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沉默了片刻。
随即,一个男人的冷笑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可以选择吃。”
“也可以选择不吃。”
姜昭宁沉默了。
她总不能被饿死在这里。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着身体,艰难地弓起身子,一点点蹭到那个馒头旁边。
她低下头,用牙齿笨拙地去咬。
馒头很干,很难下咽,但她还是一口一口,执拗地吞咽下去。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几日。
某一天,马车停了。
姜昭宁被人粗暴地提溜了出来,扔在地上。
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她看清了抓着她的人,那张脸有些熟悉。
正是那日混在难民之中的一个。
姜昭宁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他们一路行来,除了捆绑与饥饿,并未对她下杀手。
这说明,他们不想让她死。
既然如此,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被关进了一间简陋的房间,门窗都被从外面锁死。
值得庆幸的是,手上的绳索被解开了。
到了晚间,房门被打开。
姜昭宁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架着,带到了一个书房之中。
书房里只点着一根蜡烛,烛光昏黄,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姜昭宁抬起头,看向书案后那个坐在阴影里的人。
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竟然是镇北侯。
一丝诧异掠过心头,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下。
她迅速将整件事串联起来。
镇北侯与丞相本就是一丘之貉。
想来,是丞相的人救了他,并将他藏匿于此。
那么,抓自己来,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她敛去所有情绪,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地开口。
“见过镇北侯。”
镇北侯看着眼前这个身处险境却依旧冷静自持的女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
“不愧是萧启之看上的女人,果真是有一些独特的地方。”
他的视线在姜昭宁身上打量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一路上我还在想,萧启之究竟是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见了你,倒是有点明白了。”
姜昭宁站在镇北侯的面前,脊背挺得笔直,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无声地蜷曲,指甲用力抵着掌心,试图用细微的刺痛来维持表面的镇定。
镇北侯坐在那张铺着虎皮的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阴冷,带着审视的意味。
他淡淡地开口,“既然你是萧启之的弱点,你倒是说说看,本侯想要做什么?”
姜昭宁听到这话。
她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侯爷这是异想天开呢。”
“我与萧启之之间并无什么情分。”
“他不会来的。”
镇北侯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粗嘎,震得墙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你休想骗我!”
“本侯可是清清楚楚,萧启之为了你,可是连皇子的身份都不想要了。”
“他怎么会不来?”
他猛地收住笑,眼神骤然变得狠戾。
“抓住了你,就是抓住了萧启之的命脉!”
一想到这段时间在战场上被萧启之压着打,一次又一次地挫他锐气,镇北侯的牙根就抑制不住地发痒。
那个萧启之,简直是个疯子。
上了战场就一点情义都不讲,见到他就打,见到就打。
偏生他还打不过。
竖子可恨!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动用一些别的手段了。
姜昭宁的心口,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攥紧了。
一丝担忧终究还是从伪装的坚冰下泄露出来。
萧启之,你可千万别来。
“侯爷,你自己也是一个男子,你应当清楚,权力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镇北侯将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嗤笑一声。
“本侯可不是萧启之那种傻人。”
“天下哪个男人不爱江山?”
“可偏生他是一个另类!脑子如此昏沉,活该要死在本侯的手中。”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阴森。
“也算是我为烟儿报仇了。”
姜昭宁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诧异。
她疑问道:“沈烟死了?”
“不,不可能,萧启之不可能伤害她!”
听到沈烟的名字,镇北侯的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只是提起这个名字都让他感觉到恶心。
见状,姜昭宁更加疑惑了,“沈烟不是你的女儿吗?为何你一点都不伤心?”
镇北侯挥了挥手,像在赶走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虽然她是我的女儿,可她什么事都没办好。”
“没用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姜昭宁突然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沈烟……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启之绝对不会杀她。”
镇北侯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对萧启之如此笃定。
“你倒是了解萧启之。”
“他确实没有杀掉沈烟。”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抛出了后半句话。
“不过,他抛弃了沈烟。”
“那沈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姜昭宁的瞳孔骤然紧缩。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让她呼吸一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所以侯爷……亲自杀了你自己的女儿吗?”
镇北侯对上她惊骇的目光,神色却平淡无波。
“是萧启之逼我的。”
他淡淡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若是萧启之将沈烟一直放在身边,她便有自己的价值。”
“反之,沈烟就是死路一条。”
姜昭宁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反胃。
她一直觉得萧启之是个疯狂的偏执之徒。
可眼前的镇北侯,其变态程度,比萧启之更甚。
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手。
“侯爷。”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无法抑制的憎恶。
“你难道不怕到了九泉之下,无脸面见你的列祖列宗吗?”
镇北侯“呵呵”一笑,那笑声低沉而古怪。
他突然站起身,大手一挥,姿态狂傲。
“等本侯坐上了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区区牺牲一个沈烟算什么?”
“到时候,我的列祖列宗,该来拜见我!”
姜昭宁看着他因狂想而扭曲的面容,“你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