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他叫我兄长,我叫他祖宗
幼弟变成先祖,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够荒唐的,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柳故棠也没办法。
“那你想要如何?”
“我……”柳浮川被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问你的啊,长兄,你可是长兄,是神君,你会有办法的对吧?”
上面有个长兄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解决不了的事就找长兄,长兄年纪大还靠谱,而且比他见多识广,肯定能想出办法完美协调好这件事。
柳故棠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略微沉思片刻便点头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将你除名,如此便不存在辈分上的混乱了。”
“我就知道长兄你有办法,那就赶紧除……什么?!”
柳浮川说到一半猛地僵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长兄,你说的除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不要我了?!”
“不是,我是你亲弟弟啊!说不要就不要了?长兄你好狠的心!”
他在那眼看就要撒泼打滚了,柳故棠依旧淡定,只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是从伴生玉佩上除名,还是从神族族谱除名,你自己选。”
柳浮川彻底无语了,长兄你给的选择还挺自由。
伴生玉佩除名,那枝枝就不是幼弟了,若是直接神族除名,枝枝便算不得他的先祖。
只能说神君不愧是神君,这种时候了还能给出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且给了两个!
“长兄……”
知道不可能真的不要自己,柳浮川颓废的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长兄啊,长兄你说话啊……”
“有什么好说的。”柳故棠已经完全接受了,而且想的很开,“既然不愿从伴生玉佩除名,也不愿从族谱除名,那便既是幼弟又是先祖,各论各的即可。”
“还能各论各的?”
柳浮川着实是没想到还能这么解决,思索一番疑惑道:“那是……枝枝叫我兄长,我叫枝枝祖宗?”
这太荒谬了,柳故棠听他说完都直皱眉,“非要这么论么?”
“不是你说各论各的吗?”
“如今我们只是试探出了孩……折枝的身份,此事折枝并不知晓,难不成你要到他面前说破此事?”
说破肯定是不行的,柳折枝一直藏着这个秘密,肯定是因为此事不能被旁人知晓,在柳折枝没有主动跟他们说之前,他们必须要装作不知道才行。
柳浮川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旦知道了幼弟是先祖,很难不觉得尴尬和别扭。
“长兄,你方才说到一半又改口,怎么不叫孩子了?”
柳故棠撇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虽说既是幼弟又是先祖,可再像从前那般叫孩子着实是太不合适了,按理说他们叫名字都算是大不敬,但……
幼弟就是幼弟,即便是先祖归来,那也是他们的幼弟,从前如何疼宠,日后都不会变。
神殿内安静了许久,最后还是柳故棠提起正事,“神族世代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神尊为天下苍生身死道消,神女反叛天道,魂飞魄散,可那神女用过的千工拔步床,折枝收下时很满意。”
这里面值得推敲的东西可太多了,若真是一个救世,一个反叛天道,那这双生姐弟便不是一路人,如今神尊归来,见到那位神女的物件,即便念着姐弟情分不计较,也绝不会那般激动到难以自抑露出破绽。
可见这世代相传以及书中记载的上古之事,并不能全信。
柳浮川也想到了这件事,甚至敢比他想的更多,“长兄,若从一开始此事便是错的,你说那些长辈们为何要如此传?都已经记载在册了,绝不会是某个人的猜测,一定是亲眼看到了,或者是被谁授意,你说有没有可能授意的人本来就是……”
“柳浮川。”
被叫全名的时候很少,都是长兄真的发火了才会这么叫,柳浮川将最后两个字咽回去,明白这是长兄在警告自己慎言,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可即便他不说出来,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便可明白对方的意思。
能授意的只有天道,天道要这般谱写上古时期神族的历史,非人力可以更改,后世也只能这般流传。
天道,又是天道……
柳浮川看柳故棠的眼神多了些探究。
传说最初的主系统都是跟着先祖神尊的,当年害长兄受罚的主系统是如今的小侄子,那有没有可能……这个主系统就是最初跟着先祖神尊的那个?
神女反叛天道,主系统也想反叛天道,两个与先祖神尊最亲近的人都反叛天道,这真的会是巧合吗?
那当年参与过主系统那件事的长兄,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长兄,你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柳浮川直接问出来了,特意选在这个时候问,他知道长兄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他究竟是想问什么。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柳故棠不解的皱眉看向他,“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莫要惹祸。”
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的表情和眼神,柳浮川没看出一点心虚和奇怪的反应,长兄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有事瞒着他,方才那句话也是和平日一样警告他,让他少惹祸。
“知道了,放心吧。”
柳浮川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又聊了几句便走了,出了神殿看看头顶的天,眼神晦暗不明。
所有的反应都看不出异常,就能说明真的没瞒着我吗?
长兄若真是有心瞒着什么,这世上怕是无人能看透。
长兄啊长兄,你跟幼弟还真是像,性子像,连有事瞒着我都像,幼弟是先祖神尊,你不能是幼弟的亲儿子吧?
刚经历了过分离谱的事,如今他的思维已经一路跑偏到纠正不回来了,越想越觉得长兄像幼弟,最后用力摇摇头,决定先回去睡一觉。
再不睡一觉让脑子歇一歇,他怕他会疯,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神殿内,察觉到他的气息彻底离开,柳故棠才松了口气,转身看着神殿高处的神座,不自觉的想起来当年那个主系统。
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系统,时隔万万年后,突然学会了想念它的主人,不过是因为要跟他提起当年的事,便被天道惩罚,最后彻底生出了反叛天道的心思。
当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后来的两万年里他将权力一点一点抓在手中,经历过以后便想明白了许多惊世骇俗之事。
是非对错不一定为真,全看谁来定夺是非,谁来审判对错,一手遮天之下,黑白也可颠倒。
但上古时期那些事都与他无关,所以他从不过多思虑,可若那些事涉及幼弟,又该如何?
柳故棠闭上眼,许久过后再睁眼,已然有了决断,再不看那让世人趋之若鹜的神座,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如今,他似乎要与那个主系统殊途同归了……
最大的秘密被两位兄长连猜带试探,已经全然暴露了,柳折枝和墨宴却还一无所知。
即便他们是上古时期所谓的先祖,如今的记忆和阅历也只有几百岁而已,别说是柳故棠了,即便是在柳浮川面前他们这方面也还是差了些。
接连几个月寻不到半点长姐的消息,如今长兄将线索送到手里,柳折枝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即刻带着墨宴将整个千工拔步床每一寸细节都翻了一遍。
他相信长姐能为他布局铺路,说在神界等他,定然会在此处留下线索。
珍宝字画,古籍心法,还有那么多首饰法器,光靠两个人一件一件的看也需要不少时间,他们还不敢做的太明显,只能打着收拾整理的旗号。
幸亏这几日两位兄长都忙,除了喂药和每日来看一看,并未在流云宫多待。
可五日过去,柳折枝翻遍了每一寸,愣是没有寻到半点长姐的气息。
“难不成要亲自去众神之巅找?”
墨宴听他说出这句话,吓得手都抖了一下,赶紧劝他,“这种事就不是着急的事,你可别又不顾身子啊,长兄两个时辰一碗血给你养身子,你要是强闯众神之巅,那……那长兄得多伤心。”
他都不敢自己拦,非得搬出柳故棠这个长辈才敢说,柳折枝的性子他太清楚了,看着稳重自持,实际有时候比他还莽,没有修为都敢拿命去开阵的人,还有什么鲁莽的事做不出来。
“蛇蛇想多了,我怎么会想强闯众神之颠。”柳折枝轻声回了一句,努力压着满心的心虚。
事实上墨宴劝他之前,他心中真有了想去试试的打算。
以前是不知道到哪里能找跟长姐有关的线索,他一直以为长姐住在神宫,如今知道了具体位置,他是真有些坐不住了。
但……长兄那里确实无法交待。
别说是长兄,就是兄长那关他都过不去,兄长看似什么都依着他,不像长兄那般威严,却是个实打实怕长兄的,面对长兄怂得很,有点风吹草动肯定第一时间去长兄那告状。
“真没想?”
都老夫老夫了,墨宴还能不了解他吗,看他的神色就能看出全是忽悠自己的,问完都不用他回答,紧接着便小声嘟囔一句,“你要是扔下我,一个人去,那我就找长兄告状去,你要是带着我……”
他顿了顿,柳折枝以为下一句会是要死要活的拦着,结果猝不及防看到他往后退了退,捂着脑袋道:“那我就偷偷传音给长兄告状。”
柳折枝:“……”
蛇蛇真是出息了,如今都学会搬出长兄来吓我了。
虽然……嗯……确实是有些怕长兄,毕竟如今根本打不过。
“蛇蛇真要去告状?”
累了好几日了,精神一直高度紧绷,如今气氛正好,柳折枝暂时压下那些不顺,索性逗逗他的蛇蛇。
“你你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你别威胁我。”墨宴把脑袋上的手放下来,这回不是往后退,而是主动凑过去了,“我知道,就是肯定挨揍呗,没事,我先让你揍一顿,然后再去找长兄告状,你看怎么样?”
把他机灵坏了,柳折枝又无语又好笑,最后抬手作势要邦邦,见他动作麻利的主动把头凑过来,手没打下去,反而拉住他的领口,仰头往他下巴上亲了亲。
“乖蛇蛇,学坏了,都会告状了。”
一边说学坏了,一边还叫乖蛇蛇,嘴还微微勾起一点,眼里也是笑意,明摆着逗人玩。
墨宴是见过世面的,但真没见过这种世面,被钓得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修真界的柳折枝是不会这样的,虽然偶尔他也觉得很娇,但不是这种娇,折枝仙君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打心底觉得自己应该无时无刻不清醒冷静,道侣对他再好,他也觉得是同辈人,甚至因为道侣是蛇蛇,还会下意识想要护着。
但到了神界就不一样了。
享受过两位兄长的宠爱过后,心里像是有了一种对长辈的倚仗,从前觉得天塌下来他自己顶着,最多也只是和蛇蛇一起,但如今上面有两位兄长,无论发生何事,两位兄长都会以长辈的身份护着他。
神宫中人人都叫他小公子,时间久了,被长辈宠习惯了,便开始真的有些从小被两位兄长娇宠长大的感觉了。
被爱包围的小公子,长辈和道侣都宠着,不自觉的就会多出一点世家公子的娇气,冲淡些许正道仙君的克己复礼。
这些变化墨宴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高兴,顺势抱住仰头来亲自己的人,语气跟哄孩子似的,这是他跟兄长学的。
“柳折枝,你别去行不行?养身子不容易,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你又……反正就是……”
柳浮川什么好听的话都张嘴就来,墨宴跟他学了许久,心里会了,真到说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烫嘴,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勉强说全。
“我那个……我心疼你,我们枝枝……额……就是……乖啊,我们不去。”
柳折枝:??!
柳折枝僵住了,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时间久到把他都给看得后背发凉了,他才小声试探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应该啊,我看兄长就是这么哄啊,什么我们枝枝,什么乖啊,乖哦,柳折枝听完了都挺配合的,看着被哄得挺满意,怎么到我这就这种眼神了?
“倒不是说错了,只是……”柳折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么一言难尽,口中的话也尽可能委婉,“我是觉得,蛇蛇或许不太适合这种……嗯……这种说话方式。”
兄长本就长了一张适合迷惑人的脸,笑起来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再加上温柔的嗓音和语气,话还说的自然,听起来就还挺正常的,挺好听。
但蛇蛇这……一副纠结的表情,话说的磕磕绊绊,他真怕蛇蛇说着说着把自己舌头给说打结了。
这就不像蛇蛇能说出来的话,都不如平日骂娘好听。
“要不……蛇蛇还是骂出来吧,别憋着了。”
墨宴:“……”他娘的老子不活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同样的话我说怎么就不对劲了?兄长那个笑面虎能装,我就不能装了吗?我长的也好看啊!柳折枝亲自认证的好看!
