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大两小三个女人还惊魂未定。
林婉柔和林婉月两个姑娘,刚刚在院子里被贾张氏那番污言秽语吓得不轻。
这会儿正紧紧地挨着姐姐林婉清,小脸煞白,眼圈红红的,十分害怕。
林婉清搂着两个妹妹,手一下下地拍着她们的后背,可看向李大成的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大成……是不是……我们给你添大麻烦了?”
林婉柔到底年长一些,鼓起勇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鼻音。
“麻烦?”
李大成咧嘴一笑,走过去,伸出大手,在林婉柔和林婉月俩丫头的头发上,使劲呼啦了一下。
力气不小,俩姑娘的脑袋都跟着晃了晃。
“啥叫麻烦?”
他盯着她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是我从村里接过来的,那以后天塌下来,都由我李大成给你们顶着。”
“外面那些人说的话,听见了就当放屁,一个字都不许往心里去,听懂了没?”
他话说得糙,可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一下子就把俩姑娘心里的寒气给驱散了。
她们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双眼睛里,全是崇拜。
林婉清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又踏实,又冒出点说不清的滋味。
李大成看着她们仨那紧张的样子,故意把脸一板。
“行了啊,一个个都把脸拉着,像是谁欠了你们似的。”
他声音高了八度。
“都给我把那身旧衣裳换了!哥带你们下馆子去!搓一顿好的!”
“吃烤鸭!”
“烤鸭?”
三个女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眼睛里全是震惊。
林婉月年纪最小,嘴巴张得老大,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就是……就是书里说的那种,用火烤得焦黄,一咬直流油的鸭子?”
“那还能有假?”李大成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就是那个!”
“不行,不行!”
林婉清第一个回过神来,头摇得飞快。
“大成,那得花多少钱?太破费了!家里有白面有棒子面,我给你们烙饼吃就行。”
“是啊姐夫,”林婉柔也跟着小声劝,“我们……我们能吃饱肚子就成了,不敢想那个。”
两个小丫头嘴上客气着,可那亮晶晶的眼神,早就把心里的馋虫给出卖了。
“都给我闭嘴!”
李大成嗓门一提,屋里顿时就静了。
“钱花了咱再赚!今天这顿饭,是给婉柔和婉月接风的,也是给你们仨压惊的!必须吃好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气势,目光挨个从三个女人脸上扫过。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谁要是不去,就是瞧不起我李大成。”
“那以后这家里的锅,她也别想再碰!肉,更是一口都别想吃!”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耍赖。
可偏偏,就管用。
林婉清被他看得脸都红了,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头却甜甜的。
她知道,这男人是在用他自己的法子,给她和妹妹们撑腰,把她们刚才受的委屈,都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给补回来。
“那……那就听你的……”
她最后还是红着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地妥协了。
“太好喽!吃烤鸭喽!”
林婉月没忍住,跳起来欢呼一声,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偷偷拿眼睛瞟姐姐,惹得李大成畅快地哈哈大笑。
半小时后,全聚德烤鸭店。
那穿着白褂子的老师傅,推着锃亮的小车一过来,林婉柔和林婉月俩丫头的眼睛都直了,死死地盯着那只油光水滑、香气扑鼻的烤鸭。
她们这辈子,连饭馆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哪见过这场面。
老师傅手里的片刀使得飞快,一片片连皮带肉、薄得透亮的鸭肉,就整整齐齐地码在了白瓷盘里。
那股子香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馋得人受不了。
“来,看好了,就这么吃。”
李大成拿起一张荷叶饼,用筷子夹了几片鸭肉,又拿小勺子舀了点甜面酱,配上几根碧绿的葱丝和黄瓜条,手指一卷,就成了一个小卷。
他把第一个卷,直接递到了林婉月嘴边。
“张嘴。”
林婉月“轰”地一下,脸红得能滴出血,哪里好意思。
李大成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把鸭肉卷塞她手里。
“吃!今天放开肚子吃,谁吃不饱,谁不准走!”
林婉月这才怯生生地,用两根手指捏着,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就这一口,她那双大眼睛猛地就瞪圆了。
鸭皮是脆的,一咬就“咔嚓”一声,油香瞬间就在嘴里爆开。
鸭肉是嫩的,几乎不用嚼就要化了。
再加上酱的咸甜,葱的辛辣,黄瓜的清爽……
她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呜……好吃!太好吃了姐!”
她含糊不清地喊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李大成笑着,又麻利地给林婉柔和林婉清一人卷了一个。
林婉清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可那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和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早就暴露了她心里的欢喜。
她一边吃,一边拿眼角偷偷地瞟李大成。
灯光下,这个男人正满眼带笑地看着她们姐妹仨狼吞虎咽,那眼神,暖暖的。
这一刻,林婉清心里就一个念头。
有这个男人在,天塌下来,真不用怕。
一顿饭,直吃得三个女人一个个挺着滚圆的肚皮,打着嗝,满嘴流油。
出了饭店,李大成看天色还早,又领着她们直奔供销社。
“走,进去瞧瞧,家里缺啥,今天一次性给它置办齐了!”
