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他醉了。
眼见岁初并不理睬自己,殷晚澄又凑近几分,神情愈发认真:“澄澄勾引的可好了。”
不仅能上桌,还能爬上床,甚至勾引得主人和他交尾,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会勾引主人的玩物。
岁初慢慢啜了口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殷晚澄的话,后来就这样盯着他狭长明亮的眸子走神了。
他的眸本本来是清清淡淡的纯黑,不生杂质,如今挑眉笑着看她,几点星火落在他眼底,整个瞳孔蒙上了一层漂亮的琥珀色,显得温柔又情深。
他说荫山是他的家,她是他最亲近的人。
自她破壳开始,就没有所谓的亲人,飘零一人过得随性,此刻却忽然生出一种“就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的想法。
不用担心他会背叛,不用担心他会走,永永远远作为“澄澄”陪在她身边……
玄长衍离席后,席间觥筹交错不再拘谨,月昇来到岁初旁边嚷着不应该带他来,都被岁初几句话堵了回去,他又气鼓鼓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但有更讨厌的人不想让她好过。
比如道魁和蔺盈盈。
郁肃回来这一趟,这两人便借着四山相聚的由头给岁初找不痛快,比如她不爱饮酒,却偏给她满上一大碗,冠冕堂皇地说四山情谊地久天长。
谁还不了解谁呢?都是千年的妖怪,脆弱得如同纸一样的盟约,用这拙劣的借口不觉得可笑吗?
“难得郁肃前辈回来一次,岁初,你既然能帮这玩意赔罪而饮酒,那这碗,你不会不给面子吧?”蔺盈盈挑衅道。
什么心不言而喻。
岁初可以搪塞推辞,她不愿意喝的,哪怕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喝一口。
这东西不该到她肚子里,而是应该泼到对方脸上。
“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我不胜酒力,回仙界还要当值,喝多了可不行啊,我看,便以茶代酒,我这来一趟也该走了,岁初,一会你送送我。”郁肃站起身,准备换掉碗中酒水,蔺盈盈却抢先一步道,“她又不当值,这是四山的情义,大家都能喝,荫山为什么偏偏不行?”
手中碗一空,却是殷晚澄夺过去,来不及说什么,他仰头便灌了下去。岁初夺下来的时候,一碗酒已经被他喝得只剩了底。
“澄澄是荫山的妖,我替她。”他大概是被这酒辣到了喉咙,表情有些不自然,甩甩脑袋,“主人不舒服,你逼她,你是坏人。”
郁肃看着这一幕,拉过岁初耳语道:“虽然上神愚傻,但却懂得维护你,对你真不错。”
岁初沉默片刻,摇头:“可他不是殷晚澄。”
如果是殷晚澄,估计只会冷眼旁观,任由旁人如何嗤笑她都不会出言维护。
澄澄不是殷晚澄。
她抬眼望向挡在他身前的殷晚澄,她似乎是头一回这样看着他的背影,他穿得素雅,总给她一种柔弱可欺的错觉,事实上无论他傻前还是傻后,他的背都一直这样宽,足以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将所有她不喜欢的一一挡回去。
这样对她好的“澄澄”总有一天会消失的,而后用她很熟悉却讨厌的目光看向她,再也不会亲昵的喊她主人,而是嫌恶地喊她“妖女”。
她想,最好,殷晚澄再也不要回来了。
在一侧的郁肃不赞同道:“你看不通透,我倒觉得,虽然上神和之前不一样了,但他依然是他,只是表达的方式略有差异。”
“差异?”她可不觉得殷晚澄会维护一个蛇妖。
“上神只是不善言辞,其实千年前那场宴会……”
提起过去的事她便觉得心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上前把殷晚澄拽回来,抢过蔺盈盈手里的碗一饮而尽,彻底堵住两人的话:“够了吧?再灌可就没意思了。”
眼见她在发怒的边缘,蔺盈盈倒是想闹,但道魁却将她拉走了。
凭岁初那个疯样,保不准在诞辰上闹出什么,倒时候她嘴皮子一番,又是他们的不是了。
先前被她讹钱的事还历历在目。
岁初这才去看殷晚澄,他人看上去并不清醒,视线好久都没有聚焦在她身上。
“病不好出什么风头,我需要你替我出风头吗?”
他甩甩头,视线才清明些许:“主人不喜欢。”
“我不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声音不自觉的软下来:“真傻,你先休息一下,一会,我带你回家。”
“哦……”他反应迟钝,慢慢伏在桌前,半睁着眼眸去看她的手指帮自己整理弄乱的衣襟和头发。
他迷迷糊糊想起很多个夜里,就是这指尖落在他身上,碾着,揉着,时轻时重。
那时她很高兴,声音如同裹了糖浆的甜点,一点点将他的大脑溺毙了。
“你喜欢这样吧?”暗夜里,她蛇尾上的鳞片也泛着幽幽的浅光裹上他的尾巴,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落在了上面。
比他的尾巴还要漂亮。
他当然喜欢。
他在她的触碰里缓缓闭上眼,她又说了一句什么,他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半靠在桌前,半睡半醒。
过了许久,又有声音落在他耳边,不知是谁问他一句,“你喝多了,是不是不舒服?”
轻柔娇媚,却唯独不是她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筵席已过半,席上大半妖怪都离开了,也包括她。
骗他。
他有些委屈的想,她自己走了,没带他,是忘了还是故意?
身上残留的温度,在他意识到自己被抛下之后,那温度极速褪去,周身如同发了寒一般,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可是心悸了?”那声音又问了一句。
殷晚澄抬眼,面前这人是谁啊?
此刻,这牡丹花妖正捧着碗递到他的嘴边:“喝多了不舒服吧?来,喝些别的醒醒酒。”
她靠过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花香熏得他原本不清醒的头脑更加晕沉,他沿着桌角后退几步:“不喝。”
不接陌生女妖的东西,这是主人教过他的。
奈何被花妖钳制住手脚。
他咬紧牙关,极不配合,却被花妖王的妖力死死压制住,不带一丝怜惜地捏开他的下颌,将花酿给他灌了进去。
“唔……咳咳……”求救的声音被堵住,推搡之间花酿溅了一身,将他的衣襟重新弄得乱糟糟。
偶尔有妖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但也觉得喂一只小宠酒水而已,妖王亲自喂酒,这是小宠的荣幸。
就是挣扎得有些厉害,太不识抬举了些。
灌完了,花妖王嫌弃般地松开他:“旁人想求我这花酿都求不得一坛,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浪费了这么多,一点都不乖。”
殷晚澄酒量并不算差,只是先前被道魁和蔺盈盈灌了烈酒,略有些困意,岁初在身旁时安心地休息了一会。
醒来之后,又被花妖王灌了“千日醉”,是一种神仙喝了都极易醉的酒。
“你主人不是说,你很会勾引人吗?你现在为什么不勾引?”
花酿劲头上来的太快了,身前的影子愈发看不真切。
他茫然地甩甩不清醒的脑袋,却像蒙了一层雾,只有一个念头往后退。
“澄澄只勾引主人,别碰我!”
凳子和桌上的酒杯被他撞落在地,他连痛意都有些感觉不到了。
花妖王瞥了他一眼,她对别人的小宠没多少兴趣,本着恶作剧的心态恶心岁初而已。
“我走了谁来管你呀,你心心念念的主人都不要你了,你不妨跟了姐姐我。”
“骗我,主人说会带我回家的!”
她见殷晚澄的眼神已经涣散,知道他已经醉得辨不清谁是谁了
,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气氛一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鞭子直直落下,她一个旋身避开,原先的位置留下一道灰色鞭痕。
抬眼,见是去而复返的岁初。
“你给他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回身揽住摇摇欲坠的殷晚澄,看着他明显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心中一股无名火直直往上窜,看花妖王的眼神愈发不善。
“不过是请他喝了杯酒而已。”牡丹花妖拂了一下衣袖,不以为意,“谁知道他酒量这么差,一杯就醉,你生什么气?是怕他见了我之后,被我勾走吗?”
可惜岁初回来得太快了,不然,她高低得继续让这不知天高地厚无视她的小妖褪层皮。
她知道岁初最讨厌旁人动她的东西,尤其是脏掉的小东西,岁初会毫不犹豫的扔掉。
她就等着看这小玩意被丢在席间了。
殷晚澄强撑睁着眼眸,胸口灼烧的痛楚折磨得他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主人……”他无助地喊。
恍惚中,他看到一个人影向他慢慢靠近,他视线模糊一片,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那人将他抱起,他没有反抗,那人的衣服上带着从内散发的凉意,他似乎一下子得到了救赎,下意识便往她的怀里钻去。
“……”
他轻声呢喃着什么,眼中的泪光摇摇欲坠。
“瞧瞧,也不看看是谁,就直勾勾地往别人怀里钻,也不见得有多听话。”
意识朦胧间,他听到这一声嘲讽的笑意。
不是……主人?
岁初瞪了花妖王一眼:“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来日,我自会找你算账。”
失去意识的人此刻没什么反应,紧紧依偎在她怀里,酒水的味道混合着花香让岁初更加烦躁,抱着殷晚澄快步走出妖界大门,挥了挥手便进了轿辇。
刚一进轿子,她就把他丢在一角,死死的盯着他。
双目无神,衣襟已湿,狼狈不堪的模样,先前那股岁月静好的想法通通没有了,她只觉得他没用。
她体贴他不舒服让他靠着桌角缓一缓,本想送郁肃离席后回来接他,谁知道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花妖王趁虚而入。
若她不及时回来,是不是直接跟花妖王抱在一起了?
想到那副场景,她皱眉正想把他外衣丢掉,没想到他像受到刺激似的退去一角,明明抖得不成样子,却摆出一个无比防备的姿势。
“你别过来……”
果然认不清她了。
“你先看看我是谁。”她抬手正要将他的脸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轻纱上沾了几滴嫣红的痕迹。
哪来的血?
她顺着轿上的血迹看去,才发现他的衣摆上也沾了几滴,她越看越不对劲,攥紧他的腕子。
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他的手心攥得很紧,似乎是握住了什么东西,她愣了片刻,去掰他的手指,他又作对似的攥得更紧了,岁初吼了他一句:“不许躲!”
他却不听,眼睛骤然合上,下一瞬,手掌向她袭来。
“澄澄跟你拼了!”
胆大包天!
岁初精准无误地捉住了他的手掌,她没耐心了,蛮横强硬地去掰他的手指。
手掌颤抖地打开,岁初心头一紧。
掌心正中央是一块碎裂的瓷片,锋利的边缘狠狠扎进皮肉,原本干净的手掌,血肉模糊。
第32章 第32章今晚,别想睡了。
空气冷凝几分,岁初虚揽着殷晚澄的手臂无意识收紧,那一向淡漠的眸子里,突然涌现出滔天的恨意。
滴落的血迹那么刺目,她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把她杀了”、“把她杀了”的想法牢牢将她占据。
碎瓷片“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她阻止了殷晚澄近乎自残的行为,她不会说好话,勉强稳住呼吸,从芥子袋里翻找,把所有能用的灵丹妙药一股脑给他倒在手心。
失去了护身的瓷器,还被人捉着手臂,殷晚澄愣了一瞬,又开始咬牙挣扎,将她手里的瓷瓶挥落。
“主人不会放过你……”
他垂着头放出威胁的话,睁大的眼中蓄满水色,好像轻轻触碰一下,便会有什么落下来。
殷晚澄的视野里只能略微看到有个人影,却看不清她的脸,躲闪着后退,已经缩到了轿辇的一角,沾血的手不断地摸索着,似在寻找能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她很不喜欢见到这样的殷晚澄,尤其是不喜欢他因为别的事落泪。
岁初眸色深了一些,按住了他发抖的身子,他明显一僵,却是怎么也不敢看她。
“你……”只是一个字,她便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轻声说:“我是主人。”
这轻柔的一声被他忽略,他眸子失神地睁着,又困又累,却不敢睡去,长睫已被泪水洇湿一片。
他根本不听她在说些什么。
“会回来接我……你骗我……骗我……不会丢下我……”
岁初不想跟一个醉鬼解释,伸手直接将他的手腕攥住,按在他的头顶上方。
摇摇晃晃的轿辇里,他因为她的动作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胸膛剧烈起伏,手脚并用又要挣扎。
“放过我,求你……”
他徒劳无力的推揉,眼里的泪一瞬间落下,在她身前崩溃地摇头讨饶。
“求你放过我……她会不要我……”在他的观念意识里,求的根本不是她。
你怎么能求别人?能不能闭嘴啊。
她不想听,酒水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让她也被酒意惹得微醺,眼看着他苍白颤抖着唇,说出一句又一句让她不高兴的话。
让他闭嘴的方式,只有……
她倾身上前,将他的呼救堵在唇瓣之下。
是比刚才还要严重的僵硬,他整个人像石塑一般连带着呼吸都顿住,他应当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堵住唇,一时连哭都忘了。
她的发和他的发纠缠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密密麻麻地网在身前。带着酒味的唇柔软而滚烫,却意外的不讨厌,像是千年的佳酿,打开时,醇美的香气一拥而上,她也被他的气息紧紧拥住。
虚揽在他身后的手不断往她怀里带,像她捕猎时盯上的猎物,一寸寸收紧,缠绕,合在一起。
她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打开他的。
如此美味,不想放开。
怀里的殷晚澄呼吸渐重,主动去衔她的唇瓣,岁初正讶异他无师自通的反应,却毫无防备地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意乱情迷刹那间褪去,岁初眯起眼睛,钳制住他的下颚:“胆子好大,竟敢咬我!”
