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要永远做她的玩物。
她的呼吸一下一下扫过他的后颈,引起一阵战栗的酥麻,出于对她的信任,殷晚澄很乖地顺着她的话。
“嗯,澄澄接受惩罚。”
疼痛突如其来,让毫无防备的殷晚澄瞬间瞪大了眸子,很快发出一声惊呼。
他下意识想要挣扎逃脱,那只控制他脖颈的手,顺着脖颈间肌肉线条,一路探到他的喉结,而后,安抚似的轻轻挠了一下。
可是很疼。
本能驱使他仰头躲避,从喉间泄出一生闷哼,那只手的主人似乎不太喜欢听他叫喊,被他抗拒的反应搞得没耐性了,把他的嘴用力地箍紧,堵住了他所有的声音。
“忍着点,这是惩罚,不许叫。”
岁初的声音自她的脑海里响起,是她在说话。
怎么那么霸道,连脑子里都是她的声音。
他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弄疼他的,是主人。
主人说了,是在惩罚他。
所以他不应该惹主人生气。他应该乖乖听话。
疼痛只是一瞬,牙齿破开皮肉,有什么沿着脖颈注入血液,酥酥麻麻的顺着脊椎骨向上蔓延,驱散掉脖颈的疼痛。
被她掌控着所有感知,他逐渐恍惚,紧绷的神情逐渐松懈,手脚有些卸了力。
主人,在惩罚他。
但是,他不讨厌,甚至觉得,很舒服。
比昨天还要舒服。
头脑昏昏沉沉,半晌才听到岁初在他耳边轻声笑:“主人给澄澄做了个记号,以后澄澄跑到哪里去,主人都会找到你。”
她将她的妖力,给了他一点点。
如此一来,她便能随时知道他的所在,不用说话,只要她想传达自己的想法,通过妖力便能轻松传递给他。
刚才那句话,只是个试验。
她随即又看向他后颈,那里新增两个红色的小圆点。
对了,这样才完美嘛。
岁初带他上街时,习惯性地去看她留下的两个圆点。
很好,今日没有用领子遮住,没有惹她生气。
只是这才几日,就退了痂,浅淡一片,过不了几日便光滑如初,没有她的痕迹了。
他的恢复能力强得惊人,怪不得龙是最有灵力的神兽,千万妖怪都想得到一条。
天生适合被人豢养。
看着看着,她有些不爽了。
这种感觉,好像无论她留下什么记号,最后都会消失一样。
这可不行,他必须带着,最好,永远都消不掉。
殷晚澄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缩了缩后颈。
那晚灼烧的刺痛仿佛还在,就像刚刚烙上一样,每次回忆,痛感越是清晰。
她那时候还问了他一句话,“昨晚似乎欠了你什么,所以你今天早上才跟我生气?”
她指的是酒楼里说过回去让他舒服的话。
“主人给你补上了。”
她原来没有忘记承诺,而是寻找一个更好的方法,痛痛快快地,让他舒服了。
但比起奖励,他好像更喜欢惩罚一点?
她又告诫他:他若是听话,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呢,但是切记只有她才能让他舒服,旁人都不允许。
他现在,该怎么找机会呢?
思绪翻涌,岁初笑着拉了他一把:“澄澄认字吗?”
他回过神来,今夜岁初把他带出来,和他正站在花灯摊位前,她已经提着笔,研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澄澄,过来,主人教你认识几个字。”
如今的他,一个字都认不得。
可他就是觉得,主人的字很好看,像主人一样,他形容不出来,言语匮乏,总之就是两个字——漂亮。
也像他一样漂亮。
漂亮的蛇蛇,是最配的,所以,他跟主人,也最配了。
他微微抬眼,将目光凝在岁初身上,她的嘴角一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
主人开心,那他也开心。
“我脸上有字?”视线相对,岁初又在逗他。
殷晚澄想了想:“有画。”
眉毛秀丽,眼睛明亮,嘴唇殷红,每一分色彩都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幅漂亮的画。
“花言巧语。”岁初回眸,“照这个写。”
将研了墨的毛笔塞到他的手中,又递了一张她写好的纸。
现在的殷晚澄根本不识字,所以她干脆替他写了,他照抄便是。
殷晚澄握着笔,表情有些僵硬,他刚才只顾着看她去了,没有注意她是怎么握笔的,又是怎么落笔的,他攥着笔,看一眼,落下的线条写得歪歪扭扭。
不止岁初看不下去,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他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探头去瞄岁初,怕她嫌弃。
“好笨啊澄澄,手给我。”
一页新的纸盖住了他的,身后探来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要这样握笔。”
声音温柔,带着一□□哄,又十足的耐心。
纠正了他握笔的姿势,她的手带着他,在纸上一笔一笔,很快写下两个在他眼中无比漂亮的字,尽管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字念作什么。
“澄澄。”岁初突然唤了他一声。
“啊?”殷晚澄歪了下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
岁初松开他的手,指着刚刚写下的那两个字道:“我是说,这两个字,澄澄,你的名字。”
一阵风似的,片刻停留的机会也不给他。他还想被握住写字。
“还有这两个字,岁初,我的名字。”她笑着威胁道,“澄澄要是再写得那么丑,我以后就不教你别的了,把你卖到黑市去换银子。”
“所以,给我好好写,认真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的。
他不安地缩了下,果然乖顺地紧紧握着笔,像个被夫子教训的学生,专注又认真。
岁初满意了。
这样乖巧听话的殷晚澄,她好像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很听话,让他认真写,就安安静静地认真写,每个字都看了好久,才下定了决心似的重重落笔。
只是撅着嘴,看着很委屈却不敢还嘴。
晚风微微吹拂,送来几缕他散下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有些轻微的痒意传到了心底。
她又想玩他了。
“主人,写好了。”他惴惴地要望过来,却被岁初伸来的手拦住了视线。
殷晚澄知道刚刚她在看他,被她这样盯着,他无法将注意力放在笔下,生怕出一点点错。
卖到黑市,她说过的,就像南风馆那些人,会粗鲁的对待他。
他太讨厌那种感觉了,还是她对他最好,会送他衣裳,会喂他吃东西,还会让他……舒服。
想着想着,明明没有被人碰到,却仿佛有无形的手按压着后
颈上的齿痕。
疼痛复现,脑中烧得一片空白,呼吸都开始错乱。
好一会儿,才听到岁初夸赞道:“写得不错啊,澄澄。”
得了她的肯定,煎熬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
她将殷晚澄写好的纸叠好,笑道:“澄澄做的真好,回去,我可要想想怎么奖励你,现在,和我去放花灯许愿吧。”
直到他们走后许久,摊主才红着脸将岁初写好却留下的那一张收起来。
“哪有这样的……是我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了吗?”他小声嘟囔着,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确认没有看错。
——澄澄要永远做岁初的玩物。
哎,年轻人,真会玩。
*
殷晚澄又换上了另外一身纱衣。
她自那天之后,送了他好多漂亮的衣服。
他很想穿出门向别人炫耀她有多么偏爱他,但她却告诫他,他这模样,只能被主人看。
殷晚澄不明白,但她这样说,他听就是了。
此刻的他,乖巧地跪坐在床边,仰头期待地望向床榻上的岁初。
他期待奖励。
“尾巴和角露出来,让主人先检查一下,是不是干净的。”许久没见他的原身了,不知道被拔下的鳞片长好了没有。
殷晚澄听话地照做,岁初坐在床榻,将他的尾巴捏在手心看了看,随后又去看他的龙角。
“你的角长大了一些。”
先前只有她小拇指那么长,这才一个月,已经有她拳头那么长了。
变化很小,但她还是发现了。
龙角为什么会长大?她想不明白。
“嗯?”被她握在手里,脸上红晕弥漫,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角,用蒙了水汽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她。
“长大了。”他喃喃地重复。
趁他懵懂的时候,岁初把他捞进怀里,位置翻转,把他按倒在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澄澄这样真的很好看。”
太漂亮了,像世间最完美的瑰宝,又那么脆弱易碎,却根本不经玩弄,随便一摸反应就那么大。
这次,她直接让他看着自己被咬,明明已经他的手已经抵在她的胸前做出了拒绝的姿态,却并没有推开她。
因为,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是奖励。”
奖励么……上次还说这是惩罚。
他已经分不清奖励和惩罚了。
他闭了眼,反正,他都喜欢。
眼睫上很快便染上了雾,眼角难耐地添上一抹艳色,胸口一下一下地剧烈起伏着。
原本,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可岁初今日不想那么快就放过他。
没什么理由,单纯他的反应太青涩有趣,不好好玩弄一番都觉得对不起他。
她好像已经喜欢上这样玩他了。
澄澄要永远做岁初的玩物。
这句带有强烈侮辱意味的话,可是你殷晚澄亲笔写下的,放过河灯,认认真真许过愿的。
不知道仙界那些神仙听到,会不会回应你的愿望?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锁骨位置那新添的两个圆点,像新生的两个红红的小痣,魅惑又勾人。
白色龙尾一点一点被青色覆盖,缠紧,掌控着这条不听话的尾巴。
她用自己的尾尖去挠着他的尾尖。
很好奇,那毒把他脑子毒坏了,这具身子还有没有用,会不会半身不遂?
他每天都要认认真真沐浴,身上也确实干净,但是半遮不遮才更诱惑,她用手指拽着他的衣服,纱衣磨过他的身子。
“主人……”他微扬着头,在理智被吞没之前,恍恍惚惚喘息着唤她,“我……”
岁初笑眯眯地看着他,她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还是能用的啊。
“你怎么了?”
她想听听他自己怎么描述这样的感受。
殷晚澄愣愣地道:“澄澄……长角了。”
岁初愣了一下:“你是第一天发现自己长了角吗?”
这种时候,提什么角。
“不是头上……”
此刻的殷晚澄仰躺在床上,墨发被她揉乱了,熏红的眉眼间尽是无措和慌乱。
他想动,可是尾巴和双腿被缠住,连双手都被制住,压在头顶。
动弹不得。
空茫的目光落在看好戏的岁初身上,喉结滚动,有些心虚道:“腿……腿上长角了……”
声音像浸在了糖罐里,变了调的甜腻。
岁初的注意力只在他脆弱起伏的脖颈上,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手指重重一按。
傻龙呜咽一声,上下眼睫一阖,一滴泪落了下来。
“说清楚一点,主人听不见。”岁初嗤笑一声,“怎么又哭了啊,澄澄是这么爱哭的小蛇吗?”
殷晚澄蹙眉,吐息愈发灼热,拼命忍住掉落的泪,根本说不清楚完整的话,却还是一遍又一遍,诚实地回答她的话。
“角……长角了。”
“角长大了……”
岁初总算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撑着身体,沿着他颤抖的身子向下看去。
“澄澄管这叫角?”
这区别可大了,他是怎么把这两个联系到一起的。
殷晚澄认真道:“会长大……硬硬的,是角啊。”
他太难受了,都是突然冒出的角害的他。
“澄澄为什么突然长角……是不是生病了……”
是生病了吧?明明主人在奖励他,他为什么浑身发烫,身体突然难受得不行,喉间干哑,控制不住低吟出声,说话都支离破碎、连不成语调。
岁初一时没有说话,根本不想给他纠正,他认为是角,那就是吧。
她也不想在这些事上教他。
她就是一个恶劣的妖,惹了火就收了蛇身,整理好衣服,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徒留在□□中沉沦的殷晚澄。
殷晚澄浑身无力,求助般地抓她的衣角,用脸和身体去蹭她的脸,却被岁初冷着脸抛弃。
“奖励已经结束了,不能贪心。”她眯眼一笑,不再说话。
被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折磨得他快要疯掉了。
而岁初却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的崩溃,听着他断断续续地喘息,对一切熟视无睹。
半晌,房间内突兀地传来一句哽咽:“澄澄会死吗?”
得不到岁初的回答,他更觉得害怕,空落落没有边际的感觉实在难捱。
他从一片混沌的大脑中捕捉到唯一一丝意识,是想被她触碰,被她重新掌控在身下,抬头便能看到她对自己笑,不仅尾巴,连同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那样,他才觉得安全。
“澄澄难受,摸摸……澄澄吧……”
独自在舟上摇摇晃晃的感觉快把他淹没了,他急切的需要一个落点,才不至于被巨大的惶恐吞噬。
如果真的要死掉了,他也希望能在她的安抚中死去。
“就像……平时那样……角给主人摸。”他讨好地想要摆脱难耐的境地,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岁初的垂怜,却根本不懂得头上的角和他口中以为的那个角有什么不一样。
岁初瞧着眼眸水润乌亮,乖巧地像只撒娇讨好的犬类殷晚澄,露出个看似为难的笑容。
“可是澄澄生病了,澄澄想连累主人吗?”
殷晚澄自责地低下头,眼里的不安快要漫出来了。
对,他生病了,所以她才不摸他的角。
他得治病,不能将病带给她。
余光里,看到桌上用来削水果的小刀,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下床,颤颤巍巍握在手心,余光瞄一眼岁初,看她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毛,只当她嫌弃自己有病。
眼一闭,心一横,挥刀落下。
手臂被人握住,岁初问:“你想做什么?”
“难受。”眼泪落下,“要治病,割了角,就不会难受了。”
岁初搞不懂这男人脑子到底傻成什么程度了,竟然想着断子绝孙……
所以她该不该拦着呢?
成为一条废龙,好像也挺有趣的。
最终她还是替他收了刀子,笑道:“病不是这样治的。”
真的割了,以后岂不是不能瞧见他这样
的反应了?那就没意思了。
“不会自己解决吗?”
她只负责点火,看他崩溃难受心里头就舒服,她才没那么好心地要帮他脱离苦海。
但是傻了的人怎么懂如何解决?他困在原地,迟迟得不到解脱。
“或者你可以求求主人。”岁初坏心思地笑笑,用手指抵了一下他胸前衣服上坠着的铃铛,“主人心情好了,说不定就教你治病……不治病的话,会死的哦!”