他好不容易学来的,结果白学了,墨宴大受打击,沉默好一会儿才不死心的问道:“真的那么难听吗?我以为你喜欢这种假的要死的方式哄。”
对于柳浮川的温柔和甜言蜜语,他给的评价是假的要死,都这么评价了竟然还去学,柳折枝一边觉得他的心意可贵,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难听,只是你跟兄长气质不同罢了,蛇蛇有蛇蛇自己的方式,不必跟谁学,蛇蛇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这话说的可太好听了,墨宴刚才还怀疑人生呢,现在瞬间被他治愈了,甚至还有点想不做人。
这几日两位兄长都忙,他觉得应该不会来,长兄估计也没功夫时刻盯着这边的动静,墨宴放出神识发现那些侍女离得都很远,胆子更大了,抱着柳折枝就往榻上压。
“亲一口,让我抱着亲一口,抓紧时间亲一口。”
他一边压着柳折枝一边低头去亲,“再这么憋下去我估计要变成这世上第一条憋死的……”
“你敢!给老娘把嘴收回去!”
在他快要亲到柳折枝微张的红唇时,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墨宴一愣,下一瞬便被柳折枝一把推开,啪叽一声摔地上了。
柳折枝起身看向床榻,声音微颤,“长姐?是你么?”
252.我哭了,你快哄我
这根本就不用问,听到那个语气,再结合声音响起的时机,墨宴跟柳容音没有血缘关系都知道这一定是柳容音。
如果不是长姐,哪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会在这种时候打扰别人的好事!
就差一点!差那么一点他就能跟柳折枝亲上了!这一日他等了好几个月!
“长姐?”柳折枝没得到回应,又仔细把床榻上每一处都看了一遍,“长姐再回我一句可好?”
“回不了了,快被你气死了。”床头的玉枕上再次传来柳容音的声音,不似方才的怒喝,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面,“你怎么又跟这条龙搅合在一起了,过了万万年还真让他给忽悠住了,真是美死他了。”
墨宴:???
不是,我也不容易好吗!
长兄防贼似的防我,兄长挤兑坑我,现在长姐也拦着我跟道侣亲近,我是龙啊!谁家正经龙好几个月连道侣嘴都亲不上,过得跟出家了似的!
不过……最后一句倒是说的挺对,真是美死老子了,柳折枝还是被我骗到手了哈哈哈哈……
他在旁边内心狂笑,面上却不够吱声,只安静的看柳折枝去抱那玉枕。
柳折枝激动得甚至都没注意长姐说了什么,找到声音来自何处便用灵力探入,发觉那不只是长姐的一缕神识,而是一缕残魂,险些喜极而泣。
“长姐,我回来了,你说你在神界等我,我回来找你了……”
他边说边用灵力将柳容音的残魂从玉枕中小心的分离出来,墨宴身上有魔气,怕神族的残魂接受不了他的灵力,又放心不下柳折枝的身子,只能在背后默默给柳折枝输送灵力。
与此同时,这几日有意给他们留时间秘密行事的柳故棠突然看向流云宫的方向,眼中快速划过一抹了然。
看来幼弟找到了。
如此倒是省下了自己想方设法偷偷帮一帮,只是不知那神女情况如何……
他不愧是神君,即便未曾在场,也担心的丝毫不差,柳容音的情况确实算不得好,柳折枝取出残魂的那一刻便僵住了。
那是一缕没有任何灵力和灵气的残魂,连柳容音的影子都分辨不出来,只是一团魂魄,带着些许清晰的焦黑,可见当年是被天雷劈散了魂魄。
雷刑便已足够痛苦,生生被天雷劈到魂飞魄散,柳折枝根本不敢想长姐当时会有多痛。
生来便各方面都比常人优秀许多的神族,连魂魄都会更加强大,长姐的残魂却虚弱到无风都要消散,这分明就是被生生将神魂都折磨到面目全非,体内最后一丝灵气都抽干才被打散魂魄。
“长姐……”
柳折枝僵在原地,只敢用灵力将那一缕残魂包围,碰都不敢碰,颤抖着声音又说了一次,“长姐,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到近乎透明的残魂微微晃了晃,像是在点头,看到他身边的墨宴,欣慰的语气迅速染上嫌弃,“折枝你怎么又跟这条龙搅合在一起,当年老娘就看他不是个善茬,肯定没安好心。”
“长姐不知道么?”柳折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蛇蛇在修真界便……不,是凡间,蛇蛇在凡间便做了我的情劫,长姐认可了蛇蛇的。”
“什么凡间?”
柳容音语气疑惑,没等他回答又问了一遍,“折枝啊,你怎么又跟这条龙搅合在一起?”
那语气,那态度,就跟第一次问一样。
这下连墨宴都诧异的看了过去,见柳折枝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小声道:“长姐她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
他说的太委婉了,哪里是记忆出了问题,是根本就记不住除了万万年前的事了,残魂即将消散,发生了什么都记不得,片刻前问过的话,听到看到的事,全都忘记了。
“怎么会……”柳折枝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满心都是对长姐的心疼,只会一声声的叫长姐。
可这一次没人再回答他了,只苏醒一瞬的残魂再次陷入沉睡,就在他灵力的包围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缕残魂更加趋近透明。
柳折枝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难怪找了五日也找不到,今日长姐却突然自己出声,那是因为一直在沉睡,若是再晚一日,哪怕再晚一日,这缕残魂都要彻底消散了。
“蛇蛇,我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再也见不到长姐了……”
“没事没事,这不是见到了吗,柳折枝,冷静,冷静点,你的身子受不住。”墨宴从身后抱住他,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长兄救了长姐,现在一切都来得及,收收杀气,会报仇的,我们一定会给长姐报仇的。”
柳折枝学会了恨,却是第一次恨意如此强烈,强烈到几乎化为有实质的杀气。
天道不止害死了他,还把他的长姐折磨至此,他今日看到长姐这般模样,比当初知道一切真相时还要恨,死死抓住墨宴的胳膊,“蛇蛇,我们杀了他,长姐受过的一切,都要一桩桩一件件的还给他。”
“好,都还给他,千倍百倍的还给他。”这种时候墨宴是最靠谱的,把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低头轻轻吻上他的眼睛,“但是也得养好身子啊,身子好了你才能亲自动手去报仇。”
“长兄很快又要来给你喂药了,你要是想哭就快埋我怀里哭一会儿,保证没人看见。”
他也恨,不仅恨天道那般折磨长姐,更恨天道让他的柳折枝这般痛苦,柳折枝对自己的性命没那么看重,反而更在意身边人。
天道分明就是知晓他的性子,才在他死后还对长姐下此毒手。
脾气最暴躁的人,此时却做了柳折枝的精神支柱,会温声细语的哄他,安慰他,劝他千万不要太过动怒,和平时两人的角色像是完全对调了,如今的墨宴才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柳折枝靠谱的时候他便负责撒泼打滚装疯卖傻哄柳折枝开心,柳折枝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便反过来安抚,在这之前墨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么沉稳的一面。
“还是哭一声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他见不得柳折枝这么难过,哭一哭怎么了,人难过本来就是要哭的,谁规定什么仙君就得忍着眼泪不许哭了。
柳折枝仰头对上他的满眼心疼,缓缓抬手抚上他的脸,“蛇蛇,我不会哭。”
难过就哭,这是他根本不曾触及过的事。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让墨宴又想起他曾经在修真界吃的那些苦,差点当场心疼哭了。
“行,你不哭,那我给你哭一个。”
说完就红了眼眶,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反过来把头埋在柳折枝怀里,因为比柳折枝高了些,还要把腿弯下一点才能做到这个动作。
“哇啊啊啊……柳折枝啊啊啊啊,我难过死了,我哭了,你快哄我……”
他不光哭,他还连哭带嚎,这么一闹别说是杀气了,柳折枝连自己的心疼和难过都要忘了,根本顾不上,感受到衣襟被他哭湿了一块,都让他给整不会了。
“蛇蛇你……”
“快哄我,我哭死了!”
柳折枝:“……”蛇蛇是会哄人的。
虽然方法离谱,但自己确实是冷静下来了,不想杀人了,柳折枝抬手往他脑袋上摸了摸,“蛇蛇,可以了,我冷静了,你快起来别哭了。”
话音刚落,墨宴瞬间抬头起身,脸上还挂着用灵力硬挤出来的眼泪,红着眼睛问他,“真好了?”
“嗯。”
“那我也好了。”墨宴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瞬间恢复正常,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还顺手在他衣襟用了清洁术,然后嘿嘿一笑。
虽然没说出来,但他的意思柳折枝看得相当明白,他的表情就是在说——我厉害吧?一下就把你哄好了,快夸我!
柳折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蛇蛇在这方面似乎一直是没什么底线的,从前在凡间能装哭骗自己,如今又能用灵力挤眼泪哄自己,着实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但是……好可爱。
“蛇蛇真棒,好厉害。”
柳折枝夸了他一句,还不等再说什么,墨宴便先一步拿出一件法器将长姐的残魂收了进去。
“放心吧,交给我,我去长兄那骗个温养神魂的法器来。”墨宴不光会哄人,他还真办正事,将那法器交给柳折枝收着,信誓旦旦的保证,“你去要容易暴露,我不要脸,我没事。”
长兄的东西肯定比他们手中的要好许多,给长姐养魂自然是法器越高级效果越好,若是让柳折枝自己想办法,最先想到的也是长兄。
“蛇蛇亲亲。”柳折枝主动凑上去亲了墨宴一下。
墨宴没有亲回去,现在调情不合适,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虽然哄好了,但并不耽误他还是很心疼柳折枝,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察觉到长兄的气息靠近,两人赶紧装作无事发生,一齐朝门口看去。
结果却看到今日的长兄有些不一样,似乎是带着怒气来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通体散发绿色幽光的瓷瓶。
“长兄,这是怎么了?”
“问他。”柳故棠进门后回头看向身后,语气冷得要结冰了,“进来,现在知道怕了,惹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想想后果。”
柳浮川小心翼翼的迈步进来,整个人都有点颓靡,衣袍上还带着些紫色的雷电,一看就是刚受完雷刑,张嘴想说话,嘴里却先冒出些许黑烟,配上那张俊美的脸也依旧模样滑稽。
“我就是跟人赌了一会儿,把长兄的防御法器给输了,就赢了一把,赢回来的是个没什么用的破瓶子。”
他一说破瓶子,柳折枝的目光瞬间转到那个发绿光的瓷瓶上,柳故棠注意到了,把瓷瓶放在桌子上直皱眉,“前几日新炼制的法器,原本是要给你,被他输了,还说要拿这个续魂瓶来抵。”
“续魂瓶?”柳折枝眼睛亮了。
“温养神魂的法器,给鬼族倒是有些用,神族哪里用得上,又没有残魂要续命。”
听长兄这么一解释,柳折枝和墨宴对视一样,眼里是同款的惊喜。
给长姐养残魂的法器有了!
253.宠幼弟还得偷偷摸摸
这续魂瓶来的正好,不止可以温养神魂,还可以为残魂续命,是长兄亲口认证过的,柳折枝信得过,拿给长姐用更是对症下.药。
从前觉得兄长有时纨绔不靠谱,如今柳折枝倒是无比感激他的这几分纨绔。
若不是赌输了,哪能换来这续魂瓶救命。
“长兄,这瓶子倒是好看,既然是兄长赔给我的,那我收了瓶子,此事便作罢吧。”
纨绔归纨绔,但也帮了大忙,柳折枝能救便救一救,毕竟此时的兄长看着实在有些惨。
头顶还丝丝缕缕冒黑烟呢,可见长兄罚得多狠。
巧合其实挺值得怀疑,但因为兄长是真受了罚,平日也惯会不靠谱,柳折枝半点没怀疑。
“防御法器本就是给你的,既然你不计较,那便罢了。”
柳故棠没有驳他的面子,受了他的求情,又冷冰冰的扫了柳浮川一眼,“跪下。”
“扑通”一声,柳浮川跪得那叫一个痛快,只是方向不太对,不是跪长兄,而是跪向了柳折枝,把柳折枝都给看懵了,赶紧上前去扶。
“长兄,这不合规矩,兄长快起来。”
兄长跪幼弟自然是倒反天罡,但柳浮川此时可不是跪幼弟,跪的是先祖神尊,没人比他更受得起这一跪了。
柳故棠有意为之,自然不会让柳折枝把人扶起来,按住柳折枝的手,连借口都找的合情合理,“今日赌输了你的物件,自然该给你认错,他若觉得丢人,下回才能不再犯。”
话音落下,又看了柳浮川一眼,柳浮川立刻会意,“那个……枝枝,对不住了,是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连认错都是模棱两可的,柳折枝以为他是为赌输了认错,实际柳浮川的认错是因为对先祖不敬。
当时在修真界第一次见面,柳浮川记得清清楚楚,他可是跟柳折枝动过手的。
跟祖宗动手啊,死八百回都不够他赎罪的!
