞掉。
如果不能适应,不如早早转世,兴许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她拉着殷晚澄的手便要起身:“别看了,我们走吧。”
殷晚澄却捧着小山猫,小声道:“它在这里一定很冷,我想把它埋了。”
说罢便低着头走远了。
竹青低声道:“上神好像有些不开心。”
岁初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转变,但她并未想得那么深远。
“他平时就很喜欢将一些小东西捡回家……”
果然心思是稚子,轻而易举便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她可舍不得殷晚澄难过。
她正要跟上去陪着他,眼前突然暗了一瞬,月昇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去荫山找你,他们说你不在,可算找到你了,出大事了!”他慌慌张张道。
“什么大事?”
一惊一乍的,眼下什么大事都不如哄殷晚澄重要。
“前几日,我遍寻的宝物有了着落,我去取那宝物的时候,正巧见道魁手底下那虎妖捧着一样东西,鬼鬼祟祟的怕让人知道,我觉得好奇便打听了一下,听说他得的东西是缚灵锁。”
岁初皱眉:“你觉得他会拿缚灵锁来对付我?”
缚灵锁是专为对付妖族而生的一样宝物,便是像她这样千万年道行的大妖,被缚灵锁缠上,实力也会削上至少一半。
月昇上前一步耳语道:“眼下这节骨眼上,不管他拿来对付谁,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惊蛰就要到了,你留个心眼,提前布好结界,以防不测。”
岁初想想,虽然月昇有些杞人忧天的意味,但惊蛰的确是个大事,蛇蜕、情期,至少有大半个月实力衰减,若是再加上缚灵锁,那她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我明白了,你也小心些。”她郑重应下,不想月昇听了这话一脸受宠若惊。
“阿初,你竟然说出关心我的话了!”他感动到快要落泪了,认识几千年了,她还是头一遭这么关心他。
岁初冷冷凝着他的脸:“说完了吗?说完了便走吧,你打扰我约会了。”
月昇大惊失色:“约会?阿初,你跟谁约会?殷晚澄?你不是说他是个取乐的玩意吗?”
远处,殷晚澄将山猫幼崽埋在桃花树下,想了想,又往旁边放了几块糕点。
“好好睡一觉吧,这一世很苦,下一世就该苦尽甘来了。”
成为上神千年,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但他如今见了,还是会感叹生灵脆弱,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不知道有多少小妖的生命终结在一个寻常的春日清晨。
他不知道成为上神的意义是什么,好像他无论怎么努力,有些事情还是护不住的。
他又抬头望向一望无际花海,轻声道:“花海很好看,你却没有来得及看一眼。”
不知是说给它,还是在自言自语。
风吹过花丛,花瓣落在泥土上,将一切掩盖,很快那里便是绯红一片,再不见尘土。
或许今日过后,不会再有人记得这里埋了一只出生便被母亲抛下的半妖。
他在树下发了一会呆。
他原本是想逃走的,眼下她没有跟上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今日的花海让他生出了一丝留念,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回去找她。
至于逃跑,下次……下次再寻机会吧,今日就先与她看完这一场花海。
远远瞧见她正背对着他,对面站着一个黑色身影,他辨认出那是月昇,昔日在他蛊毒发作,被他误伤的九头蛇。
不过,殷晚澄到底还是不喜欢月昇的,因为岁初厌恶他的缘故,月昇见了他也会出言讽刺几句,连带着他对月昇也爱搭不理。
可他们两个是同族,这样一想,殷晚澄便加快了脚步。
“殷晚澄?你不是说他是个取乐的玩意吗?”
他的听力很好,隔着老远,月昇的声音传了过来。
殷晚澄面色一阵苍白,不由得顿住脚步。
“你说他成天摆着那张臭脸,话都说不了几句,无聊得要死,身子那么弱,根本不经玩弄……”
玩意……取乐的玩意……
像是有一把钝刀生生顺着头脑凿开,耳畔一阵嗡鸣,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踉跄一下才站稳身子。
她果然是这样想他的。他自嘲地想。
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喜欢他,只不过把他当作玩意,一个宠物,对他的好只是高兴了施舍的逗弄。
蛇妖怎会有真心呢?他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殷晚澄深呼吸几下,在被月昇看到之前转身离去。
那边,岁初听了月昇的话,哼笑一声:“玩物而已?玩物怎样?”
她笑了一声,眸中漫上一丝温柔之意:“我喜欢玩物。”
“你果真对他动心了?”月昇倒吸一口凉气:“你可是千年蛇妖……他是上神,你们道不同,是不会有结果的,况且,况且……”
他说不下去了,神和妖的后代定是半妖,就算沾了神的血脉那也是半妖,半妖是什么地位,她根本就不考虑吗?
“神又怎样?”岁初淡道,“道不同,那我就渎神,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总之,我看中的人,我是不会放他走了。”
她蛮横地宣告完,扬着头道:“你还有话说?”
月昇张大嘴巴无言。
他还能说什么?她第一次承认喜欢一个人,不计任何后果,他还能劝什么?
月昇不知该不该羡慕殷晚澄,岁初霸道,给出去的喜欢也是炙热的,只是不知道殷晚澄那样冷淡的性子能不能接的住……
他觉得殷晚澄定会让她不开心。
他惊起一身冷汗。
那样,殷晚澄一定会死得很惨。
第57章 第57章“岁初,别让自己后悔。……
天清云淡,落英缤纷,本是一副赏花好时节,殷晚澄似乎被被先前的事情搞得心绪不佳,岁初在他身侧说了好些,他始终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小口小口吃着糕点,仔细看面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不会是吹了冷风,又病了吧?”岁初探上他的额头,忧心道,“要不我们提前回去?”
他伸手将手拂去,不冷不淡道:“那便回去吧。”
说完已经站起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岁初意外地看着他,原本他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怎么见了半妖后便成这样了。
直到回了荫山,岁初顿了一下,在大门口布了结界,随后又快步跟上他,正跟到房门口,门“啪”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她还没进去呢。
“澄澄,你把我关外面了。”
她一推,推不进,殷晚澄防贼似的又落了门栓。
“澄澄,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没有声响,他是故意的。
跟在身后的清荷小声问岁初:“这是怎么了?山主怎么连上神的门都进不去了?”
