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股子酒气混着猪蹄炖黄豆的霸道肉香,猛地冲了出来。
傻柱光着膀子,就穿一个白色的跨栏背心,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正一口小酒一口肉,吃得满面红光,嘴里哼着压根不成调的《沙家浜》。
他刚把一块炖得稀烂的猪皮塞进嘴里,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外站着的秦淮茹。
傻柱的眼睛,“唰”地一下就直了,嘴里的猪皮都忘了嚼,就那么含着。
“秦……秦姐?”
他“咕咚”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差点没噎着,手忙脚乱地在油腻的裤子上猛擦手,说话都磕巴了。
“你……你咋来了?”
秦淮茹一看见傻柱,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那双刚在李大成那儿憋回去的眼泪,仿佛决了堤的洪水。
“唰”的一下,汹涌而出。
这一次,哭得比刚才在李大成门口,更凶,更委屈,更让人心都揪成一团。
她不说话。
就是站在那儿,肩膀一抽一抽地,死死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那张俏脸往下滚。
那副梨花带雨、受尽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看得傻柱那点酒劲“轰”地一下就冲上了天灵盖。
心,都快化成水了。
“秦姐!你这是咋了?你快说啊!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傻柱急得脑门子上的汗都下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
“柱子哥……”
秦淮茹终于开了口,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在傻柱的心尖上。
“我……我心里难受……”
她抬起那双泪汪汪的、水汽氤氲的眼睛,无比委屈地看着傻柱,手里那个“祖传大海碗”依旧固执地举在胸前。
那空荡荡的碗底,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她刚刚受过的羞辱。
“棒梗……那孩子不懂事,闻着院里这肉味儿,哭得……哭得在地上打滚,喊着要吃肉……”
“我这个当妈的,心都快碎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一刻不离地盯着傻柱的反应。
“我去后院求人家……想着都是一个院的邻居……哪怕给勺汤给孩子尝尝味儿也行……”
说到这,她的声音猛地哽咽了,哭得更凶了。
“可人家……人家把我当要饭的打发……说的话……比刀子还扎心……”
“柱子哥……这满院子里,人心怎么就能这么硬啊……”
傻柱一听,彻底炸了。
他本来就因为那十斤肉帮李大成杀猪,没想到李大成之前跟一大爷叫板,要不是那十斤肉,他早就教训李大成了,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
现在一听,李大成不仅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敢这么欺负他心心念念的秦姐!
这还能忍?
“他妈的!李大成那个小王八蛋!”
傻柱胸膛拍得“嘭嘭”山响,义愤填膺地吼道。
“不就是一碗破肉吗?至于把人往死里作践?!他算个什么东西!”
“秦姐!你别哭了!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当!”
傻柱一把夺过秦淮茹手里的大海碗,转身就冲进屋里,那架势,仿佛是要去冲锋陷阵。
“他李大成不给,哥给你!”
“不就是吃肉吗?多大点事儿!哥这儿有的是!管够!”
屋里立刻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响。
不一会儿,傻柱就跟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端着那只大海碗出来了。
碗里,结结实实地盛的满满的,肉中间还有一只被炖得稀烂,颤巍巍冒着热气的大猪蹄子,上面浇满了浓稠油亮的汤汁,黄豆都炖得开了花,那香味儿,霸道得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拿着,秦姐!”
傻柱把碗重重塞回秦淮茹怀里,脸上带着一种“我才是这个院里最仗义的爷们儿”的豪迈。
“回去给孩子吃!不够……不够你再来找哥!哥这儿的肉,专门给你留着!”
秦淮茹抱着这碗热气腾腾、分量十足的肉,眼泪瞬间就止住了。
她抬起头,那双桃花眼里水光潋滟,用一种充满了感激、崇拜,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傻柱。
声音又软又甜,甜得发腻。
“柱子哥……我就知道,这院里头,还是你心最好,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这一句话,这一眼,直接把傻柱给说飘了。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比刚才喝了半斤烈酒还上头。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顶天立地、挥金如土的大英雄,是秦淮茹唯一的依靠。
“那……那必须的!”
