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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关山月

作者:言禾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宴会上唱曲的姑娘们轮换下来了,三三两两抱着琵琶,兴奋地咬着耳朵。


    “说什么呢小浪蹄子,笑得跟捡钱似的。”织柳本就心烦,看着别人的笑容就觉刺眼,出言嘲讽道。


    “织柳姐姐,”姑娘们被骂了也不甚在意,放下琵琶闹成一团,嬉笑道:“在聊屈将军呢,你们可不知,这屈将军有多俊,简直是玉树临风。”


    姑娘压低声音:“还有那宽广的身形、那修长的手指,啧啧啧,感觉能死在他床上。”


    “你是哪个,人家能看得上你。”跳舞的姑娘笑骂,拉长加重了上字。


    “容我想想也不成?”琵琶姑娘假意恼怒。


    “成!你等夜深,被里想去!”


    两姑娘斗嘴,引得哄堂大笑。


    “要我说,咱这里,没人配得上屈将军那神仙人物。”一姑娘来自河东地域,对收复河东的屈邵推崇备至。


    “谁说的,我看牡丹姐姐才是真真神女下凡。”


    被点到名,苏远澄回头笑笑,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带妆美人更是风情万种,几个小姑娘偷偷红了脸,河东姑娘也不自觉咽下想要反驳的话语。


    织柳却只觉晃眼,浓烈的不甘燃烧心房。


    “啪”的一声,她折断了角笔,也回过神来,握紧右拳,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苏远澄浅笑:阵,成了。


    不多时,织柳便扭着细腰,笑盈盈地走到苏远澄桌前,问她借胭脂。转身离开之际,装作脚下踉跄,扯住桌布,胭脂水粉倾泻而下,在苏远澄的白裙上开出大大小小各色繁杂的花。


    苏远澄暗暗啧了一声:手段实在拙劣,但胜在效果不错。


    她惊呼而起,右手连连拍着裙上的脏污,焦急道:“怎么回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是我没站稳,”织柳连声道歉,“我愿将舞服换给姐姐,只是尺寸怕是远不合适……”


    织柳个小,不满五尺,远高她两个头的苏远澄自然穿不了。


    屋里姑娘的目光早聚了过来。


    李妈妈亦闻声而至。见此情景,直皱眉,向苏远澄投去怀疑的眼神:“这是怎么搞的?”


    “妈妈,是我不小心,只是我的独舞马上就要开始了……”织柳率先认错卖乖,她有退路,她的舞蹈可是得过戴大人夸奖的。


    “妈妈……”苏远澄开口欲控诉。


    “好啦好啦,”李妈妈也是头疼,指着苏远澄道:“今日你且歇着吧。”


    苏远澄瞪大双目,满是不甘,却不知如何辩解,颓在椅上,眼角一滴泪缓缓垂落。


    活脱脱的笨蛋美人。


    片刻,她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忙慌对李妈妈求道:“妈妈,我在车马里还备了一套衣裙,能否允我去取?”


    看她对此次机会如此看重,李妈妈深感欣慰,却还是有些戒备:“让红丫去吧。”


    “可是,我怕……”苏远澄欲言又止,暗自垂泪。


    李妈妈自然也懂这些姑娘间的争斗与龌龊,只是向来放任自流。


    可如今涉及监军的美人计,想到牡丹惊艳众人的琴技、屈邵送人来时的暧昧不清,犹豫片刻,挥手同意:“那你们同去吧。”


    苏远澄心中大喜,屈身行礼谢过妈妈,而后蒙上面纱,急急往外走去。


    一旁的织柳大惊,又不得不挂上假意的笑,双手几欲绞碎光洁的帕子。


    且说环廊内的苏远澄,已在脑海里演练了数次打晕红丫、换上缝有偷来银票的常服、混入谈好的商队离开的场景,自觉万无一失,脚步愈发欢快。


    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哪儿去,小女贼?”又是那道低沉的声线。


    苏远澄生生抑制住自己想拔腿就跑的欲望,僵硬转身,不出所料看见倚着柱子的屈邵。


    眼神锐利,似要透过面纱将她拆吞入腹。


    红丫哪见过大官,瞬间跪倒在地,不敢直视。


    “见过屈大人,”苏远澄稳了稳神情,屈膝行礼,不经意展示污渍狼藉的裙子,“禀大人,衣裙脏了,下去取备用的来换。”


    屈邵今日一身黑衣,领口与袖口缀有暗金的纹饰,散漫闲适的身姿,斜倚在廊柱边,颇具少年贵气,不似久征沙场的将军,倒像养尊处优的王公贵胄。


    他直起身,慢步走到苏远澄面前,将将踩到她白纱裙摆时停下:“让她去取,你留下。”


    “这……恐怕不方便。”苏远澄细眉微蹙,难为道。


    “哪里不方便?”屈邵身体前倾,远远看去,像是将苏远澄整个笼罩在身下。


    “还是我自己去找快些,毕竟宴席耽搁不得。”苏远澄没有察觉二人过近的距离,只绞尽脑汁地编着理由。


    “我说,耽搁得,又如何?”屈邵像是逗弄猎物般,步步紧逼:“她去,或者,我去。”


