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在沈言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他坐在后排,膝上摊开着一份厚厚的案件卷宗,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纸页边缘,眉头微微蹙起,沉浸在复杂的案情之中。
强子一边稳稳地开着那辆看似低调实则性能卓越的黑色轿车,一边忍不住透过车内后视镜,偷偷观察着沈言的神情。
见沈言神色凝重,强子心里不由得揪紧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沈哥……是案子不顺吗?我看您好像有点烦心。”
沈言闻声抬起头,从纷繁的证据链中抽离出来,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语气带着一丝疲惫:
“一个新案子,确实有些棘手。”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整理思路,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分析,“涉及外资医院的医疗纠纷,证据非常琐碎,而且医学专业性太强,很多术语和操作流程,隔行如隔山……”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卷宗上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和仪器说明图,低声补充道:“看来,需要找一位既懂临床又熟悉医疗法规的专业人士来做技术参考了。”
——
下午,市协和医院某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
顾允堂刚刚结束一台紧急手术,白大褂还未脱下,眉宇间带着一丝手术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冷静锐利。
他如今已是科室副主任,医术精湛,地位今非昔比。
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他接起,是院办的通知。
“顾医生,刚接到法院那边转来的一个协作请求。一个涉及外资惠仁医院的医疗纠纷案,主办律师姓沈,指名希望您能作为医疗技术顾问提供专业参考意见。相关案件资料会稍后传给您。”
“姓沈的律师?”
顾允堂握着话筒的手微微一顿,脑海中几乎立刻浮现出那个在东区监狱里冷静非凡、在法庭上逻辑缜密的身影。
他确实对沈言的专业能力和心性颇为欣赏,只是没想到时隔不久,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产生交集。
短暂的意外过后,顾允堂几乎没有犹豫,对着电话那端平静答复:
“好的,我知道了。麻烦把案件基本情况和沈律师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会尽快与他对接。”
——
沈言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在一次关于案件细节沟通结束后,语气平静却无比郑重地对周砚开口:
“周先生,关于案件的专业讨论到此为止。接下来,我想以个人身份,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应你之前的一些行为。”
周砚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笑容稍微收敛了些,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沈律师请说。”
沈言目光清正,直视着他,清晰明确地表明:
“周先生,我已经有了一位相伴一生的爱人,我们感情稳定,并且不久后就会前往A国登记结婚。”
他看着周砚瞬间有些错愕的蓝眼睛,继续说道:
“此外,我的爱人是我生命中唯一接受,并且深爱的同性伴侣。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也超出了委托关系的界限。”
“我希望你能停止这一切,另寻良人。我们的关系应该严格限定在律师与当事人之间,这才是对彼此最基本的尊重。”
他的话语冷静、直接、不留丝毫余地,甚至不惜以解除委托关系作为最后的警告。
周砚脸上的阳光笑容凝固了,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和尴尬。
他挠了挠他那头卷曲的栗色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Oh... I see. 我很抱歉,沈律师。是我太冒失了,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请接受我的道歉。”
他倒是很洒脱,虽然难免失落,但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尊重沈言的决定。
他看着沈言,眼神依旧带着欣赏,试探性地问:“那……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纯粹的朋友。我真的很欣赏你的为人和专业能力。”
沈言看着对方坦率甚至有些“愣”的表情,确认他是真的接受了,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但界限分明:
“当然可以保持专业的委托关系。至于朋友,顺其自然吧。”
——
下午,沈言回到家中。
洗漱完毕,他算着时差,拨通了秦枭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很快接通,背景是异国酒店的房间,秦枭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肩膀,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躁郁和疲惫,但在看到沈言的那一刻,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今天怎么晚了点?”
秦枭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依赖。
沈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仔细看了看屏幕里的他,眉头微蹙:
“怎么还不休息?头发也不吹干。”
“等你电话。”秦枭回答得理直气壮,随即又追问,“是不是那串串又烦你了?”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没有。”沈言语气平静,主动交代,“我今天已经跟他彻底谈清楚了。明确告诉他我有爱人,很快会去领证,让他停止所有不必要的行为。他也接受了,表示尊重。”
屏幕那头的秦枭猛地坐直了身体,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点躁郁瞬间被巨大的满足和得意取代,但还是哼了一声:“算他识相!不然老子回去非得……”
“秦枭。”沈言打断他可能的暴力言论,转移了话题,“你那边事情进展怎么样?吃的还习惯吗?有没有好好休息?”
秦枭被问得心里熨帖极了,那点分离焦虑都被抚平了不少,他对着屏幕咧嘴一笑,带着点痞气:
“操心我?放心,饿不着老子。就是这边的饭没国内的好吃,也没你……”他眼神暗了暗,意有所指,“……好吃。”
沈言无视了他的后半句混话,只是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按时作息,便催促他赶紧去吹干头发睡觉。
视频那头,秦枭看着沈言略带疲惫却依旧清俊的眉眼,丝毫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再看会儿。”秦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黏糊劲儿,“老子还没看够。”
沈言无奈,对着屏幕弯了弯唇角:“不是正看着吗?又不会跑。”
“这哪儿够?”秦枭眼神暗沉,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意有所指地低笑:
“隔着这么远,看得见摸不着的.……老子还想看看别的,比如……小沈言?”
沈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耳根“唰”地一下红透,对着屏幕低斥:
“秦枭!你……你满脑子就想着这些!变态!”
被骂了,秦枭非但不恼,反而像是被鼓励了,笑容越发嚣张痞气,理直气壮:
“老子脑子里装的全是你,有什么问题?再说了……”
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咱们证都快领了,你哪回澡不是老子亲手伺候的?嗯?现在隔着屏幕看看怎么了?”