竹青小声回:“瞧瞧我们山主那如狼似虎的表情,还不得把上神吓坏了,上神自然要防备着点了。”
岁初扭头瞪来一眼,两人识趣地闭嘴,若无其事着嬉笑着走远了。
岁初站在竹楼前,对面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竹楼门,她想,活了这么久,还没吃过一次闭门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还想着他身体不能太过折腾,好生养着。可瞧着这架势恢复的很好,既然如此,她今天必须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不听话的小白龙,让他不敢对自己发脾气才是。
她正要敲门,“刺啦”的声响从门缝里一阵阵传来,听着像是在撕着什么东西。
她放心不下,用妖术破开落上的栓,推文进去的时候,殷晚澄正在拆墙上裱着的那一副字。
那幅字写的是:澄澄要永远做岁初的玩物。
殷晚澄见她进来,面色不改,抱着那字来到她面前。
他还是不说话,苍白的脸加上平静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淡。
“什么意思,你把这字拆下来是不喜欢了?”她僵硬着扯着嘴角说。
殷晚澄边说边将那字取出来,一字字道,“我不是玩物,也不想再做你的玩物。”
岁初一愣,反应过来:“你听到我和月昇说的话了?”
殷晚澄没应声。
岁初这才理解了他突然的反常,她走过去拉过他的手,笑道:“不做便不做,生什么气呀。”
反正现在她也不将他视作玩物,更何况,那些心里话被他听到了也无妨。
澄澄会怎么想呢?她抬眼看他,而他始终垂着头,额发有些长了,遮住了眼睛,让她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
一阵风沿开着的门吹进内室,将桌上的碎纸前吹乱了一地。
他就站在纸屑中,身形单薄得也像被风一吹便散了。
这头,岁初缓缓蹲下来,捡了几张碎纸,神情渐渐冷却下来。
那上面是他曾经写下的“澄澄喜欢阿初”,一页一页,被他撕成了碎屑,岁初愣了一下,死死地盯着那几页纸,好像碎的不是这张纸,而是将她整个人也撕碎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岁初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不喜欢我说那些?”
他也盯着她,目光又恢复到了那空洞寥落的神情。
“自然不喜。”
殷晚澄想,她从未将自己看作是个与她平等的人,而是卑贱的“玩物”,眼下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更是说明了,他对她来讲不值一提。
“不喜?”岁初的心直直坠下去,反复琢磨着这两个字。是不喜欢她的那些话,还是根本不喜欢她?
她岁初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哄过人,虽然误会了他是她的过错,但这段时间她衣不解带地守着他,费心巴力给他找解药,她自认掏心掏肺,换来的便是一个“不喜”。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殷晚澄只看着她,她自始至终都不懂,他想要的是真心。竹楼也好,花海也罢,不过是为了麻痹他而设下的淬了毒的囚笼。
岁初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拼命忍住一涌而上的失望,勾着唇角,冷笑,“我管你喜不喜欢,也不需要你喜欢。”
她“砰”的一拳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两臂将他圈在身前,捧住他的脸,逼迫他直视自己,脸上作出一如既往的凉薄姿态,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落到我手里,你没资格说喜不喜欢,哪怕来日你清醒了也一样,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
殷晚澄察觉到她话中的疯狂,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轻柔地摸着他的脸颊,妖力像游蛇一样缠上他的四肢,将他牢牢锁住。
“马上你不就知道了吗?”她笑得轻浮又妩媚:“本来还想着给你机会休息,可你并不珍惜,就这么喜欢激怒我。那便来做点有意思的事?你觉得如何?”
说罢,她一手按在他的脑后,迫使他与她视线齐平,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唇角,随后吻了上去。
紧闭的牙关被她强行撬开,被妖力束缚的四肢被禁锢着,殷晚澄瞪大眼眸,无法动作分毫。
这个吻不比任何一次温柔缠绵,带着强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唇上突然一痛,随后一阵腥甜,岁初被逼着强行止住了这个吻,他的唇上,嫣红的一点格外明晰。
殷晚澄咬了她。
他哑着嗓子,颤抖地说:“岁初,别让自己后悔。”
岁初凄然地笑道:“跟了我,你后悔?我救了你,替你疗伤这么久,还不能让你陪我一次?你觉得你自己亏了是么?”
“一次,也不行?”
屋子里一片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呵。”一声浅笑打破沉默,殷晚澄怔了一瞬,她的手连同妖力,好像一瞬间就冷下去了。
她把他放开了。
“你的琴,还给你。”她背过身去,语气冷到让人心悸,“以后,你的事我再不过问。”
她说完,从芥子袋将青白琴摔到他身上,再也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看着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摔门而出,殷晚澄身子剧烈一晃,紧绷的内心突然空了一块。
如他所愿,她走了,不会再逼着他了。
直到过了很久以后,殷晚澄仍然觉得停留在他面上的冷意,他愣愣地望着那把青白琴,原本碎裂的琴上一丝裂隙都没有,一如最初,连同最初被岁初划去的两个字也回来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多少喜悦,抬眸望向她离开的方向,那里一丝影子也没有。
他裹紧了大氅,可仍然缓解不了半分寒意,很奇怪,明明屋子里是暖的。
他应该可以逃走了吧。
刚踏出房门一步,却疲惫地再也迈不出另外一只脚了。
定是累了。
他只好重新裹回被子里,鼻间涌入熟悉的浅香,恍惚间身体似乎回暖了一些。
她说,他的事再也不要过问了……
最好是再也不要管他。
再也不要管他。
再过几日便是春天了,却像一夜之间回到隆冬,狂风吹落最后几朵红梅,院子里再也不见一丝生机。
她走了,好似带走了所有生机。
殷晚澄蜷缩成一团,忽然有一种再度被遗弃的错觉。
他又被一条蛇丢下了。
*
岁初一走出房门便后悔了。
她刚才就该不计任何后果,随便从芥子袋找个什么药给他灌下去,然后生米煮成熟饭要他负责。
她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自然想要不择手段留下他,可到底觉得害怕,她装得若无其事,因为她知道一旦逼着他做了不喜欢的事,殷晚澄清醒后一定会和她拼命。
