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估计是将军看这年轻人不错,有心想要提拔。
“老夫没问题,不知道小楚怎么想啊?”
两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楚知夏。
帅帐是军中核心,留在萧玉绝身边,不仅能时刻照料着他的身体,还能更好地商议军务,楚知夏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徒弟的用意。
她佯作不知,露出有些拘谨的表情:“我都听将军的。”
萧玉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成平日的冷峻:“那就有劳楚先生了。”
胡军哈哈一笑,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拍拍她的肩膀:“每日为将军换药,盯着他别太劳神,好好干,我先走了。”
等他背着药箱离开后,帐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楚知夏也收起了脸上的神色,松了口气:“装成普通小药童,还真不算简单。”
“师父快坐。”
萧玉绝立刻起身,殷勤地搬来软凳,动作中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闷痛,楚知夏脸色一变,连忙制止:“赶紧回你榻上躺着,我自己会找地方坐。”
他心虚地停下,乖乖地应了声“是”,心里却挺美的。
师父凶自己,还不是因为关心他。
楚知夏看他好好躺下,才道:“之前来不及细谈,投毒的事情你查得如何了?”
“收到你的密信后,我便从粮草和水源两个方向开始调查,”萧玉绝正色道,“经过多方排查之后,发现在疫病出现之前,有几个人形迹可疑,但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
楚知夏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从前咋咋呼呼的阿泽,现在也学会什么叫打草惊蛇了。
“那就先按兵不动,等对方坐不住,露出马脚,便一举抓获。”
她看见案上的军报,想起自己潜入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在谈论军务,便打开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蛮族动作倒是不小,每日都在关外叫阵,派了十几个骑兵在阵前辱骂,指名道姓要你应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师父别气,”萧玉绝咳嗽了两声,“他们应当是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昏迷了。”
毕竟正常人听见这些嘲讽,都会忍不住出战的。
可惜他早已不是当年经不起激将法的毛头小子了。
“你少说两句话。”
楚知夏皱着眉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快步走到榻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萧玉绝浑身一僵,像被惊雷劈中般定在原地。
“还在发热,”她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严厉,“今日的军报我来处理,你躺着不许动。”
萧玉绝不住点头,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刚才师父的指尖擦过他的眉骨,那触感轻得像羽毛,却烫得他心口发紧。
楚知夏没察觉他的异样,转身回到案前,开始处理军务。她的动作极快,分拣军报、批注指令、草拟回复,一气呵成,显得十分利落,举手投足让人移不开目光。
萧玉绝不禁看入了神,过了许久才移开视线,低声道:“蛮族那边,按兵不动就好。他们越是叫嚣,越说明在等我们自乱阵脚。”
这个话题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楚知夏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头也不抬地接道:“那是当然,让前军闭营不出,只派斥候盯着他们的粮草线。等他们觉得我们真的群龙无首,定会放松警惕。”
她在舆图上圈出一个地点,易守难攻,最适合设伏。
萧玉绝看过去,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当年他曾经亲自跟随师傅,一起勘察过地形,便路过了这里。
楚知夏也想起来了,打趣道:“当年你在这里摔了一跤,哭着说要把崖底的石头都劈了。”
他的脸瞬间红透,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那是他十岁时的糗事,没想到她还记得。
他别开脸,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师父总拿旧事取笑我。”
楚知夏笑了笑,没再逗他,继续看着手里的军报。
帐内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从关外传来的隐约号角。
接下来的几日,帅帐成了两人独处的天地。
楚知夏坐在案前,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报,偶尔抬头询问萧玉绝的意见。
萧玉绝则靠在榻上,看似闭目养神,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看她蹙眉思索,看她提笔疾书,看她偶尔伸个懒腰,露出颈间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却满脑子都是刚刚那抹白。
他暗骂自己没出息,那是他敬若神明的师父,他怎能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夜深时,楚知夏终于处理完当日的军务,连日奔波加上高强度的劳作,让她疲惫不堪,趴在案上便沉沉睡去。
她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在思索军务,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拂过她的脸颊。
萧玉绝悄声下榻,伤口牵扯着疼,他却浑然不觉。
他站在案前,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
褪去了男装的英气,卸下了将军的锐利,此刻的她,安静得像个孩子。
萧玉绝想起小时候,他发高烧,师父也是这样守在他床边,整夜未眠。
喉头一阵哽咽,他轻轻取下挂在榻边的大氅,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肩上。
他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指尖拂过那缕散落的发丝,将它别到她耳后。
当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柔软温热的耳垂时,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
萧玉绝站在那里,凝视了她良久。
烛光映在她脸上,柔和了她平日里的锋芒。
他多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可那份不敢言说的悸动,混杂着对过往的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师父……”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出事。”
帐外的风卷起军旗,猎猎作响;帐内,烛火摇曳,映着他眼底的珍视与挣扎。
他悄悄退回榻上,却再无睡意,目光始终落在案前那个身影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堪堪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