傻柱挺着胸膛,感觉自己一米八的身高,瞬间长到两米五,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躲在窗户缝后头偷看全程的许大茂,差点没把后槽牙给笑掉。
“傻柱子……纯他娘的一傻子……”
他小声地啐了一口,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被人当枪使,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秦淮茹抱着那碗肉,冲傻柱柔柔地一笑,转过身,心满意足地走了。
那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彩,腰肢扭得跟水蛇似的,哪还有半点刚才的悲痛欲绝。
一进贾家门,那股子浓郁的肉香瞬间就让贾张氏的倒三角眼亮得跟灯泡似的。
“哎哟!”
她一个饿虎扑食就冲了过来,从秦淮茹手里抢过那个大海碗。
当她看到碗里那满满的肉时,口水“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再一翻到那只硕大无比、油光锃亮的猪蹄子时。
“我的乖乖!还是我儿媳妇有本事!”
贾张氏立刻换了副嘴脸,刚才那副要吃人的凶相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也顾不上烫,直接用手从碗里捏起一块肉,塞进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棒梗嘴里。
“快!我的大孙子!吃肉!奶奶给你弄来肉了!”
棒梗一尝到味儿,哭声立马停了,像只小饿狼一样,直接抢过那只猪蹄子就开始啃,吃得满嘴流油。
贾东旭也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喉结上下剧烈地滑动着。
秦淮茹看着这一家子的丑态,低着头,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谁也没看见的、冰冷的得意。
……
后院,李家。
那扇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闹剧和算计。
李大成和林婉清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屋里很静。
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灯罩里轻轻地跳动,“毕剥”作响,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林婉清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李大成则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眼睛一眨不眨地,就那么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灯光下,她的身段显得格外窈窕。
尤其是弯腰收拾桌子的时候,那挺翘的弧度被洗得发白的旧裤子勾勒出来,形成一道惊心动魄的曲线。
看得李大成嘴里发干,忍不住多抽了两口烟。
林婉清收拾完,端着一盆刚打上来的、带着凉意的井水走到他跟前,脸颊在油灯的映照下,泛着一层动人的红晕。
“大成……你……你快擦擦身子吧,今天累了一天,出了一身汗,怪难受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挠得人心痒痒的。
李大成咧嘴一笑,掐了烟,站起身。
屋子本就小,他这么猛地一站,高大结实的身影几乎把林婉清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汗味和烟草味的男人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林婉清的心跳“咯噔”一下,像是漏跳了一拍,脸更红了,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可她身后就是桌子,退无可退。
她就那么被困在了桌子和李大成灼热的胸膛之间。
李大成伸出手,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块湿毛巾。
他的指尖,像是故意的,重重地、缓慢地擦过了她温热柔软的手背。
林婉清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一股细微的电流窜过,整条胳膊都麻了。
她闪电般缩回手,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李大成看着她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心里一阵火热。
他故意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带着热气的嗓音说道。
“嫂子。”
“嗯……”
林婉清的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一样,浑身都软了,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
“这肉,我得趁着天黑处理了去。”
李大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换成钱和粮票,真金白银地攥在手里,放在家里,才踏实。”
“啊?你……你一个人去,行吗?天这么黑……”
林婉清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没事儿。”
李大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和霸道。
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和脖子,然后走到那堆肉山前,找了几个干净的麻袋。
“你把家里收拾收拾,早点睡。”
他把一条最匀称的后腿,还有那些雪白喷香的板油都挑了出来,放在一旁,剩下的,利索地装进了麻袋。
“我走了以后,把门从里面用门栓插死。”
李大成把两个沉甸甸的麻袋扛在肩上,站在门口,又回头叮嘱了一句,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记住,院里这帮禽兽,闻着肉味儿跟狼似的,今晚肯定不消停。”
“不管谁来叫门,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听着不是我的声儿,都别开。”
“我……我知道了。”
林婉清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扛着麻袋的宽阔肩膀,心尖都在发烫。
李大成不再多说,扛着两个麻袋,拉开门,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浓稠如墨的夜色里。
“砰。”
林婉清快步走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根手臂粗的门栓,严严实实地插上。
听着院外李大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心跳还是快得厉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回头看了看堂屋里剩下的那座小肉山,又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只被李大成碰过的手背上。
那股子温热粗糙的触感,好像还烙在皮肤上,怎么也散不去。
黑暗中,林婉清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悄悄向上弯起了一个甜蜜的、充满希望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