铃声叮铃清响,犹如那个梦境。
她亲自把那个梦变为了现实。
只是这次,她补上了新的部分。
明月悬在高空,殷晚澄直直躺在床上,发丝混着薄汗黏在额头上,嘴唇半张,视线望着屋顶,却根本没有落点,似仍未从刚才的感觉中走出来。
岁初将放在他身侧的册子拿起,重新收回芥子袋里,再回头望一眼殷晚澄此刻的模样。
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说他傻,但他学东西是真的快,一本册子,他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
一回生,二回熟,想必之后,他会给出更多惊喜的反应吧。
昔日那个清冷自持的上神,如今还不是被她按住,肆意玩弄,对他做什么都是一副甘之若饴的表情。
有趣极了。
“好受了吗?”又将留影镜不动声色地收回,状似好心地替他施了一个净身咒。
可殷晚澄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隔了许久才微微有了点反应,看向她这边的方向。
“主人对你好吧?喜不喜欢?”
他自己是舒服了,她却什么都没享受到呢。
“好。”他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主人教的方法治病很有用,澄澄喜欢。”
出了一身汗,病治好了,不难受了,身子轻飘飘的,疲惫但畅快。
岁初微微一顿。
他这低哑的声线,有些勾人。
定是她心情好才这样觉得。
岁初端起桌上的杯盏浅浅饮了一口:“你喜欢就好。”
闻起来很苦的茶,饮到口中的时候,却有一种别样的甜在口中流转。
这种日子还多的是呢。
*
近几日,殷晚澄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日上三竿。
一连几天,他都在生病,生病时头晕脑胀昏昏沉沉,还……
那小人画可真好看。
他从床上爬起来,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体有些无力,视线下意识下移,目光怔愣好久。
为什么主人不在的时候,他就不会长大了。
好奇怪。
昨天主人说他越来越娇惯了,都比她醒的还要晚了,等到他羞耻地垂头想把自己蒙起来之时,主人又在他耳边说:没关系的哦,“生病”的小蛇赖床,是可以被原谅的。
而且,主人还会夸他学东西很快,再奖励他甜甜的吃食。
殷晚澄开始期待生病。
虽然生病的时候并不舒服,可是生病之后那种感觉还留在他的记忆里,让他回味无穷。
可是,生病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岁初房门前,打开一看,果然是空的。
昨晚,主人说,澄澄太累了,今天便自己好好休息。
所以便抛下他了。
思来想去,他灵光一闪。
第一次生病的时候,他泡了两个时辰的凉水澡。
岁初看殷晚澄累得很,担心把他玩坏了,虽说他自愈能力很强,但她还是想着给他弄些药材补补。
这天,趁着殷晚澄自己呆在房间,她出门去了一趟药铺。
她来的巧,正遇到几个客人谈论,南风馆的老鸨和那个天天诱拐少男的混子得了失心疯,一有人靠近立马就扯着嗓子喊着妖怪。
墙倒众人推,其中许多被拐来的男子借机脱身,走前还不忘将老鸨珍藏的物品洗劫一空。
她提着药材往回走的时候,恰好经过南风馆,昔日喧闹的高楼门口不过几日便门可罗雀,鸡蛋、烂菜叶、污水各种腌臜之物扔在了大门口,闻着臭气熏天。
岁初看着看着就有些发笑,她实在没想到这药粉用多了还有这个用处。
活该。
那几个寻找殷晚澄的不明人似乎离开了,一连几天,她都没有瞧见他们。
这样也好,免得她成天担心殷晚澄丢了。
今日她顺道带回来一些糖球甜点,却左等右等不见殷晚澄。
她闭上眼用留在他身上的妖力寻找他,结果在澡堂子里抓到泡皱了的殷晚澄。
“这次又弄脏了?”
可是她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因为室内根本就没有落下的水汽。
所以,他一直泡的是冷水?
殷晚澄见她来了,眼睛一亮,认认真真回答:“泡了冷水澡就会生病长角,然后就会很舒服。”
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不需要岁初在身旁也能生病的方法。
岁初当即就想不管他,最后还是把他从水池里提溜出来,让他自己擦干净换好衣服吃东西,回过神来殷晚澄早已兴冲冲地换上另外一套青色纱衣,不用提醒就已经爬上了岁初的床,四仰八叉地躺倒,尾巴和角自觉地露了出来,睁着一双眼睛期待着望她。
“谁准许你爬主人的床了?”
胆子真大,才几天,连爬床都学会了?
就这利索劲,谁说他像傻子?
不知羞耻。
“没有爬。”他很无辜道,“只有蛇蛇,那才是爬床,澄澄这是直接躺在主人的床上,是躺床。”
“……”懒得跟傻子讲道理。
没等到岁初理他,他又石破天惊地开口:“主人,澄澄都准备好了,来和澄澄交尾吧!”
岁初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差点没喷出来:“哈?”
交尾,她不过是离开一天,他学东西快的匪夷所思。
谁把他带坏了!
在岁初的逼问下,殷晚澄便老老实实回答道:“白日里澄澄无聊,客栈来了一位带着蛇的师傅,澄澄看到两条小蛇缠在一起,缠了好久呢。师傅说,关系好的雄蛇和雌蛇才缠在一起。”
他说着说着,还兴奋地坐起来:“主人缠澄澄了,但是师傅说那样的姿势不对,正确的交尾是雄蛇在雌蛇上面,澄澄今天要在主人上面……”
“停停停!”越说越荒谬,还敢越到她头上去,“你不能在上面。”
“为什么?”
被她这一喊,殷晚澄瞬间委屈了,他呆呆地望了她一会,耷拉着脑袋低声道:“主人为什么不想和澄澄交尾?为什么不让澄澄在上面?”
“……”岁初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一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主人难道和澄澄关系不亲近吗?”他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暗淡,话语里饱含无尽落寞。
“不是说,澄澄是主人最喜欢的小白蛇了……主人是不是在骗澄澄?”
岁初面对连声质问,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道:“那师傅骗你的。”
殷晚澄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皱着眉头:“可是两条小蛇关系很亲密。”
“主人的话你都不信了?”岁初往他边上凑了凑,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交尾是做什么吗?”
“知道啊。”殷晚澄闷着头理所当然地答道,“师傅说,交尾后,雌蛇生下蛇蛋,蛇蛋会孵化出小蛇。”
他伸出两手的手指拉远,比出一个巴掌大的距离,轻声道,“小蛇,才这么长,很可爱。”
“所以呢?”
岁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话音刚落,殷晚澄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澄澄想和主人生蛇蛋孵化小蛇!”
岁初只想用一件抹布把他的嘴给堵上。
她就不该问。
她就离开这么一会,哪里来的野男人把他带坏了,她今晚就把他绞杀了。
生蛇蛋,孵小蛇……她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和殷晚澄做这些,绝对。
“你长这么大,生过蛇蛋吗?”
殷晚澄还真就顺着她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下,“没生过。”
“这就是了,人类都是满口谎言的生物,见你单纯,哄骗你玩呢。”
殷晚澄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仔
细琢磨一番她的话,郑重其事地点头,半晌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哦,骗澄澄呢。”
“嗯,只有主人不会骗你,信我。”
“那蛇蛋怎么来的?”他无比好奇。
“那谁知道,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岁初见他终于不再热衷于追着她交尾了,正以为把这小傻子骗过去了,没成想他完全不接岁初这句话,顺着自己的思路道,“所以,主人那天和澄澄交尾,生不出蛇蛋?”
岁初的伶牙俐齿,今日一连串被这呆瓜堵得哑口无言,装作没听见把他拽下床。
他还有些遗憾:“那也孵不出小蛇了?”
岁初将吃食塞到他嘴里堵住他的话,她有些恼羞成怒了。
龙和蛇能生出什么小蛇,别是什么四不像吧。
而且,殷晚澄如今这傻样,他能懂如何交尾?
不对,就算他懂,她也不可能和他交尾给他生蛋,做梦去吧。
殷晚澄等了好一会,见岁初不搭理他,他隐隐约约觉得岁初生气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主人都缠着他了,定也是喜欢他的,不然主人为什么不与别的小蛇交尾?
他心不在焉地咬着甜点,总觉得索然无味。
“我不喜欢小蛇,还要养着,很麻烦,如果真见了蛇蛋,我会全部扔掉,一个不留。”
蛇生得冷血,且没有亲属纽带,生下蛇蛋便任由它们自生自灭。
她出生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谁,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所以也不会执着留下什么后代。
殷晚澄恍然大悟。
“主人不喜欢,让澄澄来,澄澄生蛋!”他兴奋地望着岁初道,“澄澄养!”
岁初快被他气笑了,自顾自躺在床上,蒙着被子赶人:“那你生吧。”
被敷衍的殷晚澄觉得有点委屈:“我,我怎么生……”
主人不喜欢,那他自己来,也不用主人动,不会累着她。
他歪头想了一下,伏在床边可怜巴巴道,“主人这就睡了?不缠澄澄吗?”
“闭嘴。”岁初觉得他在旁边吵的她头嗡嗡的,自唇中默默吐出几个字。
“澄澄今天洗的很干净,也穿了漂亮的衣服。”
岁初把他踹出房门。
“以下犯上,给我滚出去跪院子!”
*
岁初原以为殷晚澄被罚了会消停些,但没有。
她醒来的很晚,走到大堂时,才发觉小二眼神颇有些纠结复杂地望着她。
“有事?”岁初打了个呵欠,随口问道。
“嗯……”小二犹犹豫豫,小声道:“姑娘,就是你跟着的那个……”
“宠物”二字他到底说不出口,轻咳一声道,“那个公子,他……”
一听到他这样提起殷晚澄,她瞬间抚了抚眉心,总觉得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在后院的鹅棚里蹲了半天了,就在那直勾勾地望着,我喊他,他也不理。”
“哦……就这点事。”岁初不以为意,“兴许他是想吃鹅了,多做几个花样,随他去。”
来人间一趟,他喜欢,全给他做了。
“不是……”小二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在盯着母鹅生蛋,孵鹅崽,然后问我,什么时候能孵出鹅崽来。”
岁初咯噔一下,皱眉:“你是怎么说的?”
“嗯……”小二只觉得岁初的表情有些难看,支支吾吾道,“正好有两只鹅,一公一母在……”
想着岁初是女子,他不应说得那么直白,过程简单略过,“我说只有那样,咳……生下的鹅蛋才能孵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我。”
“然后他还问了,公鹅能不能生蛋,生的蛋能不能孵化出鹅崽……接着他从窝里偷了两个鹅蛋捂在怀里捧着走了,偷鹅蛋的时候还被护崽子的母鹅啄了一口……然后那鹅就追着他一个劲地跑,后院里都是鹅毛……然后……”
他的神色更加古怪,后面的岁初已经不想听了。
偷鹅蛋,这是一个上神能干出来的事,连她的脸都快丢没了。
问的什么蠢问题啊。
她不困了,清醒了,被殷晚澄气的。
气呼呼地到了院子,当真是一地鹅毛,最近岁初待他好些了,给他换了一身好衣料,结果这人愣是搞得灰头土脸的,这还不算,他竟然揪着那鹅,把鹅的毛都给拔了。
仔细看,他的身上,衣服上都沾了鹅毛。
风一吹,地上的鹅毛吹得到处都是,迎面而来的一根鹅毛当即就呼在了她的脸上。
鹅毛落下去的时候,她与一只手提着被拔了毛的鹅,一手捧着鹅蛋看着她的殷晚澄视线相对。
“主人来了!”殷晚澄眼睛弯起来,笑道,“主人,鹅欺负澄澄,所以澄澄教训了它!”
“澄澄是不是很厉害!”
他像个做了惊天动地大事的孩子一般,向她炫耀自己的所做的一切。
可是,明明是他招惹母鹅在先。
先前她当着他的面拔了狐狸毛,被她训了一顿窝囊,她还以为那时候殷晚澄傻乎乎的,应该看不懂自己在做些什么,谁知道他全都看在眼里,像模像样地学着她的样子照做。
岁初的巴掌到底还是没有落到他的脸上。
“殷……”她差点当即要把他的大名喊出来了,却被她自己制止住,当即噤了声,看了不远处往这边探头的小二,压低音量小声道:“谁教你偷鹅摸狗的本事,你偷鹅蛋做什么?想吃,我让人给你做,偷什么?”
今天能学着偷鹅蛋给鹅拔毛,明天他就敢偷老虎的崽给老虎拔胡子。
殷晚澄微微缩了一下,将秃毛鹅背到身后,讷讷道,“不吃,澄澄想带鹅蛋回去孵蛋。”
“好端端的孵什么鹅蛋?”
原本不说话,还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傻子,如今他这桩桩件件,简直快把他是傻子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澄澄太笨了……先……学习一下,免得主人……嫌弃澄澄不会……”
他悄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岁初,他都这么乖了,主人应该不会生气吧?
谁知,对面的人脸色更沉了。
岁初怒极却是笑了,笑吟吟地问:“那你学到了什么?”
殷晚澄见她笑了,舒缓了神色,慢慢地蹭到她身旁蹲下。
“澄澄想,之前生不了蛇蛋,一定是姿势不对,澄澄研究过鹅的交尾姿势,澄澄记住了,今晚与主人试试这个姿势,主人喜欢在上面,澄澄可以……”
喉咙被人捉住,他的喉结紧紧抵在她的拇指处,上下滚动,在她掌中脆弱地起伏一下。
“等等主人,我……”怎么突然奖励他……他还没准备好……
话音出口,却被毫不留情地一按,把他未说出口的话止住。
血液一瞬间涌上大脑,被抵住的不适感让他下意识想逃离,掌控他后颈的手指却不让他离开。
“澄澄喜欢孵蛋啊?”