她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束手无策,无论是殷晚澄还是澄澄,他做的决定,便是十头驴也拉不回来。她曾经见过道魁养过的雪狼,怎样对它好都不领情,殷晚澄就像那只雪狼。
狠话已经放下了,她更不可能厚着脸皮回去哄他,不够她丢脸的。
被她喜欢不好吗?他干嘛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
岁初气愤地想,真不识抬举。
红梅花落,荫山被绿意染遍。时节逆转,万物复苏。
岁初今日睡醒便觉得不舒坦,眼睛像蒙了一层雾,看着并不是很清楚,身上时不时传来一阵痒意,算了算日子,惊蛰就是这两日了。
她将迎来今年的蛇蜕,于是盘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动,身体空虚乏力。
这一次远比平常虚弱得多,她自然知道原因,皆是因为心中忧愁太甚。某个家伙竟然不哭不闹,
根本没有一丝和好的意思。
不仅如此,还把她送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出来,甚至搬回了原来的屋子,大有跟她倔到底的架势。
她本以为晒他两天就老实了,结果傻子轴起来比常人更一根筋,说是生气便是死也不回头。
但她有自己的骄傲,拉不下脸去道歉,以至于造成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地。
竹青问她的时候,她嘴硬地说殷晚澄死外边都不归她管,后来真没他那边的动静了,她又拉着竹青聊这聊那,直到竹青“不小心”地放出点消息来。
但她不能真的不管他,她不能让他死了。
拖月昇打听龙角也迟迟没有消息,只能将注意力放到阿辞的身上,为了他体内的青萝芝快速生长,她不得不又再度输送了一些妖力过去,但唯一那一次,好巧不巧,整日不往院子里钻的殷晚澄偏偏出现在那里。
岁初一阵没来由的心虚,却赌气似的在一旁不冷不热地笑,忍着脾气看着阿辞特意拨弄着松散的领口,她期待着这小傻子忍不住上来质问她,她就可以自然而然顺水推舟地把他揪回去。
然而殷晚澄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一副根本不想理她的样子。
两人冷战,竹青看在眼里,岁初那边哄不了,只能从殷晚澄这边下功夫。
竹青添油加醋道:“山主今天摔了一跤。”
殷晚澄捧着一本书没回应。
竹青提高了音量:“因为山主的眼睛看不清楚了。”
殷晚澄翻了一页,页脚却被捏得轻微变形。
“山主最近很不安,很需要人陪着。”她偷瞄殷晚澄的反应,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反应,才不甘心地走了。
手中的书已经许久没有翻动过了。
殷晚澄突然想起,明日便是惊蛰了,惊蛰一到,往往伴随着蛇蜕,蛇蜕后不久便是蛇的情期,这段时间是蛇妖最虚弱的时候。
她……没事吧?
他眸光深深,半晌又垂下视线自嘲,她本事大的很,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告诉过她阿辞不是好人,但她不听。也对,他说的话算什么呢,他有的是人陪,再不济还有那个纠缠她的九头蛇。
他只是一个供她消遣的玩物而已,玩腻了就丢弃了。
袖中的指尖泛着苍白的印子,额间青筋抽搐,脑中反复回荡着那一天她离开时的背影……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他向来庄重自持,情绪并不外显,很少有事能波动他的情绪。那一日冷静过后他便想着离开,可荫山四周的结界却又无法逃离。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无法排解的妖力,连同心念感应的双生契作祟,得知自己被困在这里,心底竟生出一丝庆幸。
阿辞衣衫不整地从房门里出来那一幕还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们做了什么?是不是像之前对待他那样对待阿辞?
殷晚澄不敢去想,那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躺过的床榻是不是也粘了旁人的味道,她的蛇尾会不会也会缠着他,和他互相饮血结下双生契,又是否在他耳边说,他是她最喜欢的小宠,以后便叫她阿初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下定了决心。
最虚弱的时候,荫山的结界也会消退,不能再犹豫了,这是离开的好机会。
窗外传来了些许动静,一片金色的羽毛落了进来。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抬眼望去。
第58章 第58章惊蛰过后是情期。
夜渐渐深了,子规在树梢一声一声啼鸣,惹人心烦,月光洒下一地残霜,室内的景象照的如同白昼。
室内燃着一根安神香,床榻之上,一条手臂那样大小的青蛇盘在榻上,一圈一圈蹭着床尾的横栏,不知盘了多少圈之后,终于在额前磨开了一道裂痕。
蛇蜕所要经历的事早就烂熟于心,步骤早已重复千万次,一旦开始便不能轻易结束,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完成蛇蜕。
岁初费力地抻着脑袋,将全部的精力放在蛇蜕上,却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方向。
蒙了皮的眼睛仍是看不清的,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衣人影推门而入,徐徐靠近。
“谁?”在这个节骨眼上,破开了她的结界,她难掩心中的震惊。
白影慢慢走到案前,不知做了些什么,岁初听到他极为浅淡的一声:“是我。”
殷晚澄的声音。
她心中疑虑不减,凭殷晚澄现在的灵力的恢复速度,是万万不可能破开结界进来她的房间……如今她刚刚开始蛇蜕,不上不下的位置被他拿捏的刚刚好,似是算准了这个时辰。
他又走近了几步,岁初察觉到他在看自己。
“现在知道来了?”选这个时候来,是求和?
而后便听到他低声笑了几声,岁初总觉得他笑得莫名诡异,让她很不舒服。
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主人,蛇蜕很辛苦吧?我是来帮你的。”
“出去。”
她可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蜕皮的嗜好,不论是谁。
被冷硬的拒绝,来人似是有些恼了。
“主人,你现在的样子……”他来来回回打量她几眼,又伸出手指趁岁初未曾察觉的时候戳了一下她的后背。
岁初瞬间弓起身子,蛇芯快速吐息,作出防备的姿态。
气息并不对,他并不是殷晚澄,而是阿辞。
“真丑。”阿辞“啧啧”两声。
眼下她的鳞片失去光泽,身上不负原有的清脆,整条蛇看起来灰蒙蒙的,她自然知道现在的样子并不好看。
“澄澄人呢?”
阿辞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岁初毫无预兆地准备绞住他的手臂,然而出手的的瞬间,却发现自己不对劲了。
太慢了……不仅如此,甩出去的尾巴软绵绵地瘫倒下来,又被轻易地捉住,她怒极,妖力动得越快,却散的越快。
眩晕来的突然而猛烈,并着一股突然涌上来的热潮,她被像绳子一样拎起来。
“畜生就是畜生。”他观察着她的反应,突兀一笑:“怎么?发.情了?”