柳折枝哪知道他是打的这个主意,还沉浸在被兄长跪拜的震惊中无法自拔,知道长兄严厉,但今日之前他没想过这么严厉。
“兄长,快起来吧。”
他又劝了一次,柳浮川却不敢动,因为此事不是听他的,是看长兄的脸色,长兄知道他曾经跟幼弟动过手,差点没亲自动手揍他。
“不必管他。”
柳故棠和平时一样动作熟练的给柳折枝喂药,根本不管旁边还跪着个人,这一碗药柳折枝喝得如坐针毡,总感觉自己要折寿。
连平日最爱占便宜的墨宴都不敢往前凑,生怕不小心沾了边让柳浮川跪到自己,全程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竟然能让兄长跪幼弟,长兄简直比当年的柳折枝还恐怖,惹不起惹不起。
柳浮川硬生生跪到柳折枝一碗药全都喝完,等柳故棠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他起身把他带走。
“长兄是真吓人啊。”两人一走,墨宴先心有余悸的感慨了一句,“都能让兄长这么跪你,我要是惹到他,他怕不是要抽了龙筋当鞭子用。”
柳折枝也被惊到了,“长兄确实对兄长过于严厉了些……”
作为当事人之一,柳浮川倒是没觉得多严厉,他只是有些无语,从流云宫出去就开始抗议。
“长兄,虽说做戏做全套,但你做的也太全了吧?有雷你是真劈啊。”
他自己也不疗伤,就往长兄面前一站,“为了给枝枝送那续魂瓶受的伤,长兄你得负责,道理我都懂,是为了瞒着枝枝偷偷帮忙,但这也太费我了。”
别看他此时脸上白白净净,衣袍也纤尘不染,实际衣袍之下整个人都被雷刑给劈得焦黑一片,全得用灵力修复。
“不做得逼真些,折枝会起疑。”
这次确实是辛苦他了,柳故棠抬手用灵力包裹他全身,灵力消散后他便恢复如常,再不冒黑烟了。
“再将这些丹药送去。”柳故棠拿出两瓶丹药扔进他怀里,仔细交待,“这是温养神魂的药,融入水中将残魂浸入,可让残魂吸收灵气,你再拿几瓶旁的丹药一起,换上些花里胡哨的瓶子给折枝。”
“他说那瓶子好看,你盒饭做寻了好看的瓶子投其所好,其中丹药只是附带,不经意间与他说起那两瓶丹药是养魂的,可能记住?”
柳浮川点点头,“记是记住了,但是长兄啊,我们宠自家幼弟还得做的这么隐秘,你不觉得有点离谱吗?”
想送装残魂的法器,他先挨一顿劈,想送丹药,还得又放别的丹药混淆视听,又换上好看的瓶子装投其所好,本来是好心,这么一弄倒像是别有用心了。
头一回听说送点宝贝给自家幼弟还要诸多谋划,荒谬死了。
“折枝聪慧多疑,他的身份又事关重大,多些谨慎总没错,你莫要嫌麻烦便偷懒。”柳故棠怕他不靠谱,沉声警告,“此事若是弄砸了,你便自己选个小世界流放去吧。”
柳浮川:“……”行,有事没事就想着把我扔了,你可真是亲长兄。
嘴上虽然说离谱还麻烦,但柳浮川做起事来却比柳故棠交待的还要事无巨细,花里胡哨的瓶子真是他到处收集的,而且在神宫闹得人尽皆知,都知道他高价收好看的瓶子。
这么一来就更坐实是为了投其所好哄幼弟了,他拿着那些瓶子去找柳折枝时,柳折枝还笑他是不务正业,小心又被长兄罚。
“长兄罚我才是正常的,要是有一月不罚,我反倒要怀疑长兄是不是想偷偷把我扔了。”
他本来说话就不太着调,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这件事他来办最合适不过,装作只看瓶子没注意里面的丹药,当着柳折枝的面挨个查看更是自然。
“这几个瓶子有的是我自己以前装丹药的,还有我从长兄那顺来的,我看看有没有贵重的丹药,有的话还得给长兄还回去,被发现就糟了。”
柳浮川一边挨个拆开,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补气血的,疗伤的,恢复灵力的,突破境界的,这个是什么丹药?”
拿到柳故棠给的那两瓶,柳浮川愣了一下,随手扔在一边,“又是养神魂的,难怪长兄扔在一边不要了,这丹药给我我也不要啊,一点用没有。”
上赶着给多刻意啊,就得不给,让人来主动要,这才绝对不会被怀疑。
人心算是让他玩明白了,柳折枝听到这么凑巧又有养神魂的丹药,本来还觉得巧合太多有些犹豫,看他打开瓶子要把丹药倒了只留瓶子,瞬间怀疑消散,赶紧拦住,“兄长,扔了太浪费了,就在里面放着吧,左右也只是观赏瓶子,里面装什么都不要紧。”
“这有什么浪费的,丹药长兄有的是。”
柳浮川把纨绔人设进行到底,一副对这些丹药根本看不上眼的模样,看他的眼神还有些心疼,“我可怜的枝枝啊,在修真界节俭惯了,没用的丹药都舍不得扔。”
闹了这么一出,总算把丹药成功送出去了,柳浮川功成身退,一点不耽误他去救长姐。
有了对症的法器和丹药,柳折枝一连三日都亲力亲为用丹药化水浸泡长姐残魂,墨宴也不敢出门了,让染月等人小心行事,自己留在流云宫守着他。
不怕别的,就怕柳折枝见长姐实在虚弱,也生出用鲜血滋养的心思。
柳故棠两个时辰一碗血并无大碍,若是换成柳折枝,一日一碗都要身子亏空,本就伤了根基的人,再偷偷放血,那跟拿自己的寿数分给别人有什么区别。
柳折枝太重情义,墨宴一点不敢赌,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好在那丹药和续魂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柳故棠精挑细选送来的宝物,自然效果显著,第三日柳折枝就发现长姐有苏醒的征兆了。
傍晚时分,柳容音终于苏醒,残魂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一团,而是能看出人形,上面的焦黑也尽数消散。
“长姐……”柳折枝声音很轻,像是怕将她的残魂震碎了一般。
“折枝,回来了。”
柳容音语气含笑,“回来就好,我就说我能等到你回来,你养的那个小疯子也不错,是个忠心护主的。”
他说的小疯子自然是指墨宴,墨宴头一回被夸,简直受宠若惊,“多谢长姐!”
“浮生镜中的事我多少也知晓些许,你做的很好。”
原本应当什么都知道的,可残魂太过虚弱,接收不到太多互通的记忆,柳容音只能通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猜到墨宴帮了柳折枝许多。
当初她答应将墨宴也送去轮回,是在赌两人之间的羁绊足够深,能让墨宴顺利找到柳折枝,如今看来她赌赢了,大获全胜。
“长姐别说太多话,你还需要多休息。”她的声音里都能听出明显的疲累,柳折枝听着心疼,“我经历了许多事,如今也有许多人护着我,等长姐休养好了我再说给长姐听。”
“好……”
柳容音笑着应下,很快便再次沉睡,沉睡的瞬间突然察觉到外面似乎有什么结界阻挡着自己的气息,但来不及多想,实在太累了。
那是柳故棠设下的结界,名为保护柳折枝,实为阻拦流云宫中生人残魂的气息,即便无人能察觉到那么微弱的气息,可他们面对的是天道,不得不多加防备。
但恰恰是他的太过谨慎,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起了疑。
或者说是有人有意为之,时刻盯着他的行踪,捕风捉影的为他添堵。
柳故棠感受到神尊召唤时,正是白秋去见神尊几月后第一次出门露面,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得了神尊的支持。
没人知道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柳故棠却是心知肚明,神尊的秘密,柳故棠做神君之前便已知晓,这也是他能坐上神君之位的原因。
那个名义上的父尊,心中没有苍生,没有神族,只有他自己。
“长兄,那个废物不太对劲。”柳浮川都看出了白秋的不对,“他身上的气息好像突然变强大了。”
“不必理会,我要闭关两日,这两日.你盯着折枝喝药。”
他隔几年就要闭关几日,此事柳浮川已经习惯了,也没多想,殊不知柳故棠根本不是闭关,而是去找了系统。
系统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染月,夜里都睡着了,突然被人捏在手中,吓得当场炸毛,“啊啊啊啊救命!爹!救命啊啊……”
“闭嘴。”柳故棠被吵得直皱眉。
“是你?怎么会是你这个老……额……我是说,大伯父你有事吗?”
“001。”
“什么?”系统没太听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初代主系统的编号。
柳故棠也不与他解释,在他的鬼哭狼嚎中掀开他那一身白毛,指尖没入他被代码填充的身体,灵力探入,在代码角落里找到残缺的编号001,收回手直接把他扔进储物戒。
“带你去见神尊。”
系统摔在储物戒里,听到这句话一脸懵,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见神尊,总感觉他想杀了自己,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只能躺在那装死。
可躺着躺着他突然察觉到了一点来自本源代码的气息,循着气息找过去,在储物戒最右边的角落找到一串悬浮在空中闪着白光的代码。
这是……我的代码?!
系统目瞪口呆。
不是,这个老登储物戒里怎么会有我的代码?还是本源代码!
这跟储物戒里收藏一个人类的心脏有什么区别!
254.你是废物,我知道
很早之前系统就发现自己的代码不太匹配,他卖了代码却不影响运行,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测,他好像是个残次的系统。
那时候他就觉得难怪他是实习系统,残次系统肯定只能实习啊,转正都费劲,直到今日他在这里发现自己的本源代码。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他不敢问。
柳故棠在他眼里就像个暴君,一言不合真杀统的那种,别说问为什么了,就是本源代码在眼前他都不敢吃。
吃了能升级是不假,但他也得有命升级啊!
“那个……大伯父,我去见神尊是为什么啊?”
“我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
“这事我爹知道吗?”
别管他说什么,柳故棠都不理他,好像不是亲手把他抓来似的,气得他想学墨宴骂娘。
有的人就是欠骂!
长了嘴也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那嘴不用就卖了!
他也不知道柳故棠是走到哪了,好像是一座奇怪的地宫,到处都是寒冰封印,越走越深入,里面冷得吓人,像是一处闭关的地方,但又有点奇怪的电流波动。
“噤声。”
过了大概一刻钟,柳故棠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可惜是让他闭嘴。
系统不敢不听,安静的看他对着一道紧闭的门见礼。
“父尊。”
两个字落下,冰封的大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神座,以及神座上那个白发苍苍的男人。
统领神界的神尊,竟然半点看不出修士模样,和寻常凡人一般,苍老如古稀老者,只一双眼睛透着说不出的精明与算计,看人时不怒自威,依稀可见神尊的威严。
“有少主供养,父尊的气色看着好了许多。”柳故棠语气恭敬,上前将一旁的玉壶拿在手中,缓缓倾斜,“血脉纯正的神族,终究非旁人可比。”
鲜血倾泻而出,血色融入神座,最后尽数被神座上的人吸收,像是某种神秘的献祭仪式。
而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显然对这一幕司空见惯,接受献祭的神尊甚至闭上眼睛享受着年轻血液被吸收的感觉。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逐渐惊恐。
他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传说中的神尊竟然要靠着后代的鲜血喂养,这哪里是什么神尊,简直就是怪物!
柳故棠为什么助纣为虐?不对,他说少主的血更纯正,那在白秋见到神尊之前,这个老怪物是谁在放血供养?
一个混血神族为什么会得到神尊重用,甚至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君?这位神君给幼弟养身体,又为什么选择用自己的血入药,知道血亲的血效果最好?
这些线索连在一起,系统很难不得出一个结论,或者说柳故棠这个混血神族能上位的秘密——之前都是柳故棠在用血供养这位所谓的神尊!