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眸里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亮光,苍白的唇沾了她的血,不像神,倒像是鬼魅的妖,此刻恶狠狠地瞪着她。
他怎么还在哭?
哭着哭着,却忽然笑了,伸出手臂狠狠揉了一下嘴角,眸光更暗,而后一个字一个字绝望无比,又带着同归于尽的歇斯底里:“不会、让你得逞!”
手握成的拳这次挥向自己,她没注意他顺走了她头上一根钗子。
是觉得他已无处可去,逃脱不得,才准备自戕,以成全对她的承诺吗?
视野一阵晃动,殷晚澄愣愣地看着轿顶,等到视野里她的身影重新出现,才惊觉他被按在了身下。
手中握着的钗子空了,在车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他觉得近在身侧,又麻木地觉得那似乎离自己很远。
“你这个……傻子。”
“我不是傻子……”
他辩驳,一双手就抚上了他的脸,格外温柔又缱绻的轻声说:“傻澄澄。”
她重新吻了下去。
不同于方才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牙关被打开,轻而易举地失守,他只能用舌推阻她的进入,却被她勾住纠缠。
蛇的芯子本就灵活,她长驱直入,毫无顾忌的侵犯,他的阻挠倒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她的右手与他的沾了血的右手十指交握,唯独不敢用力,怕弄伤了他。
想把他吃掉,连带着骨肉,全部吞下去。
她也是醉了,且醉的不轻。
殷晚澄彻底呆住,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不疼,不难受,就是,无法
呼吸,被堵住的声音全部化为了细碎的呜咽。
他陷在惊恐里,双眸失神地睁大,整个人如同一朵破碎的精美瓷器,无法聚合成漂亮的形状。
“不是说过爱哭的小蛇,主人会嫌弃吗?”
她无奈地在识海里用念力试探着和他说话,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声。
“乖一点,别反抗。”
殷晚澄混沌中听到这声音,艰难地半撑起眼眸,好半晌才聚焦到她身上。
“主人?”他不确信地回应,洇湿的眼睫抖得厉害。
掌心按住的小龙停止挣扎,案板上挣扎的小龙露出柔软的尾腹,眸子湿漉漉地看向她。
岁初松了手,绞在一起的舌终于分开,她用余光去看他的手腕,红痕遍布,怎么看都是一副蹂躏惨了的样子。
他这具身体,太容易留下痕迹了。用细线绑一圈,估计也会如此吧。
每次看不住,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主人,你为什么……丢下我?”清醒只是一瞬,混沌接踵而至,一个字、一个字的颤声质问,“我……明明很乖……”
明明她没有做什么,被他这样问,没来由的,心底一阵心虚。
“没有丢下你。”她耐着性子对醉酒的人解释,她第一次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这么有耐心。
“……”殷晚澄含糊不清地又说了句什么,岁初揽着他的腰身将他拽回怀里,重新清理他乱七八糟的手掌,低头又看了看他。
“我本想去去就回,害得你被欺负,是主人不对。”
殷晚澄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温热的鼻息一点点喷在她的侧颈。
他看似是困极了,强撑着的双眸慢慢阖上,不断轻轻呢喃。
“骗我……”
“你根本,不打算回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扔掉……”
又开始说胡话了。她无奈地想。
“那么多妖怪……”
是她的疏忽。
“很听话了……我很听话了……乖乖地等……两年……你都没回来……”
两年?她死死地盯着他。
“那么爱你……却把我丢在那里……几千年,没有看过我一次……”
“蛇……无情、狠心……讨厌……”
到最后尾音渐渐模糊,岁初却死死的盯着他,先前的温柔再也不见,脸色沉得像墨,风雨欲来。
“你说的是谁?”
怀里人的身躯滚烫得不行,却无法融化她像极北寒冰一样冷酷的声音。
郁肃还说过,当作为“澄澄”的意识模糊的时候,会偶尔泄出几分“殷晚澄”的意识。
几千年,绝不可能说的是方才席间的事。
他已经窝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岁初记起有关他的传言,他似乎是为情所伤,以至于断情绝爱,几千年再也无心情爱,连结缘仙君的牵线都避之不及。
她看他的反应,真以为那是传言,结果,他只是傻后不记得了。
她简单的拼凑他说的话,越想心底就冷得发凉。
他动过心,对方是一条蛇,结果那条蛇却把他丢弃了,以至于他从此不结仙侣。
岁初觉得殷晚澄当初故意惹她不愉快都是因为这条蛇的缘故。
从她认识殷晚澄开始,就没听过这号人物,一直冷冷清清沉默寡言,如此说来,可能是他成为上神之前的事了。
没看出来,他还是个情种,几千年了,念念不忘。
怪不得他总是害怕被丢弃,原来是真的被丢弃过。
被女人。
那他刚才抵死不从的贞洁模样到底是为她岁初,还是为那条念念不忘的蛇?
澄澄软弱,只会哭泣求饶,做不出如此决绝的事,能想到以死明志的,只有殷晚澄。为其守身千年,祭奠他无疾而终的爱。
“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声音如同淬了冰,刻薄无比,“那么深情地喊着别人。”
比背叛他的小宠还要可恨。
可因为醉酒的人还在沉沉睡着,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本想让他休息几天,但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掐住了他的下颌,指尖收紧,疼痛带来的不适感让殷晚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可恨的白龙,不配睡一个好觉。
“殷晚澄,你当我是什么?”
她咄咄逼人地质问,可他如今醉酒与困意搅得他的脑袋一团浆糊,自然而然的回答:“是主人。”
敷衍。
明明把她认成别人了,甚至认出她的时间都那么短。
“她是谁?叫什么名字?跟你说过什么?”
她根本顾不得现在的他还能记得多少,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连声质问。
她只想宣泄自己的怒火,却不知自己的怒火因何而生。
“说!”
“不知道……”他被问懵了,以为她问的是刚才宴会上的妖王,他真的不认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他身旁给他灌酒了。
至于说了什么,她叽里咕噜说了很多,他只听到她说岁初把他丢下了。
“……说……不要我了。”
眼眸愈发暗淡,他很不想亲口说出那句完整的话。
而这副模样却成了给他定罪的证据。
呵,不愧是深爱过的人,哪怕是傻了还记得人家,还为这件事伤怀。
语气越发薄凉:“原来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啊,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躺在主人怀里?”
殷晚澄心口一颤。
“别……别丢下我……”他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是把他扔掉,他着急地拽住她的衣襟祈求。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一个别人不要的玩意。”
是旁人的东西,她向来不沾,脏掉的、施舍给她的,她从不接手。
刚才竟然被迷了心窍似的吻了他。
想到这,她便觉得恶心。
他怎么能用这张嘴说爱别人?
指腹报复地按在他的唇上,唇瓣可怜的深陷下去,被掐出一道不正常的苍白。
“今夜……你别想睡了。”
给别人守身是吗,好,好的很。
那她就先把这具干净的身体弄脏,然后,再把他毫不留情的扔掉。
第33章 第33章“转过去,跪好。”……
岁初回到卧房,直接将白龙粗鲁地丢到床上去,她猛地甩上门,差点将门框砸裂。
气乎乎地点了一支香,去去那些令她不适的气味,片刻的功夫,她重新走回床边。
床上,青色的沙帐用料柔软,夕阳围拢其中,沙帐轻轻拂动,里帐呈现出冷暖两种色调交织的光,深陷在柔软床榻里的白龙睡得格外安稳。
她搞了这么大动静,这家伙竟然还能睡着。
瞧着是被酒意惹得困极了,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惹了主人生气,还敢睡觉!
她气急地爬上床,躺在他身侧,手指插入他的发间,迫使他从睡梦中惊醒,仰头看她。
“不许睡,看着我。”把人弄醒后,她抢了枕头垫在自己枕下,“被主人发现你敢睡觉,你就死定了。”
他迟钝地点点头,半睁着眸,强撑着看她,看着看着,上下眼睑又开始打架,脑袋越垂越低,岁初不满地重重咳了一声,他又迅速睁大眼睛,佯装自己没有睡着。
几番试探,等到她睁开眼睛巡查,只见他的眼睛只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了,纤长的睫毛不住地轻颤,想睡又不敢睡,煞是可怜。
可她根本不同情他如今悲惨的境遇,甚至觉得他罪有应
得。
在马车里还跟她求饶得情真意切的,求着求着就闭了眼,根本不是真心的。
“你和她,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殷晚澄一个激灵睁开眼。
“不认识……”他木讷地答。
“不认识?”
不认识会动心?骗鬼呢!
“她碰过你?”语调危险的扬高,殷晚澄明白承认之后她会有多生气,可是如今的他诚实地不会说谎,只能眼眶红红地艰难承认:“嗯……”
“对不起……澄澄错了……”
意外的是,岁初竟然笑了,只是笑容却不温暖。
“怎么碰的?”伸手搭上他的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这样碰的?”
他急促地呜咽一声,慌乱地摇头:“不……不是……她没有碰我这里,碰的是……”
“刺啦”一声,身上骤然一凉,初秋的天从开着的窗子透了一丝凉意进来,他感觉汗毛瞬间竖起。
冷并不可怕,他害怕的是岁初如冰一样冷淡的神情。
她把他的衣服撕掉了。
“我很生气,你犯的错误太多了。”她没有听他的辩解,无论是碰哪里,归根结底都是错的。
在她面前还想别的蛇妖,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这么干净的身体,不是为她保留的。
轻纱落下,像蛇一样紧紧缠住他的手腕,勒出一道鲜红的印子。
“之前我就警告过你,背叛我,会被吊起来打。”她冷淡地下达命令,“转过去,跪好。”
殷晚澄自知错在他,听话地让轻纱将他吊起,如她所吩咐跪好。
看着他后背血红色的鬼花印记,岁初更觉得碍眼。
有什么好救的,下次蛊毒发作,就让他死了算了。
可在这之前,她不会轻易放过他,不惩治一番难泄她心头之恨。
灵力凝成一道如蛇一般顺滑的长鞭,她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没有麻绳的粗糙,不会真正伤害他的身体,但却能让他清楚的感知到落到身上的疼痛。
面前这张后背因紧张轻微颤抖,呼吸尚未平稳,很快一声痛呼,鬼花上又多了一条绵延至肩的纤细花瓣。
“第一件错事,竟然让别人弄脏你。”
他呼吸错乱,指尖紧紧攥住轻纱,吊着的后背无处可躲。
下一刻又是一道鞭子划过空气的声响掠过:“第二件错事,敢把主人认成旁人。”
鬼花又绽开一瓣,这次蔓延到腰间。
“第三件错事,主人还醒着,玩物竟敢擅自睡觉,谁这么教你的。”
花朵随着她的动作开了满背,每数落出一道罪状,他便不断地重复着“澄澄知错了……”“澄澄不敢了……”
最后,他近乎崩溃地流着泪,身体由轻纱束缚,只能被迫承受惩罚,可就是这轻纱吊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才不至于倒下。
“最后……”岁初顿了一下,手臂竟有些颤抖,最后那句话堵在了喉间。
对旁人念念不忘。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头脑嗡嗡作响,心头堵的厉害,只想让他把那些话全部收回作废。
但她明白说出来的话根本无法收回。
殷晚澄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惩罚已经结束,他又重重地跌落床榻,粗重的呼吸交叠,身后的人盛怒,而他如今除了疼痛根本听不清任何话,只能动了动手指,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再也不敢了……”
声音喑哑,无法分辨。
“错了……我错了……”机械性地重复回荡在深夜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冷冷清清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苍白,像一瞬间将他所有的气都抽空了。
她按了一下他后背的伤,又带来一股钻心的痛,殷晚澄颤抖着皱了眉,却不敢做出什么动作,怕惹怒了她。
如她所愿了,她高兴了吗?
根本没有。
安静下来以后,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
她凭什么会因为殷晚澄动心过而生气。
她起身不留情面地离开了。一夜无眠,她仍然想不通这个问题。
昨夜她跑到院子里盘着发了很久的呆,实在没忍住回去看了他一眼,他艰难地侧躺在床上蜷缩在角落睡着了,眉心时不时跟着蹙一下,像是深陷在噩梦里永远不会醒来。
甚至她打开门时候那么轻微的声响,他的身子都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这是恐惧她的表现,明明她应该觉得解恨,可是看到这样抗拒她的殷晚澄,她第一次生出一股无措又堵的慌的情绪。
是她想将殷晚澄和澄澄分开来,那为什么又把殷晚澄的记忆归结于澄澄。
她好像做错了。
像是有只虫留在了心底,一点点蚕食啃啮着血肉,不疼,但就是不舒服,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好烦啊。
竹青进门已经好半天了,岁初仍在皱眉发呆。
昨天山主从妖王诞辰上回来的时候,抱着神志不清满脸是泪殷上神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
她不放心地跟过去一点,结果在门口徘徊半天没听到声音,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山主说了什么。
可上神一句话都没回应,或者说声音太小,过了一会里面的声音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了。
看来应该只是抱上神去休息啊。她稍稍放下心就要走了,转身离去的时候听到一阵嘶哑的苦喘,又掺杂着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听不清楚。
难不成山主趁上神醉酒霸王硬上弓了?