“你把香替换了?”那一根香,是为了遏制她蛇蜕之后的情期特意燃的,眼下她还未蜕皮完成便提前至现在,定是他一进来趁她看不清楚便动了手脚。
大意了,还以为她的结界非常人可破,便是破了,她也以为进来的是殷晚澄,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把他绞死。
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又是他……又被他拎在手里。
岁初恨恨地想,反复落到同一个人的手里,她简直蠢透了。
“那位大人送我的,说是对付你刚刚好。”阿辞又道,“我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像呢,我以为能瞒天过海,但,谁让主人这么轻易就识破了我的伪装,那就不要怪我不温柔了。”说罢,顺着岁初的脑袋用力扯了一下,将她脸上的一块蛇皮撕了下来。
岁初痛极了,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奈何她没有力气,咬人不痛不痒,此刻她只愿自己为何不像月昇是一条毒蛇,把这个小人毒晕过去。
等她恢复了,定要把他手脚都砍断!
岁初不明白,他到底哪来的胆子敢以下犯上,他背后倚仗的是谁?道魁?还是其他人?
阿辞拖着慵慵懒懒的声调道:“凭你自己无法蛇蜕吧?虽然我对蛇没什么兴趣,但毕竟主仆一场,我来服侍你一场也没什么。”他又伸着手指顺着她的蛇首摩挲,面上生出一丝邪笑来,“既然教了我怎样破除你的结界,自然也教过我怎样让你变回人身,主人,你一向喜欢玩弄别人,大概不知道被别人玩弄的滋味吧?不如,你求求我?”
情期来得气势汹汹,岁初像高烧一样浑身滚烫,神智开始模糊不清。她强忍住蛇蜕期想要蹭人的本能,从他手心猛地一扑,跌落在地上。
荫山皆是蛇妖,在这个都在自
己屋里度过蛇蜕,谁也无法救她。
他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悦,一脸踩住她的尾尖,道:“你以为谁会来救你?你口中的那个傻子?我告诉你,那傻子知道你在蛇蜕,荫山结界一破,他第一时间就往山下逃了。”
岁初咬着牙从他脚底抽出尾巴,他却不依不饶地在她身后阴恻恻地笑:“真可怜啊,你待他那么好,他却不领情呢。但我告诉你吧,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么多妖怪眼巴巴地盯着他,想必这会已经被擒住抽骨放血了吧?”
他又把岁初捉了回去,“主人,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等我服侍完你之后,再告诉你他是什么吧?”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暧昧吐息道:“望主人垂怜……”
正要继续撕开她的蛇皮,屋内烛光一晃,他尚未来得及眨眼,腹上被重重一击,紧接着他便被人摔在了地板上。
岁初正烧的难受,却忽然视野一片漆黑,恍惚之间被人捧起,一道微风吹拂,清列的梅花涌入鼻尖,头脑随之稍稍清醒。反应过来他是谁的瞬间,她松了口气,安心地挂在他身上。
笼罩在星夜的阴云散开,露出清淡的月光,来人正站在月光下,龙尾已现,一袭白袍浅淡将黑暗隔开,泾渭分明,仿佛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各种糟污皆无所遁形。
阿辞呆滞片刻,忽然喊道:“是你……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殷晚澄声音低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辞咽了咽口水,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正要起身,殷晚澄猛地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他重新跪坐在地上,闷着一口气,谄媚道:“这只蛇妖只把我们当成玩物,你还要帮她?澄兄,你把我放下来,趁她蛇蜕之时没有反手之力……我们……”手臂被殷晚澄单手制住,反剪在身后:“不会吧?你难道和她站在一起?难道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
见殷晚澄无动于衷,他满脸愤恨,紧紧攥住殷晚澄的手腕,循循善诱:“你和我应该是一起的,我是人,你是神物,而她呢,不过是一个畜生。”他指了指现在正软软靠在殷晚澄手心上的岁初,道,“你看,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先前还与我……”
“我和你不一样。”殷晚澄淡道,“你,脏。”
他面容平静,面上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瞳孔里倒映着与他三分相似的面容,却是沉寂冰冷。
阿辞一怔,自从他跟了道魁以来,他的手下处处夸他是飘逸出尘、温润如玉的阿辞公子,就连拍卖那日亦是如此,那么多妖怪出价来买他,岁初瞧不上他便罢了,一个傻子,有什么资格说他?
何况,他根本不是什么白龙,他分明是……
“你不要忘了她不单单只有我们两个玩物,怕是数不胜数了。而且,我刚才还摸过她了,你就不嫌脏吗?”
这话终于触怒了殷晚澄,他手指慢慢收紧,房内隐约可以听见骨头发出的脆响,岁初终于找回一丝神智,劝道:“澄澄……不能杀他。”
岁初感觉到殷晚澄整个身子都紧绷了,却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阿辞自然是可恶的,不仅是殷晚澄,连她都忍不住想把他杀了,可他身上还有青萝芝的种子,是救治殷晚澄的药材之一,纵使她厌恶到恨不得他去死,也不得不忍着恶心让他继续活着。
殷晚澄收了手,阿辞缓了过来,便又对着殷晚澄耀武扬威,殷晚澄实在气不过,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岁初吸了一口气,担心殷晚澄没轻没重地把人拍死了,他垂着头道:“他太吵。”
便强行让他闭嘴了。
嘴上说着,脚上也没闲着,一踹,把人踹进了黑夜里。他又闷声道:“碍眼。”
这是又在生闷气了,岁初知道他又误会了,甩甩脑袋,想解释,可是身上难捱的情潮烧的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殷晚澄见她这般便知是何情况了,他重新将安神的香点重新替换,但她被压制的妖力一时半刻无法复原,看她这副情形,定是连自己蜕皮的力气都没了。
若是一直卡在这里,情况会很糟糕。
殷晚澄起身正要离开,岁初察觉到,用尽全身力气,尾尖勾住他的手指:“不准走!”