视野模糊间,是岁初在笑,可并没有笑意,“等?主人想对你做什么的时候,可没有等这一说辞。”
“这么喜欢孵蛋,那以后就别回房间睡了,滚去鹅窝睡吧,我让你孵个够。”
手指猛地收回,岁初不再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院。
却没有了支撑他的人,理智回神之后,胸口却是一空。
阳光刺眼,他却周身发冷。
主人明明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反对他孵蛋,可他就是觉得,主人好像生气了。
他惹主人生气了。
他好像又做错事了,可是他想不明白错在哪里。
目光落在手里提着的鹅上,他是不是不应该拔鹅毛?
当初她拔狐狸毛的时候,身姿那样利索,他也想学。她还说,以后谁欺负他,不能眼巴巴的看着,要学会还手。
他按照主人的要求做了,且做的很好,主人应该奖励他才对。
但刚才的奖励太短暂了,他还没有被满足。
残留在脖颈之上的温热和不适仍在,他伸手触碰一下,不一样的,哪怕他很用力了,也是跟主人给他的不一样。
这远远不够。
小二在廊后看了许久,殷晚澄没有丝毫动静,他终是走上前要去取他的鹅:“客官,您还是把这鹅交给我吧。”
那姑娘刚才对他说,把殷晚澄的房间退掉,让他往后睡鹅窝。
虽然客栈没有让客人睡鹅窝的规定,但是,这姑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这鹅原本也是养着拿来做下酒菜的,这公子做事怪了些,但好在这鹅处理的干干净净,他能直接拿来交给厨房,也省事多了。
殷晚澄任他接过那只鹅,却唯独不肯将蛋交给他,直勾勾地目光盯着他看的时候,看得小二心里发毛。
“这鹅啊,是今晚的主餐。”他也不管殷晚澄听不听得懂,解释道,“姑娘特意说,今晚换几个花样尝尝,要不然早就腻了。”
他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什么双龙戏珠、百鸟朝凤的菜式,他一点也没听进去,直到小二彻底走远了,他才迟钝的想起几个字。
换个花样。
想起她生气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他说尝试“那个姿势”的时候。
院子里的鹅经过刚才的那场闹剧之后,继续做刚做的事,公鹅又一跃而上,一展雄风。
他看着看着,恍然大悟。
明白了,主人不喜欢这个姿势,他需要换个花样。
定是平日里主人玩他的时候,他只是躺着、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她觉得腻了。
那可不行,他必须得用新花样勾引她。
他回忆平日里主人对他做的一切,分析那种方式是他喜欢的。随后皱眉,好难选择啊,他都喜欢。
算了。
殷晚澄下定了决心,选不出来,那他便试着都做一遍好了。
第23章 第23章妖女,别碰我。
夜深前,岁初听闻小二说殷晚澄一直呆在鹅窝里没有回房,她只冷哼一声,褪下衣衫准备睡下。
天公不作美,傍晚时空气沉闷,狂风过后,暴雨接踵而至,敲打着窗牗劈啪作响。
被这雨烦扰,岁初迟迟无法安然入眠。
水声自远处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在耳边萦绕不散。
她并不讨厌水声,但尤其厌恶黑暗中雨水流动的声音。下雨带来的潮意伴随着酒水的味道,又让她回忆起往昔。
刺骨的、腐烂的气味从未从记忆里剥离,总在如此相似的情景中反复出现。
那抹淡的不能再淡的白色影子在她眼里不断扭曲,哪怕过去几千年,她仍是恨的。
可这次逢了雨,情况变得些许不同。那抹白色影子逐渐淡化,直至浮现出另一抹清晰的白色。
以前他总像浮于云间远离尘嚣,肩上不沾染一分红尘。
但他已经从云上跌落了。
他已经被搅进了艳丽的红,不再像一摊死水寡淡,而是热烈、滚烫,明亮鲜活。
眼前蓦地闪过殷晚澄缩在鹅窝里,被雨淋得瑟瑟发抖的场景。
那怎么行。
她必须得去看看他这狼狈样,而后假模假样施舍一番,用不着把他领回房门,便是让他睡在门口,这小傻子估计就会对她感恩戴德,直言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吧?
窗子咯吱作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听力好,是不是雨水作祟她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有人在偷偷撬窗。
呦,长本事了,不仅学会爬床,连撬窗都学会了。
这是在鹅窝里呆不下去,又想了什么办法来勾引她?
她施施然走进窗边,本想揪住不听话的小龙给他一顿教训,谁知迎面而来的却是混杂在雨水中,那抹刺鼻惹她生厌、勾起她过往回忆的酒气。
岁初的眼神骤然变冷。
还敢跑去喝这些东西,既然学不乖,那今夜就可不单单只是惩罚他那么简单了。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了窗子。
窗外的人身躯一震,似乎没料到他如此轻微的声响在厚重的雨幕中还能被发现,顿了片刻,叩着窗就要往里跳,岁初眼疾手快合了窗,夹了他的手指。
那人痛呼一声,用胳膊肘撞开窗子,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对准岁初,醉醺醺地威胁道:“小娘子,劝你不要叫喊,不要反抗乖乖听话。”
这贼偷鸡摸狗惯了,得手了好几次,盯上岁初已有几天了,见她一人出门在外,生得俊俏,瞧着又乖又甜,却出手阔绰,身边只有一个大高个看起来有威胁。
他又观察了几天,那个大高个看着能打,却弱不禁风的,瘫在床上好几天下不了地,走路也走不利索,白天一事他总算看明白了,那人脑子是有问题的。
简言之,这小娘子无人护着,且一个傻子能懂得什么,当即便起了一亲芳泽的心思。
但也难保这小娘子叫喊,恰好今夜下着暴雨,他又多喝了几杯,当即恶从胆边生,估摸着深夜无人察觉,半夜撬窗前来,没成想着小娘子未寝,还亲手替他打开了窗子。
见了刀子也没大喊大叫,不害怕,也不笑。
“小娘子,还没睡呢,是不是在等哥哥我?”他先是用下流的话调笑几句,岁初没有回应。
“等不等你暂且不提。”岁初收回搭在窗子上的手,“我看你是在等死呢。”
既然她不能亲自动手杀了人类,但雇几个人动手也不是不可以。
人类这种贪婪的生物,有银子,就能驱使他们做任何事。
也能让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褪下伪装,成为一个凶残的刽子手。
“小娘子嘴巴还挺毒的,一会啊,也不知道是甜是毒了。”小贼正要沿着窗台滑下,却被人一手提了回去,重心不稳,狠狠摔在暴雨里。
这怒气冲冲而来的人,便是刚到这里的殷晚澄了。
岁初见了他,眉梢微扬,趁着月光看清他身上的衣着,表情一瞬变得暧昧不明。
虽是大半夜,怎么就穿成这样来找她?
那根本不能称得上是一件衣服,而是由一条条缎带简单做出了外衣的雏形,随着走动衣服下的皮肤若隐若现,看上去,就像他把赤身的自己绑起来一样。
简直是,伤风败俗、不忍直视、淫.乱至极。
不过,她喜欢。
就是有点想不起她什么时候收藏了这种衣裳,眼光真好。
可她随即又意识到那贼还在外面,殷晚澄这样子可不能被他瞧了去。
还未等她开口,殷晚澄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块板砖,直接对着那贼的脑袋就是一下。
一记闷响过后,那贼只看到一抹红影,连人都没看清,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殷晚澄拍完人,见人直挺挺摔在地上,又把贼从暴雨里拖到廊下,他踢了他一脚,气鼓鼓道:“睡什么睡,起来打架,和澄澄争与主人的交尾权!”
“……”岁初看着呆子蹲在那里又拖又拽,和那个贼嘀咕了半天,说得他自己烦了,拿起那板砖估计还想着来一下,被岁初喝止:“不许打!”
这是人类,万一拍死了,被上面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但只要人没死,拍成残废都没人管。
岁初把殷晚澄拽进屋里勒令他擦干净,又唤了小二前来,在把小贼交给小二之前,给这贼递了个药丸。
男人最在意的不就是那两肉,直接废了他,变成一坨无用的烂肉,连男人都不是了,看他以后还拿什么消遣快活。
而他做的这一切,全都落在了殷晚澄的眼里,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殷晚澄抿着唇,不发一言。
不是想来勾引她?她都回来了,怎么无动于衷?
正想着,小二过来回话,说已经把那贼捆了,明日就扭送官府去,一边询问岁初是不是受惊了,需不需要安神汤入睡。
岁初刚想说不用,就听屋子里瓷碗碎裂的声响落在地上,小二探头要去看,岁初连忙挡住他的视线,说不用了,在他半信半疑的视线里,岁初将房门关好。
房间里,殷晚澄正站在桌边,跟那茶盏有仇似的恶狠
狠地盯着。
原本桌上有四只,其中一只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余光察觉到她望过来,他小声念叨着:“澄澄不是故意的。”
好好的杯子收在桌子正中央,他是有多“不是故意”才把一个杯子碰到地上去?
小龙胆子还挺大。
岁初决定晒着他,往他这边走的时候,殷晚澄紧绷着身体竖起耳朵,但岁初只是擦肩而过,绕过他径直上了床,侧身躺好盖了被子,闭眼背对着他。
殷晚澄傻了眼,直勾勾地盯了半晌,不甘心地凑到她床前,理直气壮地重复了一遍:“澄澄说,不是故意的。”
雨声喧哗,但他声音更大,像是骤然而降的雨,霸道,强烈,足够让她听见。
“哦。”被子里轻飘飘地回应,“主人也没怪你啊。”
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想要主人怪他,打他骂他都好,而不是这样,什么话都不说。
他想要关注。
但好像她还是在生气。
殷晚澄望着床上的后脑勺,手指下意识捏紧,站在床前许久许久。
窗子并没有彻底关紧,有一缕风从缝隙里吹进来,他身上的缎带随之飞扬,像一只翅膀残缺的蝶破碎在这个雨夜。
从他的视线里,看不到那个雄性生物的表情,但他看到她笑了。
笑的意思,是彰显开心,是表达亲切,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觉得被丢在大雨里的不是那个贼,而是他的心。
身上的衣服乱了,像缠着他的身躯,轻微的痛开始蔓延,有些喘不上气。
他察觉到自己不开心,很不开心。
她说过,作为她的小宠,不能生妒,她给他解释过嫉妒的意思,就是想把其他人除掉。
他的确想除掉其他人。
说他是她唯一的小宠玩物,最喜欢他,却对别人笑。
都是骗蛇的。
他偏着脑袋思考了一会,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但是他都穿成这样了,用主人的话来说,是招蜂引蝶,可是主人看都不看他。
对他失去兴趣了么?
他走到床边,慢慢跪坐下来,心口的不适似乎在扩散,一阵一阵,逐渐加剧。
脑袋一阵嗡鸣声,他抚了抚眉心,连带着意识开始恍惚。
脑中突然一滞,瞬间,如重锤般的痛楚在他额间蔓延。
怪不得不让他生妒,原来这样难受,痛得他……快要受不住了。
不只是重锤,像是有千万个人重重地敲打着着他的额头,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连雨声也听不到,只有无尽的嘶鸣,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浑浑噩噩。
犹如万蚁噬心,全身上下都像扎进了钉,骨头仿佛都要被融化成一摊血水。
“主人……”
几乎只剩轻微的气音了,掩在簌簌而落的雨声里,岁初没有听见他的呼救。
半晌听不到他的动静,岁初回头,却见床前乖巧的跪了个人,跪的姿势不怎么标准,他整个人趴伏在她的床边,脑袋抵在床边埋住脸,向她伸出的那只手在发颤。
想勾引她,就这点招数吗?
摆出这种姿势,她可没兴趣。
“滚出去。”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本想将他的手拂开,却在触碰到他的那刻眉目一拧。
不对。
他的手,怎么像一块冰。
她掰起他的头来看,他的眼睛紧闭,唇色已是如纸般的苍白,难受地眉头紧蹙,看上去颇有些阴沉。
此刻,嘴里不住地嗫喏着什么。
刚才他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手指贴上去的瞬间,他下意识地蹭了过来,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似乎是认清了她是谁,想撤回去,却被禁锢而不能。
他又说了一句什么,这次,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她听清了。
他说,妖女,别碰我。
第24章 第24章这张嘴发出的声音,除了……
殷晚澄颤抖的羽睫之下寒芒微闪,那眼神虽然飘忽暂无落点,却凌厉如刀,一如往昔很多个想要至她于死地的时刻。
她太熟悉了。
她的兴趣一下子被勾起。
“我偏要碰。”她手臂一用力,将他的一只手攥住,另一只手绕进缎带的缝隙,寻找到他敏感的地方,一下一下轻柔地抚过,盯着他恍惚的黑眸,“我就碰了,你又如何?”
她碰过的地方像电流,而她似是故意,温柔小心地对待,偶尔几下有意无意地重压,钻心疼痛和刺激双重折磨下吐息渐重,甚至想主动地靠近她,迎合上去,企图让她盖过折磨到发疯的痛意。
他在混沌中找回一缕清明的意识,这样做了,在她面前就没了脸面。
殷晚澄僵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面上显露出屈辱的表情,死死咬着唇不再吭声,被攥住的手指蜷缩。
他眉间依旧紧蹙,仍是忍着痛意不想在她面前示弱,佣起全身的力气想要逃脱她的桎梏,拉扯之间,她的手滑得更深。
若是再往下一点……
她不会主动去松开他,没想到月昇给的解药延迟这么久,在这种时候清醒过来。
勾引半路未遂,选了这么个好时候。
手臂一伸,直接把他拽到了床上,失了力忍痛的白龙忙不迭跌落在床榻,身上的衣裙犹如蝴蝶缓缓坠地。
手腕被交叉按在头顶,他被娇小的身躯笼罩,她就撑在他的头顶,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于他而言被妖女按在床上是极为羞耻的事,可他偏偏生出了一分安全感,像是她在这里,便能缓解他身上的痛意。
不对,妖女不会那么好心。
他的挣扎愈发剧烈,像一条即将受刑的鱼疯狂摆动自己的身躯逃脱,岁初只用一只手不费多大的力气就把他制住了,力量悬殊,让他彻底绝望。
“别碰我!”