她想劝一句上神如今那身体可经不起折腾,别一不小心把上神玩死了,但转念一想,这种架势,不是她去拦就能拦住的,她只能暗道上神自求多福,毕竟山主做的决定必须尽兴,否则不会轻易停止。
但上神这哭的……听着,还真疼啊。
好久,哭声才渐渐停住,山主又绷着脸,出门时见了她,她正准备当作路过,却被山主叫了过去。
“竹青,你派几个人去不归渊注意一下有什么异常,尽快,注意点,别让人发现了,我明天就要知道确切的消息。”
她一时不明白,自从殷上神来这里后,山主很久没有问起那边的情况了,今日如此郑重又掺杂着怒气说出来,一定非同小可。
“对了……”岁初补充一句,“我记得,人间是不是在深秋还有一场赏牡丹的花宴?”
竹青有点印象:“好像是有一场。”
牡丹花开多为春季,人间有些达官子弟酷爱这富贵之花,因此便有人专门培育反季的牡丹,甚至有春秋两场花宴供人观赏。
“确认一下什么时候。”
交代完这两件事之后,岁初便又冷着脸向上神的房间走了,在那里坐了一夜。
竹青今早偷偷瞄了一眼,也不敢多看,看着上神的确是衣衫不整的缩在床角,通红着脸也不醒,怎么看都是一副被弄惨了的样子。
而眼下,山主盯着桌边一个普通的木盒,从她进房门的那刻就一直捏着一张糖纸看,那架势几乎要把上面瞧出一个洞来。
她小声道:“山主……有消息了……”
那道锐利的眼神立刻扫过来,竹青吞吞吐吐,将消息说出来:“不归渊……还有一个殷上神……”
怎么会有两个殷上神……她想不通。
但岁初却不意外,将手中的糖纸小心翼翼放在盒子里,落了锁才问:“没看错?”
“没有。”
岁初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吓得竹青抖了一下。
“那我去会会他。”她站起身来就走,没有任何吩咐,竹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赶紧跟上去担忧道:“山主,天都快黑了,这事不急,要不明天再去……”
岁初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隔了很久才回答:“今天不回来了。”
“山主,上神……”提到这,岁初脚步未停,但比起之前稍微慢了些。
竹青赶紧接上:“上神还没醒,山主,要不要先去看看他?”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把人弄得那么惨,得好好哄哄,要不上神生气了怎么办?
“不去。”
岁初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殷晚澄的事,她就是故意不想见他,才借故去一趟不归渊,深夜不归,让自己忙起来才不至于想东想西。
一见到他,那股抓心挠肺的情绪又在心底蔓延,狠话已经放出去了,他是死是活跟她根本没关系。
但不见他,那股情绪却没有舒缓一点,烦的她一静下心,想的全都是他说过的话,想着那张嘴说过的“爱”。
烦死了!
她掐着手指算了一下,
又烦躁地抓抓脑袋。
怎么还有几个月才能冬眠?
第34章 第34章仙君几句话就把澄澄卖了……
不归渊位于东方,像是一片岛孤悬于天际,隐没于云海,从相隔数千尺的凡间往上看,好似一朵漂浮不动的云。
这便是殷晚澄所住的地方了。
他喜欢化为龙身,随意栖息云间向下张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雪白龙尾与白云融为一体,有时岁初抬头看去,能看到他未藏起来的尾巴,慵懒惬意地摇来摇去。
她走过长长的云路,才初见地上所扑的青石板路,四周山石错落,这些都与之前来时并无多大变化,按照岁初的记忆,再往前应该是掩在云间盛放、一眼望不到头的红梅林。
很多年前她不请自来,那时候殷晚澄正站在红梅树下,静静地望着她由远及近。
这些得了殷晚澄仙术滋养的红梅常年盛开,衬得他一身白衣更加飘逸出尘,梅香冷冽清幽,像他这个人一样傲然独立。
一朵红梅落在她掌心,花瓣上粘了些露珠,让她想起靠在她怀里迷蒙的双眼、嫣红的脸。
雪白衣袍若隐若现,宛若雪中开放的红梅,这才是他最漂亮的时候。
昨夜他哭得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十分可怜却又霸占了她的床,她在院子里看着树叶簌簌而落,不自觉走到他的房间。
他在荫山住了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去。
除了桌子床和被褥,什么东西都没有,寡淡至极,和不归渊相去甚远,可他依然住得很开心。
如果说有什么特殊的,就是床榻正中央放着的小盒子。先前去人间的时候,她看着新奇,随手买了下来,买回来后就不喜欢了,随手丢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去。
反正她的喜欢来的快去得也快。
谁知道被他捡回来了。
看这样子,他似乎很看重这盒子,边边角角没有一丝划痕。
哼,谁让他那么可恶,她毫不客气地没收了,现在又是她的了。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打开。
里面的东西很不起眼,都是些随处可见的东西,奇形怪状的石头,泛着彩光的糖纸,洗得干干净净的杏核。
但,里面也有一些似曾相识的东西,来源于她。
去南风馆救他时扔给他的手帕,串铜钱的红色绳子,还有,被她写乱了揉作一团的纸……
她不要的垃圾,却被他当成宝贝来收着……
想得出神,直到走了许久,才诧异怎么还没看到红梅林,一抬头,所见之处只有几朵残败的梅花挂在枝头,风一吹落了一地。
冒牌货才不会费心思照顾他的红梅树。
哪怕装得再像,也总有细微的差别,比如眼前这个,衣袍沾血,疲惫地提着剑瞪着她的冒牌货。
往常,她刚远远瞧见红梅树,就被殷晚澄堵在外面,哪像现在,她都快走完这条路了才来后知后觉地赶她。
不过正因如此,她总算看清了殷晚澄家中全貌。
青石板街,曲水流觞,错落有致地嵌着几树红梅,再往后便是望不到边的云海。
不容她细看,冒牌货拔剑相向,他拔剑的动作行云流水,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像得不得了。
能找到这么像殷晚澄的人,背后的主使者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
但殷晚澄可不会这么无礼,见她来了,也只是冷着脸请她出去,直到她把他逼得不得不动手,才拔剑与她相抗。
“殷上神,你对客人就是这个态度啊。”她干脆在一旁的石桌处坐下,看似散漫,却暗暗运了气,冲他笑得理直气壮,“我们许久未见,好久都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我想你想得难受,特意来看看你,生怕你一个不注意——”
她眯起竖瞳,微微一笑:“就被人害死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影失去伪装的自持,暴怒而起,眨眼间剑招连带着杀招已至,岁初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举起妖力相接,青白两道影子交织。
“殷上神今日怎么这么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岁初暗暗分辨他的招式判断他的真身,面上却与他周旋,不免讶异他的出招,竟也与殷晚澄不分上下。
不像是妖术,好像真是仙界的人。
但面前的人比起殷晚澄来还是差了些,一句话就把他惹得动了怒,脾气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愤怒是最容易露出狐狸尾巴的,岁初理直气壮不断出声刺激他。
但冒牌货虽然生气,却还没被岁初气得失了理智,本就受伤的身躯使不上全部力,又刻意收了几分,似乎特意避开红梅树不想伤到它们,岁初不由得心中生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执意要取代殷晚澄,那根本不会顾忌殷晚澄在意的东西。
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冒牌货落了下风,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她瞅准了机会,妖力微微偏了一寸,他旋身避开,等到后知后觉发现那妖力对准的是红梅树,面色倏然剧变,手中掷出一片金光去拦。
金光与妖力相撞的瞬间燃烧,岁初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金光接在手心。
他大概没想到她不顾火焰的灼伤,表情空茫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诈我?”
“聪明。我就是诈你,不诈你,怎么知道你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看上去忠心耿耿,背地里却做出弑主的勾当?”
灼伤的剧痛比想象中还要疼,她用妖力将火焰熄灭,躺在她掌心的,是一枚金色的尾羽。
这样的羽毛并不常见,但在不归渊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是上古神鸟之一金乌的羽毛。
殷晚澄的小跟班辛烨,便是一只金乌。
岁初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看辛烨的神情充满鄙夷:“还冒充上神去赴宴,胆子真大啊,上神不在,心里是不是乐坏了?巴不得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跟着殷晚澄几千年,能扮的这么像,想来也不奇怪。
想想又替他可悲,跟了这么多年的手下,却反过头来害他,不得不说殷晚澄这上神做的还真失败。
无论是神还是人,一个都不能相信。
辛烨蹙眉,握住剑的手指微颤,却不应声,半晌才道:“与你何干?”
岁初将尾羽扔掉,弹弹衣摆上沾上的灰尘:“就是好奇,殷晚澄对你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痛恨他?”
“我猜一下,你不甘心居于他手下,所以想取而代之?”她随口猜测,辛烨脸上的表情却没怎么变过。
“你顶着他的面容活着不累吗?”
“与你无关。”辛烨重新举起剑,“既然你知道了我不是上神,自然不能留你。”
“怎么与我无关啊,那么大一条龙凭空消失了,我自然得关心关心,好不容易见了,却不是他,我当然猜测他是不是死了……”
“住口!胆敢非议上神!”一声粗喝响起,白色人影转瞬之间便到了她的近处,掀起一阵风,逼近了她,“上神不会死!”
万分笃定的语气,眉目间却隐隐流露出几分惊慌。
岁初疑惑,难不成她猜错了?
她一边应付辛烨的进攻,一边分神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伪装成殷晚澄,但按他的反应来看,他并不想泄露殷晚澄已不在不归渊的事情,所以他势必会对她下死手,让她开不了口。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辛烨施展仙力的时候再也无需隐藏。
火焰淬成的尾羽箭矢,一齐向岁初这边射来,如同一团火离她越来越近。
她正要举力相迎,一道红线骤然出现,缠紧了她的腰身,她一个没注意,便被拽离火光。
抬眼,辛烨极其不耐烦的皱眉,轻“啧”一声。他的腰间也是相同的一根红线。
“怎么动这么大的火,你跟着澄澄这么久,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暴躁,就不学学他?等他回来了,见着这红梅被毁了,
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一身红袍的青年仙君慢条斯理地收了红线,抬头对辛烨指指点点:“还瞪我?我说的不对?对女孩子凶什么凶,就你这样,没女孩子喜欢就算了,你可别顶着这脸败坏我们澄澄的名声,到时候他没人要,你是罪魁祸首。”
辛烨被说得憋红了脸反驳道:“上神才不会喜欢一个妖女!我凶妖女,上神会夸我做得好!”
“妖又怎么了?你家上神成仙时不是妖?”
“妖女怎能和上神相提并论!”
他们吵来吵去似乎是完全忘记岁初的存在了,虽说这红衣仙君向着她,但岁初却有了离开不归渊的心思。
这不就是当时追着她八百里地、她此生最不想见到的结缘仙君羲缘吗!
他是掌管三界姻缘的仙君,继任以来,促成的情缘无数,是难得一位对妖与仙一视同仁的仙君,在他眼里,仙与妖都是俗世男女,是需要他在其中牵线的。
若不是他执意要给她算姻缘,她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但一旦被催婚,什么人在她眼里都很碍眼。
别人的家务事与她无关,她正要离开,辛烨高声喊道:“不能让妖女离开!”
羲缘很配合地转过头,认出她是谁之后,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这位小友,我见你最近红鸾星动,有没有兴趣找我算算姻缘?”
每次见面都是这一句,也不知道换一种说辞。
不过今天又添了一句:“你是来找澄澄的吧?几千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女子进了他院子!”
岁初一顿:“澄澄?”
“哦?你有兴趣了解他吗?”羲缘兴奋道,“澄澄就是殷上神的乳名啊,你下次见他就这么喊,他跟你摆冷脸不用管他,尽管喊。”
身后辛烨嚷道:“仙君!”
“闭嘴!”羲缘回头向他挤眉弄眼,眼神暗示:没看到我在给你家上神介绍发展对象吗,搞砸了你想看他孤独终老?
“哦……”岁初沉思,误打误撞,这竟是他的乳名。但目光又暼到羲缘怀里抱着的药包,“这些药是做什么的?”
羲缘也不瞒着:“这些是怀瑾仙医开给澄澄的补药,我顺路给他带过来了。六千年前与邪祟战斗,他不是受了重伤吗?留下病根了,再加上他原本身子就弱……”
“仙君,不要再说了!”上神的事怎可事无巨细地告诉这个妖女!
羲缘转头,正了正神:“我刚来的时候,外面又有几个不安分的邪祟……”
身在不归渊正中央,愈发感知到邪祟无妄动荡剧烈,几千年来包藏祸心的邪祟不少,虽然有些是无名杂鱼,次数多了也会让人不耐,比如岁初来之前,辛烨已经应付完两次,殷晚澄不在的这段时间,频率更甚。
殷晚澄好像也不是看上去那么轻松。
等到辛烨提剑去砍邪祟走远,岁初又问:“殷晚澄原本身子就弱?”