中了阿辞诡计的时候,她并不害怕,可一想到殷晚澄想要离开她,她却觉得理智再也无法维持,但她也知道凭他现在的状态,他要走,她根本拦不住。
殷晚澄微微一动,蛇尾便像一条没有生命力的绳子直直陷入床榻,她伏在床头,克制不住地发抖,艰难吐息:“我不是向着他,我……什么廉价的货色……都能瞧上的……”
她终于服了软,向他委婉解释,殷晚澄顿了片刻,蹲下身轻轻抚了下她的脑袋,无奈道:“你等我回来。”
脚步声远去了,岁初尾尖徒劳地做了最后挣扎,再想喊一句他的名字,身上像被丢进了火里,蛇皮半搭在她身上,又疼又痒,难以呼吸,她神情迷惘地注视着前方,连稍微动一下都做不到了。
以前也有过这般孤立无援的时候,可是却没有人来救她。
等到她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沾了水的蛇皮挂在一边,殷晚澄正用手捧着她的身体,清理黏在她身上的蛇皮,帕子轻柔地在她身上擦拭。
她有些难为情地缩了一下。低下头,重新视物之后,便是他手指上新添的一道伤口。
口中甜腻的味道仍在,她下意识便明白了,他又给她喂血了。
岁初仰头望向他的眼底,他平平淡淡的一双眼无甚情绪,见她已经清醒,收好帕子,将屋子里的水渍一并清理好,才说:“蛇蜕已经完成了,你好好休息,我这便走了。”
他已起身,岁初却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落地时化为人形,三两步扑进了他的怀中。
几滴血,便让她恢复了几分力气,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走?
她一改之前的羸弱,又是盛气凌人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帮我蜕了皮,又从上往下把我摸遍了,你这就想走吗?”她把他抵在墙边,理直气壮地捧着他的脸。
仍是清淡没有多余情绪的一张脸,不用装点便浑然天成,像是上天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
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美玉在前,其他的都如尘土。
分别了这么多天不见,再见到他时,她心中是欢喜的,只想盯着他、抱着他,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澄澄,你必须对我负责到底。”
浅淡的香气逼近,殷晚澄呼吸一窒,避开她的视线道:“你是不是还没清醒?”
他点了香,又喂了龙血,她应该不会再被情期影响才对,可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如此炙热,好像对他……早已情根深种。
怎么可能……
岁初把他的脸掰正了,滚烫的身体压上了他的。
“澄澄,人间有个故事,是说有个人类怜悯冻僵的蛇,暖醒了蛇,却被蛇一口咬死。”
她扬起一个笑容,让他的眼瞳里倒映出她的样子。
所以,谁让你对我这样好,让我动心呢。
“碰上情期的蛇,更会永永远远地咬上你,再也不会松口。”
她不想分辨是情期还是心底的想法,总之她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想要他、占有他。
“澄澄,很难受。”她攥紧了他的手,凌乱的乌发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面若桃花,脸上泛起的红晕如晚霞一般旖旎动人。
“澄澄,帮帮我……好不好?”
第59章 第59章(晋江文学城)他变成了偏执……
“澄澄,帮帮我……”
岁初撑开手臂,揽过了面前这人的脖子,滚烫的吻落在他冰凉的唇上,很快便惹得他的唇也沾了滚烫的温度。
殷晚澄浑身都僵住了,伸手去推她,却被她捧着脸,深深地吻下去。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或是玩味或是侵占的吻,这个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温柔又克制,又珍之重之,缠缠绵绵地与他交缠。
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她的温柔,可他根本不为所动。
开着的窗子透了一缕风进来,两人的发丝相互缠绕,他的呼吸却是慢慢乱了。
一呼、一吸,胸膛剧烈起伏,喷洒在她脖颈间的气息灼热,像是快要把她烫化了。
他的身体对她一直很敏感,从前是青涩,后来被她玩过那么多次,仅仅是这样抱着亲一下,反应就这么大了。
但是,殷晚澄还是将她推远了一些,只是岁初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如此直白的落入她的眼底。
依然明亮,只是隐隐带了些迷茫,眼眶泛着难耐的红,无措地颤了
几下眸子,空气里都是他的呼吸声。
半晌,才是他低沉、沙哑的声线,带着微微的抖。
“可你不在意我。”
殷晚澄面上冷得像冰,无人可知他内心无法平定的陌生的情愫,这与他恪守的信念相悖的举动让他始终无法静心。
他以为自己根本不喜欢她,他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都是因为双生契在作祟,他尝试着不见她,强行切断与她之间所有的联系,可再也见不到她之后,胸口的隐痛和空虚不断地扩大,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口中迷迷糊糊地喊的是她的名字。
身体和心远远比他的嘴更诚实,皆已对她有了本能的记忆。
别喜欢别人,别喜欢别人,别喜欢别人。
他不断地在心里祈求,企图通过双生契传递给她。
可是她从来不会理会他的想法,双生契作用下产生依赖让他不能忍受她的一丁点冷漠。她轻飘飘地投来的戏谑的一眼,他便感觉眼睛涩得很,几度开口都说不出话。
明明他之前绝不会被情绪左右的,这样的自己,连他都陌生。
灼热的指腹落上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
“真哭了?”
一句话,他彻底忍不住了,理智冲击到溃败,像是一团被击散的散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他哽咽道:“你又在玩我。”
“我是认真的。”她轻轻地勾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哄道,“澄澄,我喜欢你啊。”
她注视着他泛着水光的嫣红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短暂停留,很显然,他已不知作何反应。
妖女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可是面对这样的她,心却不由自主地向她倾斜。
“那你为什么不信我?我说过,阿辞不是好人。”
“你为什么带他回来?不理我,却让他进你的房门,你看他的身体了,也摸他了是不是?”
一声连着一声的质问,他暗道自己怎么又变成了那个“澄澄”,轻易地被人左右了情绪。
“刚才要是我不来……他……”
如果他真的没有过来看他,光是一想会发生的事,他都要疯了。
他觉得他如今的样子实在算不上是别人眼中冷静自持的上神,而是一个偏执、卑微低贱又疯魔的傻子。
那又怎样,她并不知道他如今是裹在“澄澄”外衣之下,肆无忌惮地说着不符合他身份的话。
她不仅毁了他的清白,还把他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疯子。他却恨不起来,甚至没出息地喜欢上她了。
岁初听着他的控诉沉默半晌,倏然轻笑:“我若说是呢?”
他脸上刹那间褪去了血色,眼眶泛红,却悄无声息将人推开了。
“澄澄,你在嫉妒吗?”
殷晚澄沉默着垂下头,努力不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失态。
被她看到,又要被嘲笑了。
“我不嫉妒。”
他明明知道蛇妖一族天生冷血,并不会心软。他觉得自己就是被心爱之人抛下的香莲,可他又比她还要可悲,毕竟他们连夫婿都不是,也没有子嗣,有朝一日她翻脸不认,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的过往。
“又嘴硬,你明明很在意我。”她温柔地舔去他眼角的泪,掌心按在他胸口的位置,“它比你诚实。”
察觉到他轻微的抗拒,岁初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他不承认,不信她,那她便推一把。
“澄澄,我不喜欢你了。”
好奇怪,刚才心脏激动地快要跳出来,怎么一瞬间就停滞了,连同他眼底的光都散去了,像所有的星熄灭了,只剩一片死寂望不到边的黑夜。
让人觉得空洞、窒息。
这难道还不是喜欢她吗?