他是吼出声的,岁初却听出他声线里暗带的崩溃,低头去看,脸色惨白的脸上,眼角红得格外瞩目。
“你分明很愿意我碰你。”
“你自己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让主人碰你?嗯?”贴近他的耳畔,轻声呢喃,“装什么正经。”
他们又恢复了先前斗得死去活来的场景,岁初依然和先前一样不遗余力地羞辱他。
他什么样子没见过,不让碰,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全身上下都给他碰一遍。
他的眉毛蹙的紧,岁初只当他在生气,对他的痛楚视而不见。
“殷上神,你现在可是和我跌在一张床上呢,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我满足你了,你生什么气呀。”
每说一句话,便换了个地方惹火。
“做出如此这样举动的,明明是你呀。”
殷晚澄急促喘息,他对此情此景所有的一切都感到迟钝,视野痛到一片漆黑,耳边嗡鸣,岁初所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怎么,知道是自己勾引我,所以说不出话了?殷上神?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澄澄呀。”
话音止住,面前原本满身刺的男人,收了满身的戾气,竟主动往她颈间蹭了蹭。
他身上很凉,岁初并不怕冷,只是他的手那一瞬的凉还是让她不悦地皱眉。
她就是这样,黏上来,她又不高兴了。
束缚他的那只手条件反射的对准他的下颌,他咬住的唇被顶开了,一直紧闭的苍白唇瓣翕动,喘息着说出了含糊的一声。
“放开我……”
他的双手得到自由,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她的腰,将她牢牢揽在怀里,死死扣紧。
“放开……痛……”他的睫毛一颤一颤,挠在她的颈窝,身体痉挛,岁初本想讥讽几句,却察觉他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屏息去探留在他身上的妖力。
很乱,不稳。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破坏她的妖力。
她留的妖力只有一缕用来寻找他的位置,相较之下弱得不可察觉,而那股力量可怕,几乎要将她残杀殆尽了。
她抬眸,注视着殷晚澄的脸,他已痛到失去知觉,这么难受,怪不得连话都不会回应了。
她将他侧颈的发丝拂开,重新咬了上去。
想把她的妖力弄得一干二净?那可不行。
落在她手里,那他就必须得带着她的妖力行走世间,不管他清不清醒,愿不愿意,必须得带着她的东西。
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嗯……”
牙齿刺穿脆弱的脖颈那一刻,揽在她腰间的手指狠狠的抓了一下,喉间不自觉地泄出一声沙哑的音节,
“滚……”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之前被她咬着的画面。
那时,他说,他接受惩罚。
那不知廉耻发出惩罚请求的人,是他自己。
他开始惶恐,心里铺天盖地对自己质疑,只是一瞬,混沌重新席卷而来,意识很快被黑暗覆盖。
嘴里说着滚,却亲密地环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如若不是她的牙齿埋进他的身体,岁初都要觉得他们此刻正提着刀剑斗得死去活来。
他也没让她舒坦,指尖抓得那么用力,隔着薄薄的衣料,不甘示弱地在她腰间留下几条交错的红痕。
岁初被他抓得痛了,偏偏他体内的那股能量乱成一团,她刚进去半点,就有一股阻力阻碍着她,将她硬生生往回逼。
这道力霸道得很,却根本不是出自殷晚澄,他是上神,气息也是纯净的,而潜藏在他体内作乱的这一股,带着阴暗几近腐朽气息,刚进去的妖力只有片刻,就被被迅速绞紧,缠得她眉头一皱。
她还偏不信这个邪,压不住这东西!
“还有力气让我滚,看来是痛得不够狠。”
她也发了狠,敢骂,就得给她好好承受。
她将牙齿刺的更深,失去意识的白龙不再克制,在她耳边发出如梦呓一般的声音。
她不管他的叫喊,横冲直撞,将所有企图反抗的东西重新打压下去,以自己的妖力在他体内扎根。
在这过程中,殷晚澄无法助力她半点,任她的妖力直直进入,所有拒绝的话全被捂了回去,半张的唇中不断溢出克制不住的低吟。
岁初心想,殷晚澄这张嘴发出的声音,除了这种时候叫出来之外,别的时候,好像都不怎么好听。
不过,这种声音,也只有她能让他发出来。
过了许久许久,他的声音渐渐平息,呼吸才渐渐趋于平缓,连带着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眼角还有些湿意。
只是揽在她腰间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岁初收了妖力,重重的喘了口气,余光又瞥了他侧颈一眼。
红肿不堪,不再只是两个几乎毫无察觉的小洞,像是在他雪白的脖颈开了一朵漂亮的红花。
从盛放到凋谢,痕迹应该能持续更久吧。
想到这,她愉悦地舔了舔唇上沾到的血。
是甜的,味道不错。
她刚刚只顾着输入妖力,完全忘了收取点利息,只是注视着他脖颈之上的狼藉,一时半会没有继续下嘴的想法。
何况,她咬的有些酸了。
那股不明的能力被压下去之后,他的体温回归正常,不冷不热,是她喜欢的温度。
她不怕冷,也不讨厌暖,更何况岁初从不亏待自己,他气息清冽,将大雨带来的潮湿感驱散了不少,她没理由把他推开,就任由他这么抱着。
更何况……
“殷上神,你还没抱够?”
既然他已恢复正常,不奚落一番不是她岁初。
然而抱着他的人一动不动,岁初以为他是不是又犯什么病了,仔细一看,竟然睡着了。
呵,这么不经折腾,竟累得睡了。
烛火在雨夜燃了许久,她一时半会没有酝酿出睡意,索性就这样打量着面前沉睡的人。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呼吸很轻,羽毛一样,像一眨眼就会被风吹跑了。
岁初难得这样认真看他。
白色素雅,红色张扬,两种完全不相干的颜色被他结合在身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两种美丽。
以前他们斗来斗去的时候他总是板着脸,后来他痴傻了,脸上又蠢得要命,如今这样安安静静的,瞧着瞧着愈发顺眼了。
武力著称的上神,长着这样一张脸,如果他不是那么不解风情,嘴里又不会说什么软话,估计他们也不会斗了这么多年。
当初他怎么和自己结下梁子的?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
——忘了,没来由的讨厌。
妖生漫长到接近永生,每桩不愉快的事情哪能每件都完完整整的记得?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连同呼吸都是错的,何须计较来龙去脉,又何必追本溯源?
她也不会去问殷晚澄,这个闷葫芦估计也不会理她,而且,他平日里忙碌,更不可能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岁初看着看着,更觉得不爽。
怎么累的是她,睡不着的是她,到头来,他睡得这么香,这么舒服。
岂有此理。
指尖捏上他的嘴唇,掐着他:“不许睡,起来,夜还长着呢。”
他微微皱了下眉,没醒,睡得很熟。
怎么,是她弄得太轻了?
“醒来,刚才骂我的那股劲呢。”
不死心地继续掐,直到他的唇都被掐出了印子,他还是在睡。
她捏捏他的脸,又扯着他的耳朵,不住地念叨着:“累的又不是你,用力的是我,你怎么这么娇弱,这么没出息?”
她改了位置,去掀他的眼皮,一边掀一边道:“口是心非,殷上神,你既能吃,还很能睡,没有我刚才帮你,你如今能这么舒服的睡觉?你说说,该如何报答我?”
他自然是回答不了,岁初看着呼吸沉沉,视线没有聚焦的他,突然就觉得自言自语的行为蠢得要命。
再反思一下,刚才帮他的行为都很傻。
她就不该那么好心地帮他缓解,而应该在他痛到忍不住了,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哭着求她帮他,她才半推半就地用那么一丁点残存的善心帮他舒缓,这样才对。
清冷的殷晚澄求起人来,可比傻子殷晚澄求人有趣多了。
失算了,长夜漫漫,她只能对着昏睡的、毫无反应的白龙干瞪眼,无聊死了。
啧,失去了多少乐趣啊。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殷晚澄愣了许久。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昨夜的雨已经平息。
床不是他睡的那个,但也并不陌生,他曾经躺过好几次的,生病到浑身滚烫,他都是盯着那青色的沙帐,再被余光里的绿意降温,直到最后全身舒爽,再被赶回自己的房间去。
但睁眼就看到这青色,还是第一次。
“醒了?”身前传来一声讥笑,他顺着声音迟钝的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他紧紧地抱着一个躯体。
柔软尽在身侧,太亲近了,从来没有一刻这么亲近过。
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想说的话吗?”岁初心情不错,醒的比他早一些,睡醒了就干脆盯着这小龙看。
她很想一爪子把他拍醒,但想来,还是让他迷迷糊糊自己反应过来比较好,但他实在太呆了,看沙帐看窗外,就是不看她。
她还不比那些死物好看?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穿得花枝招展就来勾引人,谁教你的?”
殷晚澄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颊一点一点烧起来。
明明是条白龙,怎么一大早像煮熟了的虾子。
倒是秀色可餐。
不过,现在倒知道害羞了,也不知道昨晚是谁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不知廉耻。
勾引人的时候不知羞,现在倒知道了。
岁初笑吟吟地望着他,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的脖颈,落在昨晚留下的齿痕上。
还没消肿,但齿间那跳动的感觉仿佛还依稀可辨。
她就该每天给他留个记号,就是不知道他清醒时,会不会反抗得更激烈。
“不让主人碰你,倒是自己贴上来,不知道的,还以
为你多想要我,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的多。”
指尖在那里轻轻摩挲,伤口轻微的痛麻与她手指的痒结合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她揉的太轻了,殷晚澄感觉他像在慢慢处以缓慢的刑罚,折磨得他脑中如同陷入一团浆糊。
“怎么不反抗?”
不该是狠狠攥住他的手,像昨晚,用屈辱的眼神喊她妖女,拼尽全力把她往外推吗?
“有些人,昨晚喊出来的声音,堪比天籁。”指尖狠狠用力,疼痛迫使他开口。
“昨晚……”声音还留有昨晚的涩哑,岁初聚精会神,做好了取笑他的准备,随后就看到他依旧红着脸,眼眸却晶亮无比地看向她。
“昨晚,主人是和澄澄……交尾了吗?”
第25章 第25章纸不应该有反应。
岁初凝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中读出一丁点欺骗或隐瞒的心思。
“有吧?”他虽然不敢看她,一直心虚躲闪,但眉眼里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你不记得了?”
他疑惑渐深:“记得什么?”
根本不是伪装,昨晚的事情,他半点都不记得。
昨晚恶狠狠盯着她,喊她妖女的那个人,被压着输送妖力,包括他体内那股不明的东西,只有她完整的记得。
如果不是她看了他一整晚没有阖眼,还有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她都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可她确信,那个“殷晚澄”的的确确出现过了。
她试探着与他体内的妖力联结,昨晚那股阴沉可怕的力量好像消失了,一丝一毫都探寻不到。
那他应该也不记得自己身体的异常。
她不由得思忖,也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毛病,是他一直都在克制,失去神力后自己克制不住,才会如此,还是说……
他如今的痴傻,是这个原因?
那力量发霉腐朽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感觉,她曾经闻到过,身临其境地体会过。
在什么地方呢?
她眉头紧锁,但在她漫长的蛇生里实在是想不起,裹在被子里像一只蚕的殷晚澄趁她思考的间隙,一点点靠过来,重新往她怀里钻。
“抱抱。”
埋首在她的胸前,他的呼吸一下一下轻挠着她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皮肤。
这是刚刚睡醒,就想着讨奖励了?真贪心。
又或者是,下意识地勾引她。
岁初把他的脑袋推开,连带着搁在她腰间的手都拨到一边去了,既然不是那个殷晚澄,如今被他抱了一晚上,白白便宜了他,她实在是亏大了。
刚才的思绪被打断,岁初也不再去想那气息来源于何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那东西与他的痴傻有关,那定是有人蓄意为之。
不是没有可能的,殷晚澄那副鬼样,得罪的妖和神都不少,想要害他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如果她昨晚没有帮他压住,殷晚澄会变成什么样?
毫无血色的脸,冰凉的身体,太脆弱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
她想到闲游在外的鹤妖郁肃,他常年钻研这些疑难杂病,不论如何,让他帮忙看看,这怪毛病到底能不能根治,会不会伤其性命。
她起身,用妖力避着他写信,留在床上的殷晚澄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失落感铺天盖地压过来。
是他昨晚做的不够好?她怎么对他还是这么冷淡?
是嫌他无趣吗?
他一下地,身体便软成一瘫,艰难地动了两步,一脚踩在了衣服上的缎带,重心不稳,往地上摔去。
一双胳膊揽住了他,岁初执笔的手将他虚揽在怀里,笔尖上的墨迹被他撞的落了几滴,将他的血红的衣襟染上了几点墨花。
“主人写封信都没耐心等,晚上投怀送抱也就算了,大清早依然不安分,是昨晚没有满足你?”
怎么这么娇气,站都站不稳。
“腿软……”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对不起,给主人添麻烦了。”
他一脸愧色,试探着从她身上起身,岁初瞧见,突然就笑起来,抬手揉揉他的脑袋。
“想不想帮我?”