沈言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歪理邪说堵得哑口无言,脸颊烫得惊人。
“那……那也不能……”他试图反驳。
话虽然糙,却也是事实……
视频那头,秦枭立刻开始卖惨,语气委屈又可怜:
“宝贝儿,都快一个星期没抱着你睡了,老子想你想得浑身都疼……吃不到肉,你还不让看看猪跑跑吗?就看看,嗯?让我解解馋……”
他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浓浓的思念和不易察觉的疲惫,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沈言的心尖。
沈言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也想秦枭。
每一个独自醒来的清晨和夜深人静的夜晚,那种思念都在啃噬着他。
算了……
浴室、落地窗、办公室……更荒唐的事情都做过了,何况只是视频?
好像……真的被这个混蛋一点点带坏了。
底线一降再降。
沈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飘忽地不敢看屏幕:“……你等一下。”
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到卧室的落地窗前,仔细地将厚重的窗帘拉严实,确保不留一丝缝隙。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可能。
【…嘿(???)嘿…】
“混蛋……”沈言缓过劲来,看着屏幕里那人得意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
“嗯,你的混蛋。”秦枭低笑,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沙哑,“睡吧宝贝儿,梦里继续。”
——
协和医院附近的一家精品咖啡馆内,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醇香和低缓的音乐。
沈言选择了一个靠窗且不易被打扰的安静角落。
顾允堂先到,他脱下白大褂后穿着一件简约的深色毛衣,气质清冷依旧。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沈言将案件的核心资料铺开,顾允堂听得极为专注,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都精准地切中证据链中模糊或存疑的医疗环节。
“关于这台进口设备的校准记录和操作日志,惠仁医院提供的这部分很模糊,”顾允堂指尖点在一份文件上,语气平静无波,“这不符合这类高精度设备的常规管理规范,有必要申请强制调取原始数据。”
沈言颔首,正欲说话,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入了这片安静的区域。
“Sorry I''m late! 路上有点堵车……Hey, 沈律师!”
周砚(Ethan)顶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微卷栗发,穿着亮眼的拼色夹克,笑容灿烂地拉开椅子坐下,瞬间吸引了咖啡馆里不少好奇或欣赏的目光。
他混血的面容和阳光活力的气质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出。
沈言面色如常,为两人简单介绍:“周砚先生,我的当事人。这位是顾允堂医生,协和医院的外科专家,特邀来为本案提供医疗专业参考。”
“Dr. Gu?”
周砚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毫不吝啬的赞叹,“Wow! 真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会是位……呃,更资深的教授。”
他话语直白,带着典型的美式风格。
顾允堂只是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礼貌:“周先生,你好。”
随即目光便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显然对社交寒暄毫无兴趣。
讨论继续进行。
周砚在描述自己治疗过程中的感受和细节时非常详细,甚至有些过于生动:
“那个机器臂动起来的时候,声音就像是我车库那台老旧的割草机在抗议,嘎吱嘎吱的……然后我突然就感觉这里,对,就这个地方,像被电了一下,又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蜜蜂狠狠蜇了!Oh my God,那感觉简直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比划,试图让描述更形象。
沈言和顾允堂都是极好的倾听者,但反应截然不同。
沈言是冷静地提取有效信息,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点;
而顾允堂则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在周砚话语停顿的间隙,抛出一个个问题:
“电击感或刺痛是持续性的还是瞬间的?之后同一部位有无出现肉眼可见的红肿或肌无力现象?”
“你提到的‘嘎吱’声,是在治疗程序的哪一个阶段出现的?每次治疗都有吗?”
每个问题都直指可能存在的操作失误或设备故障的核心。
周砚努力回答着,目光却不时飘向对面始终冷静的顾医生。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在他心头。
低垂着眼睫专注看资料的样子,还有那种冷静到几乎淡漠的说话语调……
他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位顾医生,但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眼熟。
初步讨论告一段落,顾允堂利落地将自己的钢笔和笔记本收进随身公文包,站起身对沈言说:
“初步的疑点和需要深挖的技术要点我已经标注了。更详细的分析报告,包括针对设备日志和操作规范的质询要点,我会整理好发到你邮箱。”
沈言点头:“有劳了,顾医生。”
顾允堂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步伐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沈言也开始整理桌面上散开的文件,准备去前台买单。
周砚见状,立刻起身,快步追出了咖啡馆门口。
“Dr. Gu! Hey, Dr. Gu, wait a minute!” 周砚叫住了正准备过马路的顾允堂。
顾允堂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带着询问,但依旧疏离。
周砚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混合着好奇和不好意思的笑容:“那个……对不起,耽误你一会儿时间, 但我就是觉得,你看上去真的很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顾允堂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种搭讪方式在他看来过于老套且不专业。
他语气平淡地婉拒:“周先生,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们并无交集。” 说完,点头示意,便要离开。
“Oh… 也是……”周砚并没有气馁,反而笑得更加坦率,几乎算得上是一种赞美,“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您的气质真的很特别,很……calm and sharp!让人见过的话,应该不容易忘记。”
顾允堂没有回应这句评价,只是再次点了点头,转身穿过马路,身影很快融入人流。
这时,沈言买完单走出来。
周砚立刻转向他,脸上还带着惊叹的表情,语速飞快地说:“沈律师, 你从哪里请来的这位顾医生?他真的好厉害,也好酷啊!So professional, so… icy!”
沈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公文包换到另一只手,语气平静无波:
“顾医生是业内顶尖的外科专家,能请他提供参考是我们的运气。周先生,案子的事我会跟进,你先回去吧。”
——
东欧,V国首都。
酒店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灯火璀璨。
秦枭刚结束一场冗长却成果丰硕的谈判——与当地最大的能源控股集团初步达成了合作协议。
秦枭扯松了领带,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即将归国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