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宁听完,心中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
没想到这孩子小小的年纪,竟也经历了这般波折。
“我想去外面看一看。”
“感觉这新阳城,应该很好很好。”
大宝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一脸的保证。
“这新阳城,目前是最好的地方!”
“相当于是……挺哥哥所说的世外桃源了。”
大宝的视线落在她的腿上,有些迟疑。
“你想要出去,可你行动是不是有些不便利?”
姜昭宁只淡淡地说道。
“拄着拐杖慢慢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大宝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薛爷爷那边有那种……轮椅!”
“到时候你坐上去,我可以直接推你。”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话音未落,大宝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果然推着一个木制的轮椅回来了。
姜昭宁的目光凝固在那轮椅上。
这轮椅……竟然比京中的还要精细?
新阳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坐了上去,轮子滚动的声音很轻。
确实比她自己拄着拐杖要方便许多。
大宝推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薛爷爷可厉害了,他一生就爱钻研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过他最近很忙,等他空了,我带你过去逛逛。”
他推着姜昭宁在城中闲逛,一路上不断有人热情地跟大宝打招呼。
当他们得知姜昭宁是姜挺的亲妹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变得尊敬起来。
那份不加掩饰的敬意,让姜昭宁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她不能给兄长丢脸。
新阳城中的百姓,都在为生计忙碌着。
他们身上的衣服布料粗糙,颜色灰暗,比起京城街头的华服差了太多。
但他们脸上不再是麻木与绝望,那一张张黝黑的面孔上,眼睛里都闪烁着光。
一种向着希望而生的光。
大宝指了指不远处的城门口。
“姐姐,城门口常年有在施粥,现在过去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
姜昭宁点了点头。
“那我们过去看一看吧。”
她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小范围施粥,没想到眼前的场面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几口巨大的铁锅一字排开,锅下烈火熊熊,白色的粥雾蒸腾而上,混着米香飘散开来。
长长的队伍从锅前一直排到了街尾,却无人喧哗吵闹。
姜昭宁心底升起一个巨大的疑惑。
施粥确实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然而,这背后所耗费的银两,必定是一个无底洞。
兄长一个人,是如何支撑起这庞大的开销的?
就在这时,城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士兵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他们神情焦灼,脚步飞快,径直带着那伤员往城中一个方向奔去。
周围的百姓对此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只是默默地让开道路。
在他们眼中,这些受伤归来的人,是英雄。
姜昭宁的心猛地一揪。
“大宝,我们过去看一看。”
大宝立刻会意,推着轮椅,拐进了一条巷子。
医馆并不像京城中那样是做买卖的铺面,反而更接近军队里的大通铺。
宽敞的房间里,一排排简易的床铺整齐排列。
上面躺着许多士兵,有些伤势严重,缠着厚厚的绷带,有些伤势较轻,正低声交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那几个士兵将新抬来的伤员带到一位大夫面前。
大夫只看了一眼,便沉声吩咐。
“把他放到床上。”
他动作麻利地剪开伤员的衣物,清洗、上药、包扎伤口。
那个士兵自始至终都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姜昭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
她在王府中安逸了三年,何曾亲眼见过如此真实而残酷的景象。
“好了,把他扶进去吧,今晚我亲自照看。”
士兵听从大夫的话,把士兵带到了里屋。
“大宝,走吧。”
两人又在城里逛了一会儿。
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太阳已经沉了下去。
大宝不敢带着姜昭宁在外面多逗留,便推着她回到了姜府。
姜挺还没有回来。
大宝手脚麻利地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食给姜昭宁。
吃完之后,姜昭宁便躺回了床上。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母亲,白日里所见的那些沉重画面似乎都淡去了几分,一股暖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第二天一早,天光熹微。
窗棂的缝隙间挤入几缕晨光,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昭宁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门被轻轻推开,大宝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走了进来,脚步放得极轻。
托盘上,放着一碗阳春面,上面窝了两个荷包蛋。
“姜姐姐,洗漱一下来吃早饭吧。”
“今日的面味道很不错。”
姜昭宁点了点下颌。
她撑着床沿,从床上起来。
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都传来细密的疼,让她动作迟缓。
她慢慢移到了桌子前。
大宝将她扶着坐下,将面递给了她。
面入口,温热滑顺。
可那股味道,却让姜昭宁握着筷子的手指蓦地一顿。
这味道很熟悉。
她又夹了一口荷包蛋,送入口中。
这味道也很熟悉。
她诧异地抬眼,看向大宝。
“是你做的吗?”
大宝摇了摇头。
“姜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姜昭宁垂下眼帘,视线落在碗中那清亮的面上。
“没什么不妥。”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只是觉得味道很熟,很像我母亲做的。”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有些枯黄,但梳理得整整齐齐,一身布衣也洗得发白,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利落的精气神。
“昭昭,还能吃出来我做的味道,为娘真是开心。”
姜昭宁猛地抬起头。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是她的母亲。
干净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滚落,一颗接着一颗,砸在陈旧的木桌上。
她只好呆愣愣地立在原地,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母亲。”
这一声,喊得委屈至极。
她整个人蜷缩着,那副模样,像一只被雨淋透又被主人丢弃的猫,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