“想!”他眼眸一亮,急切地点了点头,像是这样就能很好的弥补自己刚才给她带来的不便。
“好乖啊。”岁初忍不住再次揉揉他的脑袋,“澄澄可得好好配合,这样才更乖。”
殷晚澄被夸的双眼晶亮,主动侧首,去蹭她的手掌。
“都听主人的。”
就这样抱着他回身,让他跪坐在案桌前,故意研墨,殷晚澄双手乖巧地叠放案上,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她的动作。
“我在写一件很重要的事,和澄澄有关的。”她用笔蘸了墨,一遍蘸墨一边有些遗憾道,“可是这里没有纸,不知道写在哪里。”
搭在殷晚澄后颈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后背,她的话还在继续:“写在哪里好呢,这房间里没有一件是我的。”
她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也不知道殷晚澄这条傻龙能不能懂她的意思。
被掌控住后颈的殷晚澄果然没有第一时间往深处去想,他的视线在屋子里扫荡,似是在寻找能用作纸的工具,寻了半天,一样也没有,他有些沮丧,说好的帮她,一点忙也帮不上。
后背滑进了一只手,温热的指腹一下一下轻点,她继续提醒:“可惜啊,你帮不上我了。”
殷晚澄灵光一闪,急切道:“写在澄澄身上吧,我是主人的。”
岁初笑了,他可真聪明,这么快就懂了她的意思。
“可是,墨迹写在你身上,会把你弄脏的……不行,主人还是寻别的……”
她话语里虚情假意的关切真实的很,傻子殷晚澄分辨不出,生怕自己没任何作用一般,语气更急:“不要,就在我身上写,我可以自己洗干净。”
他的神情认真得可爱,一边说,一边拉下后衣,将干净光滑的后背暴露在岁初眼前。
果真白的像纸一样,只是带着淡粉的血色,漂亮的很。
岁初有些诧异,他的后背上,有一个很明显的血红色鬼花,妖冶到可怖。
很小,像心脏那样在他后背的正中央。
与他并不和谐。
她有些疑问,但终究没有问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自然不会收手。
“委屈澄澄了。”
“不委屈,我……唔……”细软的笔尖蘸着笔墨在他的后背轻轻划过,触及到脆弱的皮肉,酥痒的感觉让殷晚澄身体忍不住轻颤几下。
身上太白了……
威风凛凛的神将,参加多少数不清的战役,皮肉上总该留下疤痕,可他偏偏是罕见的白龙,只要没到重伤不治的地步,多重的伤都可以愈合皮肉,重获新生。
干净得仿佛无人能亵渎他。
可如今还不是匍匐在她身下,被她按着,写下歪歪曲曲的难看的字迹。
“啧,写坏了。”
歪歪扭扭,像一条游动的蛇爬过留下的痕迹,根本辨认不清她写的是什么,她的确没有认真写,而是在乱涂乱画,一切随着她的心情,反正都是哄骗他的。
可这具躯体实在太敏感了,让她生出玷污的心思,一点点轻微的触碰,就抖成这样了,墨迹滴得到处都是,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雨,清冷矜贵的上神拽入黑色的尘泥。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抖啊,主人都没办法写了,你这不是在帮主人,是在添乱。”
“对不起……”他喘息声凌乱,极力忍住身上的异样,放空心思恍恍惚惚,神智已经被磨灭,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微颤,在听到她一声不悦的轻啧后,又惶恐地抓住桌子的一角努力克制。
清醒混沌反复交织,折磨得他眼眶泛红,却连身体本能的反应也被剥夺。
不能发抖,不能出声,是他提出来要写在他背上的,他现在应该是一张纸。
纸不应该有反应……会被主人嫌弃。
停笔的那一刻,仿佛一辈子那么
漫长,殷晚澄无力地伏在桌案前,明明他只是被写了几个字,什么都没做,他却脱了力一样,眼神迷离,额角鬓发已湿。
岁初心满意足的收了笔,召出一只彩色尾羽的小鹤,耳语几句,传了之前写好的信,这才回头看他。
原本光洁的后背爬满了点点墨迹,忍极了,背部酝酿着一层淡粉,好不容易从禁锢中解脱,此刻的他像一只濒死的鱼急促的喘息。
岁初觉得,不应该在他后背上乱写,而是应该作一幅漂亮的画,要不然白费了这美丽的画布。
但画再美,加在他身上,也是弄脏了。
她从桌上取了一块甜点:“来,吃点东西吧。”
昨夜痛成那样,今天又被她这样凌辱,体力消耗大半,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可别真的玩坏了,要玩小龙,循序渐进食用才美妙啊。
他视线迷离着,靠在案边缓了好久,才堪堪撑起身躯,岁初见他实在没力气起来了,好心地将芝麻糖喂到他的唇边。
嫣红的嘴唇微动,张口顺势叼住,慢慢咀嚼吞咽。
“甜吗?”
“甜。”他脑中混沌,没有别的想法,亦感觉不到任何羞耻,脸上笑容浅浅。
岁初捏着另一颗芝麻糖,却不急着继续喂他。
芝麻糖放了一晚上,已经开始化了,她捏在指尖的时候,粘稠的糖液粘在手上。
“既然是甜的,可不是主人伺候你吃东西。”
想要,自己来取。
殷晚澄目光聚焦,撑起脑袋,一口将糖衔住,连带着她的手指含住。
湿漉漉的唇、还有柔软的舌在她指尖蜻蜓点水般短暂停留,将她手指上的糖果讨走,吃完之后,似是不尽兴,重新将她的半抬的手指纳入口中,灵活的舌尖将上面蹭着的糖渍舔去。
岁初眸色渐深。
湿热的口腔包裹着她的指尖,触感绵软,一种岁初从出生至此,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慢慢从周边席卷至周身。
直到最后一丝甜味再也尝不出来,他才离开,视线又盯着纸袋里的另外的芝麻糖,似在无声催促。
“还想吃。”
他喜甜,仅仅两颗糖果是不够的,说罢,已伸了手准备自己去抓,岁初却扼住了他的手腕。
不给他吃了吗?明明还有那么多。
他眼中逐渐升起一抹委屈,那就不吃了。
“主人刚才说错了。”她慢悠悠道。
“澄澄刚才做的不错,这些是奖励。”
既然是奖励,那么主人伺候着,也是应当的。
攥着芝麻糖的手指抵在他的唇边,她笑意盈盈。
“张嘴。”
第26章 第26章从里到外,都是她的才好……
糖浆裹挟的甜腻香气连同岁初身上的淡香一起涌入鼻尖,脑中已经反馈给他甜意,殷晚澄却迟迟没有咬下去。
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口中,并没有抽回,而是捏着糖,抵在他的舌上。
是温热,湿滑,柔软的感觉。
她将糖放在他的舌尖,却故意往深处递了一下,手指骨节碰到他的牙齿。
鼻间连同舌上,是无比香甜的味道,殷晚澄却僵在原地,不敢动作,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是怕咬伤她吧,可笑的想法。
她都已经咬了他两次了,她还记得牙齿埋入他脖颈上,齿尖血液极速流动的感觉。
这柔软的东西,现在,是不是也很甜?和他的血相比,哪种味道更甚?
明明只是像个稚子一样张着一双温顺纯然的眼眸讨要喜爱的糖果,不论是昨晚还是今晨,被如此对待还是一副天真傻气的表情,好像怎么对他都是纯粹干净。
这无端让她升起一种难以自制的破坏欲。
外面已经被她弄得乱七八糟了,那么这里面……
她想将其一点点分开,最好也如外表一样,一片狼藉。
先从哪里开始呢……就从,这泛着水光潋滟、看上去就很好咬的漂亮薄唇好了。
然后一点点,连带着血肉,细嚼慢咽,直至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她的。
她思考的时间短暂,却对于卡在半空中的殷晚澄来说,是无比漫长的折磨。
嘴巴无法闭合,也无法说话,更别提,那捏着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在她舌尖贪恋地流连。
灵活的游鱼被囚在这方寸之地,轻而易举被两支手指捉到,捏住,肆意把玩。
根本无处可躲。
想说话,说不出,想拒绝,却被她带着笑意的眼角逼退了。
随她高兴吧。
可是,快无法呼吸了,刚刚复现的清醒在这一刻又彻底消弭于无形,重新被不适击溃。
指尖离开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幸好还有抵在他后颈的手,他才不至于跌坐下去。
她望着他,趁着他黑眸朦胧、泪眼汪汪之时,俯下身,像伺机而动的蛇,盯紧了自己的猎物,只待一击捕捉,然后用尾巴牢牢缠紧,而后慢慢吞下。
殷晚澄讷讷地咽下刚才的糖果,并未发觉岁初的意图。
指尖绕过他的发丝,将他禁锢,鼻间相撞,她第一次与他这样近,甚至都能看到他逐渐清亮的瞳孔里满是她的身影。
“真好看。”她将他的下颌抬起。
这句话意味不明,殷晚澄离得这么近。
是在看他,这句话也是在夸他吧?
“澄澄就只顾着自己吃吗?主人可什么都没吃呢。”
“那……主人和我一起吃。”他拿起装糖的袋子,想要与她共享,岁初道,“又不是什么新奇玩意,我才不要,要吃,也是吃别人从没尝过的。”
独一无二的东西。
“是什么?我去买!”他想不出,肉眼可见地愧疚。
岁初没回应,正准备叼住这柔软的糖,门口不合时宜地响起小二的敲门声。
被打搅了。
她扔下殷晚澄,随便丢了一件衣服盖住殷晚澄的身子,理了理衣服,打开门,小二端了一盘菜肴歉意道:“姑娘,昨晚实在对不住,这些是我们掌柜请你们的。”
她收下,端了盘子回来,望着从她衣服下探出脑袋的殷晚澄,平静地说了一句:“吃点东西吧。”
起兴只是一瞬,回神时,才察觉到刚才的想法有多么荒唐。
刚才是被他蛊惑了吗?差一点就让他勾引成功了。
分明不是有神性的白龙,而像是白狐,迷惑人心。
*
几日过去,殷晚澄体内作乱的能力没有出现过,只是几天都裹成一团,睡得浑浑噩噩,没什么精神。
她照看了几日,动静弄的很大,他也没醒过来,偶尔在睡梦中轻咳几声,看着并不舒服的样子。
于是她也好心地没有折腾他,任其裹在床上,灌几口苦药,再给些糖哄着。
什么毛病,不经玩弄。
迟迟没有收到郁肃的回信,他们已经好几百年都不曾有过联系了,她去信的那一刻,便做好了一时半刻联系不到他的准备。
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想尽快把他治好,玩物失了价值,难保她过几日就腻了。
窗边几声清脆的雀鸣,她收了思绪打开窗户,认出是长衍仙君饲养的用来递信的小雀妖。
“没想到平日里大门不出的岁初大人也来人间了。”雀妖落在窗前,理了理被风吹散的羽毛,“若不是月昇大人说你来了人间,我怕是飞断翅膀也找不到你了。”
他性子活泛,见到桌上的糖果,先是化了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又叽叽喳喳开始讨起。
岁初给了一个“长话短说,有事就说”的眼神,示意雀妖不要那么兴奋,低声道:“找我做什么?”
“长衍仙君大寿,妖界有头有脸的妖都会去的呀。”
雀妖一提,将一封裹着亮金的请柬递到她手中,岁初才想起这一事。
又是这些无聊的宴会。好几千年,这些宴会她能避就避,无数小妖争着抢着去的,哪怕捞不到一杯茶的寿宴,对岁初而言都是麻烦。
有功夫去那些无聊的宴会,不妨逗殷晚澄来得有趣。如今只要有一天不逗他,她便一天不舒坦。
可在这件事上,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妖界自洪荒以来,混乱不堪不服管束,干扰三界为乱世间,与仙界斗得死去活来,后来几位神将联合平定,才慢慢建立了应有的秩序。
妖界归属于仙界之时,曾将所有妖怪编录在册,称为群妖鉴,自此以后,无论是千万年道行的大妖,还是籍籍无名新出生的小妖,皆会在群妖鉴留下名讳,自动记录从生至死的一切。
那些不服管束的妖物,不是沦为邪祟,便被殷晚澄带去不归渊管教。
而群妖鉴的本体得了妖力供养,竟生出了灵识,化而为妖,天帝觉得稀奇,将其收录为仙,便是这长衍仙君玄长衍了,但妖界众妖还是喜欢称他为万妖王。
传闻,玄长衍诞生后和殷晚澄同时管理妖界,但他年轻气盛,和殷晚澄相处的并不好,后来,玄长衍独自来了妖界,殷晚澄去了不归渊,仙界才堪堪消停。
当然,这是岁初认识殷晚澄之前的事了。
但岁初见识到玄长衍管理妖界的方式后,大概懂了他们之间的分歧。
玄长衍管理的方式是有一两个不服管教的妖怪,便在群妖鉴上除名沦为邪祟,而殷晚澄管理妖界的方式比较温和,留其一命,带去不归渊关上个几千年教导一番。
总之,两个犟驴,谁也说服不了谁,关系便一直这样了。
岁初极不情愿地接过请柬:“知道了。”
去或不去,腿长在她身上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雀妖又从身上摸出另外一封书信,“去荫山的时候,恰好碰到我的同伴送了一封从仙界来的信,我一并给送过来了。”
他抱着那袋子糖果,期待地问道:“人间的东西可真不错,这些我可以拿走吗?”
“随你。”岁初见了来信人是谁,先是一喜,读完内容后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房内响起几声轻咳,雀妖这才发现床帏里坐起一条人影,偏过头好奇嚷嚷:“咦,岁初大人又养新的小宠啦?这次这个比上次那个好看吗?”
“不该说的话别多说。”
“砰”的一声,窗子紧紧合上,雀妖赶紧化了原身才不至于被窗子伤到。
“就是好奇一下嘛……当时不是说,再也不养小宠了么……”雀妖瘪瘪嘴,任务已经完成,还得了一袋子糖果,他高兴地捧着回去了。
岁初走回床边,殷晚澄已经醒过来:“谁又来勾引主人,我去……”
岁初赶紧给他灌了一碗水:“不该你操心的事不要多问。”
想到那封信的内容,她有些迟疑,半晌还是主动提起:“过几日便是万妖王寿宴了。”
“是要带我去吗?”他的眼睛强撑着瞪大了些许,期待地望向她。
他最近是愈发粘人了,是一刻也离不了她。
“你想去?”岁初目光沉肃,打量他,“以什么身份?”
他的名字,不能暴露在众人之下。
“玩物呀。”他攥紧了手指,委委屈屈,“难道不是这个身份吗?澄澄连玩物都不是了吗?”