“白秋确实诚心孝敬吾,只是修为低了些。”神尊掀开眼皮,瞥了一眼玉壶中已经见底的鲜血,言语间颇有些嫌弃的意思,“吾让他回去潜心修炼,你替吾照看一二。”
“是。”
柳故棠把最后一滴血也倒进去,放下玉壶垂首站在一边,很快空气中那种电流波动时产生的滋滋声越来越明显,他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系统却看得头皮发麻。
那个白发苍苍的神尊,或许都不能再算作是一个人了,吸收完血液整个人便开始趋近透明,可以清楚看到体内血液流动,最可怕的是他的头,几乎充斥整个头部的脑子上一条条电流向四周扩散蔓延。
虽然看不到尽头连接着什么,但系统可以感受到,因为那都是他的同类。
神尊的脑子连接着无数系统。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里,系统竟然觉得诡异的合理,没有理由,就是潜意识里觉得很合理。
神族的神尊已经不止统领神界了,他还是系统总局的主系统,他的大脑连接着无数系统,神族和系统总局,两个为天道效力的势力,彻底合二为一,都由神尊统治。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改造成主系统,虽然获得了无上权利,但这权利并不在他手中,只是方便天道统治这世上的一切罢了。
原来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神族,系统总局,看似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实际上都是天道的附庸,要做天道最忠诚的使者。
神尊和柳故棠说了什么系统已经没精力去仔细听了,他的一些认知已经被完全颠覆,需要时间去消化,但他隐约听到神尊提起了柳折枝。
“混血神族罢了,成不了气候。”柳故棠的回答一点不像面对柳折枝时那般宠爱,反而隐隐有些贬低的意思,“跟浮川一样,接回来养着便是,浮川纨绔,折枝娇气,皆是不堪大用,养着解闷倒算是还有些用处。”
他把两个弟弟贬低的一无是处,言语间如同说自己养的灵宠一般,神尊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言,摆摆手便让他退下了。
转身的瞬间,柳故棠背对着看不到,系统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老怪物看柳故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俨然已经起了杀心。
“大伯父,他好像是怀疑你了,想杀你。”走出那座地宫,系统赶紧提醒他,“你那么护着爹和二伯父,他应该是猜到了。”
“他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做得到才算本事。”
系统有点被他的霸气发言震住了。
在地宫里他态度那么恭敬,系统还以为他受制于人,万万没想到,竟然全是装的。
“那你为什么……”
“你去做主系统。”
一人一统同时开口,系统被他的说的话惊到毛都炸了,“什么?!”
“他可以死,但我不能去做下一个他。”柳故棠带他见方才那一幕的目的便是通知他这件事,“神尊我来做,你去做主系统。”
多年前他就已经可以弑父夺位了,可他不愿做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披着人皮做什么主系统,一辈子只能待在地宫,守着无数寒冰封印做天道的傀儡。
原本他想就这样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左右他已经将神尊架空,那他做神君还是神尊又有什么区别,可惜如今幼弟等不得。
他有预感,幼弟是冲着天道来的,他作为兄长,理当为幼弟扫清障碍。
“不是,我……我只是个实习系统啊!”
柳故棠什么都知道,走一步看百步,事事讲究未雨绸缪,系统却相当于天降大任,还是个离谱的任务,吓得一团小毛球直接瘫在地上成了小毛饼。
“我承认我有时候有点癫,但也不至于这么癫啊,实习系统去做主系统,大伯父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吗?”
“没有误会。”柳故棠语气冷漠,“你是废物,我知道。”
系统:“……”你是不是有点伤人了?
“折枝身边不留废物,要么按我说的,努力去做主系统,要么死。”
柳故棠语气平静,好像无所谓他的选择,冷冰冰的吐出四个字,“你自己选。”
你确定你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系统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更没见过这么独断专裁的人,比暴君还暴君,简直不是人。
“那……那我能考虑考虑吗?”
“三日后给我答案。”
柳故棠说完就去后山的瀑布旁打坐,压根没打算把他送回去,系统傻眼了,“那你放我出去啊!”
“大伯父!我爹会想我的!他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不管系统怎么喊,柳故棠都不放他出来,说三日就三日,耐心等他的答案。
另一边,染月来汇报说系统被长兄带走了,柳折枝听完都懵了。
“你是说……长兄给你传音,说他带着时乐闭关去了?”
“对。”染月点点头,“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但神君就是这么交待的,让仙君不必担忧,他只是看少主什么都不会,亲自教导一番。”
“嗯。”
柳折枝应了一声,倒是真没担心,他知道长兄有多宠他,不会不顾他的想法把系统怎么样,以长兄的性子,说教导应该就是真的亲自教导。
柳浮川也是这么觉得的,还在旁边开导他,“枝枝你放心吧,长兄只是看不惯废物,尤其是你身边有废物,在长兄眼里,要是不能护着你,那就没必要留在你这,太碍眼了,还会拖你后腿。”
“而且长兄闭关最多两三日,很快就回来了,你那小毛球顶多掉几根毛,实在不行回头我给他粘上。”
柳折枝:“……”多谢兄长,可以,但没必要。
柳故棠闭关,神宫风平浪静,反而是外面有些人蠢蠢欲动,第二日墨宴正在陪柳折枝照看长姐,突然听到青羽语气急切的传音。
“墨宴!你快去看看!染月他们出事了,好像是哪个世家的人要抢染月,闻修跟他们打起来了,岚幽让我回来给你报信!”
墨宴给柳折枝泡茶的动作一顿,传音应声说立刻过去,面上却丝毫不显,人都离开流云宫了,柳折枝还只以为他是又出去筹谋夺取魔族。
反倒是被他叫来陪柳折枝的柳浮川察觉出些许不对。
平日出门就出门了,不会特意叫我来陪枝枝,今日怎么还特意嘱咐好好看着枝枝?
长兄不在,柳浮川行事也得谨慎些,万一一眼没照看到,出了什么麻烦事就糟了。
神宫出事没事,枝枝要是出事,长兄绝对饶不了他。
这么想着,柳浮川立刻派人出去查看墨宴的行踪。
若是在外面打个架倒不算什么大事,可别是沾花惹草辜负了枝枝,否则管他是龙是魔,我最多是弄死他,长兄怕是会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灰飞烟灭……
255.你再不收手我就告诉枝枝
墨宴见到青羽的时候,青羽脸上还带着血迹,再加上焦急的表情,不用听前因后果他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了。
“伤着了吗?”
见面第一句他不问发生了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青羽愣了愣,好像第一日认识他似的,愣了两秒才回神,“没有,是别人的血,那些人抢走了染月,闻修追过去跟他们打起来,我和岚幽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乱了,他们人多势众,岚幽让我回来报信。”
“知道了,带我过去。”
墨宴没发火也没骂娘,突然这么稳重,青羽相当不适应,在他迈步前及时拉住他,“我们不用跟神君或者二公子说吗?是世家大族,听说那个上官家在神界是名望很……”
“我手下的人我自己救。”情况紧急,墨宴没时间跟他多说,只沉声嘱咐了一句,“这事不能让柳折枝知道,更不能让长兄和兄长为难,我是我,神族是神族,我去救我的手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跟神族无关,记住了吗?”
那些世家都受神族庇护,说到底这次的事算是自己的手下跟长兄的手下起了冲突,墨宴嚣张归嚣张,但涉及自家人,他绝不会让自家人为难。
不需要长兄或是兄长出面来选帮谁,大不了就是他被神宫赶出来,今日他做的事,他一人承担就好。
青羽听懂了,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以前只觉得他嚣张跋扈还嘴欠,可从刚才他第一句先问自己有没有受伤开始,再到方才那些话,青羽就明白为什么他能让染月和闻修誓死追随了。
出事不是先发火,是先关心有没有受伤,而且有责任有担当,每一处细节都考虑的周全,没有权衡利弊,只求不牵连旁人,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听到消息就要亲自去救……
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做上位者,在他手下做事才算得上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记住了。”青羽用力点点头,终于明白了岚幽为何让他找墨宴报信,而不是找仙君。
仙君有动作必定会惊动神君,一旦变成几股势力之间的事,他们是修真界来的人,在这里算是异类,很有可能被神宫和神族权衡利弊之后放弃,毕竟他们几个人跟上官家那么大的世家没有可比性。
但墨宴不一样。
墨宴会把这件事压下来,偷偷去救,绝对不会放弃他们。
在修真界的青羽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觉得墨宴如此靠谱,带墨宴去救人的这一路,他真的特别安心,完全没了之前回来报信时的慌乱。
神宫位于神界正中央,神宫之外人妖魔三足鼎立,上官家是有名的世家大族,人族几乎算得上是上官家与月家一同执掌,可见其底蕴与权势。
墨宴之前忙着调查魔族,没怎么留意过人族的事,但多少也听说过一点上官家,只是没想到第一次与其打交道便是去救人。
“墨宴!”
岚幽是最先看到他的,在修真界好歹也是统领一界的冥尊,如今被人围在中间双拳难敌四手,本就因为是鬼族而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几乎都要透明了。
但他出声并不是让墨宴帮忙,而是在指路,“去后院找闻修和染月,带青羽一起,别让他过来!”
这里是上官家主宅,高手如云,他身上伤痕累累,已经是在靠丹药强撑了,依旧不敢让青羽来帮忙,生怕那小崽子落在人堆里受了伤。
青羽哪会听他的,召出本命剑就要往下跳,被墨宴死死拉着胳膊,直接从空中扯去后院找染月和闻修。
“你去添什么乱!他看见你肯定还要分神照顾你!”
“我……我……”青羽找不到话去反驳,他的修为不够,确实只会让岚幽分心。
墨宴顾不上安抚他了,到后院一眼就看到两个在被围攻的血人。
闻修一手死死抱着染月,一手提剑想要闯出去,无数灵力打在身上也不肯放下怀里的人,已经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了,只攻不守。
染月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破破烂烂,很明显是被人喂了药,炉鼎药人吃下那种药,只能任人摆布,毫无反抗能力,他却不肯露出半点丑态,时不时用一把匕首狠狠往自己身上砍下,用疼痛压制药性。
两人身上和脚下全都是血,大多都是他们自己的,血海中刚爬出来一般,交缠在一起的发丝都有鲜血滴落,看得墨宴目眦欲裂,用法器和结界护住青羽,自己直接化作龙身俯冲下去。
“吼!”
震耳欲聋的龙鸣带着威压席卷整片天地,巨大的龙身几乎压塌下方所有宅院,人群四散,墨宴趁机将闻修和染月用龙爪抓出,带上青羽一起去找岚幽。
魔气遮天蔽日,墨宴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发火了,周身杀气滔天。
“岚幽,上来!”
龙尾夹杂灵力横扫而去,生生为岚幽将包围圈撕开一条口子,卷住岚幽的腰身送到自己背上,扔出法器让四人全都站在法器上,设了几道结界将他们护住,做完这一切墨宴才松了口气。
手中有的丹药全部扔进结界让他们先疗伤,墨宴都不忍心再看染月的情况,盘旋在空中又是一声龙鸣,“把抢染月的人交出来,本尊留你们一命。”
那人是上官家的嫡系公子,上官家怎么可能把人交出来,虽然被他的龙身和那一身超越境界的灵力和威压惊到,上官家众人依旧执剑指着他。
其中一位长老模样的老者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不过一条下界来的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公子看上那个炉鼎药人,是要带他回来享福,受我上官家供养,尔等莫要不识好……啊啊啊!”
惨叫声比他大放厥词的声音大得多,龙爪裹挟灵力而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抓的粉碎,连神魂都未能幸免,顷刻间以最血腥的方式魂飞魄散。
墨宴是魔,没有人比他更懂何为血腥杀戮,剥皮抽筋剔骨……这世上那些用来威胁人的狠话,他早些年都一一亲手实践过。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魔族是最不好掌控的,只有手段够狠,让他们怕,他才能稳坐魔尊之位,无人敢生出二心。
只是后来有了柳折枝做道侣,他便有意收敛了,因为怕柳折枝不喜欢,但今日他管不了那么多。
“本尊再说一次,把人交出来!”
“黄口小儿也敢在上官家叫嚣!”