“啊……”羲缘有些犹豫,“这事是澄澄的秘密了,你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他不愿意,我不方便说。”
他瞅了一眼岁初的表情,唯恐她对殷晚澄失去兴趣似的补充一句:“不过他身体的确不好,我刚认识他那会经常高热不停,若不是他原身是白龙,估计都扛不下去,只是他爱逞强,难受了也是自己忍着,从不对旁人说他身体不适。”
言下之意,他需要仔细照顾。
这些岁初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药能给我看看吗?”她想了解一下殷晚澄到底吃些什么,到时候能不能给他配同样的药进补。
“你拿走吧,是补药,你吃也没关系的。”他直接将那包药递到她手里,“上神现在不知跑哪里去了,上次送来的药都没动过。”
岁初疑惑道:“你对谁都这样?”
有些过分热情了,几句话就把殷晚澄卖了。
羲缘摆摆手:“怎么可能,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和他很熟啊,我认识他几千年,从他嘴里听到最多的女子只有你了。”
岁初冷哼一声:“说我什么?总是烦他?给他找不痛快?”
“……”被猜中了,但羲缘不会轻易退缩,“不管怎样,你对他总是不一样的嘛。”
“你是不是看话本子看多了?”她随手一指水坛的游鱼,“那俩,你是不是都觉得是一对?”
“怎么?我们看起来不像一对吗?”被指的一只游鱼语气不爽地开口。
“院子里真的是第一次见女子来呢,你跟上神什么关系啊?”另一条游鱼竟伸出脑袋,好奇地盯着她。
岁初愣住。
羲缘道:“那两条七彩锦鲤,是澄澄从东海捡回来的小鱼苗,带回来养了几千年,用仙术拉扯大的。”
“东海一战族人都死掉了,如果不是上神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就是两缕幽魂了。”
游鱼面露哀痛,提起殷晚澄只有感激。
“对了。”羲缘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一句,“辛烨也是澄澄捡回来养大的,金乌一族向来只培育强者,兄长破壳时间比他早,所以他被父母遗弃,那时候他还是一颗蛋,澄澄捡回来,从小养到大,又教他仙术,上神不见之后,他是最难过的一个……”
岁初一时无言,那殷晚澄的毒跟辛烨无关?而他假扮殷晚澄,是另有别的原因?
她淡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很关心他,别看澄澄整天冷着脸,其实他只是不怎么会说话而已,这心却是热乎的呢!”羲缘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的连她都差点信了。
岁初转身就走。
心热乎又不是对她。
她跟羲缘废什么话,她才不想了解殷晚澄是什么样的人。
“小友别走啊!”羲缘拉住她的衣袖,急中生智,“来都来了,想不想去他房间瞧瞧?”
岁初没回话,下意识停住脚步。
第35章 第35章不是他忘不了,是他根本……
虽是仙君,但归根结底是媒人,大有不把她和殷晚澄凑成一对不罢休的架势,从院子到殷晚澄的寝殿有不小的一段路,两人走了多久,羲缘便说了多久,话里话外都离不开殷晚澄。
眼下他都要把殷晚澄夸出花了,原本岁初还听得津津有味,后来越说越觉得不对,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媒人一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按照仙君所言,上神这么好的条件,为何几千年还是独自一人?”岁初意有所指地试探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对谁余情未了……”
“没有的事。”羲缘连忙为殷晚澄辩解,大有岁初辱了殷晚澄清白之意,“几千年了,话里话外我都问过了,甚至趁他醉酒也问过,也没听他提起过,如果真有钟情之人,我早就给他牵上红线了,也不用天天替他操心?我看他不愿和人结仙侣,是因为……”
说着说着便皱了眉挥挥手,道:“反正不是对谁余情未了,这事你放心,我不会骗你。”
岁初想知道他的欲言又止隐瞒了什么,但羲缘明显是不愿说了,许是看出她的好奇,羲缘转了话锋:“小友,我与你说了实话,你也该告诉我实话了,澄澄在你那,是否安好?”
这问话太过直接,实在让人无法与这个看似不着调的仙君联系在一起。
岁初一时无话。
“我是怎么知道的?辛烨的伪装连天帝都察觉不出,便是连我都要蒙过去了,你一来便试出他的真身,我便便猜你知道澄澄的下落,否则你总不能告诉我,你从细节察觉出,他是假冒的吧?”
她正要承认,羲缘以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样说道:“真是细节?我没看错人,那更说明你对澄澄观察细致入微。三界人喜欢澄澄不假,大多追求的也是他身为上神的光环,一旦触及到他冷冰冰的性子皆望而却步,像你这般对他上心
的,三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这还不是在意和喜欢吗?”
岁初总算反应过来,她被羲缘表面这不正经的模样欺骗了,这番话说的她承认与否都不对劲。
想来也是,能与殷晚澄关系匪浅成为挚友,怎会没有心机?
细想一下羲缘刚才所说的话,看似说了很多,一旦涉及到殷晚澄的秘密,他便隐晦的不提了,但无论是说殷晚澄身体不好还是将药递给她,归根结底,都在向她暗示:照顾好他。
“仙君就不怕他死在我手上。”她也不避讳了,比起被他说喜欢那傻子,她更愿意承认殷晚澄就是在她那里。
但到底还是有些不爽。
羲缘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怎么会,你既然能救下他,便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死了,那多丢你千年蛇妖的面子啊。”
“仙君怎知我救了他?你知道他中蛊的事?”
羲缘顿住脚步,眉心紧锁:“我还奇怪,他失踪前很不对劲,原来还真是中蛊。”
“你知道?”
“我帮他取药的时候,正碰上怀瑾仙医翻箱倒柜寻找医书,说是小仙鹤问他‘忘魂’一事,我好奇就问了几句,听着听着这症状怎么和澄澄之前那么像,本想把这种可能告诉辛烨,正好碰上你,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岁初越听越觉得不对:“其他人也知道吗?”她又指了指身后,远处依稀可听见邪祟哀嚎之声,“那个小跟班为什么扮成殷晚澄?仙君会把这事告诉他吗?”
“其他人不知道。”羲缘道,“辛烨是太在乎澄澄,一日不见上神,唯恐天帝怪罪下来惩治澄澄失职,只能出此下策,何况,澄澄在不归渊一日,邪祟便不敢轻举妄动,若是知道澄澄不在了,怕是变本加厉来犯,谁都不想六千年的事再发生一次。”
“既然确定澄澄暂且无碍,我不打算告诉辛烨,如果他知道了,定是千方百计想把澄澄带回来,可澄澄这蛊一时半刻解不了吧?在找出害他的人之前,我觉得他在你那是最安全的,估计谁都不会想到他会在最讨厌他的人那里治疗。如果他负伤回到不归渊,更是无所顾虑了。”
岁初冷笑:“说来说去,仙君费心让我留下来,就是想让我照顾他?想的倒是很美,我凭什么救殷晚澄?”
她满是被利用的不满,羲缘但笑不语:“澄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点滴恩情,他便会拼了命的去报答。”
“我要他命做什么?”
羲缘含笑望着她,又换上那副不正经的神色:“到时候他就赖不了账了,人自是你的了。”
说着,将一根红线递到她的手心:“这红线寄存了我的仙术,你要怕他反悔,就跟他结下双生契,契约一成,到时候便是他也无法反悔了。”
这根红线握在掌心的时候,岁初眼前自动浮现双生契的结法和契约内容,她神色一恼,冷着脸将其扔掉:“这种破契约我是不会结的!”
谁知道那红线就像认准了她似的,绕了一圈又回到她手心,岁初指着红线骂道:“你要是再缠着我,我一会便把你烧成灰。”
红线被吓住了似的停在空中不动了,羲缘伸出手指摸摸它的脑袋安抚着小声道:“若是成为上神的红线……”
红线立刻打起精神来,这次直接挂在岁初的腰间。
青色衣裙上多了一条突兀的红线,岁初对此十分嫌弃。
羲缘面上仍然是和善的笑意:“我的红线烧不坏的,送了你,要不要用它,意愿在你。”
他停下脚步:“澄澄寝殿到了。”
岁初原本以为,以殷晚澄的身份,他的寝殿定是金碧辉煌,雕栏玉砌,实在没想到只是一间小小的竹楼,家具至简,一眼望去寡淡得很,除了案上的红梅,便再也没有别的颜色。
她用眼神示意羲缘“就这”,而羲缘却自言自语道:“澄澄之前很少出门,如果是中蛊,凭殷晚澄的机敏程度,不可能没有防备,如果在他平常接触到的东西上,蛊毒渐渐渗透……”
两人巡视四周,去探寻“忘魂”那陈腐的味道,但他房内只有轻轻淡淡的梅香,一点异常也没有。
“如果是在他房间里,若有异常,他应该比我们更能清楚地察觉到,毕竟他对自己的房间熟悉得多。”岁初道,“应该不是这里。”
羲缘跟着点头:“你说得对,你回去问问澄澄,他还去过什么地方,我可以……”
“问不了。”岁初直截了当地打断,望着羲缘疑惑地眼神,如实相告,“他现在的状态说不出来。”
羲缘瞪大眼睛:“澄澄昏迷不醒?”
说着他又眼神暧昧的打量着她,开口不是问他是不是病重了,而是问:“谁替他净身的?”
真够八卦的。
“失忆了。”她赶紧阻止羲缘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没想到他更是有兴趣,“失忆了?岂不是你说什么他都信?”
“……”算了,就让他这么以为吧,她将目光移到别处。
身后跟上来的羲缘依旧兴致勃勃地问她:“他失忆后是什么样子?还对人冷脸吗?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有没有趁他失忆对他……”
岁初捂着耳朵走过红梅屏风,转过去便进入他的书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书架的古籍,中间落了一架青白琴,微光透进来,琴表面的微光随之流转。
“这琴澄澄可宝贝着呢。”羲缘见她不回而是盯着这琴,顺口说完这话,就见岁初将其收进了芥子袋。
“反正都是他的东西,带回去没什么分别,兴许他见了这琴说不定很快就想起来了。”她收完,看着羲缘震惊不已的眼神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救了他,他连命都可以给我,一把琴还舍不得送?”
“不是……”他欲言又止,“那琴,对他来讲很重要,是他的一个……念想。”
“哦。”那她更要没收了,住了就么久的荫山,收点利息怎么了。
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其他好东西,正要走的时候顿住脚步。
殷晚澄收集的古籍上至洪荒,古籍中记录了千百年的奇珍异宝。
她建议道:“仙君可以把这些书带给仙医看看,说不定这上面就有救他的办法。”
羲缘眼眸一亮,没时间一本本去看什么,下一刻便动起手来,打算将这书全部搬空,岁初不想在这等了,起身离开时,面前落了一张纸,她回头看看羲缘,他一门心思在搬书,根本没注意她这边的情况。
她想着放在案上便要走了,捡起来后却蓦地变了脸色。
这纸已经陈旧泛黄,却四角平整,微微有股放久了的陈旧气味,可见是被房间的主人认真地收藏在书架中某一本书中。
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浑然天成,与书房里批注的是一个字迹。
纸上只有两个字,白萱。
很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岁初看着这张纸,两个黑色的字迹渐渐在她面前晕染,视野里也跟着一片黑。
“终于搬完了!”羲缘拍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转头看到岁初站在阴影之下,手里攥着一张纸,“你抓着一张纸干什么?那纸上写了什么?”
不等他上前去看,岁初动了,却是将纸揉成一团。
随手一扬,那纸便成了粉末,微风拂过,将其吹到屋子里每一个角落。
“没什么。”
羲缘是向着殷晚澄的,他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哄着她心甘情愿照顾殷晚澄而已,他说的一切并不能全信,她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如果这个名字没有那么重要,他根本不会这么小心地藏起来。
或者说也并不是藏,只是夹在书页中间,像是在他记忆里,时不时从空闲里冒出来,还把它放到一个看似不会轻易发现的角落,望见时却又能回想起来。
不是他忘不了,是他根本不想忘。
第36章 第36章主人是不是不想要澄澄了……
岁初回到荫山的时候,天色微蒙,空气漫着潮湿的气息,应该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竹青跑来替她整理衣襟,触及到她身上的寒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山主……”
“出去,我要睡了。”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乍听之下,冷淡到近乎刻薄。
她已经
整整两夜未曾合眼,不困,却全身上下都累得提不起任何力。
跟殷晚澄斗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次这么累过。
竹青一只脚已退出房门,扶着门又在门口站定,忧心忡忡地开口:“山主,上神……他发了高热……您要不要去看看?”
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身子那么虚弱,灌了那么多酒,又哭着自残,伤了自己还不算,还被她吊着惩戒,睡也睡不踏实,病了也不奇怪。
但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去。”
岁初和衣躺下,盖上被子。
白龙体质特殊,一场无足轻重的高热而已,殷晚澄还不至于挺不过去。
“山主,您还是去看看吧……”竹青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在您的房门口跪了一夜,谁劝都不听,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衣衫全湿透了,直到一个时辰前才撑不住晕过去被送回自己的房间,可一回房间就说起了胡话,谁接近他都不许,连药都不肯喝……”
埋在被子里的人半天没声音,似乎是睡着了。
竹青试探着又问了一声:“山主?”