岁初失笑,看他喝了水,才道:“你这病生得真不是时候。”
“我会好!”急切说完又虚弱地咳了一声,“我会好的。”
是要带他去的,只是……
她对上他恳求的目光,提醒道:“先前与你讲过,你与殷晚澄长得相像,带你去,那么多认识殷晚澄的妖,我担心……”
虽然她很想向其他妖怪昭告殷晚澄已经沦为她的玩物,但他一出现,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万一真的有人想要对他不测,那他出现的消息,岂不是送上门的羔羊。
“澄澄想去。”
“行了,赶紧躺好。”岁初将他按回床榻,“病养好了再说,吃了药,继续休息。”
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他这身子有这么虚吗?
殷晚澄虚弱,躺下之后便有些昏昏欲睡。岁初见他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正要起身,手指就被他轻轻勾住。
他没醒,眉头却紧蹙,喃喃道:“别丢下澄澄……很乖……”
“再也不惹……生气……”
摸索着将她的手攥入掌心:“陪陪我……”
空气静默一时,岁初坐回床边,用另一只手重新将信看了一遍,写了回信。
扭头望着熟睡的殷晚澄,忧心忡忡。
第27章 第27章澄澄一刻也离不了主人。……
玄长衍诞辰之日,四海九洲妖怪汇聚妖界大门,按在妖界的名声依次落座,宴席摆了数十里。
成千上万新生小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寿宴,见到无数同类妖族,三五成□□友攀谈。
按照规矩,妖力低微的小妖是没资格进入大殿的,却偏偏心高气傲,吵吵嚷嚷想要进去趁机认识几个大妖。
没成想来这一趟,门都进不去,总不能站在门口喝西北风吧?
但不论他们怎么吵嚷,门口的妖侍就是一动不动,好说歹说,没有请柬一概不认。
说进就进,那里面岂不是什么妖都能进了。他们不会多给一分脸色,喝西北风又怎样,这也是妖界大门,有不满,那也是玄长衍立的规矩。
恰在此时,一座青色纱幔装点的轿辇悄无声息地落下,落叶纷飞繁花散去之后,轿辇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貌美的青衣少女,身侧,身着靛蓝色衣襟的男人与之并肩而立。
门口的妖侍见了岁初上前两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岁初大人,里边请。”
“原来是蛇妖岁初,都说岁初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身侧的是谁,感觉不到丝毫妖力,也没听妖侍报他的名字。”
“平平无奇一张脸,命可真好,傍上了大妖。”
小妖窃窃私语,望着那道靛青色身影,有艳羡,有嫉恨。
话题中央的岁初微微颔首,交了请柬,正要迈步,但身侧的小尾巴却被拦下了。
妖侍例行公事的问候,平淡无波的语调:“这位是?”
大妖可带随侍,也不会被拦,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殷晚澄被拦,只是妖侍隐隐觉得这人怪的很,若他是妖,身上妖力并不纯粹,接近人族。人族来这,于理不合。
岁初回头看了殷晚澄一眼:“澄澄,你自己说。”
被点名的白龙正正衣襟,回答得认认真真:“澄澄是主人的小宠,小宠离不开主人,特意跟着来赴宴。”
“……”
大概是他说得坦坦荡荡,也没有一丝不情愿,饶是没什么感情的妖侍也愣了片刻,面上的表情有一丝碎裂。
他一时无法做出反应。
妖界传闻,蛇妖岁初先前有过一个小宠,后来闹了些不愉快的事便再也没养过,眼下这个……其貌不扬,且不说小宠身份低贱,有骨气的妖为了尊严也会要死要活,这个……澄澄,却甘之若饴,像是受了莫大的恩赐。
何况这种寿宴,岁初却带了这样一个玩意来,在妖界也独她一份了。
“说得真好。”岁初抬头,揉揉他的脑袋以示夸奖。
殷晚澄被夸的双颊微红,主动蹭了蹭岁初伸过来的手掌,浅浅一笑。
妖侍刚刚收拾好的表情又碎了,他震惊地看着这两人,这是,怎么训的?
“没有规矩说我不能带小宠吧?”岁初指指大门,“我能进去了吗?”
自两人的身形被漩涡吞没以后,被拦在外面的小妖目睹刚才这一幕,在外面议论道:“有什么资格做小宠啊,做一个女妖的玩物是什么好事吗,在外就应该像过街老鼠一样藏着掖着,那个小妖竟然还那么兴奋地说出来,丢人现眼……”
有人愤愤不平:“连玩物都能放进去,那我们凭什么被关在外面!是说我们连玩物都不如吗?”
妖侍不理不睬,议论声愈发无法无天,恰好,听但一声少年懒洋洋的嗤笑:“觉得不公,那你们也努努力,争取早日做个玩物。”
妖群里现出一着暗红色束腰云纹劲装的少年:“怕是连那个模样都不如,做玩物都不够格呢。”
“这小子怎么说话呢!”他这一番话引起群妖的怒火,群妖欲群起而攻之,而少年却立在原地眉目轻挑,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卷册子,执笔不知在上面勾画着什么。
身后的妖侍自他出现之后,虽不言语,却也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
“妖侍哥哥,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让他们在门口呆着啊?”少年以一副无害的模样冲他们歪头低笑,收起册子的瞬间,身后闹得最凶的妖怪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再望去时,远离只剩几缕黑灰。
“我给他寻了个更好的去处哦。”他将视线重新落到门口战战兢兢的小妖身上,“谁还觉得,站在这里有失不公?”
没人敢再说话,噤若寒蝉。
*
应付完刚才,岁初已觉得无聊,眼下还要从大门走到大殿,这么长的路要靠两条腿走过去,她更觉得厌烦。
“这里妖多,可要跟紧主人。”她将殷晚澄的手牵紧,恐吓道,“才刚刚能下地,身子弱的很,可别不小心晕了,让女妖拐了去。”
她特意用妖力简单改变了他的面容,弄了一张和殷晚澄千差万别的脸,这样看去没什么特点,就无法勾引别人了。
殷晚澄未从刚才的夸奖中回神,又被她牵了手,迷迷糊糊地点头应是。
一抬头,前方挤满了身着华丽衣襟的各种大妖,饶是他如今痴傻不辨,也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妖力,不是他这种小喽啰可以比肩的。
他不由得贴近了岁初身侧,几乎快贴到她身上去了,乖乖地任由她牵着自己。
奋力地迈上台阶,先前不适的疼痛还在,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他咬着牙,稳下步子,终于走完一段台阶,原本落在他们身后的妖早就走到前面去了。
他侧目去看岁初。
“看我做什么,看脚下,在这么多妖面前摔了,想给我丢脸?”
“嗯……是。”他低下头,“又给主人添麻烦了。”
他知道,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在等他,如果不是他走得这么慢,她已经坐在里面悠闲的喝上茶水了,也不必陪着他在烈日之下晒了这么久。
他开始后悔跟着来,给她添乱了。
“知道就好。”岁初替他擦了一下额间的汗珠,“但走了这么久都没摔,以你现在的情况,做的很好。”
她知道殷晚澄不舒服,但这段路,她没办法替他走。
而她这举止亲昵的动作,自然让人不满。
道魁再三回头确认,终是忍不住走到她面前质问:“他是那只白龙吧?不是答应我不带他出门招摇,你还把他带到这种地方了?”
他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别旁人知道。
这不讲信用的蛇,转头就给他玩阳奉阴违。
“四山之主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这是万妖王的寿诞,我想带谁来,就让谁来,你不是也带了一个么?”
她努努嘴,示意他身后的蔺盈盈。
“盈盈本就是妖界有地位的妖怪,岂是他一个玩物可以比的!”
“她是不能比,妖界狐妖遍地跑,可是白龙就那么几只。”岁初不慌不慌道,“此次这寿宴上,也有许多貌美的妖怪,四山之主还是趁此见见市面,别拿着个鱼目当做珍珠。”
“你……”道魁一时哑然,又转了个话题,“岁初,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我请你来妖界拍卖会,你不来,如今万妖王寿诞,你就来了,是看不起我是吧?”
“这话言重了。”岁初惊讶地捂住嘴巴,状似刚刚想起似的,“这不是去人间乐不思蜀,忘记这茬了么,下次,下次一定补上,我跟澄澄一起去给补上。”
道魁气得青筋暴起,“你还想带着这个玩意儿来?”
岁初轻描淡写地笑:“我们两个,自是一刻也不能分开啊。”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一段时间不见,你们两个还是这么爱说笑。”岁初侧目望去,是一位身着黑白两色长袍、头发花白,看上去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
岁初笑意更深:“郁肃前辈,好久不见了。”
鹤妖年长她两千年,她一向这样称呼他。
道魁面色铁青,稍微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借故先行一步。
他一离去,郁肃便啐了一口:“这一老一小,一个比一个不中用,三山变成这样都是被他们毁的。”说罢又转头看向岁初,“他们没少给你气受吧?”
是给了她不少气,但岁初总是轻飘飘给他们堵回去了。
“还好。”
“你这小丫头,有事也不爱开口,不就是受制于血誓吗?我积攒了功德升了半仙之位,摆脱妖籍,不会受之前的盟约束缚,只要你愿意,我帮你破了这血誓,从此天地逍遥,和他们牵扯不清做什么。”
鹤妖自顾自说了许久,忽而看到岁初身侧的殷晚澄,这才眯眼道,“他就是你信中说的,有怪病的小宠?”
先前仙界来信便是郁肃,只因仙界教条严格,他一时半刻无法下界,只能与岁初约好妖王寿宴带他前来。
“是他。”岁初隐瞒了殷晚澄的真实身份,将殷晚澄的手腕递过去,“前辈修习医术见多识广,给他瞧瞧,他这病,能不能治。”
殷晚澄不喜常人触碰,后退几步躲在岁初身后道:“澄澄没生病,主人说过,生病只给主人治的。”
郁肃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岁初先是安抚住殷晚澄,而后指指脑袋:“我怀疑他这里的问题,是由于这个怪病。”
郁肃拈了拈胡须:“明白。”
他并没有因为殷晚澄只是一介小宠便轻待,岁初从不主动求人,如今为了这澄澄给他来信,还将他带到这种场合,便知这澄澄对岁初来说极为重要。
搭上脉搏,凝息,又看了看他的面色,比常人显得苍白,唇也是微微血色,半晌才说:“瞧着气息顺和,只是身子虚弱,这也不算什么大病,养养就能好的,澄澄,你别紧张。”
殷晚澄当然紧张,递出去的手一直在抖,若不是岁初在他身侧,他真的很想缩回去。
岁初抓着他另外一只手安抚,接着郁肃的话继续道:“先前也没这么虚弱,就是那一晚之后便这样了,我给他用了好些药才养成这样的。”
人类的药对他没作用,只能用丹药才恢复好。
还有,先前那股作恶的力量还留在她的记忆里,这些她在信中详说了。
“但这瞧着也看不出什么……”郁肃说着说着眉心紧蹙,神情凝重地攥紧了殷晚澄的腕子。
“疼……”殷晚澄轻呼,郁肃探出的妖力蔓延到元神了。
“可是查出来什么了?”岁初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郁肃反复确认,半晌才开口:“难怪他会这么虚弱,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藏的这么深,又会伪装,便是连我都差点瞒过去了。岁初,他这毛病不是小问题。”
“什么意思?”
“他体内有蛊。”郁肃沉重开口,“剧毒。”
第28章 第28章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郁肃此言大大出乎岁初的预料。
“什么蛊?这蛊会如何?”
郁肃暂且不答,收回妖力,落在殷晚澄的后衣领,本想再给他进行细致的检查,直把殷晚澄盯得发毛,一骨碌钻到岁初身后去了。
更别提现在人多眼杂,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若是能剥下他的衣物,检查他身上的话……”
岁初淡道:“问我便是,他身上每一寸地方我都看过,我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
“……”这小丫头这么快就把人吃干抹净了?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说出来了,真不把他老头子当外人看啊。
郁肃轻咳一声正色,“应该是后背,是否有不妥?”
“不妥?倒是没瞧见……”岁初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他的后背有一个印记,一朵血红色的鬼花……”
妖冶、鬼魅一般盛放的花,有些恐怖,那时候就觉得不适合他,当时她只以为是他的胎记。
“你说的鬼花,是不是形似忘川彼岸之花?”
“是很像。”提到忘川,岁初倒想
起来,难怪她觉得那股味道似曾相识,正是来源于忘川,她仅去过一次,还是为了……
停,那些恶心的往事早就被她丢掉了。
但,殷晚澄怎么会跟忘川扯上关系?
“在这之前,他是否有段时间性情大变,焦躁不安,头痛难忍?”
这她怎么会知道……她在那之前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他……
不对。
凭她对殷晚澄的了解,他虽不善言语,但他恪守职责,妖怪若非有错,他不会平白无故出手伤害妖怪,她惹了他那么久,争斗之时也没有伤她一根头发,而他却直接砍了月昇的脑袋。
这不是殷晚澄的处事风格。
那他为什么去与月昇争斗?更何况,凭他的实力,不会仅与月昇打个平手。
她只当是因为结缘仙君追着他安排婚配,才使得他心情不好,莫非那时候,他便已经有不妥了?
看着岁初的神色,郁肃确定道,“如果这些都对上了,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是‘忘魂’,这蛊出自忘川,得亡魂离别之泪的滋养千万年才生一株,别说是小妖了,便是千万年修为的大妖,毒发之后,也难逃一死。”
死?