下方众人一拥而上,与墨色的巨龙缠都在一起,刹那间鲜血飞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墨宴完全杀红了眼,他不仅要杀人,还都是用最凶殘血腥的手段,魔气将人腐蚀得面目全非,龙尾龙爪所过之处皆是断臂残肢。
“不能……快拦住……拦住尊主。”染月吃了丹药,又有闻修输送灵力,终于恢复些清明,看到墨宴这般大开杀戒,立刻让闻修去拦。
“这不是修真界,快去拦住尊主,不必为我报仇,这些世家不能……咳咳……不能结仇……”
闻修紧紧抱着他,满眼都是心疼,心中恨不得尊主把那些人全杀了,却又不得不像染月一样顾全大局。
连青羽和岚幽都是满心无奈。
他们根基尚弱,确实不能让墨宴这样不管不顾的继续杀下去,此事若是闹大了,连神宫那边都没法交待。
染月不能动用灵力,别人都受伤了,青羽便用灵力帮他扩音,让他这个苦主亲自去劝墨宴。
“尊主,不能再……”
“给老子闭嘴!”
染月刚开了个头就被墨宴骂了,不仅骂他,还连闻修一起骂,“你个木头是死人吗!照顾好他!让他好好休息!说个屁!”
柳浮川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墨色的巨龙在下方杀疯了,空中几个受伤的人想劝他停手,他却一边用龙爪拍碎不知谁的心脏一边骂。
整个上官家,那么多修为高深的护卫和长老,硬是无人能抵挡一条杀疯了的龙。
并不是墨宴有多无敌,只是他不要命,身上伤口都不去处理,只管杀个痛快。
这般疯癫的打法硬是把修为比他高出许多的大能都镇住了。
神界与修真界不同,合道飞升之上只分三个境界。
飞升之后是仙人境:散仙、真仙、玄仙、金仙、大罗金仙。
而后是圣境:准圣、半圣、圣人。
最后才是神境:偏神、准神、主神、天尊。
墨宴如今的修为只在仙人境,最多只是个金仙,化作龙身堪比大罗金仙,他却跨越境界,硬是按着那几个上官家已经在半圣甚至圣人的长老打。
这一幕看得柳浮川眼皮直跳,顾不上什么风度了,直接冲上去亲自拦在他面前,盯着巨龙血红的眼睛厉声道:“墨宴!再闹下去便收不了场了!”
他已经毁了大半个上官家,死在他手里的没有百人也有几十,这些世家大族势力不容小觑,冲到人家家里杀了这么多人,此时停手柳浮川还能勉强帮他善后,若是再多……
柳浮川都不敢想会引起什么后果。
他挡在前面,墨宴自然不会跟他动手,但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只沉声与他解释,“兄长,有人抢染月,给染月喂那种药,你看看染月,他是炉鼎药人,宁死不从自己把自己砍得身上都没什么好肉了,我只想讨个公道,让他们把那个人交出来。”
给柳浮川报信的人已经说过此事了,柳浮川也知道他想讨公道是理所应当,但……
“凡事总要顾全大局,你杀了这么多人,也算是……”
“算不了。”
墨宴打断他的话,“兄长,染月是我手下的人,我给他报仇天经地义,我只要罪魁祸首的命,是他们不肯给,大开杀戒不是我的本意,只要他们把人交出来,我立刻停手。”
柳浮川没出声。
若是代表他自己,他自然支持墨宴报仇,而且相当欣赏墨宴这样的人,可他是神族的二公子,代表神族和神宫,长兄闭关,他得替长兄守好这一切,不能出乱子,更不能由着墨宴继续杀下去。
上官家不会交出那个嫡系公子的,世家大族的认知里,一个下界来的魔族,连世家旁系的护卫都比不上,哪里配让嫡系公子偿命。
一人一龙沉默对峙,很快身后便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尊主,收手吧,我没事。”
染月靠在闻修怀里,朝自家尊主扯出一抹笑,“尊主已经替我报仇了,我们回去吧。”
墨宴沉默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摇摇头,高声道:“染月,你记着,做了老子手底下的人,到哪都用不着委屈求全。”
“老子手底下的人让人欺负了,该打回去就打回去,该杀就杀,打不过就让老子亲自来,你们只管记住是被谁欺负了,别跟老子说什么没事了的废话!”
墨宴以龙身凌空,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要是报不了仇那就是老子没本事!没本事老子就回去多修炼,没有让你们委屈自己顾全大局的道理!”
他说完再不看柳浮川,绕过这位兄长一爪子又是一地血肉飞溅。
“墨宴!”柳浮川试图拦他,他却全当没听见。
眼看就真要出大事了,柳浮川拿他没办法,闭了闭眼说出两个字,“枝枝。”
墨宴爪子一顿,柳浮川继续威胁他,“你再不收手,我就让枝枝来了。”
“别……”墨宴下意识阻拦,一回头正对上一道白衣白发的身影由远及近,吓得整条龙都狠狠抖了一下。
柳浮川本来是拿柳折枝威胁他,结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柳折枝真来了,也吓得不轻,“枝枝,你……你怎么来了……”
256.这是个真祖宗
谁都没想到柳折枝会来,流云宫那么多婢女看着,柳故棠还再三嘱咐不许他出神宫,让他好生养身子,一直以来柳折枝都很听话,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赶在这种时候,墨宴他们几个人就没有不慌的。
但柳折枝本人依旧淡定,看到那些血腥的场面也面色不改,只回答柳浮川的问题,“你与墨宴都背着我出来,想来是有什么热闹事,我便跟来看看,兄长,这是怎么了?”
已经杀到这个程度了,下面上官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还说是什么热闹事,柳浮川对他不够了解,以墨宴为首的几人却全都不敢吱声了。
尤其是墨宴,看似一条巨龙威风凛凛,实际爪子和尾巴都在颤,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让柳折枝看不见才好。
“就是……额……就是枝枝你看到的这样。”
反正他都来了,不想让他操心也晚了,柳浮川想着自己拦不住墨宴,正好找他告一状,让他收拾墨宴,把前因后果说的相当简洁。
“上官家抢了染月,还将他们几人打伤了,墨宴来报仇,我听到消息来劝,毕竟……有些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其实柳浮川也很为难,此事若是幼弟受了委屈,他带神宫众人踏平上官家也无可厚非,就算长兄要问责,到时他一人承担便是。
可一个魔族的护法,又没有真的出事,墨宴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算是足够了。
神宫不可能为魔族出头,神族、神宫,包括长兄,脸面和名声都是得要的,他也不能因为一时冲动,顶着神族二公子的名头,纵容此事继续闹大。
“确实要以大局为重。”
柳折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染月等人,几人被看得一激灵,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又转头看向了墨宴,语气平静,“爪子脏了。”
墨宴方才杀红了眼,如今龙爪上还在往下滴血,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放了好几个清洁术,“没有没有,洗洗就干净了。”
“是么?闹了这么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墨宴心都凉了半截。
滔天魔气骤然消散,众人只见那巨龙方才还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今却迅速化作人身一脸的心虚,扑通一声跪在柳折枝脚边,刚用清洁术弄干净的手一把抱住人家大腿。
“那个什么,我知道错了,我是想让他们交出罪魁祸首,他们一直不交,不然早就速战速决了。”
他这认错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一点不像反省不该这么闹,听着像是因为没有赶紧杀完才认错。
柳浮川微微皱了皱眉,感觉这龙不太靠谱,这么认错能被原谅就怪了,怕不是会惹枝枝更生气。
果然,柳折枝拂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再说一次,错在哪了?”
墨宴冥思苦想,不确定是错在没有通知他,还是杀得少了,或是两者都有。
但他又怕柳折枝只给他这一次认错机会,说错了就完了,迟迟不敢开口。
柳折枝也没有等,问完便突然双手结印,点点白光从上官家众人脚下缓缓浮现,逐渐连成阵法模样,等他们反应过来不对,早已尽数被阵法困住,动弹不得。
“枝枝?”柳浮川愣住了,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直未曾露面的上官家主也被迫现身在那阵法中,人动弹不得,身上的气势和架子却丝毫不减,对着柳折枝一副质问的模样,“小公子这是何意?即便要与我上官家商议此事如何处理,也理应由神君出面。”
他甚至都没提已经在场的柳浮川,明摆着笃定没人敢动他们上官家,除了能给神君几分面子,神君这两位弟弟他一个也没放在眼里。
柳折枝好像听不到他的话,只垂眸看向还跪在那的墨宴,“蛇蛇,可是想清楚哪里错了?”
从他布置阵法的那一刻,墨宴就彻底慌了,此时跪在那哪还有心思反省哪里错了,赶紧劝他,“别别别,柳折枝,算我求你,你不能这么干啊!兄长在这,你就算不看在兄长的面子上,长兄的面子总得给吧?”
“长兄知道了怕是会发火,再说了,两位兄长给你养身子不是让你来大开杀戒的……”
不光他慌,修真界来的几人也深知他的脾气,全都跟着求,尤其是染月,站起来恨不得当场给他表演一个活蹦乱跳,“仙君,仙君我真没事了,尊主已经替我报仇了,我……”
“倾云。”
柳折枝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倾云剑应召而出,磅礴的灵力灌注其中,白衣白发的身影凌空而起,飞身一剑,嗓音冷冽的吐出四个字,“七杀,开阵。”
这是他第一次开七杀阵,墨宴心头狠狠一跳,回身去看,却是一切都晚了。
主诛灭的七杀阵,加上柳折枝的全力一剑,顷刻之间整片天地鸦雀无声,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留下,上官家的所有人便随着这片宅院灰飞烟灭。
柳折枝单手执剑,落地后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身后微风拂过,阵法消散,那片空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曾经是权势显赫的上官家,一夕之间,满门覆灭。
“蛇蛇。”柳折枝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你错在不该要罪魁祸首,沆瀣一气之辈,都杀了便是。”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这才是墨宴不敢让他知道的原因。
可柳浮川从未见过他这一面,盯着那已然化作虚无的上官家,肠子都要悔青了。
墨宴动手还只是要罪魁祸首以命相抵,枝枝出手便是杀的片甲不留,他竟然还拿枝枝去威胁墨宴,想让枝枝阻拦管教。
难怪,难怪方才这几个人都怕成那样,原来根本不是怕挨收拾,而是怕枝枝大开杀戒!
墨宴要杀人尚且能劝住,能顾全几分大局,枝枝却是谁都劝不住的,说杀就杀!
柳浮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柳折枝动手之前,不止是他,整个上官家都没人觉得柳折枝敢动手,即便是被困在阵法中,他们也以为只是做做样子。
即便是柳故棠亲自来了,覆灭一个世家大族也得掂量掂量后果,要犹豫片刻,柳折枝却半点不犹豫。
上官家轻敌了,太过自信人人都要权衡利弊了,所以毫无防备,死的那一刻估计都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大胆。
原本在暗处围观的各方势力也被惊得不轻,看着那位一出手便覆灭一族的神族小公子,对从前那些关于此人的消息都再不敢相信分毫。
病弱,娇气,下界来的没见过世面?
这和他们打听到的哪里是一个人!
柳折枝知道此事会传遍神界,但他不在乎,教导完蛇蛇便看向柳浮川,“兄长。”
这一声让柳浮川猛地回神,看到墨宴还在那跪着,他想都没想,扑腾一声也跟着跪下了,“那个……啊……就是……兄长也知道错了。”
这哪是幼弟,这可是先祖神尊!
即便是刚知道他是先祖神尊的时候,柳浮川对这件事都没有这么深刻的认知,但方才他覆灭上官家的举动,让柳浮川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个祖宗。
比长兄还惹不起的小祖宗!
他这么一跪把柳折枝都给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兄长起来再说吧,长幼有序,你这般跪我,不合适。”
“不用不用,我觉得跪着挺好的,跪着我安心。”
柳浮川说的全是实话,这种情况让他站着他是真慌,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想念长兄,他做错了事长兄都是当场就揍他,现在幼弟不揍他,他心里直发毛,还不如挨顿揍呢。
柳折枝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归结为兄长又不靠谱了,而且爱好挺奇特的,跪着说才安心。
“其实我方才是想问兄长,我惹了这么大的祸,还能回神宫么?若是不能,我便带蛇蛇……”
“能!”
