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岑将军虽是军中威望极高的将领,但暗中调查军中情况,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便是干预军务的大罪。
岑家世代忠良,明月更是性情中人,这事风险太大,若是被抓住把柄,岑家百年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
楚知夏不想也不能陷岑家于不义。
岑明月却是叹了口气,起身道:“放心,我们岑家也是世代簪缨,帮你们,便是守住这江山。”
楚知夏松了口气,面露感激:“那便劳烦郡主了。”
有岑家相助,阿绝那边总算多了一分胜算。这人情,她记下来了。
待她离开后,岑明月当下便到了书房外。
窗纸上父亲佝偻的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砸在她心上。
“进来吧。”
老岑将军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久病的沙哑。
岑岑明月一推门,一股浓得呛人的药味就涌了过来。
老将军正靠在榻上翻看旧年兵书,见她进来,放下书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为了边关的事?”
“爹,”岑明月深吸一口气,“我刚刚得到消息,边关疫病乃是人为。”
她三言两语,将楚知夏的话复述了出来。
“胡闹!”老将军重重拍案,案上的药碗震得叮当响,“为了朝堂争斗,竟拿边关将士的性命做文章!这些人是疯了吗?”
他当年与宁无双一同镇守边关,太清楚那些士兵有多不容易。
他们不是棋子,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更别提边关若是被攻破,百姓便危险了,江山也会不稳固。
“将军夫人想请您帮忙。岑家在边关的旧部多,能不能……让他们暗中查一查军中的饮水和粮草?毒物多半是从这两处下的。若是能找到样本,或许能尽快配出解药。”
老将军沉默了许久,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
忽然,他从枕下摸出一枚虎符残片,铜锈斑驳,却仍透着威严。
“让副将亲自去办。告诉他,带上我的令牌,见机行事,查水源,查粮草,查最近接触过亲兵营的所有杂役。”
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铁:“查到的消息,直接送将军府,绕开所有驿站和兵部。告诉那些老弟兄,就说是我的意思。当年没能护住宁丫头,这次,绝不能再让她那小徒弟出事。”
岑明月接过虎符残片,忽然红了眼眶:“爹,您就不怕……”
“怕什么?”老将军笑了,笑声里带着豁出去的坦荡,“我这条老命本就该埋在边关,能换十万将士平安,值了。”
岑明月忍住眼泪,背过身快步离开了。她怕再等下去,自己就会反悔了。
家国二字,最难抉择。
两日后。
楚知夏收到了雪月楼的密报,匆匆赶到了楼中。
殷琴儿捂着流血的左臂,将一封染血的密信递到楚知夏面前,声音因失血而发颤。
“我们截到了胡万金发往北境的密信。但……阿三和小六没能回来。”
楚知夏动作一顿。
她虽然不认识这两位暗探,但依旧感觉悲凉,“安顿好他们的家人,银子从账上划。”
密信上带着血迹,信纸是特制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晦涩的暗语,墨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匆忙写就。
“‘第一批贺礼已生效,宾客反应热烈’,”殷琴儿忍着痛,逐字破译,“‘第二批礼物备好,烦请贵客按原计划呈送。只是主位那位护卫甚严,需先搅乱宴席,方能动筷’。”
最后一句落下,房间内瞬间死寂。
“第一批贺礼是军中的毒,”楚知夏指尖泛白,声音冷得像冰,“第二批……他们还要投毒!目标是君泽!”
“主位那位”是萧玉绝,“搅乱宴席”显然是要制造混乱,趁机对他下手。
难怪军报里说战况胶着,敌人根本没打算靠蛮力取胜,而是想一次次用毒计摧垮军心,直至取萧玉绝的性命!
“必须立刻把消息送过去!”楚知夏猛地起身,“还有这个。”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根据藜芦、曼陀罗特性配置的缓解剂,虽不能根治,却能暂时压制毒性发作,“让君泽立刻给中毒的士兵用上,至少能撑到找到解药。”
可怎么送?
殷琴儿立刻道:“雪月楼的飞鸽……”
“不行,”楚知夏打断她,“胡万金能在京城布下这么大的网,必然有人盯着空中信道。寻常驿道更不用说,军报渠道怕是早就被渗透了。”
她想起军报里萧玉绝潦草的字迹,那时他恐怕就察觉到不对,却苦于无处求证。
必须找一条绝对安全的路。
楚知夏的目光落在窗外岑府的方向,当机立断:“我去找岑明月。”
她清楚这事的风险,岑家一旦插手,便是与暗处的势力正面为敌,但眼下已没有退路,为了边关的将士,为了守住这江山,只能冒险一试。
半个时辰后,岑府后院的角门被悄悄推开。
楚知夏看着迎出来的岑明月,语气凝重:“我需要借老将军的军中密道,或者……一个能穿过封锁线的死士。”
岑明月见她神色凝重,又看到那封染血的密信,脸色骤变:“出事了?”
“胡万金要对君泽下第二批毒,”楚知夏将密信和瓷瓶递过去,“这是缓解剂,还有消息,必须亲手交到君泽手里。正常渠道不安全,我只能信老将军的人。”
岑明月捏紧瓷瓶,指尖冰凉。
她想起父亲榻上那枚虎符残片,也想到了那些曾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旧部。
“你等我。”
岑明月说完便离开了,不多时便带着个身材精瘦的汉子回来。
那汉子约莫三十上下,皮肤是常年被风沙吹打的黝黑,肩膀不算宽厚,却透着一股凝练的悍劲,腰间别着柄磨得发亮的短刀,一看便知是常年走刀尖舔血路的人。
“他叫石敢当,是我爹从边关带回来的老兵,当年在死人堆里替我爹挡过箭,绝对可靠,”她话语一顿,“他熟悉边关的暗道,能避开蛮族的巡逻队。只是……从京城到边关,一路关卡重重,蛮族的游骑更是没日没夜地在边境游荡,这条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