里面仍没有回音,竹青叹了口气,山主不消气,他们这些人是没办法的。
只是可怜上神了……
等到竹青走后,岁初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心烦意乱,再也睡不下了。
湿润泛着水光的双眸,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求饶,最后在床脚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就这样浮现在眼前。
不能想下去了。
她从芥子袋里翻找,企图转移注意力,无意间瞥见了那把琴。
在不归渊有过那么一次,她听过梅林深处传来幽沉的琴声,琴音缠绵,越到深处越发显得哀伤。
她的手指抚摸着琴弦轻捻着,流出几个绵软无力的音节,可惜她不懂音律,就算这琴质地再好,都注定要成为一把废琴了。
随便拨弄了几下,又发了一会呆,重新收整的时候,目光瞥见琴底刻着一行小字。
大抵是时时被触碰,千年之后,小字竟变得有些看不清楚。
岁初看了许久,方才勉勉强强辨认出其中两个,一个“萱”字,一个“殷”字。
是白萱和殷晚澄?
她看着看着,倏然自嘲地短促哼笑一声,以妖力为刀,狠狠将其刮掉,直到再也看不清楚任何。
他的念想?原来是故人赠予他的琴,难怪这么珍重,难怪他会弹出那么辗转悱恻的曲子。
已经不是最初干净到什么都没有的纸了。
上面已经被标注了名字,是他人的所有物了。
*
躺在床榻上的殷晚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割开的伤口淋了雨重新裂开,被雨水浸泡了一夜,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烧得浑浑噩噩,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就算是紧紧环抱自己,也根本察觉不到一丝丝温暖。
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挂在身上,他没有力气去换,任凭沾上的雨水洇湿了被子。
好冷……
这具身体怎么那么弱,淋个雨就病了,她一定会讨厌他了,所以才把他扔在那里,再也没有回来。
半睡半醒,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蒙了一层雨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耳边的声音时远时近,好似就在旁边,又好似跨过千年的时光传到这里。
“澄澄在这里等等我。”
“我会回来接你。”
他神色恍然地站在阴阳交界点,被风雪裹挟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步步走出他的视野,却没有回头过一次。
决绝得像是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
“别走……”
风声鹤唳,妖物横行,狂风卷起沉重的雨幕,破碎的衣衫凌乱纷飞,一下一下,迷了他的眼。
他不记得那是谁,样貌都已经模糊了,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被风雪完全吞噬,直到眼前尽是望不到头的黑。
从未见过这般浓重的黑……
绝望如同漩涡一样攀上来,趁他失神的间隙将他狠狠拖入。
又被丢下了……又被丢下了……
他呢喃着自己做错的事,满脸的泪。
都是因为,他做了错事。
他已经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殷晚澄在黑暗里蜷缩着身形,头脑痛得快要裂开,连同呼吸仿佛都被人夺了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
隐约听见房门响动,有人接近了他,可他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就在他烧的快要晕过去的瞬间,一股清流涌遍他的周身,将痛意微微驱散,他的神智恢复些许清明。
他努力半睁着眼眸,艰难地转了转脖颈,有人在走向他,抬手擦掉他的眼泪,入目便是一张熟悉的脸,只是她的神情看起来极为冷淡。
这是当然的,因为她在生气。
“主人……”他轻声地低喃一句,想要挣扎着起身跪好,却又被按回去躺下。
“躺好。”毫无情绪的两个字,却一度想让他落泪。
这是在关心他吧?一定是的。
“让你醒过来,可不是让你有力气哭的。”伸手触碰一下额头,还是烫的,一时半刻压不下这高热。
殷晚澄小心地伸出手,想去握她的手,却又担心惹得她厌烦,只能小心翼翼拽住了她的衣角:“对不起……以后我会躲起来……不会认错人,也不会再让旁人碰到……”
“这些话以后再说,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她低头看着歪在床榻上的殷晚澄,衣衫鬓发全湿,形容狼狈,难掩颓色。
前天带他出去的时候,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还能跟她说些话,眼眸发亮,神采奕奕。
两天而已,怎么把自己摧残成这样?她不来,真打算生生硬扛?
烧成这样,还担心给她添麻烦,反过来安慰她:“主人别担心,我没事。”
“少自作多情,谁担心你了?再这样烧下去怕是烧成傻子,荫山可不留傻子。”岁初瞪了他一眼,“废话那么多,怎么还不脱?”
他慌乱地点点头,可虚弱身躯根本使不上力,手指抖得怎么都握不住衣领,隔了半晌还是脱不下来,他急得只能去生拉硬拖地去拽了。
“你停下,我来。”依旧是平淡的没什么波澜的声音,“真笨。”
他便乖乖地任由岁初解他的衣服,抬眼认认真真看她,伸出的一截手臂,又攥住了她的一截衣摆。
攥住了,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安安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后背上的鞭痕已经完全消退,像是前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如初。
但岁初心里却留了一根刺,边给他穿寝衣边问:“我打你,你恨不恨我?”
他摇摇头:“是我做错事,主人生气,应该的,如果主人还生气,可以继续打。”
说得轻巧,再打,她怕是会控制不住把他活生生打死。
岁初沉默地端来药碗:“连药还要人盯着喝?”
“不……不敢喝不明不白的东西……”他小声说。
一件小事,把他吓成这样了,是不是她小题大做了?
“你睡吧,睡醒了老老实实喝药。”仙与妖不同道,她和殷晚澄并不是一路人,往后,还是少打交道吧。
她转身,袖角轻飘飘地从他掌心溜走,殷晚澄心中一慌,好似她这么一走,自己就会彻彻底底的丢下。
“别走!”他下意识喊出声,岁初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望,他竟是跌落了床榻。
“怎么了?”她上前把他抱起,殷晚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襟,一件仓皇无措的神情,“主人是不是……不想要澄澄了?”
她只是想回去睡觉而已,怎么就把他吓成这样了?
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她的,何来的不要之说?
“我会听话。”手指攥得发白,语气尽是卑微和祈求,“别不要我……别走……”
岁初不懂自己怎么就着了他的道。
直到被人死死地搂在怀里,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就同意留在他这里。
明明被褥睡得不习惯不舒服,身旁还有这么热的东西黏在她身上,怎么看都无法好好入睡。
他大概是怕她走了,两手搭在她的腰间将她环抱,连两腿都用上了,紧紧地禁锢住她,生怕她离去。
四周静的出奇,她许久未眠,闭上眼睛,却察觉到有
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受不了被人这样盯着,他身上太太烫了,抬手想要把他推远,但他紧张地抱的更紧:“不行……不行……答应澄澄了,不能反悔。”
她是答应不走,可没答应任他这么抱。
“我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碰我。”
环抱她的手臂蓦地僵住。他懂了,她在嫌弃他脏。
落寞地垂下目光,小心地不再碰到她,低声说:“我……我不碰主人就是了……我去地上睡……”
他又要挣扎着下床,岁初实在不耐烦了,重新把他按回床榻:“又乱动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睡觉?就这么不想和我睡一张床?”
想着想着又是一句冷哼:“哦,我差点忘了,毕竟我对你来说,可是旁人呢。”
想必除了白萱之外都是旁人吧。
殷晚澄猛地摇头:“你不是旁人,是主人。”
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个答案。是她让他这么喊的,到头来他记住的只有“主人”,而白萱的名字却记了千年,成为他心里唯一的存在。
“主人是谁?”她也得是唯一才对。
他眨眨略微迷蒙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困惑,岁初见他如此,扒开他的手不愿看他。
他果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岁初。”他声音微哑地开口,“主人是岁初。”
第37章 第37章“想被阿初吃。”……
认识几千年了,这还是殷晚澄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因染了风寒,带着重重的鼻音,说话含糊并不清晰,但平平无奇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竟被她听出了温柔缱绻的意味,连带着心里的坚冰都有些许碎裂。
他喊出她的名字,脸上的神情骤然转为不安,似乎觉得他这样喊出来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他慌了神:“对不起,澄澄不该喊。”
岁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再喊一声。”
殷晚澄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格外小心又郑重地喊:“岁初?”
岁初一边若无其事地捏着他的脸,一边勾着唇笑。
“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她停止对她脸的摧残,给他递了一张空白的纸:“写我的名字。”
一听原谅二字,他不由分说在纸上迅速写下两个字。
先前放河灯认识的几个字,他一直牢牢记得,几乎不怎么犹豫就落了笔。
还是认认真真模仿着她当时的字迹,写得方正,唯独不像他书房里留下的字迹。
他写得很快,写完似是觉得纸上太多留白,瞄一眼岁初,她没什么反应,于是他拧着眉,又擅自在纸上写了一条。
“澄澄要永远做岁初的玩物。”
他不认识全部的字,只记得那天岁初教她写这几个字时,她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
那他写这个,她应该会消气吧?
他抬眼忐忑地看向岁初的方向,岁初高高将其举起,翻来覆去就是看不够:“这个写得不错,明日我让人裱起来,就挂在你的房间吧,日日看着,省的以后忘了。”
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她笑意更深:“写几个字就原谅你太便宜你了,等你病好了,每天写一百遍我的名字交给我检查,能做到吗?”
他只是写过一张白萱而已,往后,他要写上千上万她的名字,每次睁开眼想到的就是她的名字,此后几千年,长到永生永世,再也忘不了。
刻上别人的名字又如何,她偏要勾掉涂掉,再写上她的。
殷晚澄用力点头:“能做到!主人说的话,澄澄都能做到!”
一百遍而已,让他写一千遍都可以。
岁初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心似被人捧在手里揉了一下,先前那些郁结都被揉散了。
“你是属于谁的?”
“主人的。”他想也不想,“以后,都是主人的,永永远远,属于主人的。”
岁初微愣,空气静默半晌,她才说:“以后……”
踌躇一下,继续说,“喊我阿初吧。”
“阿初。”他拖着长音笑起来,笑容里分外满足,低下头,低低地念了一遍,“阿初。”
他带着笑意低沉的声线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温柔地像春日的清泉,在她心头缓缓流过。
“阿初。”
“阿初。”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声音里的笑意无法隐藏,赤裸真诚。
直到听得岁初不耐烦了,瞪他:“别喊了。”
她这次并不凶,没有吓到他,殷晚澄闭了嘴,不喊了,嘴角却轻轻扬起,认真地看向她。
很奇怪,以前不是没人喊过她的名字,比如月昇,喊了几千年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殷晚澄念出来的却偏偏不一样。
不再是没有感情的两个字,不是一个代号,而是有血有肉、唯一的“阿初”。
和“澄澄”是平等的。
她懊恼地转过身,这不对,他们不该是平等的,她是要把他踩在脚底的。
“不许……”正想纠正,却见他重新执笔,又在先前的纸上重新落了两个字——澄澄。
澄澄和岁初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相互依偎着,远比琴上刻上的两个字要清晰得多。
原来这两个名字,如此般配。
“澄澄是属于阿初的。”他说完,将写了名字的纸献宝似的放到她手心里,“永远都是阿初的。”
岁初见惯了男人的好话,别人说什么海誓山盟说得信誓旦旦,守得住誓言的又有几人?拿着万两黄金捧到她面前说“永远”的,殷晚澄不是第一个,她向来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从殷晚澄嘴里说出来的“永远”,她有一瞬间的怔愣,莫名的,下意识便要信了。
但他现在是个傻子,毫无神智下,他或许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为了讨好她。
可他笑得太纯粹,几乎被他的笑容蛊惑了,岁初开口:“空口无凭,兴许哪一天就反悔了,我才不信。”
“不反悔。”他又着急了,往她身边靠近几分,“怎样才能信我?要不,给我留记号吧?澄澄的身上,都可以留,这样,我就不能反悔了。”
可是记号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等他清醒,一定会反悔的。
腰间有什么东西抵着,她一皱眉,将其毫不犹豫地抽出,是挂在她腰间死皮赖脸跟着她的红线又不安分了。
它兴奋地探着脑袋,又往殷晚澄手臂上缠,岁初有些不高兴,这是见了殷晚澄兴奋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还没有缠过他的手臂呢!
她把红线拽回来,气呼呼的打了死结,威胁道:“你再敢乱动,我烧不了你,我明日便去人间,随手找两个乞丐把你牵上。”
红线吓得崩成一条直线,瑟瑟发抖,干脆装死,成为一条普普通通的线了。
殷晚澄全程迷茫地望着她。
经红线这一闹,岁初想起来羲缘说的话:“想我信你,那就与我结下双生契我就信你,若是反悔负我,就是天打雷劈、孤寂一生,我问你,愿不愿意结?”
“愿意的!”殷晚澄点头,“我想和阿初结契,怎么结。”
“会疼的。”她指了指他的胸口,“在胸口上割一刀,然后你我互饮对方的血,然后用这红线牵上手指,契约就算成立了。”
他这次没有立刻同意,垂着头认真思索,脸上的表情异常纠结。
不愿意了?
岁初见他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失了兴致:“我是无所谓的,我也不是那么想结……”
“我想结,可是……”他嗫喏着开口,视线落到她的胸口,担忧道,“要割胸口,阿初……怕疼吗?”