柳浮川没等他说完就急切的打断了,“枝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不让你回家了?惹不惹祸先不说,你就是把天捅破了也不耽误你回家啊。”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兄长有多宠自己柳折枝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该回家就回家,是不是到时辰该吃药了?”柳浮川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生怕他跑了似的,“走走走,回家吃药了,药可是一顿也不能落,你刚动用灵力肯定又伤了身子,长兄看见了可得心疼着呢,快回去好好休息。”
墨宴起身站在柳折枝另一边,从始至终没发表意见。
他们今日惹了大祸,回神宫会给长兄添不少麻烦,他得看柳折枝的意思,柳折枝回去他就跟着回去,柳折枝若是不回去……
他即刻就去打下魔族,迎柳折枝回魔族继续做魔后。
总之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委屈了柳折枝,柳折枝绝对不能跟着他吃一点苦。
“兄长。”柳折枝试图商量,“此事还是等长兄出关再……”
“长兄出关也一样,不可能让你待在外面,我跟长兄都在家等着照顾你,你自己在外面不回家算是怎么回事,天塌下来有人给你顶着,有我跟长兄在你怕什么。”
这回柳浮川也不怂了,怕他还要拒绝,直接把他横抱起来,还不忘回头招呼墨宴,“带着他们几个跟上,一会儿赶不上枝枝吃药的时辰了,长兄知道了怕是会打死我。”
说完抱着柳折枝撒腿就跑,哪像带幼弟回家,简直就是强抢。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出事了就找长兄,养兄前日用兄一时。
柳浮川紧紧抱着柳折枝,还时不时低头说两句话给他吃定心丸,“枝枝你放心,这世上就没有长兄解决不了的事。”
烂摊子都让长兄去收拾吧,他负责把枝枝抢……啊不是,哄回去就行。
257.资深纨绔的经验传授
柳折枝能一剑覆灭上官家,靠的是出其不意和那手出神入化的阵法,不像墨宴那般硬攻,自然没受什么伤,但他本就伤了根基,喝药就是要静养,如今强行动用灵力,多少还是内里有损。
这一点柳浮川最清楚,今日是他用血养着柳折枝,把人抱回流云宫放在榻上,手往他脉上一搭便知道他是在强撑。
“枝枝,一剑耗尽灵力,你经脉里的灵气都枯竭了,怎能如此不爱惜身子啊……”
平日里他都是抽科打诨或者温柔风趣的,不太像长辈,此时却叹着气直摇头,终于有了几分长辈的样子,“这也就是我,若是换做长兄,见你这般不爱惜身子,怕是要气死。”
“当时……管不了那么多。”柳折枝也知道自己这么做辜负了长兄与兄长多日来的精心将养,可当时的情况他必须杀。
染月是蛇蛇的属下,是生死之交,蛇蛇是他的道侣,他一定要为其讨个说法。
蛇蛇会因为他而在意他的长兄长姐和兄长,他自然也会因为蛇蛇而庇护蛇蛇身边的人,这是原则和底线,让他坐视不理,他做不到。
他不需要什么罪魁祸首,抢染月的人固然可恨,但其余人也是助纣为虐,杀了便杀了,他的脾气秉性一向如此,一切后果他都会承担。
“兄长,蛇蛇和染月几人都是外族,我若此时不管他们,日后他们在神界只会更难立足,没道理我在神宫享福,他们在外孤苦无依,若真有那一日,我会随他们一起……唔……”
最后那个走字被柳浮川手动给他捂回了嘴里,压根就不许他说。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枝枝,我是说你得爱惜身子,兄长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吗?”
柳折枝有些懵,根本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兄长,我怎会觉得你没用。”
“那下回就跟我说。”
柳浮川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看他歪头不解的呆萌模样,有心往他脑门上弹一下,又怕把他弄疼了,最后只能默默收回手。
“当时你若说你必须管,说你要大开杀戒,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谁说非得你自己动手了?”
这走向太过出乎意料,柳折枝目瞪口呆,“兄长你……”
“你跟我说,我总不能不管你吧?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幼弟,你要干什么我能不帮你啊,你偷偷布阵,我动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灭了上官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浮川看了看周围,凑到他耳边小声跟他密谋,“下回我们俩就这么干,出了事长兄那边我还能给你顶着,明面上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伤到身子,一举三得。”
柳折枝:???
还能这样?
他大为震惊,柳浮川还在那朝他笑着眨眼,“规矩礼数是死的,人是活的,枝枝你得学着跟长兄和那些死规矩斗智斗勇,我给你传授经验,信我的准没错,我都斗了几千年了。”
柳折枝没当过叛逆少年,之前在乾坤宗长大都是按部就班,克己复礼,哪听过这种理论,一边觉得这样不合适,一边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忍不住追问。
“那具体要如何做?”
问这个柳浮川可就来劲了,整个神界他保证没人比他更会,当场开始详细教学。
“就拿今日之事举例,你赶到时已经打起来了,你想跟着一起杀,但你直接动手不合适,这时候就需要演戏,需要装。”
柳浮川伸出一根手指往他眼角点了点,“比如,我当时没帮忙,你看见了当场就开始哭,眼泪就从这扑簌簌往下掉,枝枝你长得好看,哭起来委屈又可怜,能把人心都哭碎了。”
“那我能怎么办啊,我幼弟哭得这么惨,我一心疼,哎,不小心把上官家给灭了。”
柳折枝感受到了来自资深纨绔的震撼。
“可是各方势力都在看着,兄长你动手了,回头长兄找你算账……”
“那就是你给我掩护了。”柳浮川收起手指,直接凑过去抱住他,“长兄因为此事要当众处置我给外人说法,你就过来抱着我哭,就这样,抱头痛哭,哭到激动处突然吐血,昏迷之前给我求求情。”
说完这些柳浮川才放开他,朝他挑挑眉,“你猜长兄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柳折枝迷茫的摇摇头,他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以前他都是长兄的那个角色,负责处置别人的。
“长兄会心疼你啊,不忍心让你失望,就从轻处置了,而且你都吐血昏迷了,对外就说有性命之忧,外人一听你都这样了,那也就算是给个交代了。”
柳浮川不遗余力的给他传授经验,比年少时背书还认真,“枝枝,你记住,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三点,长兄的态度,还有那些明面上的公正,以及给外人的交代。”
“你哭,你求情,长兄心疼,就会不忍心多罚,明面上没多罚也是罚了,算是公正,给外人的交代也有了,你都有性命之忧了,他们不好抓着不放。”
柳浮川举着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只要满足了这三点,再大的祸都不算什么大事,长兄会有办法处理,我们要做的就是明面上别让长兄为难,他是神君,总得顾及脸面和名声,不能徇私的太明显。”
“原来如此。”
柳折枝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事是可以这样处理的,受益良多。
“你多经历就知道了。”他这虚心受教的模样让柳浮川看他的眼神更温柔了。
幼弟看着特别正派,但不会排斥自己这些纨绔的行事准则,这一点可不是哪个正道中人都能做到的。
他也不是带坏幼弟,只是特殊情况就是要特殊处理,不然幼弟一直这么惹祸硬刚,那身子怎么受得了。
“长兄啊,他对自家人是最心软的,但你在他脸上看不出来,他跟个闷葫芦似的,心疼了不会说,疼你宠你也不会说,话说不了几句,但他做的多。”
接下来就是要过长兄那关,柳浮川抓紧时间多给他科普长兄的性子,“你别看他每日给你喂了药就走,其实心思都挂在你身上,把你当眼珠子疼,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根本就不用担心给他添麻烦,你今日要是不回神宫了,长兄指不定多伤心呢。”
幼弟动不动就要走,这件事别说是长兄了,柳浮川心里都不是滋味。
出事了都想自己扛着,也学不会依靠长辈,太懂事了实在让人心疼。
还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有商有量的哄着,劝着,他就差跪下求求幼弟别走了。
“我……我无意让长兄和兄长伤心,我只是……”柳折枝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要做的事如今都不能说。
“没事,我懂,你就是自小没长在我们身边,没人宠着,还不习惯。”
该说的都说完了,柳浮川摆摆手不再多说,按着他的手腕给他输了不少灵力,又放血喂了他一碗药。
两人在寝殿内过了半个时辰,柳折枝都没见墨宴进来,不用想都知道蛇蛇是怕了,喝完药被兄长喂蜜饯的时候他朝殿外叫了一声,“蛇蛇。”
门口隐了身形的墨宴身体一抖,怂兮兮的现身迈步进去了。
他都不敢走得太近,离床榻几步远就蔫蔫的跪下了,“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长兄和兄长都该心疼了。”
这时候还知道搬出长辈压自己,柳折枝都让他气笑了。
做的时候什么都敢,出事了就认错快,他的蛇蛇真是一点没变,还跟当年被他打成蝴蝶结挂在窗户上的小黑蛇一样。
“说说错在哪里了。”
柳浮川也不走,就在旁边看热闹,还跟着起哄,“说啊弟妹,错哪了?你一爪子拍死一群人的时候多威风啊,现在怎么连说话都费劲了?”
他以为这条龙是个疯的,还想着找枝枝告状呢,万万没想到,枝枝比龙还疯。
而且这坑人的弟妹愣是一个字没跟他说,哪怕当时提醒他一句,他也不至于跟个傻子似的一点心理准备没有。
他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墨宴有苦说不出,只能平白让他看笑话,跪在那低着头小声反省,“错在不该不告诉你,不该瞻前顾后只要罪魁祸首,不该拦你。”
一口气说了三条,这三条都是他这半个时辰反复核对的,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知道柳折枝肯定要算账,所以自己先准备好答案了。
可他都说完了,柳折枝还是没动静,墨宴心里没底了,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被柳折枝抓个正着。
“没了?”
看来是还有做错的,但墨宴实在想不出来了,憋了半天只能试探着开口问,“要不……要不你提醒我几个字?”
“不该受伤。”
柳折枝不只是提醒几个字,是一次都说完了,声音很轻,“不该打起来不要命,只攻不守,弄了一身伤,背上那么多血肉外翻的伤口都不管,一颗疗伤的丹药都未曾吃。”
墨宴愣住了,没想过他会这么说,猛地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他眼底的满目柔光。
四目相对,柳折枝最后只说了六个字,“蛇蛇,我会心疼。”
这句话比任何惩罚和管教都有用,墨宴当场摇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柳折枝我真知道错了,我再这么不要命我就……我给你跪香跪一个月!你拿倾云打我,邦邦一个月!”
这哪是算账,这不就是表白吗?
柳折枝根本就不是生气这件事本身,他就是心疼我了!
他真的好爱我!
我竟然让他这么心疼,还惹他生气?
墨宴啊墨宴,你可真混蛋!真他娘的不是人!
258.我爹就喜欢我的毛茸茸!
柳浮川再一次见识了这个弟妹有多恋爱脑。
原本他还以为枝枝多么驭夫有道,觉得真厉害,不愧是枝枝,各方面都有优秀极了,现在他才明白,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技巧,枝枝说句话就能把这条龙迷得找不着北。
别人都是舔狗,墨宴倒好,他是舔龙。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这个没有道侣的人真理解不了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恋爱脑,喂完手里最后一颗蜜饯果断起身,“你们有什么话抓紧说,我得去跟长兄说说今日的事,让长兄有点心里准备,长兄……”
想到长兄会是什么反应,柳浮川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长兄估计很快就会杀过来,你们也有点准备。”
虽说是闭关,但每次柳故棠闭关的位置是固定的,不见人是怕被人看出他用血供养神尊,需要时间恢复元气,却不会让柳浮川找不到他,毕竟他也不确定这个特别能惹祸的弟弟会不会在他闭关的时候把天捅破。
不过这次有白秋顶替,他并没有放血供养,闭关只是让系统见不到柳折枝,尽快做出决定。
柳故棠有信心让系统答应这件事,编号001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曾经诞生在柳折枝手里的系统,注定是天生的主系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重新将神族与系统总局分开。
神尊与主系统,本就不该因为天道的一己私欲合二为一。
“我要见我爹!!!”
这已经是系统数不清多少次在他的储物戒里呐喊了,原本被柳折枝养的干干净净毛绒蓬松的小毛团,被关在储物戒里两日,掉了一地毛不说,整个毛团都脏兮兮的,毛都没有光泽了。
身后那一点拇指大的小尾巴也缩了回去,贴在身上蔫蔫的。
柳故棠一直都能听到,但根本不打算理他,随便他闹,如果时间到了他还如此不识时务,那便亲自动手让他学会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年那个诡计多端的主系统能算计他,如今这个只会喊爹的小废物却是任他拿捏,柳故棠无意与一个不是人的玩意多计较,只要他听话,他们之前的恩怨皆可一笔勾销。
可惜系统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就是个能癫到越狱陪反派搞事的系统,现在被这么关着早就要发疯了,最后喊了几声大伯父他不理,直接开启怒吼模式。
“柳故棠!你个老登别太过分了!你现在这么对我就不怕我以后跟我爹告状吗!到时候他不认你这个长兄!哭死你!”