“不可能。”岁初下意识反驳,“他不会死。”
郁肃摇头,望向目光依然纯净的殷晚澄:“你猜他痴傻因这怪病,大概猜的没错,他那时候是会死的,估计是他自己察觉到毒蛊的存在,强行将其封印,蛊毒狡猾跑进元神,才变得痴傻。”
“此法只能暂缓一时,不能根除,前不久蛊毒跑出来作乱,蛊毒发作,疼痛难忍,而你误打误撞与他用了同样的方式,将其重新封回去才无大碍,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蛊毒会变得越来越强,毒发之时变本加厉,以后便是你给他再多妖力,也无以为继。”
“或是死也就罢了,大不了忘川走一遭,可这‘忘魂’狠就狠在让他魂魄消亡,魂魄散去无法转生,这是连他生的希望都不给。”
他叹息一声,看着面前白净乖巧的男人。
“他虚弱,也是因为被蛊毒所伤,再来几次,便是灵魂不散,躯体也无法支撑。”
多大仇多大恨,被害成这样。
岁初一时没有从郁肃的话语里反应过来。
这是想让殷晚澄彻底消失。
那一日,倘若她没有用妖力察觉到他体内气息紊乱,把他丢在外面放任不管的话……
那殷晚澄……如今已魂飞魄散了。
世上就再也没有殷晚澄了。
她的手指越攥越紧,殷晚澄察觉到气氛凝重,小心地拽了拽岁初,低声道:“澄澄没事,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郁肃轻叹一声,多好的人,被害得神智不全:“小岁初,你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对付寻常小妖,根本不必大动干戈用这种剧毒之物害他,光是这“忘魂”,便是一般人拿不到的。
能这样害他,只有一个原因。
此人身份并不一般,强到不能正面战胜,只能用这种下作手段去害他。
“他是白龙。”岁初回答,再度看殷晚澄时,眼中带了一丝复杂之意,“天下白龙就那么几个。”
她不必多说什么,郁肃一愣:“是殷上神?”
“嗯。”
郁肃沉默片刻后问:“他在你这里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
“一直没有离开过?”
岁初觉得郁肃的问题有些奇怪,眼见郁肃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她预感到此事非同小可,“怎么了,前辈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我前一阵子在仙界随怀瑾仙医制药,偶尔随仙医去天帝处述职,最近仙界因不归渊时不时动荡议论纷纷。殷上神作为镇守不归渊的神将,此事必得天帝传召。”
郁肃冷静开口:“在仙界,我见过殷上神。”
这件事,岁初是不知情的,自从殷晚澄落到她手里之后,不归渊的事情她许久未曾在意了。
他明明在她身侧寸步不离,为何仙界还有一位殷晚澄?
岁初问:“那个真的是殷晚澄?”
“我与他接触甚少,无法辨认那是不是他,但他在大殿回禀天帝的问话时,语调沉稳,没人发觉殷上神有不对劲之处。”
岁初听闻,眉头越皱越紧。
两个殷晚澄?根本不可能。
目光落在殷晚澄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虽然他痴傻前后性格大变,但清醒时候说话的神态是殷晚澄无疑。
那现在不归渊的“殷晚澄”是谁?
脑中突然闪过在人间遇到的那几个寻找殷晚澄的人。
若仙界自始至终以为那个冒牌货是殷晚澄,偷偷寻找殷晚澄的人是谁?
眼下,真正的殷晚澄被下了“忘魂”,没有她从中掺和,殷晚澄势必会被这毒物折磨致死。而他刚刚消失不久,便有了另外一个殷晚澄取而代之。
如果他死了,那就只剩下那位“殷晚澄”了。
好一招鸠占鹊巢。
那天来寻他的人,不是天帝的人,而是想杀他的人。
计划很完美,但很可惜,碰上了她岁初。
她的死对头折也是折在她手里,旁人敢动他,她定要他好看。
但眼下,治疗殷晚澄才是大事,可不能白白就让他这么窝囊的死了。
“这东西能不能解?”
郁肃沉思片刻,摇头:“我医术不精,不知解法,等我回仙界请教怀瑾仙医,如有消息,定在第一时间告知你。”
他又看过来,道:“毒发间隔时间会越来越短,你做好准备。”
岁初明白了,再看殷晚澄之时,目光像看一位垂死之人。
“哼。”她轻哼一声,暗道殷晚澄是个没用的,轻而易举被人暗算,但她转念一想,如此,她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那就更不能让他死了,欠了她这么大一份人情,这条命都得用来偿还她。
懵懂的殷晚澄不知岁初为何看他的眼神变了又变,他愈发觉得不安,伸手拉了拉岁初的胳膊,紧张道:“澄澄的病,很严重?会死吗?主人也治不好?”
岁初轻笑着握住他的手:“有主人在,不会让你出事。”
“嗯!”他重重点头,脸上不安散去,“我相信主人!”
郁肃瞧着这一幕,往大殿继续走的时候感慨一句:“还记得你第一次见上神的时候,你说,这辈子都不会对他和声和气说话。”
是她能说出来的话,但第一次见他发生了什么,她都忘了。
只记得这个人很讨厌,第一眼见了就很讨厌。
因为太像一个人了。
“前辈还记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说来也巧,你和上神见面,也是在一个宴会上。”
她拉着殷晚澄的手并没有松开,随着郁肃的话,久远的记忆慢慢复苏,和他的初遇她记起来了。
是仙与妖都可以参与的宴会,主办仙君赠送一些三界的宝物,如今想来也是他们创办妖界拍卖会的雏形。
那时候她道行不高不低,在妖界算是有些名气,但也算不得为妖熟知,去那里,也是应前浮山之主的邀请前去赴宴。
那天,她看上了一件宝物,青萝芝。
“这个给我吧。”她生平第一次开口,原本喧哗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齐齐看向她这里。
她有些不理解,补充一句:“若仙君可割爱,我可以出银子买下。”
这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嘲讽。
身侧的郁肃拉拉她的衣袖,
小声提醒:“这个青萝芝已经有主了,殷上神已经要了。”
“嗯?”那时候她天不怕地不怕,对仙界的神一概不知,“哪个殷上神?”
郁肃轻轻抬头,岁初顺着他的方向抬眼望去。
坐在上位的殷晚澄。
一身白衣傲立人群之中,容姿绝滟,淡雅如雾,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往这边轻轻一瞥,很快收回目光,浅啜一杯茶盏,没有开口的意思。
“是仅次于天帝的神,之前妖界的动乱,便是他平定的。”
岁初不由得高看他几眼,没想到看上去温文儒雅的一个人,却是威风凛凛的上神,耍起刀枪的样子,定会赏心悦目吧?
“我说笑的。”她轻笑一声,“无视我就好。”
有主的东西,她再去抢,那也是自降身价。
宴会的主办仙君悻悻地捧着青萝芝送到殷晚澄面前,而殷晚澄,只瞥了那青萝芝一眼,显得对此物并不是特别热忱,没有接。
冷冷清清一句话传过来。
他说:“不要了。”
主办仙君尴尬地僵在原地:“这……上神,您说您来这里,只想要这个来着。”
这种小宴会何德何能,让仙界的殷上神屈尊前来,是蓬荜生辉之事,青萝芝能到殷上神手里,那也是青萝芝的荣幸。
“现在,不要了。”还是平淡得没什么波澜的话,没有任何缘由。
这青萝芝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旁边有看热闹的仙君提醒:“这就是仙君你的不是了,你说这青萝芝上神都要下了,你还拿出来展示,被一个小蛇妖瞧上了,这不辱没了上神的身份吗?上神生气也是应该的。”
说着,他转过头来,瞥来一眼。
那目光里,分明是鄙夷,好像是在说,卑贱的妖根本不能和高贵的仙相争。
在他们的印象里,蛇冷血,阴毒,脾气差,时不时咬人,好像向来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妖。
而她和殷晚澄,一个是匍匐在地的蛇,一个是遨游云海的龙,横竖不相交,对比起来尘泥之别,痴心妄想。
岁初是个不甘心受气的,毫不避讳地盯着上位的殷晚澄冷嘲热讽:“上神您宽宏大量,心胸宽广,何必跟我一条小小蛇妖计较,我说话不中听,在这里碍您的眼,我离开就是,何必动怒,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说罢没再看殷晚澄的表情,起身离席。
第29章 第29章这么喜欢他,想必他很耐……
从那时候起,岁初就很讨厌殷晚澄。
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开了口,便碰都没碰一下,他便说不要了,本质上和那些看不起蛇的神是一样的,觉得她是卑贱的妖。
他明明知道当时的窘境是因他而生,他却不说多余的话,轻飘飘两句话过后和没事人一样品茶悠闲得很,横竖让别人猜测他的心思。
真讨厌,讨厌死了。
后来那仙君亲自送了青萝芝来,告诉她,殷晚澄最后还是没有收下青萝芝,自她走后,只留下不咸不淡的三个字。
“给她吧。”
听得她直冒火,她都能想象出殷晚澄说这话时候那副施舍的表情。
殷晚澄不要的东西,才塞给她?她凭什么捡殷晚澄不要的垃圾?
太瞧不起蛇了!
当着那仙君的面,岁初将青萝芝毁掉了。
“替我向殷上神传个话,心意呢,我就领了,但我这小蛇妖地位虽低,却讨厌别人的施舍,我不用他装好心送我,不就是青萝芝吗?我早晚会得到。哦,对了,你问问他要不要,要不要我也施舍一份给他?”
那天,仙君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疯子。
不知仙君有没有将她的话传达,总之,殷晚澄那边没有动静。
也对,他这种尊贵的上神,兴许很快就忘掉这插曲,也不会记得给一只卑贱的小小蛇妖不痛快。
狠话说得轻巧,但她又犯了难,青萝芝也实在难寻。可说来也巧,不久之后,她还真从一只树妖那发现了一朵青萝芝,不由分说把它抢了来。
她给殷晚澄去信一封,炫耀自己得了一株青萝芝,可以忍痛割爱赏他。
殷晚澄那边意料之内没有回应。
回忆渐止,她看向乖巧跟在她身侧的殷晚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弧度。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地位会颠倒,他沦为卑贱的玩物,被她按住,各种不堪的玩法,全部留在了留影镜上。
而他,还傻乎乎地以为这是奖励。
别人惦记上的东西,多看一眼他就不要,那么现在她把他玩遍了,会不会厌恶到想把自己这身皮剥下来丢了?
凭他痴傻时候哭着清洗自己全身,她估计殷晚澄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啧,那更不能让他死了。
想着想着便走到大殿。
最上座是万妖王玄长衍之位,依次往下是主席,各妖王比如月昇、道魁皆在此列,蔺盈盈作为道魁的“随侍”,越到了她这妖界大妖上面去。
一抬头,蔺盈盈正对着她挑衅地笑,岁初并未理睬,拉着殷晚澄去侧席落了座。
相比上座举手投足都被注视,被拘束,她更喜欢不引人注目的侧席。
但侧席明显更加吵嚷,一到这里,殷晚澄便微微皱眉。
他这一路走的并不舒服,岁初给他施了个避音咒,降低声音避免吵到他,见他入座喝了水,苍白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才稍微放心。
玄长衍还未到场,众妖不能动筷,但摆放的小食倒是可以先行品尝。玄长衍也大方,招待地都是好东西,岁初将一碟玲珑玉酥递到殷晚澄面前。
“这些都是好东西,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吃些,也不用跟万妖王客气。”
大殿上的妖许久未见,少不了阿谀奉承一番,谈论的也是妖界的新鲜事,作为管理妖界的上神,殷晚澄的名字难免被提及。
岁初竖起耳朵。
其他杂七杂八的妖怪的事她懒得了解,唯一有兴趣只有殷晚澄的事。
说来说去,不外乎这些年护卫仙界的事迹,又提到六千年前殷晚澄铲除邪祟之时,一人折敌千万,重伤邪祟无妄,将其封印在不归渊一事。
“这殷上神天赋异禀,手执一把长剑,不用一兵一将,不出三个回合,就把无妄打的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这才有了我们妖怪的安生日子。”
讲的头头是道,绘声绘色地讲得像他亲眼所见。
岁初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听着,暼了一眼殷晚澄本人,他正捧着碗碟小口抿着玲珑酥,他应该是不太喜欢这里吵嚷的氛围,吃的有些拘谨,不似平日那般随心所欲。
完全没有那妖怪口中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姿态,旁人见了也难以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她心中暗自发笑。
大战之时,所有妖怪神兵恨不得逃的远远地以免受到波及,除了殷晚澄和无妄,没有一人在场。
这些妖怪和神兵啊,都好虚伪。
当年殷晚澄虽将无妄镇在不归渊,但他本人也遭受重创,旁妖不知她可是清楚的,那时候他一身龙骨尽断,被他座下金乌背回去时,她恰巧看到殷晚澄被风吹起染红的衣角。
后来,这白龙足足有七百年没露出一点消息,那时妖界不少不服管教的妖以为他魂飞魄散了,也就是在那段时间,玄长衍接任管理妖界,关于殷晚澄身死的传言越来越烈,结果他愣是好端端地重新出现在不归渊。
他命大,那次都熬过来了,区区一个蛊毒能把他害死?
在没有殷晚澄的七百年里,她每日睡醒也只能干坐,蛇生都没什么意义,直到他重新醒过来,她才重新有了兴致。
正想着又招了下妖侍,让他们多上几份玲珑酥。
几千年前的事迹讲完,另一位接过话题:“虽说殷上神勇猛善战,但他文采也不输于文官,更别提他那万一挑一的样貌,令不少仙子倾心于他。结缘仙君日日给他牵线,可上神无心情爱,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与哪个仙
子走得近。”
“仙子没有,但是妖怪有吧?我记得一直缠着殷上神的妖怪,几千年来倒是有一个。”有声音凉嗖嗖的响起,蔺盈盈似笑非笑,“只可惜,人家连正眼都不愿看她。”
话音将落,众妖的声音噤声,目光落在岁初身上。
妖界谁不知道岁初与殷晚澄之间的渊源?
岁初不回应,只轻轻拨弄着殷晚澄黏在嘴角的发丝,别在耳后。
小傻子只顾着埋头吃东西,头发都要吃进肚子里了。
殷晚澄稍一停顿,抬眸对她浅浅一笑,随后,继续一口一口吃着小食,丝毫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
众妖在心里嘀咕,道法高深的大妖竟将一只资质平平的小妖作为随侍带来这里,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更引起众妖的议论。
其中,月昇更是瞠目结舌,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前几日他去请阿初和他一同赴宴,却被岁初一口回绝,他安慰自己阿初一向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宴会,没想到她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想和他一起来,甚至有了一起赴宴的人选。
殷晚澄身份比他尊贵不假,可他如今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他月昇,堂堂九头蛇,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傻子?