“还不承认吗?”如愿看到他的反应,忍不住轻轻捧住他毫无生气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我便好了。”
“我觉得,我是爱上你了。”
她见过很多话本,包括羲缘所说,对一个人思之念之,见到他便觉得欢喜,不管是不是因为情期还是别的,此时此刻,她是爱的,更不会避讳,哪怕之后殷晚澄清醒后冷眼相待,她也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说起她就是爱他。
“帮帮我,好不好?”
殷晚澄垂下眼睫,又是骗他的谎话,她对他说过许多遍了,说他是她最喜欢的小白蛇、最喜欢的玩物,但她一直以来只当他是一个物品,随意剥夺他珍视的一切,根本不是爱他。
帮帮她,帮她什么?
是像之前那样,被哄骗着褪下衣衫,被屈辱地摆出各种姿势,像个玩意一样在留影镜上留下各种不堪的画面吗?
殷晚澄厌恶这样的自己,讨厌她总是这样折辱他,又轻飘飘不负责任,今日说喜欢他爱他,明天转头便将他抛之脑后,说可他确是真真切切地离不开她了。
可是……
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一丝丝动心吗?门外的红梅树、竹楼,锦盒里的红梅,那一片花海,复原的青白琴,包括蛊毒发作后不管不顾地不惜化为原身也要救他,还有刚才帮他蛇蜕时,她勾着他的指尖,一遍遍地说要他不要走……应该……是喜欢的吧?
如今她说了爱,可他又不敢上前了,试探着给出一点点喜欢。
“你说爱我……能不能只爱我?”他用力地抓紧了她的袖子,近乎乞求地说,“不要别人,无论从前你有过谁,都一并算了,往后,只爱我一个……可以吗?”
他觉得自己半点上神的模样都没了,先前过去他不敢细想,也不敢追究,他也无法改变过去,只有这一个要求,只要她往后只爱他一个,他就能豁出一切。
他愿意去赌,她说的是真的,他愿意相信她一次。
她要什么,他便给,白龙这一身,只要她需要他不会有任何犹豫地给她。
只求,只爱他一个。
岁初从未想过会看到殷晚澄这般卑微的姿态,这也是她想对他所说的话。
等你醒后,能不能忘记白萱,几千年的偏心我可以不再过问,从此往后,只爱我岁初?
明知道这是澄澄,不是真正的殷晚澄,真正的殷晚澄不会这样卑微,等他醒后,所有的一切都作不得数了,她还克制不住地越陷越深。
即使是镜花水月一场,片刻温存好过从来没有,至少现在,她想要抓住他。
“本来就是,从头至尾,只有你一个啊。”她说。
只对你动过心,只喜欢过你一个。
原本熄灭的灯刹那间亮起,满眼明亮。
“想要镜子。”要留影镜,完完整整地,把她所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到时候,反悔也不行,他格外执着,“对着镜子说。”
岁初如她所愿,昔日只有他的影子,此刻完完整整的记录下她的声音。
“岁初喜欢澄澄。”昔日的话有了回应,她一字一顿地补充,“永远只喜欢澄澄一个。”
“澄澄,你好久没叫我阿初了。”岁月略微扬起头,注视着他,唇角溢出一个如春风般柔软的笑,“叫我阿初好不好,我想听你喊我阿初……”
他认真地望向她,又恢复了以往没有棱角的模样,像以往乖乖顺顺地喊她:“阿初。”
这次格外温柔缱绻,像恋人的低喃,一声“阿初”,所有隔阂烟消云散。
吻落下去的时候,殷晚澄没有拒绝,发丝相缠,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如同她此刻的心意,不再模糊,不再犹豫不决,未来在她
前面就是如此清晰。
她揽着他将他按在床榻,隔着薄薄的衣衫的阻碍,两人相接的地方,温度迅速攀升,她仍是觉得不够,还想离他更亲近些,伸手去解他的衣衫,修长的手指却握住她的腕骨。
“澄澄不想帮我吗?”
或是他仍是懵懂的,不知解下来要做些什么,没关系,她可以教,哪怕她的行为不算光明伟岸,不择手段,她也顾不得了。
她现在,就是要趁着他还未彻底恢复,把他变成自己的,哪怕是他清醒了也抵赖不得。
想到这,她的手伸向他腰间的带子,半是诱哄地与他说:“澄澄,让阿初舒服,可好?”
“阿初。”他伸手搭在她的腰身,埋首在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一下子烫在她身上,他涩哑的嗓音散在黑夜里,“今夜,换一种玩法吧。”
烛火一晃,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随后,唇落在她的颈间、锁骨,又试探着往下。
迷迷糊糊中视野一片漆黑,原是烛火灭了,只有浅浅淡淡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留影镜上也是一片漆黑。
有些事,不便留在镜中。
岁初感觉身上有一簇微弱的火苗,烧的她越发口中越发干渴。
“之前不是说让我在上,你是不是忘了……”
停在她身上的人忽然停下来,岁初抬头望向他,只见他眼尾红透,嘴唇翕张无数次,似乎在做心里建设:“怕累着阿初。”
“你会吗?”她向来只过嘴瘾,可她觉得再怎么着也比一个傻子懂得多,如果他生涩,到时候疼的、难受的也是她自己。
她不介意引导他。
“看过画……”
回想起那册子上的画面,他脸色红的要是滴血,原本是不会的,可在岁初耳濡目染之下,的确把他带坏了,偏偏他记性好,自是想忘也不能忘。
衣衫如她所料地被他解开,丢到一侧,乌亮的头发披散下来,盖在了胸前。
她是真的不知道殷晚澄明明看上去那么弱,身体还未彻底恢复,却在这种事上不像一副病秧子,果然是拿着刀枪的神将。她脑袋昏昏沉沉地想,为什么他初次便能很好的掌控力道,带着她入了极乐境。
大概是男人的本能。
更何况,她好像看到殷晚澄的神情不太一样,像是发现又确认了什么,眸子倏然发亮,像是天幕中的星子都盛了进去,晃花了她的眼睛。
随后,他低声浅浅笑了一声,清哑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阿初,澄澄是唯一一个吧。”
“是的吧?”像个得了喜欢东西的稚子,问她一遍又一遍。知道她在这件事上没有骗她,却不甘心,非要她亲口再说一遍。
岁初半推着他,只觉得喉间干哑,像濒死的鱼:“我不行了。”
他委委屈屈的望过来,却是十指与她相扣:“可澄澄难受,阿初要给澄澄治病的,阿初也难受,澄澄得让阿初……”
虽是觉得难以启齿,但更难以启齿的事都已经做过了,殷晚澄只纠结了一下便继续道,“得让阿初舒服。”
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舒服了。
蛇蜕以后的情期绵软无力,更何况被他制着。傻子便是这点不好,不知节制,她说一句,便用一句“治病”给堵了回去。
她觉得如果现在她是蛇身,一定都脱水成一条蛇干了。
岁初眼眸半垂,透过泪光,她看到了面前的殷晚澄。
以往的殷晚澄是那般目空一切的清高模样,几缕鬓发黏在脸颊上,失神的眸中尽是一片意乱情迷之色。
这样的殷晚澄才是单单属于她的“澄澄”。
他揽着她稍微平复了些,岁初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吻他,他也认真地回吻。
“澄澄知道刚才是在做什么吗?”