他的犹豫不是因为自己不愿,最先考
虑的是她疼不疼。
他时时刻刻都在为她着想,任何一个清醒正常的男人,恐怕都无法做到如此。
“你不必担心这个,你只需要回答我,愿不愿意。”
“我愿意啊。”殷晚澄似乎也担心她反悔,向她点头保证,“我不会反悔,不会负你。”
岁初勾勾唇角:“你愿意,一切都好说。”
她刚刚骗他的,羲缘所说的双生契并不需要胸口血。
她这样说,单单因为她想要。
望着他憔悴苍白的脸色,她好心地没有就地折腾他。
“今日就先算了,休养好了再说。”将他重新按回被子里仔细掖好被角,“就这样乖乖睡,不许靠过来。”
这被子用料太差了,摸着不太舒服,她想,明日定要吩咐下去给他换一床好的,这样他睡的会更舒服些。
她为他考虑,但白龙远远比她想的还要不自觉。
他忍了许久终于耐不住,阖上眼眸陷入浅眠,睡着睡着,他下意识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又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岁初猛地睁开眼睛。
他身上的高热还未褪去,身体贴上来的时候,像一块碳贴过来。
而她身上清清爽爽,对于此刻的他来讲,好比是在沙漠里濒死的人遇到的一抹甘霖,难怪他下意识就靠过来。
他倒是挺会享受的。
她将他的手挪开,这家伙只安分了一瞬,睡梦中紧皱着眉,裹着被子像只蚕蛹向她挪动,唯恐她拒绝,将被子一卷,连同她一同裹入了被子里。
他眉心渐渐舒展,露出笑容,心满意足地贴着她又谁输了。
岁初气笑了。
每一次她刚要睡着退的更远,他又紧跟着追上来,抱入怀里,一遍又一遍,执着不休。
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平稳,眼睫紧闭,她都要以为他是在装睡故意忤逆她的意思,拉扯到最后,殷晚澄抱着她的一只手臂不松手,看上去这就是他的底线了。
她任由他去了,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阿初……”
她微微向那边侧了侧脑袋。
“属于阿初的……是阿初的……”
“结契……明天……”
傻子。陷入梦乡前,她想。
真是个傻子。
这一觉睡到了晌午,天光大亮,她揉揉双眼,一夜好眠。
入眼便望进一双干净的眼眸里,他应该是醒了很久,没有吵醒她,就这样认认真真盯着她,目光一下都不肯错开。
岁初醒过来,他慢慢伸手,停滞在半空中,犹犹豫豫不敢触碰,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才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
岁初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凝神屏息,并未阻止他的触碰。
指尖还带着发热的温度,从眉梢,慢慢下滑,滑到眼角,脸颊,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怕碰碎了,最终停留在她的唇边。
“阿初?”殷晚澄不确定地喊了她一声。
岁初没好气地回:“干嘛?”
他慢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不是梦。”
他没有被丢下,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想这么碰她好久了,得手的时候却根本碰不够,摸不够,每时每刻,都想缠着她。
“阿初,好看。”他的病还未彻底恢复,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
“当然好看,你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好看吗?”
“阿初一直,最好看。”他说:“和澄澄一样好看。”
夸她就夸她,还顺便给自己贴金,但没人不喜欢旁人夸自己,尤其是不会说谎话的他。
他的手指像猫儿挠痒痒差不多,扰不到她,她便没有制止,闭上眼睛准备赖着不起,身侧的人收回手,听着声音像撑起身子,她开口:“时间还早,可以多……”
灼热湿润的柔软贴上她的唇。
岁初瞬间清醒,睁开眼睛,这小傻子竟然主动吻她。
一向脑子转得飞快的岁初,对眼下的情况,却像根木头似的杵着不动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回事?
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无法无天……
她将这些词想了个遍,却唯独没有想到要把他推开。
恰在此时,门不合时宜推开,来查看殷晚澄病情的竹青没想到房里多了个人,好巧不巧便看到了这一幕,手里端着的汤药差点拿不稳了。
“山主……你们继续!”她捂着眼睛红着脸跑远,临走时还不忘将门关上。
岁初真想给这小丫头一拳,看她那表情估计又在想是不是她诱哄殷晚澄跟她厮混到床榻上,又教他如此这般,天地良心,这次她什么都没做!是殷晚澄大清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来强吻……强啃她!
“澄澄,你从哪学的这一出!真不怕过了病气给我!”
将他用力推开后,忍不住用手背擦拭唇角的水渍,他根本不会吻,动作毫无技巧、急不可耐,简直就是在啃她。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小心碰了碰自己的唇角,看着她红透地像是沾了血的唇小声道:“不是这样吗?阿初这样吃我。”
“我什么时候吃你!”干坏事还说是她挑唆!
“就是轿子里,不是阿初吗?把我按在马车上,就这样吃我……”
岁初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小傻子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说。
她还以为小傻子醉了记不清楚,把那些事忘了,原来他完完整整地记得,一大清早付诸实践。
要是殷晚澄清醒了,指不定会怎么看她。
殷晚澄愣愣地看着她,竟在她手心舔了一下。
岁初立刻收回手,瞪大眼睛指着他:“你……”
结果殷晚澄无辜极了,喃喃道:“阿初好吃,软的。”
“……”
他舔舔唇,看上去颇为留念,过后轻轻笑起来:“澄澄也好吃,所以阿初才吃我的吧?”
“……你记错了!那是梦!”
他语出惊人,几次三番被他堵的无言,只能用梦作为借口来搪塞,可他根本在没听,直勾勾地望着她,目光灼热,双眸危险的眯起,像是盯住猎物一样闪过几缕锐利的光:“还想吃……”
“你敢!”好说不听,只能冷脸威胁。
他似是非常遗憾,过后又想到什么:“想被阿初吃。”
这不是一样的吗?
“阿初要不要试试吃澄澄?”他又靠过来,“真的好吃。”
一大早便说些荤话,岁初跳下床拿起竹青端来的药,一股脑往他嘴里灌,耳根却肉眼可见的红了。
第38章 第38章“抱着,晚上再抱。”……
竹青觉得山主最近有些奇怪。
她记得岁初一向不喜欢摆弄花草,这段日子以来,却派人前前后后找寻了十几种红梅树反复比对挑选,最后才点了头选定一种,吩咐将院子里全部种上选出来的那一种。
不止如此,某天山主盯着住了几千年的院子半晌,轻飘飘说了一句:“推了吧。”
抬眼,卧房不远处又建起了小竹楼。
满腹疑问憋在肚子里,竹青一直按吩咐照做,忙了大半个月,今天是完工的日子。
将七零八落的材料清理出去后,月昇背着手走了一圈,边看边啧啧称奇:“阿初,你这里建的真不错,我看我就在这里住下吧!”
“你自己没家吗?”慵懒的声音响起,月昇抬眼去看,红梅树下,岁初与殷晚澄坐在小亭中,殷晚澄正低着头专心对付着手里金色的物什,一片枯叶粘在他的发上,被岁初抬手摘去。
月昇顿时不开心了,不情不愿道:“阿初,你这话我不爱听,这也不是他的家,他住的了,我为什么住不了?”
“我的家,我爱让谁住便让谁住。”岁初微微皱眉:“还有,你能不能别喊我阿初。”
月昇步子顿住,脑中迅速思索,最近没有惹她吧,难道是往荫山跑得勤快了点,被她厌烦了?以至于连“阿初”这个称呼都被剥夺了?
“阿初,吃橙子。”殷晚
澄终于剥开橙子表皮,用小刀切了递到岁初嘴边,岁初没有拒绝。
月昇看得真真切切,他明白了,阿初不理他,定是这小子勾引了岁初。
手段了得啊!
他大跨步地走近了,指着殷晚澄控诉:“他凭什么住这么好的荫山!他凭什么能喊你阿初!”
岁初不悦,轻声对殷晚澄说:“澄澄,今天又添了几对锦鲤,你去看看。”
“真的?”他眼睛亮了,抱着橙子乖巧地蹲到池水边去了。
“你看看他!不就是个孩子么,而且就跟个瓷瓶似的,一碰就碎了,我离他那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像修缮院子这种事,他能提供什么意见?能帮你什么?还得是我,任劳任怨。”
月昇愤愤不平,他提了好些意见,全被岁初否决。岁初说不用妖力要亲自种树,他便亲自上阵,说要造假山流水,他直接用妖力扛了石头落在院中,忙前忙后辛苦不说,而殷晚澄搁一旁给岁初端茶倒水献殷勤,捡漏住进他和阿初合力建成的院子,真不像话!
阿初刚才还吃他剥的橙子,他剥的有什么好的!他也会啊!
“阿初,我给你剥。”他随手捡起一个橙子嘀咕道,“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岁初听闻这话,声音不自觉泛了一股冷意:“他不需要费心这些,我还不至于让他做苦力。”
殷晚澄只需开心便好。
月昇泪眼涟涟:“阿初……你怎可忍心让我做苦力?”
她抬头,唇角笑容嘲讽:“我更想出钱请人办。”
院子的红梅、假山、池水,每一处分布都是她定好的,月昇自作主张掺和进来,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没找他算账,已经是看在情分上了。
他做事潦草,只感动了自己,弄死了好些梅树,毁了她好几块灵石,而殷晚澄剥的橙子,却认真地去除了表皮和脉络,甚至主动尝过味道是甜的才递给她。
高下立见,他还不如一个傻子。
她笑着前进一步逼退他:“你再来烦我,我把你那洞穴拆了。”
等到月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了,竹青实在忍不住问起:“山主最近好像很喜欢红梅。”
岁初看向她:“谁说我喜欢了?”
“那……”不喜欢,怎么整个院子都栽上了红梅。
“我只是觉得,一到冬天,荫山光秃秃的,很难看。”
她视线落在殷晚澄身上,用怀瑾仙医的药养了几天,总算是能下床了,但还是不能受冷,岁初特意让他穿上了披风。
鲜红的一团一动不动,她意识不到自己笑得温柔:“红梅漂亮,以后推开窗子一眼便能望见了,有他在,荫山也不会失了颜色,我很期待今年冬天。”
竹青疑惑:“山主若是觉得单调,我再去弄些冬天能开的花。”
岁初摇头:“荫山只有红梅便够了。”
眼花缭乱,她分不出心照顾。
竹青不再有异议,可又想不通这竹楼是怎么回事。
殷晚澄蹲在池边,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池水,池中锦鲤并不怕他,不住用脑袋蹭他的手指。
岁初走上前把他拉起来,将披风给他裹得更紧了些:“让你看鱼非要碰,池水凉,你也不怕冻着。”
他只傻乎乎地笑,突然伸开双臂,望着她只说了一个字:“抱。”
岁初微微一怔,将披风上的兜帽狠狠扣在他脑袋上,蹙眉训斥:“大胆!”
兜帽周围裹了一圈狐毛,只露出他的一张脸和几缕落在外面的发丝,衬得他格外乖巧,他一字字说得认真:“抱着,就不冷了。”
明明之前抱她的时候没被拒绝,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缺了被子吗?
他歪头想了一会,又说:“我有披风,阿初进来,我抱你。”
身侧,竹青扭头努力憋笑,整理院子的妖怪声音都小了些,时不时用余光偷看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她们一定都听到了这句话,所以在笑。
岁初说:“不许,这话以后也不准说。”
殷晚澄莫名其妙地呆在原地看了她半晌,如果不是被子,那一定是时机不对了。
“那晚上再抱。”他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勾着唇又补充一句,“还有今天没有‘吃’阿初,等着。”
眼看着岁初又不说话了,他低下头扒拉几下,又递过来一片橙子,刚才在池水边他并没有吃,一直原封不动捧在手里,上面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真是越来越贪心了,这小傻子自从那一吻过后,便跟上瘾了似的追着讨吻,在她拒绝之后,竟然学会了偷吻,如今还得寸进尺地要“抱”,惯得无法无天了。
她吃着他剥的橙子,哼道:“晚上的事晚上再说,你能不能说些别的?”
“好。”殷晚澄识趣地不再提这些,听话地四处张望,看了一会红梅,指着红梅树疑惑地问:“那些是什么树?”
“红梅。”忍不住轻叹一声,他连红梅都不认得了。
殷晚澄看了一会,大概是由于时节未到,只是树枝,他看不出什么稀奇的,又低头去看池水里的鱼了:“它们饿了,该吃东西了。”
“别喂了,它们整天吃那么多,你再喂,它们会变成猪。”岁初不免怀疑,按照殷晚澄这养鱼的方式,他家里那几个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紧皱眉头:“我吃的也很多,我也会变成猪吗?”
岁初没忍住笑出来:“嗯,猪蛇。”
想想若是殷晚澄变成小胖龙的话……还挺可爱呢,只是他吃了这么多东西,也不见他长肉。
“好了,跟你说个正事,这几天收拾一下自己房间的东西,竹楼建好了,以后你就住在那里。”
殷晚澄瞄了一眼竹楼:“可我喜欢和阿初住一起,我想晚上……”
那些小丫头又竖起耳朵在听了,岁初赶紧拉着他走远。
殷晚澄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岁初送他的衣服,他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但还是被他发现了不对劲,他以为自己记错了,不死心地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仍是不见,顿时感到天塌了。
“阿初……阿初……”当夜,殷晚澄泪眼汪汪地扯着岁初的衣角,“荫山……进贼了。”
“什么?”岁初被他拉进房间,入眼便见他房里本就不多的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柜子被褥全部扯开,椅子桌子柜子全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乍一看,还真像遭了贼。
这贼怎么专挑他的房间偷?是瞧着他痴傻,以为少了东西他察觉不出来吗?
岂有此理!
“竹青,吩咐下去,把手脚不干净的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来我荫山偷东西!”