    偏着头,等苏远澄做选择。


    谁去都不行,苏远澄绝望地闭上眼,她哪带了衣裙,车里只有一身为逃跑准备的、烧火妇人的常服罢了。


    见跑不成了,苏远澄迅速认错:“实不相瞒,屈大人,我并未带多余的衣裙,只是实在太害怕妈妈责罚,出来寻寻法子罢。”


    说罢,低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并用帕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


    “那恭喜你,寻到了。”屈邵盯着苏远澄纤细白皙的脖子,那有块不小心蹭上粉色胭脂。


    想着的同时,他已不自觉伸出手抹去,对上苏远澄瞪大的眼,忙后撤一小步。


    屈邵假装咳嗽一声,对身后唤道:“陈戈,嗯……去给她找套盔甲换上罢。”


    还没从被揩油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这句话又将她钉在了原地。


    苏远澄不解,苏远澄震惊,苏远澄石化。


    *


    见苏、红二人迟迟未归,李妈妈在房门口左右张望,一颗心好似漂浮半空,无法落地。姑娘们又都去了群舞,一时间竟也抽不出人手去寻。


    就在她终于坐不住,起身决定自己去寻时,三个身影踏进房来。


    领头的自是屈邵,陈戈则守在门边,身后一个盔甲小兵慢腾腾地挪进屋。


    不对,李妈妈定睛一看,这哪是小兵,分明是她的头牌牡丹呀!李妈妈不明缘由,顿感万念俱灰,心倒是落了下来,只是落进了万丈深渊。


    小兵苏远澄艰难抬头,向李妈妈投去求助的眼神。


    李妈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讪笑道:“将军大驾,实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只是这又是在演哪出呀?”


    屈邵冷冷地一个眼神过去,李妈妈哪被这等杀神扫过,当即后背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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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不敢出一语。


    趁着屈邵回到宴席,她忙帮苏远澄理了理厚重的盔甲,但过大的军甲还是将婀娜有致的身姿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含着秋水的眼。


    没办法了,就这样上吧。李妈妈心如死灰,放弃挣扎,在群舞落幕后,闭眼让苏远澄上台。


    反正也是要送给屈将军的,他爱怎么玩怎么玩吧,反正从业多年,她见过的特殊嗜好还少吗?


    军甲和古琴一同出场,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却多是不解或震惊。


    苏远澄屏蔽掉众人异样的神色,抬起重重的双臂,暗骂不做人的屈邵。


    旋即深吸一口气,三两拨弦,一曲《玉庭花》自葱白纤指流泻而出,似絮絮低语,道尽情事,只一瞬,就将众人带到宫廷乐宴的靡靡之地,沉醉于娇媚情人的温言婉语。


    在场之人无不想拍手叫好,只是目光触及到她身上滑稽的装束,又觉尴尬,只得讪笑。


    苏远澄自然有所察觉,头盔下眨了眨眼,勾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右手倏尔一抹,曲风渐变,美人的声音逐渐失落低沉,伴随战火纷起,众人仿若置身于狼烟断壁之中,战鼓响,尸身凉,歌者再也寻不到她的情郎。


    此时,身上的盔甲并没有干扰到她的演奏,反而恰到好处勾起众人血战沙场的记忆。


    一曲《玉庭花》接《关山月》,诉尽战争残酷致使情人两隔家国不再,先扬后抑。曲终,众将领仍久久无法回神,敏感共情的乐妓则早已潸然泪下。


    “啪啪啪。”掌声从上座传来,是屈邵。


    “好,好曲!赏!”戴士诚也回过神来,这一手,虽技巧不比他曾听过的宫廷乐师,但胜在曲风的巧思和沉浸的情感。


    众人也纷纷回神,连声夸赞。在座虽大都是老粗武人、不懂音律,但这与亲身经历息息相关的乐曲,还是走进了大部分人的心,他们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用不带色欲的眼神去看一个乐妓。


    “此乐甚好,甚得我心,此乐妓亦是妙人,不知监军可愿割爱?”屈邵缓缓开口,遥遥向戴士诚举起酒杯。


    “哈哈哈,将军开口,有何不可?”戴士诚本就苦于他如铜墙铁壁般,难以安插细作,如今他主动要人,自是有求必应。


    此时,苏远澄还未完全从乐曲情绪中脱离,听着自己被送给屈邵,也疲于应对,只得浑浑噩噩起身行礼,随丫鬟一同下台去了。


    后台房间。


    看着苏远澄卸下厚重盔甲,李妈妈一脸一言难尽,对于她临时换曲,不知该骂还是夸。只能在心中叹息:灵机应变,不矜不傲,此女怕是非池中之物。


    虽只带了她三天,李妈妈还是决定叮嘱一番,悠悠开口:“如今你攀上屈将军,只要安分着,算是衣食无忧了。”


    “只是别忘了,是谁给了你这个青云梯。”


    她附在苏远澄耳旁低声道:“好好替督军大人办事,否则你怎么去的,就能让你怎么回来。”


    苏远澄深深地看了李妈妈一眼,群狼环伺,她没有实力得罪任何人。


    遂垂头应是。


    李妈妈疲惫地挥手,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这些姑娘都能有好去处,只是生在这乱世、到了这地方,她们就不再是人,而是一颗颗棋子罢了。


    她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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