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却只是摇了摇头,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提及老将军时,眼底才闪过一丝暖意。
当年若不是老岑将军,我全家都会被蛮族杀尽,我这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
他声音沙哑道:“如今父母已病逝,世间再无牵挂,便是为老将军豁出这条命去,也心甘情愿。”
说罢,他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楚知夏递来的密信和瓷瓶,小心地贴身藏好,又对着楚知夏拱了拱手,“夫人放心,只要石敢当还有一口气,定将东西送到萧将军手上。”
楚知夏看着他坚毅的侧脸,感慨万千。
她想起北境战场上那些无名的墓碑,心中泛起一阵涩意,却也清楚,有些路,总得有人去走。
“石兄是高义之人,此去多加保重,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
石敢当不再多言,转身从岑府后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边关之事已然迈出第一步,楚知夏也没忘了还在京城的胡万金。
她回到将军府,立刻发出密报,约盛霖、颜奕辰在雪月楼一聚。
“君泽那边有石敢当送消息,我们在京城也该动手了。”
楚知夏将密信的破译内容推到两人面前。
“胡万金一日不除,北境的毒物就能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君泽和他麾下的将士就永远处在危险之中。”
盛霖拿起密信,仔细看着上面的暗语,又听楚知夏解释了破译出的内容,脸上温和的笑意彻底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此人留不得。”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正好,京畿卫昨日上报,说南街有商户私藏北境药材,形迹可疑,”他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盖上自己的首辅印鉴,“我今晚便让京畿卫指挥使亲率人手,以稽查违禁药材为名,包围回春堂。对外只说是例行检查,免得打草惊蛇,让胡万金提前销毁证据。”
至于那份上报,自然是先前暗中安排的,就是为了今日能名正言顺地动手。
颜奕辰转身,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我让人封锁南街的所有路口,防止有人走漏消息或接应。”
楚知夏点头,从袖中取出雪月楼的令牌,递给一旁候命的殷琴儿。
“你带二十名最得力的暗卫,从后巷翻墙而入,直扑后院书房,务必控制住胡万金。将军府的五十精锐,跟着京畿卫从正门突进,重点控制账房和药库,尤其是那间密室,里面的东西,一片纸、一根针都不能放过。”
几人面色凝重地点头。
三更梆子敲响时,南街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三百名京畿卫士兵举着火把,瞬间将回春堂团团围住。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药铺古朴的门脸,也照亮了士兵们肃杀的脸庞。
“奉旨稽查违禁药材!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得擅动!”
药铺里的伙计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慌作一团,有的吓得瘫坐在地上,有的则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后院的药房里,胡万金正清点着一批刚到的药材,听到外面的动静,神色先是一慌,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他在京城经营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只是这次京畿卫来得如此突然,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胡万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当看到盛霖时,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比了个手势。
刹那间,药铺柜台后、货架旁,连屋顶横梁上,猛地窜出十几个黑衣汉子。
人人攥着利刃,眼神凶戾,浑身裹着浓重的血腥气,分明是常年在刀丛里滚打的亡命之徒。
“杀出去!”
为首汉子暴喝一声,挥刀劈向京畿卫的盾牌。
这些人身手远非寻常江湖匪类可比,动作迅疾,招式狠辣,看似毫无章法,却招招往要害招呼。
他们中有的使出北境蛮族的搏命路数,以伤换伤,悍不畏死;有的用着中原武人招式,却更添几分阴毒诡谲。
显然,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死士,都是胡万金花重金养的爪牙。
京畿卫虽训练有素,却没料到对方这般凶悍,一时竟被压制在门口。
就在这当口,几道黑影像鬼魅似的从对面屋顶窜下,悄无声息落在回春堂房檐。
他们手中短刃在月光下闪着寒芒,随即如鹰隼扑食般俯冲而下,直取亡命徒要害。
正是楚知夏早安排好的雪月楼高手。
雪月楼的人精于潜行暗杀,招式灵动刁钻,专挑对方破绽下手,转眼就放倒三个。
“将军府的人,跟我上!”
楚知夏在暗处发令,将军府精锐立刻跟上,与京畿卫合力冲破防线,朝着后院猛冲。
后院书房里,胡万金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惨叫声,心知大势已去。
他眼里闪过疯狂,疯了似的把一叠叠账本、信件往炭盆里塞。
这些账册记着他跟北境、西南土司乃至京中某些权贵的交易,一旦落到官府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胡老板,且慢!”
盛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已亲自赶到,身后跟着几名高手。
“你的账本还没让本官过目,就这么烧了,未免太可惜。”
胡万金见势不妙,猛地将炭盆扫向众人,趁着浓烟弥漫,转身就往后墙跑。
那里藏着条密道,本是预备着应对突发状况的,没成想今日真派上了用场。
可他刚跑出两步,一道寒光从斜刺里射来,精准钉穿他的袖口,将人死死钉在廊柱上。
羽箭力道极大,深深扎进石柱,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胡万金抬头望去,只见颜奕辰不知何时已立在后院墙头上,手里握着长弓,冷冷盯着他,眼神跟看个死人似的。
“哪里跑?”
胡万金看看越来越近的追兵,又瞧瞧炭盆里快烧成灰烬的账本,知道就是逃进密道也跑不远了。
他眼里闪过决绝,猛地挣开被钉住的袖口,不顾皮肉撕裂的剧痛,从怀里掏出短刀,狠狠往自己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