“对!”殷晚澄立刻附和,“捉到了,把他的腿打断,让他再也不敢偷澄澄的东西!”
竹青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刚想开口,便见岁初沉着脸道:“打断腿太便宜他了,我看这爪子也别想要了,剁了去,以儆效尤!”
殷晚澄想到什么,突然问:“没手没脚的话,是不是就变成蛇了?”
岁初实在搞不清他的想法,但顺着他说的话想了想,觉得若是那人断手断脚匍匐在地上也煞是有趣。
“你丢什么东西了?一会让竹青重新给你买。”
“买不到的。”提起丢失的东西,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边嘟囔道,“那么多宝贝,没了,都没了……”
越说越伤心,肩膀一抽一抽的,似是又要哭了。
岁初慢慢蹲到他身前,按住他肩轻声说:“你说说是什么,买不到的话,我再给你更好的。”
“我那已经是最好的了。”他重新看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他记得明明藏在这里了,下次,他一定得随身带着。
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比不上她给的?连岁初都有些好奇了,再三追问,殷晚澄才闷闷不乐地嘟囔:“阿初应该知道的。”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盒子,里面有石头、红绳、糖纸……”
越说越熟悉,岁初终于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了。
这不就是她顺手没收的小盒子么?她随手放进案边,后面又忙着修缮院子,
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说了半天的贼人……竟说的是她自己。
她张了张唇,准备将这件事告诉他,殷晚澄却没注意到她神色古怪:“阿初,那个贼太可恶了,必须好好惩罚,你刚刚答应的,不会食言吧?”
一双拳头越捏越紧,那副模样好似如果贼人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毫不留情地挥手揍过去。
岁初立即将话咽到了肚子里去。
“我知道了,贼肯定是能抓到的,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你也别着急,兴许你那盒子不是丢了,而是放到了别的地方,你不找它,它就突然蹦出来了。”岁初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不要想东想西,先养好身子,还得结契。”
可她提到的话题着实不怎么好,说到双生契,殷晚澄又眉开眼笑,把遭贼一事抛在脑后,又缠着岁初结契。
他是一刻也等不得,拍着胸脯认认真真道:“阿初,澄澄已经好了,可以结契了。”
话落,开始急不可耐地扯自己的衣服,完全不顾房间里的竹青是否还在。
竹青尖叫一声,捂着眼睛红了脸。
哪样的结契要脱衣服呀……竹青从未听说过。
她脑子转的飞快,灵光一闪。
难不成,是双修!
第39章 第39章澄澄,你的心乱了。
竹青想起有过几次,她撞见上神趁山主午睡,放缓呼吸蹑手蹑脚偷吻山主的画面。
还有……房里惹人遐想的声音。
山主突然大肆改动荫山后院……原来是这个目的!
先是一点点灌输歪曲思想将上神带歪,接着投其所好温水煮青蛙,时机成熟时趁上神头脑不清醒双修,这是要把上神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她从手指间悄悄撑开一条缝。
岁初伸出一截手臂挡在殷晚澄面前,另一只手将他按在怀里,双眸散漫地落到竹青身上,眼里的警告之意并未遮掩。
竹青很是识趣,重新捂上眼睛:“山主,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
一溜烟跑得没影,还顺带将院子里的人全都清走,便于岁初对殷晚澄下手。
岁初远远听着竹青兴奋地在院里说不要让任何人打搅她,心道这小丫头一天到晚尽胡思乱想。
她放下衣袖,看着怀里正发愣的人,训斥道:“在别人面前也不知收敛,也不怕被人看光了身子。”
殷晚澄正愣着,盯着她胸前看得紧,而后摸了摸自己胸前,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没有……”
“你说什么?”
他琢磨了半晌,继续盯着她前胸,喃喃问道:“被看光了会怎样?”
直觉告诉她,他的眼神不对劲,但看上去纯良的不得了。她从未教过他这些,避免此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出现,把话往严重里说:“一但被看光了,或者看了别人是要负责的,但你是我的,背着我做了这些,这是背叛我,我会不高兴,我不高兴就会把你卖掉。”
三言两语,殷晚澄吓得立刻将衣服裹好:“不……不脱了,谁也不给看。”
岁初不明白:“你躲我干什么?”
“不能被阿初看光。”他此刻防她防的跟做贼似的,“澄澄不想负责。”
“……”若非知道他如今痴傻,光是这句话,完全可以将他定成负心人了。
“你哪里没被我看过?”她俯身,“我看过你沐浴,看过你换衣服,还看过你……自己玩。”
她每说一句,他的脸便红一分,最后连带着脖颈都红透了,垂着头不敢看她。
“我早就……被阿初看光了。”他讷讷地重复几遍,猛地抬头,抿嘴认真道,“那阿初要对我负责。”
“为什么不是你对我负责?”
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这话回的实在是蠢,偏偏殷晚澄回的理直气壮:“澄澄不会啊。”
最近的脑袋越来越不灵光了,是不是傻气真的会传染?她也跟着犯蠢?
不能跟他继续说了。岁初背过身不看他。
殷晚澄歪头想着什么,过了半晌他又回过味来,伸手戳戳岁初的肩膀:“阿初把我看光了,阿初却没有让我看光。”
岁初用眼神问他:所以呢?
“沐浴、换衣服、玩。”他从记忆里搜寻了许久,却发现出现在他面前的岁初衣衫永远规整,而他却不一样。
“一次也没有,澄澄吃亏了。”
他不能一直亏下去,于是打算直接付诸行动,直接上手解她的衣服:“我也要把阿初看光。”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别的想法,岁初的心却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几下。
理智和感情疯狂拉扯,她握住他作乱的手,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再看向他时恢复了一贯凉薄的神色。
“你不许看。”她说。
他不服气:“为什么?”
岁初故作平静换了个话题:“你该去竹楼了。”
两相对视谁也不肯后退,最后还是殷晚澄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哼了一声:“阿初小气。”
不让他看,那他也不让她看,一次也不。
在心里发了誓没有半天,搬进竹楼的当晚,他又一次被岁初按在床上扒了个干净。
郁肃那边迟迟没有递来消息,岁初时时关注着殷晚澄的后背上的鬼花,推算下次毒发的日子。
比之前更大了一些,已经开了半个后背,她估量着开满背的时候便是他毒发的日子。
“你有没有不舒服?”
殷晚澄现在床榻里发着懵,半天才迟钝地道:“我热。”
挣扎了半天还是斗不过她,他羞的闷在被子里没脸见人。
“热?”
“嗯,我很热。”自从知道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后,她随便一看他的身体,他就觉得浑身发烫。
不对劲。
岁初微微诧异,按理说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他身子发虚,应该不会感到热才对。
有待观察。
伸手轻轻抚着那朵花:“现在还热?”
“……”
她的手明明是凉的,摸过的地方却像留下了一簇簇零星的小火苗。在他后背停留了那么久,早就烧成一片了。
岁初拨开他的头发,这会功夫,他的额角已沁出了汗。
她看着他,愉悦地勾了勾唇角:“澄澄,是你的心乱了。”
清脆的笑声还回荡在他耳边,殷晚澄觉得脸上都开始发热,拽过被子将脑袋蒙在里面。
“阿初讨厌!”
怎么能这样?总是脱他的衣服,还摸他,最后还笑话他,却根本不让他看一下。
外头的笑声一直没有停下来,殷晚澄憋坏了,从被子里伸出半张脸,趴在床榻,自己想开了。
他要给阿初记着账,每把他看光一次,她就要对他负一次责,一笔笔累积起来,她推脱不掉,到时候,得找她换一个“非常大”的奖励才行。
又是几日过去,左等右等没盼来郁肃,荫山倒是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红衣仙君蹲在殷晚澄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殷晚澄没理他,却被他烦得眉心越蹙越紧。
把他的手掌挥到一边去:“你是谁,走开,好烦。”
“真不记得我是谁了呀?”羲缘眉眼弯起,他笑的时候有一种自然的亲和力,“你小时候,刚有我手臂那么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自顾自说了半晌,殷晚澄皱眉沉思,完全不听他说话。
“我是你羲缘哥哥,澄澄,叫声哥哥来听听。”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羲缘从未在殷晚澄身上讨过一次好,趁着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极尽所能的占他便宜。
可殷晚澄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非但不理他,目光都不转一下,盯着面前的棋盘催促岁初:“阿初,到你了。”
岁初移开目光,随便落了一子。偌大的棋盘上,只有这一颗黑子,在一众白子中格外显眼。
“阿初又被我吃干净了。”黑子刚落下,就被白子吞并,棋盘上只剩满目黑子。
殷晚澄眉心舒展,一颗颗将打散的棋子重新分好:“阿初又输了。”
羲缘被无视了太久,实在忍不
住插嘴:“小友,你跟澄澄下棋,是下不过他的。”
殷晚澄的棋艺无出其右,从无对手,眼下却把岁初杀的一子不剩……
“澄澄,你太欺负人了吧!”
这话殷晚澄不爱听了:“我不会欺负阿初,我赢是我棋艺好。”
羲缘对他的所在所为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让让人家女孩子嘛。”
岁初淡道:“不需要。”
棋盘开局,羲缘在一侧看着看着,觉得不对:“你们怎么这样下棋,连成三个就吃一子?”
“我们荫山就是这么下的。”岁初指着棋局,“仙君,棋盘那么大,千万年都说棋是那样下,不觉得无趣至极?为何不想想用另一套下法?”
她又落了一子,故意卖给殷晚澄一个破绽,殷晚澄眉梢一挑,毫不留情的连吃她两子。
“他很高兴。”
毕竟小傻子看不出来她在让他,赢了自然高兴。
“嗯。”殷晚澄点点头,眼中微光流转,唇角笑容越发明显,“我很高兴。”
羲缘是第一次见殷晚澄笑成这样,一时说不出话。
一局终了,又是岁初败了。殷晚澄察觉羲缘一直在盯着他,终于抬头认真瞧了他几眼。
“你想来勾引阿初吧?你死心吧,阿初不会喜欢你。”
羲缘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勾引?”
这可不像殷晚澄能说出的话。
殷晚澄像防贼似的跑到岁初身侧去,用身体挡住羲缘的视线:“阿初,你别看他。”
岁初说过他穿红衣漂亮,他自然就记到心里去了,但眼前又出现一位红衣男人,他自然而然地便认为这是在跟他抢人。
要想吸引异性的注意,争取配偶,皮毛必须靓丽,这是客栈小二告诉他的。
羲缘总算看出殷晚澄不单单是失忆,他不仅性格大变,简直是换了个人,更像是神思不全的稚子。
岁初对上羲缘疑惑的视线,用唇语告诉他:“他傻了。”
连番被捣乱,又看到两人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殷晚澄如临大敌,拉着岁初的手便要起身:“阿初,我们走。”
羲缘觉得他的反应有趣极了:“澄澄,我不看她,我来看你。”他拖着下巴认真调侃道:“我现在给你们签个红线行不行?”
哎,看着一双男女就想着牵线,他这毛病根本改不掉。
殷晚澄直接无视,岁初却对羲缘说:“仙君来这里难道就是来逗他的?”
“当然不是,我给他送点东西,顺便看看他过的怎么样。”将袖口里的东西搁在案上,往岁初面前一推:“喏,补药,还有仙界的云芙糕,小友不知道吧?澄澄最喜欢吃甜食,表面上故作不喜,回去无人的时候偷偷品尝。”
岁初心道,她早就知道了。
抬眼,羲缘取出一块糕点在殷晚澄面前晃:“我这有好吃的,叫声哥哥,我就给你吃。”
十足得像一个拐子,殷晚澄眼睛都发亮了,却犹豫着后退几步。
“别逗他了,他现在除了我谁也不信。”她喊来竹青将东西收了,又吩咐竹青上些瓜果甜食,“既然来了,便在这坐坐吧。”
她直觉羲缘来此一趟一定有事要说。殷晚澄担忧地攥住她的袖角,满脸写着不情愿。却只能乖巧地坐在岁初身侧,羲缘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满面坏笑都憋不住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听一个女子的话。”
面前突然伸来一只手,将他面前的碟子里的食物全捞了去,甚至把羲缘还没吃完的玲珑酥也抢了去。
羲缘笑不出来了。
“我听话,应该夸我。”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本来都是给澄澄吃的,你吃了,还笑我,不给你吃。”
“你怎么这么小气……”羲缘说着,灵光一闪,扭头看向岁初,拖着声音深情款款:“阿初,你看他。”
殷晚澄一怔:“不许这样喊阿初!”
“阿初,他好凶。”
果然是在勾引阿初。殷晚澄急了,起身正要大打出手,坐在一旁的岁初蹙眉瞪了羲缘一眼,握住殷晚澄的手安抚道:“不许嫉妒。”
殷晚澄立刻委屈道:“他笑我,还勾引你。”
他话音刚落,羲缘憋笑又忍不住,殷晚澄抿着唇不说话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再逗下去殷晚澄估计要把他当成死敌了,岁初知道他有话要说,正想着寻个理由把殷晚澄支开,哪知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沉着脸火急火燎地走了。
“小友不去看看么?”羲缘道。
“他一会便会回来。”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脸上根本藏不住。
岁初直截了当地开口:“仙君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何事?”