一脚踏进供销社,林婉柔和林婉月又看花了眼。
那柜台里,雪白的毛巾,印着大红双喜的搪瓷盆,香喷喷的雪花膏,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玻璃发卡……
每一样东西,都让她们爱不释手。
“相中哪个了,就跟哥说,哥给你们买。”李大成拍着胸脯,派头十足。
“大成,别破费了,家里毛巾还能用……”林婉清又想拦着。
李大成直接把她话头堵了回去。
“能用跟好用是一回事吗?都破得能当渔网了!听我的,咱家不差这点钱!”
他走到柜台前,冲着那爱搭不理的售货员,嗓门洪亮地喊。
“同志,拿三条新毛巾,三块友谊牌香皂,三个大红喜字的搪瓷盆,再来三把牙刷!”
他一口气报了一长串。
然后,又指着玻璃柜台里那些亮晶晶的发卡和头绳。
“那个蝴蝶的,还有那个带红球的,一样给我来俩!”
那售货员都听愣了,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哪儿来的土财主,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
林婉柔和林婉月一人手里被塞了一个崭新的搪瓷盆,盆里装着毛巾香皂,激动得小脸通红,对着李大成一个劲儿地道谢。
“谢谢大成哥!”
“谢谢姐夫!”
林婉月一句“姐夫”顺嘴就喊了出来,喊完才反应过来,一张俏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大成听得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放声大笑。
“哎!这声姐夫叫得好!以后就这么叫,我爱听!”
林婉清在旁边又羞又气地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可那眼神里,哪里有半分责怪,全是水汪汪的柔情。
最后,李大成又扯了三块布料,一块是给林婉清的,沉稳的蓝色,另外两块是鲜亮的碎花,给两个小丫头的。
当李大成领着三个女人,拎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地回到四合院时。
院里那些还没睡的邻居,都惊呆了。
那崭新的搪瓷盆,在月光下晃眼。
那大卷的布料,一看就价格不菲。
更气人的是她们脸上那藏都藏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呸!骚狐狸精,领着两个小的,不知道又从哪儿骗了钱!”
贾张氏躲在自家窗户后面,咬牙切齿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秦淮茹站在水池边,看着李大成护着那三个女人的背影,手里的抹布几乎要被她拧出水来,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李大成压根懒得搭理那些嫉妒的目光,领着她们回到屋里。
“砰”的一声关上门,把所有的是非都隔绝在了外面。
屋里,新买的东西堆了满满一桌子,暖黄的灯光照在上面,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子叫“家”的温馨味道。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分着新买的东西,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脸上挂着灿烂笑容。
李大成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比吃了烤鸭还舒坦。
收拾完东西,林婉清走到李大成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脸颊微红,指了指屋子,压低了声音问。
“大成,这……这晚上咋睡啊?”
李大成这才反应过来,这最要命的问题还没解决。
他这屋子,就一个堂屋,带两边的小耳房。
原来他跟林婉清一人一间。
现在,平白多出来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四个人,两间房,怎么分?
总不能让两个小姨子跟他一个大小伙子挤一屋吧?那他不成禽兽了。
可要是让她们仨去挤林婉清那间,那巴掌大的小屋,一张单人床就占了一大半,别说睡三个人,睡俩都得摞着。
“姐,没事,我们……我们俩打地铺就行。”林婉柔最懂事,赶紧开口。
“对对,地上铺点稻草,我们不怕凉。”林婉月也跟着点头。
“胡说八道!”
李大成和林婉清几乎是同时开口喝止。
这天眼瞅着就凉了,地上那潮气,睡一晚上第二天就得关节疼。
林婉清咬着嘴唇,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想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对李大成说。
“要不……要不这样,你那屋的床……当初是你哥打的,要宽敞些。我……我带着婉柔和婉月,我们三个挤一挤,睡你那屋。”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几乎听不见。
“你……你就委屈一下,睡我这屋,行吗?”
李大成心里一动,也只能这样了。
“行,就这么定了。”他一锤定音,没再让她们推辞。
他转身进了自己那屋,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东西给收拾了出来,几件破衣裳,一床打了补丁的薄被子,没了。
林婉清带着两个妹妹走进去,看着那张宽大的木板床,三个女人的脸蛋都有些发烫。
这床上,到处都是李大成身上那股子浓烈的男人味儿。
“姐,姐夫他人真好。”林婉月抱着新被子,小声地在林婉清耳边嘀咕。
“嗯。”林婉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头怦怦乱跳。
安顿好她们姐妹仨,李大成回到了林婉清那间小耳房。
屋子不大,但被林婉清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里飘着一股她身上特有的皂角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