“交尾。”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
岁初笑了,将留影镜递到他手心。
他不明白。
“你替我保管吧。”她将之前不堪的画面都一并去除掉了,只剩下方才她说的承诺,是她让殷晚澄没有安全感,她总要给他保障的。
她打定主意不会再用这些东西欺负他,她不想殷晚澄以后想起他,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他握着留影镜翻来覆去查看,自然也察觉到之前的东西被清空了,黑眸中的神情犹豫不定,“为什么?”
“你既然提了,那便送你了。”她看着他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只要你不走。”
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但他还是将其拢在袖中收好。
毕竟上面是她的一句承诺。
蛇会咬人,龙也会咬上不松口呢。
“转过身去,我看看你的背。”想到许久没注意“忘魂”的事情,她担心蛊毒对他身体的侵害,殷晚澄翻身后,将后背上的鬼花给她看。
和之前相比小了很多,眼见这段日子应该不会毒发,只是她有些疑惑,好像这次时间隔的格外久。
见她沉思,殷晚澄唤她,“阿初。”
他转过身,攥着她的手道,“有了我,往后便不能丢下我,自然,也不能和旁人交尾。”
“要是再有别的小宠来勾引你……我就……”他沉下眸子,以“澄澄”的口吻,恶狠狠道:“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第60章 第60章(晋江文学城)这是逃跑的惩……
屋外,辛烨左等右等不见殷晚澄出来,他坐立难安,唯恐上神失手。
不就是一个留影镜拿捏了上神吗?依他看来,上神就是顾忌太多,私自囚禁上神,无论是仙界还是妖界的规矩,上神把她压成蛇干都没人追究。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他展翅窗口飞去,跳上窗台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一探,却发现先前的结界破了,又施了一层新的结界。
上神定是有危险。
他正打算闯进去保护殷晚澄,却没成想与打开房门的殷晚澄撞了个正着。
他来不及说话,却见到发冠连同衣衫都凌乱的上神后,又望向他脖颈间暧昧不明的痕迹,神魂巨颤。
“上神……妖女……妖女竟然这样对您……”
竟然亵玩他清冷孤高的上神,将他的纯白染了脏污!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恨不得当场就把岁初掐死:“是属下来迟一步,我这便进去,把那蛇妖扒了皮给您出气!”
还没等他行动便被殷晚澄拦下,暗夜里,殷晚澄静静地看着他,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瞳孔里掺着一些别的,辛烨看不懂,但也知道这种情绪是他未曾见过的。
“先前扔出来的那个人呢?”低哑却泛着寒意的嗓音一经响起,辛烨浑身一僵,不用说也知道殷晚澄刚才经历了什么。
辛烨径直将阿辞提溜带进了柴房,羽毛一擦点起油灯,殷晚澄看着仍未清醒的阿辞,道:“把他弄醒。”
辛烨上前猛地踹了几脚,又扇了几巴掌,见人还没有醒的意思,殷晚澄面无表情道:“那便烧了。”
辛烨照做,但心里想着却是上神这次清醒后,行为处事都与之前相去甚远。
火光点亮了阿辞的衣袍一角,灼热的痛感烧的他乱叫扑灭火焰,抬头见殷晚澄默然看着,火光照得他犹如不似神明,而是冷面无情的阎罗。
“都是你这个傻子!”他歇斯底里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未靠近殷晚澄便被辛烨踹倒。
“敢对上神不敬,你是不想活了吗!”
此话一出,阿辞像失了魂一般:“上神……上神……你竟是上神!”
虽然他放声大笑:“上神又如何,还不是变成傻子了!成为女人的玩物了!”
殷晚澄目光微沉。
以为他药石无医,只是一个傻子,而岁初被蛇蜕制住,无法反抗,倒是好手段,可他并不觉得阿辞这样的人会想到这些。
“先前那些事,谁告诉你的?”
“怎么?怕了吗?”阿辞回过味来,唇边溢出冷笑:“也对,你应该怕的,若是被旁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会怎么想?岁初会怎么想?上神当惯了,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辛烨喝道:“住口!”
“我是什么东西,不用你告诉我。”殷晚澄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这便是你嚣张的理由?”
阿辞道:“你竟不怕?”
