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霆舟眼神闪烁了一下,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将布料放回原处。
“以前学过一点皮毛。”
晚饭时,战明玥扒拉着碗里的饭,眼角余光瞥到桌上那堆布料,撇着嘴,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我说嫂子,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破烂啊?还堂而皇之地摆在客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战家穷得揭不开锅了,要去捡垃圾过日子呢!”
沈知禾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碗里的蛋花汤。
“明玥,勤俭节约是国家提倡的传统美德。这些布料虽然是边角料,但质地很好,丢了可惜。”
坐在一旁的苏婉放下了筷子,脸色很不好看。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堂堂外交参赞的家属,战家的儿媳妇,跑去跟收破烂的一样往家里划拉这些东西,传出去多难听!霆舟的脸还要不要了?我们战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又是战家的脸面。
沈知禾在心里冷笑一声,终于抬起了眼。
“妈,您误会了。这不是破烂,这叫物资再利用。”
“我在学校里,已经申请开办一个服装兴趣班,专门教同学们怎么利用这些废弃的布料,设计制作出好看又实用的新衣服。”
“这叫变废为宝。”
“变废为宝?”
苏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服装班?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要去开班教别人?” 战明玥的嗤笑声紧随其后,“嫂子,你别是被人骗了吧?还是说,你白天受了什么刺激,开始说胡话了?”
沈知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校长已经批准了。下周就开始。”
一句话,把苏婉和战明玥所有未出口的刻薄都堵了回去。
一直沉默着用餐的战家老爷子,却一拍桌子,大声赞扬起来。
“好!我们战家的人,就该有这股干劲!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丢人!总比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涂脂抹粉、搬弄是非的强!”
苏婉和战明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这是在给她撑腰?
沈知禾也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顺势给老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
“爸说的是,年轻人就该多做点实事。”
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饭后,沈知禾将桌上的布料搬到了院子里,借着廊下的灯光,开始教三个孩子认布料。
“大豆儿,你来摸摸这个,这叫咔叽布,硬挺,耐磨,你爸爸穿的军装,很多都是这种料子。”
“二豆儿,这个滑滑的,叫的确良,不容易皱,颜色也鲜亮。”
“还有我们小筱的,这个软软的,带绒的,叫灯芯绒,最适合做秋天穿的小裙子了。”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新奇地摸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布头。
战霆舟处理完公务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在了她身后。
目光从她身上,缓缓移到了摊开在另一张小桌上的几张图纸上。
那上面用炭笔画着几件衣服的样式,线条流畅,款式新颖,是他从未见过的设计。
“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沈知禾回过头,看到是他,眼睛弯了弯。
“嗯,随便画画。”
“我想做一些改良的传统服饰,既保留我们自己的文化底蕴,又能符合现在的审美和穿着习惯。”
战霆舟接过图纸,指尖的薄茧划过纸面。
图上是一件男士上衣,有着中山装利落的立领和板正的廓形,但肩线和腰身的处理,又巧妙地融入了西装的立体剪裁,显得英挺又不失儒雅。
尤其是那几颗盘扣的设计,画龙点睛,古韵盎然。
这个设计……简直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喜欢吗?”
沈知禾的眼睛在灯下亮晶晶的。
“我想给你做一件。”
战霆舟感觉自己的耳廓就热了。
她要……亲手给他做衣服?
战霆舟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眼,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
两人四目相对,晚风拂过,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
“不早了。”
战霆舟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失控。
“早点休息。”
“嗯,晚安。”
沈知禾点点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战家大院里岁月静好,另一头的阴暗角落里却有人算计着什么。
京城南郊,一家没有招牌的偏僻小酒馆里,王友全端着酒杯,鬼鬼祟祟地溜到了一个角落。
角落的桌子旁,陆承宇正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着劣质白酒。
他今天在纺织厂丢尽了脸,那屈辱的一幕,让他恨不得把沈知禾那个贱人碎尸万段!
“陆公子。”
王友全谄媚地笑着凑了过去,一脸的关切。
“今天的事,我都看见了。”
陆承宇抬起头,“你跟踪我?”
“哎呦!哪能啊!”
王友全被他眼里的杀气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哈着腰解释。
“我这不是正好在废料区那边有点事儿嘛,碰巧,纯属碰巧看见的!”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陆公子,我说句公道话,那个沈知禾……也太嚣张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您踹了的破鞋,还敢当众对您动手!”
陆承宇把搪瓷酒杯重重地砸在油腻的木桌上。
“贱人!”
“一个被我甩了的货色,现在攀上了战家的高枝,就敢反过来骑到我头上拉屎了?还敢打我?!”
“就是!陆公子您是什么身份?她算个什么东西!”
王友全见状,赶紧又添了一把火,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身子凑得更近了。
“陆公子,依我看,这娘们儿现在是仗着战家有人撑腰,才敢这么横。咱们明着来,怕是讨不着好。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陆承宇猩红的眼睛眯了起来,“说。”
王友全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两撇小胡子都跟着抖了抖。
“您说,那沈知禾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
陆承宇脑子里闪过那三个粉雕玉琢的小脸。
虽然他从骨子里厌恶那三个孩子的存在,但也不得不承认,沈知禾护那三个小崽子,跟护眼珠子似的。
“那三个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