羲缘拨弄着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方才慢条斯理说起:“怀瑾仙医那里有些眉目了。只是解蛊之物,似乎不是那么好寻。澄澄等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我来与你商议。”
他说:“我想带他走。”
空气静默半晌,羲缘明显感到岁初话中骤然而生的冷意。
“仙君不是说,他在我这里最安全?”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麻烦,我详细问过仙医,才知道这蛊可不是小事。”羲缘抬眸,“我不能拿他的命开玩笑。”
第40章 第40章“要在这里……脱吗?……
岁初将杯盏缓缓放到桌前,似笑非笑:“仙君,慢走,不送。”
她竟是要赶客,羲缘面色不变:“小友是不想放人?”
“仙君当我这荫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岁初冷道,“仙君不过是来试探我对他的态度而已,事实上,你自己也清楚,他现在不愿意跟任何人走,何况仙界人多眼杂,会轻易暴露他的行踪,你不能一直把他关在红鸾殿里。”
她分析的有理有据,羲缘但笑不语。
“至于不归渊,仙君让他回去,那就是送死。但是你执意要带他走,那也无所谓,是生是死,反正与我无关。”
她说完,抬眼,看到不远处殷晚澄归来鲜红的衣角,他唯恐羲缘盖过他的风头,急匆匆地跑开就是为了换衣服。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羲缘轻轻勾了勾手指,岁初腰间的红线便落到他手心,轻轻一捻,丝丝缕缕的仙气注入。
“小友,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岁初明白他的意思,眉心一皱:“他受得住吗?”
仙力与妖力是两股完全相左的能力,按理说身为神的殷晚澄是不会接受她的妖力,之前他神力尽散,相当于是“无”,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妖力。可殷晚澄要是接受了她的妖力,势必会对羲缘的仙力进行激烈反扑,死死抵御,反之也一样,他身体这么虚弱,根本无法承受两种力量在他身体里争斗厮杀。
“无碍。”羲缘道,“小友,你只知其一,就算他之前的身体是‘无’,他也会本能的排斥相悖的力量,他不排斥你,你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岁初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本想继续追问下去,手便被拉住了,殷晚澄已经重新坐在她身侧,扯着她的衣袖晃来晃去:“阿初,快看我。”
他换了一身红白相间的劲装,披散的长发被他竖起,少了一分清列,多了一分潇洒,眼睛一弯,目光清亮柔软,却显得稍有些稚气,身上的红衣却为他增添了一分张扬,远比他穿白衣的时候更为夺目,单单往这里一坐,便极其霸道地宣告他的存在。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岁初微微一笑:“世上无人能及你了。”
羲缘一手撑着下巴正认真看戏,便见殷晚澄投来炫耀的一眼,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不择手段撬墙角的歹人了。
殷晚澄回来了,两人默契止住话题,有一搭没一搭闲
聊,多数时候是殷晚澄不情不愿的打断,似乎觉得羲缘在这里坐的太久了,妨碍了他们二人的独处,目光渐渐不耐。
竹青在不远处有些踌躇,后面铁了心走过来对岁初耳语几句,是先前的探查人间牡丹花会一事,就在这个月底。
岁初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敲击,这是她在思考时的一贯动作。
“霜妖最喜欢秋日酿了,从库房里取上几坛送她,请她帮我个忙。”
“对了,向秋菊花妖递个话,路子都铺好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以后赏花宴改成赏菊宴,全看她的造化了。”
花妖自成规矩,百花不想甘落下风,想要夺得花王的花妖比比皆是,此为百花争艳。而对于花妖王来说,花宴可增长妖力,一次花宴抵得过百年修为,其他花妖皆野心勃勃。
但如果,这百花宴不能举办,失去了灵力供给,哪怕勉强维持住花王的地位,明年春日花宴,再来一次寒霜。连番两次,这花王的地位怕是要让位了。
牡丹花妖酷爱炫耀,得罪的花妖比比皆是,她只是稍微推力一番而已。
安排完一切,羲缘问道:“花妖王惹你了?”
“她给你家澄澄灌酒了。”岁初言简意赅,羲缘一听这话义愤填庸,拍了下桌子不满道:“霜妖能力甚弱,等我回去和司令仙君说一声,提前入冬便是了,敢欺负澄澄,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殷晚澄懵懂的听着这些话,问:“谁欺负我了?”
岁初将羲缘送来的云芙糕递到他眼前:“尝尝,这毕竟是……你羲缘小弟送你的,还不快谢谢他。”
羲缘被噎了一记,刚想开口便见殷晚澄不是很情愿地喊了一句:“谢谢羲缘小弟了。”
“……”但总归是认得他了。他脾气好,看着殷晚澄吃的开心,对岁初感叹一声:“我觉得他这样很好。”
“哪里好了?”变成傻子还好吗?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上神了,仙界人只看到他外表光鲜,性情疏离,他也不给旁人了解他的机会,更别提他守着的秘密,对他来说太沉重了。”羲缘再看了一眼殷晚澄,他捧着云芙糕笑弯了眼,一副没什么忧愁的样子。
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前尘旧事一并忘却,这场阴差阳错,对他来讲,或许不是祸事。
“他很开心。”他可从来没见过殷晚澄发自内心的笑过。
他原本是打算把殷晚澄带走的,可是一进荫山,看到了满远新栽的红梅树和竹楼,他觉得殷晚澄留在这里或许更好。
毕竟不是谁都能费心思为他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归渊”。
罢了,难得的机会,就让他多开心这一阵子,等他彻底恢复,怕是又要忧愁了。
*
察觉到岁初的脚步声,坐在案前的殷晚澄搁下笔,跑到门前拉起她的手:“阿初,你来得好巧,今日的字写好了。”
他将岁初拉到案前坐好,将案上的一沓纸页递给她看,上面的字方方正正的,全写了她的名字,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张。
他是真的听话,从他病好后,一天不落地写她的名字,没有丝毫不耐。
殷晚澄等待她的检验已经很久了,岁初检查完毕,眯起眼睛,笑意浅浅地盯着他。
“澄澄做的真好。”她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
他起身,一步一步挪到她身边,被她一把揽在怀里。
“我算了一下,今日是个好日子,适合结契。”
双生契一事拖了太久,她估算着快到他毒发的时间,这件事不能再等。
羲缘那天的话她回去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羲缘总不会害他。
他今日穿了一件靛青色劲装,勾勒得他的身形矫健精炼,她看着看着便起了心思。比起之前他乱七八糟的房间失了兴致,今日在这书房,将事情办妥岂不妙哉。
“所以……”她低下头盯着他的衣领,“衣服,脱掉。”
殷晚澄默默垂着头,脸颊开始慢慢晕染一片绯红。
自从岁初告诉他不能随便露出身子,在她面前解开衣服这事他有些微微的羞耻,不知眼下是遂了她的意还是做个贞洁烈男。
“要……要在这里脱吗?”他有些无措地环视了一眼书房。
岁初显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抬眼见他捂住衣领犹犹豫豫的模样,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看来是不想了,那就算了吧。”
她摆摆手正要起身,殷晚澄这次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眼疾手快,伸手攥住了她的衣摆。
“阿初不要生气,澄澄脱……”
红着脸垂眼解下衣衫,身体重新暴露在她的视野里。
他乖巧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任凭岁初随意触碰。
岁初的指尖停留在他的胸口,画了一个圈,抬眸见他的眼睫在徒劳地轻颤,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他一句,“澄澄,你记住,你的血很珍贵,能治百病,除我之外,任何人要你的血都得经过我的准许。”
殷晚澄点头,乖得不行:“都听阿初的。”
他被用力按倒抵在墙边,倒下去的瞬间他惊慌一下,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寻求平衡,袖边拂过桌沿,写着“岁初”名字的纸页在他视野里纷飞,落了满身。
他坐在墙角,岁初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呼吸起伏的时候,柔软隔着衣料蹭着他的胸口,心跳得越来越剧烈,他几乎听不到岁初在说什么了,只能胡乱点头。
他的心好像又乱了。
岁初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捧起他的脸,黝黑明亮的眼瞳里,除了她没有其他。
但现在映出了一件匕首。
“我要开始了。”
他定了定神,没有退缩,砧板上的鱼自动露出柔软的腹部任她宰割,他已经料想到想象中是何种剧痛,然匕首划过,留下一道轻微的血痕,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
并没有想象中痛,她只割开了一个小口子,足以流让血液流出,但并不深,凭借他的治愈能力,这伤口不消片刻便能复原。
这样的血,根本不能转移到器具里。
他有些不明白。睁开眼睛,岁初正凝视着血口。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她温和地提醒着,给了他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不愿意,我会停下来。”
双生契一旦结成,便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她未束的发丝微微拂过他的胸口,蹭到他的胸膛,随着她动作的摆动拂过。
她在心疼他,所以才割了那么一道小口子吗?
其实可以对他再狠一点的。
他对上她弯起的眼眸,答得坚定:“澄澄不后悔,我是愿意的。”
“愿意和阿初结契,愿意对阿初负责,愿意此生此世只有阿初,愿意……”
声音一下子断掉,湿漉漉的唇落下,覆盖住伤口。
灵巧的舌舔.舐过伤痕,卷走表面流出血液,轻轻吮吸,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片,身上传来的酥麻让全身都在战栗,忍不住哼出一声甜腻的鼻音。
涣散的视野里,他望见了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寻找一个支点。
可是,她的唇移开血口,渐渐往下面去了。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里……没有伤口……”舌已经停留在他的腰间轻挠,挠的他腰间软的无法支撑,慢慢从墙壁滑下来,被她揽住,禁锢住。
相较于刚才,他完全是倒在地上了。
他的腰一直很敏感,以前摸他都害怕,更别提是现在。
“就差一点。”声音里似乎有些可惜,尽管是一道小小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到了他的小腹。
相较于她的风平浪静,此刻的殷晚澄精神恍惚,鼻息渐渐滚烫,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大概察觉到他的抖动,岁初从他胸前抬头,唇边沾上的血液为其增添了妖冶,她浅浅一笑,观察他的意乱情迷。
冰凉的鳞片卷上他滚烫的身躯,殷晚澄
察觉到是她的尾巴盘了上来,将他的双腿绕紧,缠住,尾尖愉悦地摆来摆去,显示着她的好心情。
“刚才的话,继续说,不要停,你还愿意什么?”
他被缠着脑袋一片空白,喉间舒服地细碎喘息,想说话,却答得乱七八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岁初笑着捧住他的脸,他原本黑亮的眼眸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哪怕她没做什么,他也处在失神当中。
都玩过这么多次了,还是这样纯情,轻轻一碰反应就这么大,却没有一丝反抗。
“阿初……”他在喊着她的名字。
她像是很担心他,虚情假意地问:“痛吗?”
“不痛……”
“可是你哭了啊。”她故意替他擦了擦眼睫上的泪,让他的视线清晰片刻。
殷晚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被问得羞红了脸:“真的不痛,这是……舒服……”
他不知道怎么说,岁初也不需要他说,手指落在他的口中,他下意识衔在口中。
是甜的,没有血液浓重的腥气。
他不甘愿就这样慢吞吞,很快他便学会了,甚至反客为主,主动去追逐她的手指,而后更是觉得不满足,吻她的唇,从上至下,凭着本能落在她的脖颈。
红线自岁初腰间脱落,眼疾手快地绕在两人的小指上,微微发出红色的光亮,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很快,红线隐去,预示着双生契结成。
岁初把他推开了。
殷晚澄缓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胸口的伤痕已经结了痂,岁初正在整理衣襟。
“可以了。”她拍拍他的脸又笑了,“你说,只是结个双生契而已,你这是什么反应?”
殷晚澄呆呆的,过了半晌他却觉得不对劲,直视她:“不是胸口血么?为什么阿初没有脱衣服?”
岁初丝毫没有骗人的自觉:“你忍心割我吗?”
殷晚澄微愣:“不忍心,那阿初为什么割我胸口?刚才还那样……”
岁初又是一笑:“你不喜欢吗?”
他彻底僵住,小声说:“喜欢……可是……”
可是……可是……他总觉得自己亏了,要说什么不对,又根本说不出来。
“喜欢的话,那有什么问题?起来吧,好好休息。”
殷晚澄迟钝地从地上坐起身,缓慢的整理身上的衣服和地上散落的纸页,眼前被岁初递了一个小盒子。
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这是他丢失的宝贝盒子。
“我走了再打开。”岁初替他重新规整好腰封,转身离开的时候唇角笑容一直没有落下。
傻子。
虽说是为了帮他压制蛊毒而结的双生契,可是抛开其他,她仍然是欢喜的。
他的子契是永远追随她,永不背叛,绝无二心。
但她的主契同样也有一条制约。
——护子契者一世无忧。
殷晚澄目送着岁初走远,捧着盒子起身,却发现房间里多了一样东西。
很漂亮的一把琴,他定定地看了许久,总觉得似曾相识,他缓缓伸手搭在上面,不知为何心痛像潮水般弥漫上来。
他不想看到,随手扯了一块布盖住,心情才缓缓平复,然后迫不及待将小盒子里的宝贝一样样倒出来数。
彩色石头,玻璃彩纸……每一样都能与他的记忆对上号,一样都没少。
数到最后他发现了一样多出来的东西,这不是他的。
他拧着眉放在手心认真地看。
是一朵用灵力封存的红梅。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