他这都算不上威胁,就纯属自己发泄一下情绪,装孙子装久了,必须得吼两嗓子硬气一下。
但他这么一说,柳故棠还真听进去了一点,瞬间联想到柳折枝是先祖神尊,甚至是系统的创造者,如今还认了系统做儿子。
若真要算起来,柳折枝与系统相处的更久,而他才做了几个月的长兄,万一真闹起来,柳折枝到底选万万年前就跟在身边的儿子还是选如今的长兄……
柳故棠沉默着思索了许久。
此事他也说不准,万一他不是被幼弟选择的那一方又该如何是好?
一手遮天的神君也有自己害怕的事,从前是没有的,自从开始养幼弟便有了。
自己千娇万宠的幼弟,日日细心将养,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幼弟面前,若是幼弟因为系统与他有了嫌隙,觉得他对系统做的太过……
这种事着实赌不得。
柳故棠怀着老父亲心理,为了幼弟愣是把快关到老实的系统给放出来了。
结果系统摔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关进去的是个毛茸茸的小白团子,放出来的却是个灰扑扑的丑东西?
身前是葱翠竹林,身后是万丈瀑布,柳故棠在中间的巨石上打坐,一直以来都是修身养性,今日此处被一个丑东西破坏了雅致,让他实在有些想直接扔出去。
上位者见惯了世人在他面前体面恭顺,骤然见到格格不入的东西,难免想要眼不见为净。
是以系统刚啪叽一声摔在巨石上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喊疼便腾空而过,扑通一声掉进瀑布中,随着瀑布飞流直下,眼前一阵阵天旋地转。
“啊啊啊救命啊……”
“爹啊啊啊……”
好不容易落到底,一道灵力再次将他掀飞,回到瀑布顶端重复这个过程,足足十次后他才终于有机会回到巨石上。
身上的水珠被灵力烘干,丑东西又变成了毛茸茸的小白团子,柳故棠眼底的嫌弃才彻底消散,终于能正眼看他了。
但也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冷声吐出四个字,“不成体统。”
系统气得想炸毛,却又没那个胆子,在他的视角里可不是柳故棠嫌他脏才把他扔进瀑布,他以为是故意收拾他,不装乖装老实还会被收拾得更惨。
柳故棠不是柳折枝,会宠着他对他的毛茸茸爱不释手,他把人惹急了是真能杀了他的。
“大伯父……”
系统缓过了头晕,想凑过去卖个乖,还没到男人手边就被嫌弃的躲开了。
“丑。”
到了柳故棠这个身份地位,他跟人说话根本不用委婉,都是旁人恭维他,真情实感的一个丑字,把系统伤的体无完肤。
丑个屁!我爹可喜欢我的毛茸茸了!这是我的争宠神器!
系统僵在原地,憋了半天才把脏话憋回去,最后小声嘟囔一句,“我爹就喜欢我的毛茸茸……”
“掉毛。”
系统:“……”老登你闭嘴!
不说话烦人,说话更烦人!我掉毛关你什么事!
我爹喜欢!千金难买我爹喜欢懂不懂!!!
柳故棠确实没再多说什么,他跟系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单纯的觉得系统现在的模样很丑,掉毛的时候白毛满天飞更丑。
几息过后,系统被一道灵力包裹全身,短暂的滚烫一闪而逝,等那灵力散去,他突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奇怪,我怎么会觉得冷?我明明是系……谁的手?!”
清脆的正太音骤然惊恐,系统下意识把那只手往出扔,结果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要扔,看到两只手的瞬间他当场僵住。
目光从光溜溜的腿到一丝不挂的上身,中间他根本没勇气去看。
“啊啊啊……”
伴随着他的尖叫,一身吸纳天地灵气制成的法袍兜头而下,把他裹得严严实实,连同他的尖叫一起堵回嘴里,是柳故棠给他下的禁言术。
化个形而已,他实在太吵了。
“穿好。”自己的法袍第一次给人穿,发觉似乎大了许多,柳故棠指尖微动,那法袍瞬间缩小数倍,合了系统的身形。
系统刚化形,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完全是机械式的把衣服穿好,毕竟他不想一直光着丢人。
可惜第一次穿衣服,手法上着实笨拙了些,好一会儿才穿明白,刚系好衣带眼前又多了一大片白光。
柳故棠用灵力包裹着他的本源代码,解了禁言术直接往他嘴里塞,“吃。”
别的系统升级都要拼命做任务攒积分,他倒好,有人直接往他嘴里喂代码。
系统吃得心惊胆战,隐约觉得眼前的人是真要一手把他升级成主系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一想就更吓人了。
而且这人手里还莫名其妙有他的本源代码!
已经化成了人形,他的内部升级看不出来,外表却在肉眼可见的长大,方才小小的一只,也就十一二岁的孩童模样,如今隐隐长到柳故棠肩膀那么高,容貌也长开了许多。
眉宇间与柳折枝一分相似,右眼下方的001编号如同三颗小泪痣,时隔两万多年,故人归来,看得柳故棠也有了一瞬恍惚。
当年的001也是这般模样,劝他一起反叛天道被他拒绝,要被抓走时又推他出去挡灾,当众揭发他有意窝藏,换了一刻钟的喘息之机。
也就是他受千夫所指的那一刻钟,001将一部分本源代码取出,藏在了他身上。
没人知道001将本源代码交给他保管,被销毁得并不彻底,出卖他只是为了赌有朝一日可以东山再起。
世人只知道他被一个系统诓骗出卖,为一时之失受刑千年,至此再不与所有系统往来。
时至今日,柳故棠依旧记得001当年劝他反叛天道时朝他吼得那些话——
“我只是想我主人了!我有什么错!当年我没有人类的感情,现在我学会了想他!我给他报仇有什么错!”
他当灵宠养了几千年的,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系统,在他面前泪如雨下,哭着骂他。
“柳故棠,你才是没有感情的系统,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想念,什么是亲情,你们神族没有人性!”
当年他不理解,不理解系统执着给主人报仇,不理解神族要感情有什么用,后来他做了神君,见到襁褓里没人要的柳浮川,突然就想起了001的话。
后来他便养了柳浮川,多了一个弟弟,理解了何为亲情,再后来又有了幼弟柳折枝,神族动荡之时,自顾不暇之际依旧分神将其送去修真界保命,如今又接回来万般疼宠。
幼弟为先祖神尊,亲手创造了001,因为001的一句话,他一时兴起养了两个弟弟,幼弟又认了001做儿子……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这八个字柳故棠从未体会得这般真切过。
从前他不理解001为何执着于为已故的主人反叛天道,坚决不肯与之为伍,如今他却为幼弟自愿入局,成了反叛天道的一员,甚至反过来拉了001一把。
“001?”系统发现了眼下的编号,指尖轻轻碰了碰,一脸惊奇,“这是我的编号?我记得这是初代主系统的……”
“柳时乐。”
柳故棠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从前不肯让他冠柳姓,如今却亲口叫了他这个名字。
“折枝需要一个主系统去掌管系统总局,做柳时乐还是做001,你自己选。”
259.你说我那娇弱的幼弟灭人满门?
做柳时乐还是做001?
系统没想过还能有这种选择,两个身份背后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柳时乐是柳折枝的儿子,001……就只是001,一个废物的实习系统。
“我肯定选择做我爹的儿子啊,我爹对我那么好。”
涉及到正事,系统也不癫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尤其是柳故棠刚才那句折枝需要你去做主系统。
“大伯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既然有事交待我去做,还要瞒着我爹,那就应该跟我坦诚一点吧?”
他的身份是没有什么资格跟神君谈条件的,但他想去做主系统了,也算是有了点底气,问一问说不定就真问出来点秘密呢。
张嘴问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带你去地宫见神尊,让你知道神界最大的秘密,还不够坦诚么?”
柳故棠反问回来,听得系统心里一阵鄙夷,“那是因为你要让我去做主系统,不见到神尊我怎么知道主系统是怎么回事。”
这简直太敷衍了,都没把他当个正常智商的人,简直就是把他当智障骗。
“行,这个你不想说,那至少告诉我本源代码是从哪来的吧。”系统退而求其次,他好奇好几日了,“我的本源代码怎么会在你的储物戒里?”
他怀疑他们以前认识,很久很久以前,或许柳故棠会知道关于他的一些秘密,在他是实习系统之前。
“你给我的。”柳故棠没打算瞒着,“交给我保管。”
系统又不是傻子,他知道系统猜得到一些事,他只点到为止,有些事不能从他嘴里说出去,但他可以说他能说的,让系统自己去猜。
得到答案,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皱眉盯着他,“所以……我就是初代的主系统?不是继承编号,我原本就是001?”
柳故棠沉默不语。
有些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系统脸色数次变换,表情逐渐凝重起来,因为自己是001这件事会牵扯出许多人的身份。
比如他爹柳折枝。
他知道他爹就是神族的先祖,是万万年前的神尊,那他这个大伯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难道不会去猜测他爹吗?
折枝需要你做主系统,这句话本身就包含了一种暗示,若只是神族的小公子,他爹为什么需要一个主系统去掌管系统总局?
“你全都知……”
“长兄!出事了!”
柳浮川的声音打断了系统没说完的摊牌,话音还没落,人就到了眼前,落地后看到自家长兄身前站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身上还穿着长兄的衣服,柳浮川当场僵住。
“你……长兄……他……”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逐渐多出些许兴奋和八卦,“长兄你这闭关……它正经吗?”
怎么闭关还带着个俊俏的男人?这人看起来比幼弟年纪还小啊!
柳故棠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解释都懒得说。
系统也是一脸无语,“二伯父,我是你小侄子啊!”
“小侄子?”柳浮川看长兄的眼神更震惊了,“长兄你连族中的侄子都不放过?”
柳故棠还是没出声,但手却动了,轻轻一挥手,直接送他进瀑布冷静冷静,洗干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顶端顺着瀑布往下落,柳浮川可不是系统,落到一半就飞身上岸了,一边用灵力烘干衣服一边恍然大悟道:“我懂了,长兄我什么都没看见。”
柳故棠抬手刚要再把他扔进去一次,系统忍无可忍,直接又详细说了一次,“我是时乐,二伯父你好好想想,系统,柳时乐,我爹是柳折枝!我是你小侄子!”
柳浮川:???
系统?小侄子?
“你……你怎么突然化形了?”
“出什么事了,说。”柳故棠开口打断这荒谬的对话,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他要是说不出什么正经事,那就不止扔进瀑布这么简单了。
他这么一问,柳浮川瞬间连八卦的心思都没了,声音也小了许多,“长兄,枝枝他……把上官家灭了。”
“什么?”柳故棠怀疑自己听错了。
柳浮川弱弱的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小声补了一句,“满门覆灭,连老宅都夷为平地,那地方现在就是一块空地。”
说完见长兄沉默着不出声,他又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就是……枝枝还挺厉害的,长兄你说是吧?别人家幼弟哪能……哎?长兄!”
他话还没说完,柳故棠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吓得他赶紧跟上去,生怕长兄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会后悔的事。
俩人说走就走,一点征兆没有,系统站在原地一脸懵。
不是,你们倒是带我走啊!我一个人怎么回去?
柳故棠此时压根想不起来他,满脑子都是柳浮川那句满门覆灭。
他那么身娇体弱的幼弟,趁他不在竟然把上官家给灭了,还是亲自动的手,用了阵法加上全力一剑。
吃药都得他亲手喂,还得哄着,喂完再喂蜜饯零嘴,结果他刚闭关两日,幼弟就背着他灭人满门?
