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需要再坚持片刻,便有能生机。
那些刺客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不再试探。
他们挥舞着长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拼命地向他冲了过来。
陌书横剑在前,迎了上去。
刀剑相击的声音刺破了林间的死寂,火星四溅。
陌书的剑法狠辣精湛,但双拳难敌四手。
他能格开正面的三柄刀,却挡不住侧面刺来的第四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能保住自己要害不受创,却也无法再向前一步。
姜昭宁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身后兵刃相交的脆响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急促。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也什么都不管了。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冲向崖边。
就在此时,右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股大力让她身形一晃。
姜昭宁踉跄着低头。
一支弩箭贯穿了她的小臂,箭羽还在微微颤动,鲜血迅速浸透了浅色的衣料。
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可她不敢有任何停顿,甚至不敢去拔那支箭。
她只是咬紧牙关,继续往断崖的方向狂奔,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
另一边,陌书与杀手缠斗着,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些杀手却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攻势越发凶狠凌厉,招招都往他身上招呼。
陌书感到自己的动作开始变慢了。
每一次挥剑,都比上一次要沉重几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可姜昭宁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因为她看见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悬崖到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畔。
姜昭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崖边纵身一跃。
她整个人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孤身冲下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陌书和那些杀手,看着她那毫不迟疑、甚至带着解脱意味的动作,全都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姜姑娘!”
陌书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几个起落便用轻功掠至崖边。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掌心捞起的,只有悬崖边冰冷刺骨的风。
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那些黑衣杀手们面面相觑。
为首那人收回目光,声音沙哑。
“这女子已死,任务完成,撤。”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准备撤离的瞬间,林中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玄甲卫来了。
陌书缓缓转过身,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眼神却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一字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杀意。
“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又对身边的副手下令。
“立刻去禀告王爷,就说……”
“姜姑娘,掉下悬崖生死未知。”
失重感攫住了姜昭宁的整个心神。
她甚至来不及恐慌,身体就重重撞在一棵横生的虬松上。
剧痛炸开,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紧接着,是无数粗糙的枝干刮过皮肉,撕扯着她的衣衫与血肉。
意识在无尽的坠落与撞击中,彻底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晃动感依旧,但身下却多了柔软的垫子。
姜昭宁感觉自己像是散了架的木偶,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昏暗的车厢顶。
“兄长……”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是兄长吗?”
马车骤然停下。
车帘被人猛地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姜挺看到姜昭宁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庆幸与歉疚的光。
“昭昭,抱歉。”
“为兄不知道你身子这样弱,害你伤得这般重。”
剧痛依旧,可一想到自己终于挣脱了那座华丽的牢笼。
姜昭宁的心底还是涌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牵动了一下嘴角,却扯得伤口生疼。
“兄长……”
“我就这样凭空消失,恐怕……瞒不住肖启之。”
姜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与他关切的神情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昭昭放心。”
“为兄已在悬崖底下,布置了一具刚死不久的女尸。”
“她的身量与你相仿,衣物也已换作你的,至于那张脸……从万丈悬崖摔下,面目全非才是常理,足以骗过萧启之。”
姜昭宁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粗糙的麻布衣衫,而非王府精致的丝绸。
她轻轻点了点头,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力气。
“多谢兄长。”
“我太累了,想歇一会儿。”
姜挺从怀中取出一支干瘪的老山参。
“昭昭,你把这参片含在嘴里。”
“再行不远便有一座城镇,为兄立刻带你去看大夫,你放心,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姜昭宁想伸手去接,右臂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分毫也抬不起来,恐怕是断了。
姜挺见状,连忙将参片递到她唇边。
参片塞入她口中,一股苦涩又回甘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昭昭,眼下还未脱离险境,为兄须得继续赶路。”
姜昭宁含着参片,虚弱地点了点头。
帘子落下,车轮再次滚动的声音响起,姜昭宁紧绷的神经一松,又一次昏了过去。
而另一边,悬崖之上。
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沙石。
那群黑衣杀手已被尽数制服,垂头跪在地上。
陌书站在悬崖边缘,目光沉沉地望着深不见底的渊谷。
深知自家主子对姜姑娘的执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转身,对身后的属下沉声吩咐。
“你们守在此处,王爷若是来了,将情况如实禀报。”
说完,他抓起绳索,亲自带着几名精锐的下属,准备一探崖底。
然而,这悬崖的地势极为诡谲。
崖壁并非垂直向下,而是呈现出一个倒三角的形态,越往下越是内收,几乎没有可供攀附的落脚点。
除非是失足坠落,否则想要下去,难如登天。
他们一行人摸索了许久,也不过下降了数丈而已。
陌书抬头看了一眼依旧遥远的崖顶,轻轻叹了口气。
保护姜姑娘不力,已是死罪。
若是连她的下落都找不到,他没有脸面回去见王爷。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下去。
陌书将绳索交给属下,深吸一口气,提起了全身的内力。
他脚尖在崖壁上接连轻点,身形如一只黑色的孤鹰,朝着那片幽深的黑暗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