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着谢嵩白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墨色的眼眸亮得惊虫,几乎要将他灼穿。
他……应该信吗?
信这个雄虫所谓的“只有他”?
他不知道。
这承诺太过美好,美好得像一个精心编织、一触即碎的幻梦。
在这个世界里,雄虫的誓言,比星尘还要易逝。
但胸腔深处,那颗早已沉寂冰冷的心脏,却不受控制鼓动了一下。
伊琉斯迅速垂下了眼睫,长长的银发再次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翻腾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流畅、印着皇室徽记的银灰色飞行器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稳稳停下。
舱门向上开启。
0517适时在谢嵩白脑中说:【宿主,专属飞行器。】
它已经放弃挣扎了。
剧情?让它见鬼去吧。
谢嵩白心情极好,完全无视了系统的绝望。
他拉着伊琉斯,引他走向飞行器开启的舱门:“回家。”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快。
伊琉斯被他带着,顺从地踏上飞行器。
舱内空间宽敞,装饰低调而奢华,弥漫着一谢嵩白身上相似的、干净清冽的气息。
他沉默地在柔软的座椅上坐下,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飞行器速度极快,帝都星繁华的街区和宏伟的建筑在窗外掠过,渐渐被更为宁静、绿意葱茏的区域取代。
最终,飞行器在一座掩映在苍翠古树和精心修剪的花园中的府邸前缓缓降落。
府邸的建筑风格融合了古典的雅致与现代的简洁,白色的主色调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与皇室身份相称,却又没有过分的张扬。
舱门再次开启。谢嵩白率先起身,朝伊琉斯伸出手,眼神温和地看着他。
伊琉斯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座宁静雅致的府邸。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白色的廊柱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就是殿下口中的“家”?
他沉默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入谢嵩白的掌心,借力站起身。
踏上府邸前光洁的台阶时,他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
厚重的雕花大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门内,明亮的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玄关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一个穿着得体管家制服、气质沉稳的中年雌虫早已恭敬地垂手侍立在门内。
看到谢嵩白,他立刻躬身行礼:“殿下,您回来了。”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谢嵩白身后半步的虫。
嗯?殿下带别的虫回来了?
可喜可贺,可……
当看清伊琉斯的脸时,管家沉稳的表情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伊琉斯上将?
那个被剥夺军衔、身陷叛国丑闻的前帝国上将?
殿下怎么会……把他带回来?
伊琉斯清晰地捕捉到了管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愕和审视。
这种目光他太熟悉了。
这是幼时暂住在叔父家时,所有的虫们看他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只闯进窗户的丑陋爬虫。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下颌线收得更紧,握着契约书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冲动再度涌上心头。
他垂下眼睫,避开了管家的视线。
谢嵩白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瞬间绷紧的气息。
他握着伊琉斯的手紧了紧,侧身一步,再次将伊琉斯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了管家的目光。
他看向管家,脸上温和的神色瞬间褪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
“赛恩斯。”
管家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垂首:“是,殿下。”
“这位是伊琉斯。”
“——我的雌君。”
“从此刻起,府邸内所有权限,包括我的书房、星网终端、金库密钥……一切,都对伊琉斯完全开放。”
“见到他,等同于见到我。”
管家赛恩斯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权限全开?
等同于殿下?
给……给这位前帝国上将、现在的……雌君?!
他的脸上只剩下了呆滞的空白。
伊琉斯站在谢嵩白身后,清晰地看到了管家脸上那片凝固的震惊。
那目光像无形的针,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深埋的自厌感再次翻涌上来。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块突兀的污渍,被强行嵌入了这光洁无瑕的圣殿。
他下意识地又往谢嵩白身后挪动了几分,几乎要将自己藏进对方的影子里。
谢嵩白敏锐地察觉到身后那细微的退缩。
他不再理会石化状态的管家。
“跟我来。”
他拉着还有些僵硬的伊琉斯,径直穿过玄关,踏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旋转楼梯,走向二楼。
管家赛恩斯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两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猛地回过神。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又难以置信地望向楼梯上方。
整个世界都玄幻了不少。
殿下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二楼走廊尽头,是主卧的双开雕花木门。
谢嵩白用指纹解锁,门无声滑开。
他拉着伊琉斯走进去,随即转身,正对着他。
房间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景致。
阳光透过轻纱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舒适、铺着深色丝绒床品的床,柔软的地毯延伸至独立的衣帽间入口。
另一侧半开的门后,隐约可见奢华盥洗室的轮廓。
“这里,”谢嵩白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是你的房间。”
伊琉斯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眼前的一切——那张大到足以容纳数虫的床,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地毯,几乎可以称为房间的衣帽间……
主卧。
殿下的主卧。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猛地后退一大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殿下,”他脱口而出,“这不合规矩。这是您的主卧,我……我不能……”
后面的话语被死死扼住,化为一片难堪的窒息。
他怎么能……怎么配占据雄主的寝卧?
这是无法饶恕的僭越。
是对殿下尊贵身份的……玷污。
谢嵩白看着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那双翠眸中翻涌的惊惶与自我厌弃,心脏像是被冰冷的钳子狠狠夹住。
他立刻上前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伊琉斯紊乱的气息。
他直直望进那双写满不安的翠色眼眸深处。
“规矩?”
谢嵩白微微挑起眉峰,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我的规矩,就是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整个空间,最终,后重新落回伊琉斯那张写满抗拒和不安的脸上:
“在你这里。”
门外,刚刚挣扎着跟上楼、正走到门边的管家赛恩斯,恰好听到了最后两句话。
他脚步猛地一顿,手里捧着的、原本打算汇报府邸事务的电子终端“啪嗒”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彻底石化在原地。
让雌虫睡主卧?!
殿下……您是真的疯了吗?!
谢嵩白无视了门外的动静。
他伸手,轻轻握住伊琉斯的手腕,将他从抵着的门框边拉开。
他拉着依旧僵硬如雕塑的伊琉斯,一步步走向那张宽大的床,在床边站定。
谢嵩白手上微微用力,让伊琉斯在柔软床沿坐下。
床垫因重量微微下陷。
接着,在伊琉斯惊愕茫然的目光中,谢嵩白单膝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是近乎臣服的姿态。
谢嵩白仰起头,目光由下而上,凝视着坐在床沿的雌虫。
他需要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伊琉斯低垂的脸。
伊琉斯彻底怔住了。
他垂眸,看着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A级雄虫殿下。
看着他单膝点地的姿态,看着他需要仰视自己的角度,看着他墨色眼眸中那份毫无作伪的专注……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骤然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热流猛地冲破冰封的河床,在胸腔里鼓噪。
血液瞬间涌上耳根和脸颊,带来一阵陌生的灼烧感。
他从未……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刻。
一位雄虫,一位皇子,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