殷晚澄沉思片刻,对辛烨道:“把他弄傻吧。”
他永远学不会威逼利诱那一套,虽然他不说,他也猜到了是谁。
毕竟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想要他死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将手伸向了荫山。
虽然他不明白阿初为何不杀阿辞,但荫山混了不干净的东西,有第一次,他决不能让那一位趁虚而入第二次。
阿辞发出一声嚎叫,道:“你这个卑贱的……”剩下的话却被辛烨扼住了。
直到殷晚澄回到房屋前,他还是一言不发,沉默良久,辛烨抢先开口。
“妖女是不是又拿着留影镜逼迫您了?”他不想提阿辞那烦心事,没想到那妖女胆子大到这种地步,竟夺了他上神的清白。
“没有逼我,我心甘情愿。”殷晚澄摇摇头,并未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辛烨震惊地望向他。
殷晚澄重新看向辛烨,脸上阴霾散去,目光是他未曾见过的柔和:“我曾经对她说过会永远护着她,既然承诺了,我就该对我的话负责。”
“上神,您糊涂啊!”辛烨痛心道,“那时候您并无神思,妖女诱哄您说的话怎能当真?而且她根本就是把您当成……”
“玩物”两个字说出来有辱上神的身份,他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殷晚澄却替他说出来,“哪怕她只当我是个玩物。”
“怎可!”辛烨失声道。
“辛烨,我一直都教导你,君子一诺,重于千山,无论我是在何种情况下说过这句话。”他顿了一下,道,“你也不想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辛烨无法辩驳。
“况且……如果不是阿初,殷晚澄已经死了。”殷晚澄又道,“既然这条命是她给我的,还给她也是应该的。”
“上神,您不能这么想……报答她的方式有很多,不需要您……”
“可她不要。”殷晚澄微笑,“她只要我。”
“辛烨,你这样劝我,我也要劝你不必事事以我为先。你不必瞒着我出事的消息,不必扮成我的样子佯装我还在。”
“属下不想承认上神出事了。”辛烨半跪在地,“不归渊不能没有上神,仙界也不能没有上神。”
殷晚澄摇头:“你迟早要习惯没有我的日子。”
殷晚澄不是一个万能的神,也会有像现在这般成为一个废人。
他早就有离开不归渊的心思,辛烨早晚要学着独当一面,而他在不归渊一天,仙界永远不会重用辛烨,这或许是一个契机,辛烨总不能永远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事实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辛烨一直做得很好,哪怕不是以他的名义,这职责他也担得起。
“属下知道上神的顾虑,上神是我唯一的亲人,属下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上神周全!”
殷晚澄摇摇头,道:“我们还是不一样的,你是纯正的神鸟金乌,而我只是……”
未尽之意,两人心知肚明,他顿了一下,摇头道:“我不能回不归渊,这里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何况,他现在已有了无法离开的牵绊。
“还有,他。”殷晚澄抬眸望向漆黑的星夜,眸中深邃,“六千年了,他还是想要我死。”
殷晚澄话语平静,可越是平静却衬得他面容悲凉,辛烨自然也知道“他”是谁,上神几千年沉重的心事,皆源自“他”。
“我得尽快恢复灵力。”殷晚澄将一枚龙鳞放到他手心:“有消息,通过这片鳞联系我。”
辛烨离开前,突然回头问他:“上神,您在这……开心吗?”
殷晚澄眸中晶亮,不假思索:“自然。”
想必我此生最开心的日子,便是失去神智,不必想着过往那些事,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份,只是留在她身边的傻“澄澄”。
“明白了。”辛烨不再劝,只要上神觉得开心便足够了。
临走时,他又想起一事:“最近道魁得了一条缚灵锁,好像还在找什么东西,大费周章的样子,不知道他想对付谁。”
殷晚澄略微思索:“我知道了。”
道魁先前所做之事,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把他解决了。在那之前,还得破开阿初的四山血盟,避免让阿初被牵连进来。
半个时辰之后,殷晚澄走回卧房间,在窗口微微驻足,里面没什么声音,他放缓脚步,走路无声无息。
重新躺回床上,像离去前那样规规矩矩地双手交叠,身前突然伸过一截手腕,慢慢将他往身边拽了一下,而后依偎在他怀里把他牢牢锁住了。
“你去哪里了?”
蛇蜕期是她最脆弱的时期,三日左右妖力不见增长,再加上情期过后格外敏感,她察觉到人不见了,唯恐刚才浑浑噩噩的一切皆是一场梦,更害怕他就这样离开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穿上衣服便不认了?你是不是想跑?”带着热意的蛇尾卷上了他的腿和腰,尾尖又不安分地在他腰间绕着圈,然后又在他的胸膛暧昧磨蹭,似在无声催促,“自觉点。”
最先败下阵来的是她,欲求不满的又是她,殷晚澄轻轻抿唇将她的尾尖拂下来,小声劝道:“阿初,该休息了……这些事,改天。”
岁初猛地睁开眼,一个翻身越到他的头顶,将他禁锢住:“谁让你乱跑,这是惩罚,你不许拒绝。”
“你才刚刚蛇蜕,身体虚弱,不宜过度……”
他又在说些惹她不高兴的话了,岁初没耐心地打断。
“可我是蛇。”她说,“你之前不是也看过么?蛇交尾的时候,岂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
先前,那是她第一次,被暗算精气神没怎么恢复……而他又那般克制唯恐伤到她。不过,谁让他是龙呢,龙便是这点好,她现在生龙活虎,一点也不觉得累,甚至远比之前,精力还要旺盛得多。
“我们族类,最长的交尾时间有六个时辰。”她一脸憧憬,“我也想试试,你能与我多长时间。”
殷晚澄被她先前的话说的一红,一听“六个时辰”,脸色又白了。
六个时辰……眼下都快寅时了,她是想要与他试到明日正午……
他怕是今夜要累死在床榻,不死也定会是一条废龙了。
“怎么,你不行吗?”
“阿初……要循序渐进。”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你这样会很快腻了我。”
“怎么会?”她又从床头翻了一本册子来,“我有的是册子,明日我再让竹青给我搜罗些来。”
殷晚澄这下是彻底呆住了,他觉得想要他死的好像不止一个。
“澄澄,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岁初一点点舔去他唇边的水渍,直到把他的唇吮成嫣红一片,“蛇性本淫,情期尤甚,你说要我只爱你,这种理由太霸道,那我也得要求你,负责满足我吧。”
手指轻轻一挑,虚拢的外衣再度褪去。
殷晚澄闭上眼睛。
又被她看到了……
可是岁初仍觉得不满意。
“哎呀,你干嘛那么紧张,这里……还是很干净啊。”只是被她这样看着,他的身子便忍不住轻颤,又像是案板上呈上的鱼,却主动松懈了身体,任由她好奇地触碰。
“这里还没有我的痕迹。”她眨眨眼睛,语气乖巧可爱,烛光的背面,她像引人坠入深渊的邪祟,不停的抚弄让他在无知无觉中□□中烧,连带着眼眸深邃得燃烧起一轮火焰。
“阿初……你,你真的想试吗?”
他的声音哑到不成样子,双手已经揽在了她的腰间。
“澄澄,难道你不想给我证明,你的学习能力有多强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