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之闻言,眼底的光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非但没有退,反而上前一步。
整个胸膛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面前。
他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
“说吧,你想伤哪里?”
“本王随你。”
他的姿态虔诚得像一个信徒,献上自己的一切。
“可本王只想……”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恳求。
“上次就跟你说过了,这个游戏我们玩得慢一些。”
话音刚落,萧启之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姜昭宁的呼吸骤然一窒。
她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脖颈,看着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这个人,简直是个疯子。
而自己,为何要去理会一个疯子?
她猛地转身,裙摆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再多看他一眼,她都怕自己会真的失控。
“萧启之,你真是一个疯子!”
姜昭宁气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门栓落下的声音,沉闷又决绝。
可她知道,他没有走。
萧启之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立在她的房门口。
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为她守门。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纸,将一道颀长的影子投射进来。
那影子一动不动,固执地印在地面上,也印在姜昭宁的心里。
她盯着那道影子,心里说不出是烦躁,还是别的什么。
一种无力的痛苦感,如同藤蔓般将她紧紧缠绕。
也是时候了。
必须想个法子,将他彻底赶走才好。
若是再被他这么纠缠下去,自己恐怕也要变成疯子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
门外那道影子,日升月落,从未离开过分毫。
直到这天,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欣喜的通报。
姜李氏终于回来了。
姜昭宁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豁然松弛下来。
她几乎是立刻从榻上起身,脸上漾开许久未见的笑意。
她亲自去了小厨房,为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为其接风洗尘。
蒸腾的热气,饭菜的香气,终于驱散了笼罩在这方小院里多日的阴霾。
一见到母亲,姜昭宁郁结多日的心口,总算透进一丝光亮。
她快步迎了上去。
一路上积攒的那些阴霾,都在瞧见母亲那张风尘仆仆却神采奕奕的脸时,消散了许多。
姜李氏还是跟以往一样,每次出远门都会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这一次从突厥回来,便给姜昭宁带了一串手链。
那手链以红绳串着,上面坠着几颗森白的尖牙。
姜昭宁看着那尖锐的牙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母亲,这个是……真狼牙吗?”
姜李氏点了点头,将手链戴在她的皓腕上。
“这是用来辟邪的,护佑平安。”
姜昭宁端详着那串狼牙手链。
牙根处还带着些许未磨平的粗糙,尖端却泛着冷厉的光,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她顺从地戴了起来。
姜李氏刚要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两个人影从月洞门外走来。
当先一人是她的儿子姜廷。
而跟在姜廷身后的,赫然是萧启之。
姜李氏眼里的笑意瞬间凝固,一丝毫不掩饰的敌意浮了上来,直勾勾地钉向萧启之。
她冷冷开口。
“真是稀客。”
姜廷眉眼微微一动,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母亲,启之兄是我请来的贵宾。”
姜李氏虽然厌恶萧启之到了骨子里,但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便沉着脸,不再言语。
萧启之的眉眼反而舒展开来。
他越过姜廷,对着姜李氏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晚辈礼。
“晚辈见过姜夫人。”
姜李氏瞬间被点燃了,声调都拔高了几分。
“谁是你长辈?”
萧启之在来的路上,就已料到姜李氏会对他横眉冷对。
因此,他倒是心里很平静,面上依旧挂着那份从容。
只不过姜廷的眉心却拧了起来。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瞥了一眼萧启之。
他是姜昭宁的兄长。
自来也是护着姜昭宁的。
一想到萧启之对妹妹做的那些事,姜廷就觉得今天这顿饭,萧启之根本没资格吃。
但他还是打了个哈哈,缓和气氛。
“母亲,人都来了,既如此,便一起用顿饭吧。”
姜昭宁看着萧启之和母亲之间的暗流汹涌,看得出来,母亲是真的极度厌恶他。
而她自己,也迫切地想早点跟萧启之结束这种纠葛。
饭菜很快摆了上来。
一桌人各怀心思,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
吃到一半的时候,姜昭宁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母亲,您这一路可还平安?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一提起这个,姜李氏的眼里瞬间亮晶晶的,仿佛方才的怒气都烟消云散。
“昭昭,你真应该自己走出去看看。”
“那突厥的草原广阔无垠,天上的星星低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
“你抬头看久了,就感觉那整片星空都要压下来一样,特别壮观,特别漂亮。”
“塞北的风,吹在脸上还真是舒服。”
姜昭宁静静听着母亲描述在突厥的见闻,心中那份想要挣脱牢笼的念头愈发强烈。
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萧启之。
他正独自喝着酒,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玉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昭宁收回目光,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浅痕。
她淡淡地开口说道。
“母亲。”
“女儿有一事,想跟您商量。”
姜李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放下了筷子。
“有话便说,何时需要这么客气?”
姜昭宁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母亲,上次您说的那个提议,女儿觉得很有道理。”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因此,女儿同意了。”
姜李氏满头黑线。
她有一些疑惑。
“究竟是什么事?”
她跟昭昭说的事情那么多,实在是不知道是哪一件。
姜昭宁顿了顿,抬起清澈的眼眸。
“女儿愿意嫁给兄长。”
“这样,兄长便能永远是兄长。”
“女儿便能永远呆在姜家,侍奉在母亲左右,而我们便永远都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