嫉恨归嫉恨,但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质问她,让她难堪。
却偏偏有妖不想让岁初舒坦。
“咦,岁初这次怎么带了个生面孔呢?”有妖走下席位,来到岁初面前:“莫非,这位是你新结的妖侣?”
细细一看这小妖,长得也就算清秀,没什么特点,妖界这样的小妖一抓一大把。
说这话的,是花妖王牡丹。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作为万花之王,她笑起来妖媚又美艳,宴会上的男妖大多看得心神荡漾,便是女妖都微微脸红。
活在这样的目光里久了,花妖王习惯了妖怪看她的眼神,因此,花妖王笑容更盛,更是肆无忌惮地越过岁初直视殷晚澄。
虽然容貌不怎么样,但她天生就喜欢从别人手里抢伴侣的目光。
“你是什么妖,叫什么名字?”她放缓了语调,笑容愈发柔媚,她自信没几个妖怪能抵挡她的笑容。
可她这次失算了。
面前的男人目光都在面前的小食上,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对他说话,她等了许久,他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这一番,注定得不到回应。
在殷晚澄目前的概念里没有美丑的概念,无非是能不能看得过去,但这些,通通都不能与吃食相比,尤其是甜食。
岁初和他相处这段时间便发现了,殷晚澄很能吃。
是真的很能吃,只要不加以制止,他能一个人把这些东西全都吃下去,这满汉全席估计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仙和妖根本不会感觉到饥饿,就算他神力尽失,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饥饿的感觉,他只是比较喜欢吃东西。
“怎么不理人?”花妖王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岁初,你这小妖不知礼仪。”
岁初嗤笑,是花妖王越过她在先,她没必要理会。
微微碰了碰殷晚澄的肩膀,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会,想起来什么似的,取走一块玲珑酥,递到岁初嘴边。
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斜一下。
岁初顺势咬住,殷晚澄的反应取悦了她。
不明其中缘由的群妖不免有些愕然,岁初虽是妖界数一数二美貌的妖怪,但在以艳丽的牡丹花妖面前终归失了些许颜色,哪怕是全心全意只有她一人,也难保不会偷偷看一眼,而这小妖连看都不看,仅仅这一点,便是许多妖怪做不到的。
更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岁初竟然捧起这小妖的脑袋。
那小妖丝毫不见反抗,懵懂地望着她,又被她小心地用手指拭去嘴角的糖渍。
而后,殷晚澄目光看起来有些直了。
牡丹妖王明白岁初这是在宣告这小妖是她的所有物,气得脸色泛白,然而在她的浓妆之下,这一白也是些许。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妖却能得你如此青睐,想必他在床笫之上很会折腾吧?”
她才不信这小妖真心喜欢岁初,定是因为岁初妖力深厚攀附而已。
岁初将殷晚澄的手捏在手里把玩:“你既然都猜到了,又何需问我?既然他能想办法爬上我的床,那就是我的人了,你这么关心他,是何居心?”
她的话并不遮遮掩掩,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什么?殷晚澄爬上阿初的床了?
月昇崩溃,盯着殷晚澄恨不得当即把他绞杀了。
竟然敢勾引他的阿初!
“我知道有那么多妖怪喜欢他,可惜啊,你看上他了,却勾不走他。他为了勾引我那么卖力,自然满心满眼都是我。你瞧瞧,在他眼里,你还比不上——”她指指桌上的吃食,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笑,“他吃东西都不愿看你呢,要不要我教教你,我是怎么调教他的?”
众妖惊愕,堂而皇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事,妖界大概就只有岁初是独一个的了。
花妖王气得当即想把桌上的吃食砸到岁初笑着的脸上,胜负心被勾起,她还不信,一个小妖,她还拿不下!
正在此时。
“大家在聊些什么呢,这么开心?我很好奇,讲一讲,也让我听一听?”
第30章 第30章还会……勾引主人。……
人未至,声已到。
岁初循声望去,立即收敛了嬉笑的神色,凝视着迎面走来的一红一白两个身影。
她的视线落在走在后面的那人身上。她的位置仅能看到被额发遮挡的侧脸,但无论是身形还是一身寒意,都有着一丝飘逸出尘之意。
他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群妖正了正身,起身作揖,齐声恭敬道:“妖王大人。”
不知又是谁认出了那白衣人影,喊了一声:“殷上神。”
一时间,大殿的气氛凝重,连同呼吸都不敢大声。
玄长衍点头示意,拉着殷晚澄去上位落座,目光扫视一周,落在岁初身侧的殷晚澄上微微一顿。
随后,眼中讥诮的光芒一闪而过。
哦,是刚才在门外引起非议的小宠啊。
他轻轻戳了一下白衣人影,向岁初的方向努努嘴:“殷叔叔,老熟人啊。”
白衣人影不冷不淡地抬起头,视线与岁初短暂相交,很快又移开,眸中一丝波澜都未曾兴起。
“妖女。”
连说话的语气,对她的称呼都模仿地那么像。
岁初冷笑,刚才她看到了他的正脸,冒牌货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若不是她知道身侧这个才是正主,她估计也会顺带被蒙骗了。
她将手指攥得很紧,身侧殷晚澄敏锐地察觉到她在生气,疑惑地看了她一会,手心轻轻搭上。
此时,玄长衍含笑的声音响起:“各位哥哥姐姐们不要拘礼,今日算是家宴了,大家放开肚皮敞开吃喝。”
殷晚澄的声音被盖住,岁初没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宴席氛围重新高涨,玄长衍托腮问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随后走下主位,举着杯盏依次与众妖寒暄,而“殷晚澄”仍事不关己地坐在上位用餐,对众妖的议论、爱慕浑然不觉。
“上神竟也来妖王诞辰了!有朝一日竟有幸亲眼见到上神!”
“果然是天人之姿!”
顶着殷晚澄的身份来这里招摇,就这么自信无人识破?
岁初看着慢条斯理吃东西的冒牌货,恨不得上前将他的虚假面具揭下来。
她冷笑,刚要开口奚落几句,身旁的殷晚澄的呼喊让她回神。
“主人,你为什么一直在看他?”
殷晚澄有些委屈,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她一句都没有回应,眼神炙热地盯着那个人。
“他不好看,别看他,看澄澄。”
岁初失笑,他不好看?那张脸分明是他自己的。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安心吃你的东西。”
“哦。”他乖乖低头,看着有些不情愿。
但刚才的插曲还是让她理智回神,不能贸然行动,以免惊扰到冒牌货,打草惊蛇。冒牌货不会只伪装一时,确认了他的身份和目的,再行动也不迟。
不久之后,玄长衍来到岁初面前,有意无意闲聊几句,随意地问了一嘴:“岁初姐姐身边这位,我的名册上,好像没有他的名字。”
“贱名而已,恐污了妖王的耳朵。”岁初半睁着眼,也答得随意,“他是我无意间得来的小宠,脾气好又听话,就养着了。”
“哦……是小宠啊?”玄长衍拖长音调,“能跟姐姐一起来赴宴,又不是妖,我还以为是哪个神仙呢。”
这话暗含的意味太明显,岁初几乎都要以为他看破了殷晚澄的身份。
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们认识几千年,互为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有可能认出殷晚澄的。
“说到这,小妖好奇,传闻妖王和上神关系势同水火,今日怎么一同出席?”她试探道。
玄长衍低低地笑,瞥了殷晚澄一眼,看似不想这个话题,岁初也识趣地闭嘴:“小妖失言,自罚一杯。”
“都说是传闻了。”玄长衍干脆在岁初身前的位置坐下,“传闻还说殷叔叔失踪了,或许已经死了,但他这不是好端端来庆我诞辰?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
岁初沉思,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传言了。
“所以说,眼见为实,传闻不可信。”他替自己满上一杯酒,将话题重新转到殷晚澄身上,“岁初姐姐,你这小宠都不怕我呀,实在有趣。”
被人盯着的殷晚澄安安静静吃着面前的菜肴,玄长衍这里的伙食太好,每一道他都很喜欢,可惜叫不出名字,但他也不忘将好吃的一股脑地夹到岁初碗里,一边夹一边念叨:“好吃的,主人多吃。”
无心之举,却衬得他好似目中无人。
玄长衍又是不明所以的一声笑,岁初唯恐他记恨上殷晚澄对其不利,解释道:“他不是有意的,他这儿有些问题,不知礼数,无意冒犯,还望妖王海涵。”
她一手按住了殷晚澄的手示意他不要动作,举起手边的杯盏:“如果有什么不对之处,作为他的主人,我这便替他赔罪了。”
说罢,将酒水一饮而尽。
她其实并不喜欢酒水,可以说是无比厌恶,先前几次诞辰未曾沾染一滴,如今她为了维护他,竟然主动饮酒赔罪了。
玄长衍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更加有兴致地打量着殷晚澄。
岁初饮酒后只是略皱了一下眉头,这小宠便着急得又是倒水又是擦汗,不住的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他移到殷晚澄身侧坐下,终于让殷晚澄发现了他的存在,但他只是不悦地瞥了一眼,继续眼巴巴地望着岁初。
“他好有意思。”玄长衍道,“我能问他几句话吗?”
岁初稍作犹豫,与殷晚澄低声说了一句,殷晚澄便抬眼望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殷晚澄觉得眼前这人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玄长衍也在认真地盯着殷晚澄,直直看向他的眼底。
他的眼神纯澈干净,是没有经历过一切恶念的眼神,望过来时,眸中掺杂着疑惑、不安、警惕,唯独没有凶恶,玄长衍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到这样的眼神。
确认了,是神思不全。岁初没有说谎。
他更觉得有趣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殷晚澄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不耐烦地催促:“有话快说,不说,你走。”
哪敢有妖这么对他说话,但玄长衍脸上笑容未变,竟温声细语地道歉:“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今天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心意?喜欢不喜欢?”
殷晚澄思索了一下,点头:“好吃,喜欢。”
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不如我主人给我好吃。
岁初听着这话觉得不对劲,但她没有提醒。
“我这边还有更多好吃的,等宴会结束后,随我一起去尝尝?”
殷晚澄眉头皱的更紧了,往岁初身侧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没说话。
岁初并未察觉,听着这话总觉的食之无味,又口中干渴,将碗筷搁下,续了杯。
她知道玄长衍这是盯上殷晚澄了,他盯上的东西,一般会想尽办法抢了来,所以便用好处去诱拐殷晚澄了。
傻子被容易被骗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说一句,将殷晚澄作为诞辰礼物送他的,但估计他担心殷晚澄生气才出此下策吧。
这小傻子不懂他的用心,很容易会着了道。
“你不信我?我是万妖王诶,不止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的。”玄长衍不断抛出条件,循循善诱,眼见殷晚澄眼神越来越亮,举起手发誓,“我保证,很多,你都没有见过。”
殷晚澄迟疑地问:“你说的这些,都可以给我?”
“是啊,只要你随我来,都可以给你。”
殷晚澄这下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去。”
听完全程的岁初拿起酒杯,越喝越觉得干渴。她不自觉地喝了这么多的酒。
并没有醉,只是觉得胃里被酒水刺激得并不舒服,先前那头晕脑胀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辛辣的酒水刺得她浑身发冷。
她只要制止就可以了,莫名又想听殷晚澄的回答,明知他的回答大概率会惹她不快。
别人给点东西就拐跑了,连犹豫都不犹豫,白养了这么长时间。
养不熟的……养不熟的……
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他。
“主人,主人。”入耳是殷晚澄着急的呼唤,许久未见她抬起头来,殷晚澄干脆捧住她的脸,额头抵在上面,惊呼一声,“主人生病了。”
“得治疗,我可以让主人舒服。”
岁初从混沌中惊醒,不知何时玄长衍已经离席,正与下位的妖怪攀谈。
而面前的殷晚澄与她贴的这样近,呼吸都能感觉到。
岁初推开他:“不用你治疗,不是答应了妖王宴会后去他那里吗?”
她说着说着,被酒意一蒸,气恨委屈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听到他一句“是答应了”,怒气直接到了顶点。
当即就想将这小白眼狼扔在这算了,就算被玄长衍和那个冒牌货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她也不管了。
想起冒牌货,她抬眸望去,那位置已经空了。
溜的还挺快。
身侧殷晚澄又靠上来:“可是,主人生病了,澄澄不能抛下主人。”
“我没生病。”她又把面前的脑袋推开,被他凉凉的额头一碰清醒了不少,“你可以去。”说完又念叨一句,“孩子才会喜欢那种东西,幼稚。”
“哦。”他不太相信的看了看她,重新坐回原位置,“那我更不能去了。”
“嗯?”这倒让她觉得意外了。
殷晚澄抬眼,眼珠也不错一下认真地望向她:“澄澄想和主人一起去啊,把澄澄喜欢的、主人喜欢的,全部装起来带回家。本来就是送给主人的,主人不喜欢,没必要去。但妖王一听这话,起身就走了。”
说着说着他声音沉闷:“澄澄就知道他骗人,他知道我会那么多,想拐走我。”
“……”她实在没想到小傻子还聪明了一回。
但,他把荫山,称为家吗?
岁初恍惚片刻,扶着脑袋清醒片刻,继续问:“你会那么多?我怎么不知道?”
他十分不满道:“主人小看我,澄澄就是会——那么多!”
夸张地用两臂比出一个距离。
“你会些什么?”
以前的殷晚澄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他傻后估计连那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现在的他,除了吃,还会些什么?
他赌气似的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我会变蛇,会记东西,会上树摘杏子,会写字,还会买东西。”
她听着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傻子。
“还会做春饼。”
岁初不由想起那一次他差点把厨房烧了的事,心想,这也能算……
他一只手数
完了,又换了另一只手,无非是一些小事,他都算进去了。岁初枕着下巴,竟然就这么听他说下去了。
无不无聊啊,她笑自己。
“对了。”他特别骄傲,十分认真地补充一句,“我还会勾引主人。”
“……”
她的酒直接醒了大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