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宁指尖一颤。
手中的筷子没能握稳,顺着指节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她怔怔地看着兄长,唇瓣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个位置。
兄长竟然……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开口。
“兄长,我不行的。”
“何况,我还想着……去四处看看。”
姜昭宁自认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做不了皇帝。
然而姜挺却并不这么认为。
“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帝真的有治世之才吗?”
“其实并没有。”
“昭昭,若你登了帝位,为兄相信你。”
“你定能好好管理这个国家。”
何况,从她治理州府的情况来看,姜挺觉得自己的妹妹,比自己要强多了。
不愧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
其实,姜挺已经对天下的形势看得很清楚了。
最后胜利的,不是他,便是萧启之。
可若是……姜昭宁为帝。
那萧启之,便是妹妹的裙下之臣。
虽然这个念头感觉有些荒诞,甚至在旁人眼中是绝不可行的。
可姜挺清楚,在萧启之这里,是行得通的。
姜挺看着妹妹一副害怕的样子,声音放缓了些。
“此事不急。”
“只是这留阳城的情况,兄长敢打包票,里面必定有朝廷的内奸。”
“甚至还有其他人马。”
“这一切,你要小心。”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萧启之不是留了一队玄甲卫给你吗?”
“你让他们保护你,为兄心里也有个数。”
萧启之的玄甲卫,各方面都极其出色。
有他们保护昭昭,姜挺心里确实是放心的。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对萧启之是一副什么样子的感情。
作为昭昭的兄长,他应该将那个觊觎妹妹的男人彻底歼灭才行。
可是自己心中对他,竟然还有一股敬佩之意。
姜挺摇了摇头,也不再想这些。
他很快便离开了。
姜挺带着大军前往下一个城池,而姜昭宁则守在这里。
这个地方,他们刚打下一个月,所有的一切都还需要重整。
姜昭宁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幸而她兄长留下的一些能臣良将在帮助她处理。
守城的将军叫陈云飞。
他已经年近五十,各方面都很有经验。
看姜昭宁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陈云飞在城楼上,对着她的背影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巡视自己的城防。
果然,不出三日,有大批的灾民到了。
姜昭宁早就已经对此有所安排。
她命人开始救济灾民。
首先,是让大夫在入口处初步地把脉。
将那些有疾病的全部安置在城西的隔离营帐,而健康的则引入城东的临时安置区。
因此,姜昭宁处理灾民的时候,没有发生过灾民中出现大规模传染病之类的情况。
随后,又命人开始在几个固定的点施粥。
姜昭宁自己也在施粥的队伍之中。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正低头为一位老妪盛上一勺温热的米粥。
一切都忙得不可开交。
姜昭宁对这一批灾民格外的上心,因为兄长有说,其中应该有混入朝廷的人。
她只好一个一个去分辨。
然而,灾民却越来越多。
她正要往灾民那边去时,十一抓住了姜昭宁的胳膊。
“姜姑娘,此次灾民太多了,真不宜再过去。”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姜昭宁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混杂着汗水与尘土的气味。
她想着还是要尽快安置。
“无妨。”
十一也只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然而,没多久,人真的太多了。
粥棚前的队伍拥挤不堪,推搡与哭喊声此起彼伏。
十一有些跟不上姜昭宁的脚步,在灾民之中,他又没办法动用武功,生怕伤及无辜。
姜昭宁一个一个检查过去。
忽然,她鼻尖嗅到一股极淡的甜香。
那香味很特别,像是某种罕见的花朵,又混着一丝药草的气息。
没多久,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耳边的嘈杂声也渐渐远去。
她就失去了意识。
十一抬眼望去。
方才姜昭宁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
周遭喧闹的人声瞬间褪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出事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一捻,一枚信号烟火被瞬间点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拖着赤红的尾迹窜上高空。
“玄甲卫!”
“即刻向城外靠拢。”
然而,灾民太多,终究是慢了一步。
此时的姜昭宁,早已被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住,塞进一辆不起眼的板车里,带离了喧嚣的城门。
十一的目光扫过眼前混乱的人群,脑中却异常清明。
这些所谓的难民,溃散奔逃的路线看似杂乱,实则暗藏章法,进退之间隐隐有着配合。
他当机立断,再次下令。
“将剩下的难民全部控制起来。”
命令被迅速执行。
果不其然,黑甲卫从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揪出了几个眼神不对的壮汉。
他们的手心布满老茧,眼神狠戾,绝非普通的流民。
十一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即可出发,回京!”
他必须将人带给王爷。
一想想就有些头皮发麻,这下事情可大了。
另一边,姜昭宁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沉浮。
身体被捆得死死的,每一寸骨头都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发出抗议。
药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上涌,让她连睁开眼皮都费力。
她努力掀开一道眼缝。
光线昏暗,能感觉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应该是马车的车厢。
周身是干草刺人的触感与淡淡的霉味。
她没有声张,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股迷药的后劲还在,她需要保存体力,而不是做无谓的挣扎。
意识再次陷入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度醒来时,依旧是在摇晃的马车之中。
只是身旁多了一只尚有余温的馒头。
姜昭宁动了动被反剪在身后的手腕,绳结勒得很紧,根本无法挣脱。
她朝着车厢外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
“我手都被绑着,怎么吃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