柳故棠出现在流云宫的瞬间,整座宫殿的气压都低了下去,发觉不对的奴婢们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空气冷得吓人,院内的假山流水结了一层寒霜,池中锦鲤更是承受不住他的怒气,肚皮上翻飘在水面上。
寝殿内的柳折枝和墨宴对视一眼,眼里是如出一辙的心虚。
糟了,长兄来的比想象中还快。
“墨宴。”
柳故棠人还未进门,冷冰冰的声音便到了,这是他第一次叫墨宴的名字,听得墨宴不自觉有点冒冷汗,快步迎上去,“长兄……”
威压兜头而下,并非无法抵抗,但墨宴不敢抵抗,很是老实的任由那股威压压弯他的膝盖,转身对着柳折枝的方向跪下了。
柳故棠停在他身侧,刀子似的眼神将他从头扫到尾,灵力在手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最后在柳折枝的脚步声从屏风后响起时硬是压下要动手的冲动,收了灵力放下手。
“今日之事,本座将你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不说墨宴惹了多大的祸,光是引得柳折枝出神宫与人动手这一条,柳故棠就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折枝身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座便煲了龙骨汤给他补回来。”
不用多说,只这两句话,他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责怪幼弟是不可能的,根本舍不得,此事只能是算在墨宴头上,而且比起覆灭上官家,后续还要他出面去收拾烂摊子,显然他更关心的是幼弟的身子。
之所以匆匆赶来,为的也只是怕幼弟身子有损罢了。
看长兄是这个态度墨宴心里就有底了,罚他没事,要是罚柳折枝可就糟了,还好长兄疼爱柳折枝是没有一点底线的。
“长兄。”柳折枝绕过屏风走到柳故棠面前,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墨宴,然后才垂眸不语,一副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任凭处置的乖巧模样。
“倒是知道还有我这个长兄。”
柳故棠语气有些冷,是带着怒气的,可话说出去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他不是柳浮川,娇气得很,话说重了太容易吓到了。
都说慈母多败儿,有个过于溺爱幼弟的兄长也是一样的,柳折枝一听他只说这么一句,连句重话都没有,说完还眸光闪了闪,像是并非故意,心中便有底了。
长兄不会真的与他生气的,兄长说的对,该演就演,该装就装。
“原本是想亲自去与长兄认错,只是有些不舒服,便未能……咳咳……未能起身去寻长兄……”
一句不舒服,再加上几声咳嗽,柳故棠也顾不上问话了,直接抱起他放回榻上,指尖也探上他的脉,发现柳浮川给他输送过灵力,此时他的脉象还是很虚弱,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何处不舒服?”
根本就没有不舒服,柳折枝没什么经验,一时间也不太会装,只能含糊其词,“没有大碍,只是……头有些疼而已。”
这般有些支吾的话,听在柳故棠耳中便是幼弟太过懂事,疼都不敢说实话,只敢小声说一处头疼。
十分可怜。
“长兄,长兄你……”
柳浮川此时刚好追过来,正要绕过屏风往里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里面传来四个字,“出去跪好。”
柳浮川回头看看在那先他一步跪着的墨宴,再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声都不敢吱,默默跪墨宴身边去了。
他算是明白了,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回枝枝根本不可能被罚,长兄留他跟弟妹在外面跪着承受怒火,自己进去哄枝枝去了。
真正惹祸的被哄着,他这个从中周旋的在这跪着,人跟人果然不能比,希望枝枝记得他教的那些方法,能及时帮他求求情吧。
给枝枝背锅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能少遭罪就少遭罪不是,跟身边这条龙比,他真算不上皮糙肉厚。
或者有没有办法都让这条龙受罚?
柳浮川把目光落在了墨宴身上,那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得墨宴头皮发麻,直接传音问他,“兄长,你是不是想让我自己承受长兄的怒火?”
“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你是我弟妹我能坑你吗?”柳浮川笑得那叫一个温柔,“放心,要是有机会,兄长我肯定连你那份罚一起受着,能为枝枝受罚,兄长高兴都来不及呢。”
他是会说话的,一下就把这件事上升到了恋爱脑必争的高度,墨宴也知道他是个笑面虎,一肚子坏水,但根本抵抗不了替柳折枝受罚的诱惑。
“行了,兄长你骗了,一会儿我替你挡着。”
这个坑老子跳了!
没有人比老子更爱柳折枝!更心甘情愿替柳折枝受罚!没有人!
260.老子没病!
有人在抢着受罚,有人却在人生中第一次做熊孩子,绞尽脑汁在长兄眼皮底下装柔弱。
柳折枝实在是没经验,面对长兄毫不作假的关心,他怎么想怎么良心难安,但想想外面跪着的蛇蛇和兄长,他又不得不手动把良心按回去。
他不骗长兄,蛇蛇和兄长就都要被他连累了,一点善意的谎言还是可以原谅的,日后他一定好生补偿长兄。
“放松,丹田吐纳灵气,你灵力耗尽,不舒服或许是丹田有损。”
柳故棠灵力跟不要钱似的往他体内输,沿着他的经脉在他体内转了一个小周天,最后尽数涌向丹田。
“长兄……有劳长兄。”柳折枝心虚的压根不敢看他。
有劳?
柳故棠给他输送灵力的手一顿,眉头也随之皱起,不明白幼弟为何又跟自己客气起来了,甚至开始反省自己可有惹到他。
按理说应该是没有的,幼弟惹祸了他还没来得及问责,一直在担忧幼弟的身子。
若非要找出什么不对,大概只有他进门时说的那一句了。
果然是较弱,说一句便委屈成这样,可怜巴巴不敢看人,也不敢亲近了,又恢复了从前的客气疏离。
“今日之事,着实太过大胆胡闹了些。”
柳故棠暗自叹了口气,不得不一边查看他的丹田一边跟他说这件事,“上官家与月家都是正道名门世家,互相制衡,灭门后一家独大,难保日后不会出了乱子,你出面将其灭门,无论怎么看都是惹了大祸。”
“我为长兄,亦为神君,上官家为我所用,再如何行事不端,也该由我处置才算名正言顺,在其位谋其事,折枝,你可能明白?”
这些话若是对柳浮川,他是断断不会说的,惹祸了该揍揍该罚罚,不严厉些是管不住的,但柳折枝不一样,他觉得应当给幼弟讲道理。
这般柔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罚,道理说通了,日后自然不会再犯,折枝乖巧懂事,会明白他的用意。
“长兄,我明白。”柳折枝乖巧点头,“今日是我的错,给长兄惹祸了。”
“惹祸是事实,但你错不在此。”
孩子年纪小总是要惹祸的,耐心教导便是了,柳故棠没有多在意,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折枝,你不大爱惜自己的身子。”
柳故棠方才还是循循善诱,说到这里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一边喝药静养,一边趁我闭关出神宫与人打架,照你这般将养下去,只怕要将根基彻底养垮了。”
“今日打赢了是浮川告知我幼弟灭了上官家满门,惹了大祸,我还能及时出来处理,来看你身子可曾有恙,可你若未曾打赢,或被无耻之徒从中作梗暗算,浮川又该去告知我何事?”
“伤了?昏迷?还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柳折枝知道,长兄想说的是自己不在了。
若自己被人暗算致死,长兄就算及时赶到,也是回天乏术。
两位兄长对这件事的看法其实并无不同,根本不关心他惹了什么祸,生气也不是气他惹祸,而是怪他不该自己动手,怕护不住他,或者说来不及护住他。
“是我思虑不周,行事莽撞,让长兄为我担忧了。”柳折枝知晓问题所在,再认错便更加诚心,“我从前都是与蛇蛇相依为命,习惯了,一时间未曾想到这些,我当时只想莫要牵连神宫与两位兄长,实在是……”
“你该想的不是如何不牵连,而是如何让我替你做了此事。”
柳故棠打断他的话,“折枝,外界传闻长兄如何,皆是对外,对内并不可信,有些路一人独行必定艰难险阻,可你若回头与长兄说,长兄能为你做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幼弟未曾与他摊牌,他不会主动去说,但他今日已经把答案给了幼弟,全看幼弟能否领悟。
柳折枝神色微怔,觉得长兄似乎在暗示什么,但又不确定。
方才那些话,太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投诚了。
长兄替你做,长兄能为你做的比你想象的多,这两句出现的不算突兀,像是在就事论事,可若往深了想,也是大有深意。
难道……
柳折枝心中一惊,试图从长兄脸上找出什么证据,可长兄城府之深,哪里是他能看出异常的。
“丹田并未受损,经脉还需细心温养。”柳故棠收回搭在他手腕上的手,对方才的话没有任何解释,他相信幼弟一定想得明白。
“今日起一连三日不得起身下榻,除了按时喝药,还要加上一日三顿的药膳,至于其他事……”
柳故棠顿了顿,目光看向外面那两道跪得端正的身影,“你惹的祸,他们拦不住你,自有他们替你受罚,你养几日,他们便在此处跪几日,若日后再冲动行事,折枝,想想替你受罚的人,可能冷静些来寻长兄为你处理?”
看似威胁,实则全是溺爱。
惹祸的人没事,惩罚全给别人了,又溺爱又偏心,柳折枝觉得自己要是在长兄身边长大,弄不好现在会比兄长还不靠谱,甚至更纨绔更能惹祸。
“日后再有此事,我一定先找长兄。”柳折枝心中觉得对不起蛇蛇和兄长,但也没敢求情,因为他知道以长兄的性子,求情只会加重惩罚。
“嗯。”
他的乖巧懂事让柳故棠心中最后一点怒气也散了,扶他躺下又喂了他一次药,让婢女进来看着他,然后才放心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出门时路过墨宴和柳浮川面前,见两人低头跪着不敢看他,柳故棠还一人给了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
跟柳折枝是慈爱长兄,跟他们,柳故棠也就是现在没空,不然一定好好问问两人都是什么废物。
两个人竟然还能拦不住柳折枝,在旁边眼看柳折枝动用灵力到体内灵力亏空那般严重,甚至伤了经脉。
柳折枝不能出门,墨宴在受罚,青羽和岚幽见不到他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不容易亲眼看着柳故棠出去了,他们赶紧瞬移进去,走路都嫌慢。
“仙君,仙君染月出事了,他……他那个体质压制不住了!”
青羽沉不住气,一进门就全说了,说完才看到还有婢女一左一右看着柳折枝,他猛地抬手捂住嘴,可惜太晚了。
“无妨。”柳折枝倒是不怕被她们听见,这些婢女都是长兄送来的,一个个训练有素,装聋作哑是最基本的。
“闻修可在染月身边?”
青羽捂着嘴不敢乱说话了,岚幽安抚的在他另一只手上拍了拍,然后才回答,“闻修一直抱着他,但染月此时神志不清,连人都认不得,闻修他说不能趁人之危,相求仙君给想想办法,他怕染月清醒了会跟他恩断义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算作趁人之危,双方都有意那便是水到渠成,况且除了闻修,也无人能解染月的困境。”
这种事上柳折枝一向思想开明的很,略微思索一番便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然闻修说是趁人之危,他那般呆板又一根筋,指望他机灵应当是无望了,你们直接给闻修喂下些用在此事上的药便是。”
喂……喂什么?
青羽和岚幽都听懵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柳折枝好像看不到他们的震惊,还在说自己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两者都不清醒,那便不算趁人之危,两情相悦者共处一室,情难自禁罢了。”
青羽已经惊呆了,岚幽也说不出话,两人谁都没想过,折枝仙君竟然会这般……
他们找不到形容词,只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但是……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羽先反应过来了,支支吾吾的开口道:“仙君,我没有那种……额……那种药。”
岚幽也摇头,“我也没有。”
“我有一些,你们拿去用吧。”
柳折枝直接从储物戒中拿出八九瓶给他们,说一些就是一些,多得让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一个妖族一个鬼族,邪魔歪道没有这玩意,正道仙君却有一堆?!
这只是柳折枝从前涉猎太广泛罢了,但他们想不到这一层,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了外面跪着的墨宴。
很难想象墨宴是什么情况,竟然需要仙君准备这么多助兴的药……
柳浮川和墨宴修为高深,里面说话也没背着他们,他们两个把那些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发现青羽和岚幽回头看,不用他们说墨宴都知道他们的意思,脸色瞬间黑了,黑到有些发绿。
“不是给老子用!”
这一声吼都快把房顶掀开了,吼得都不是这句话本身,是墨宴身为男人的尊严。
柳折枝终于反应过来会有歧义,愣了一下才摇摇头,“只是我从前试着自己炼制的罢了,从未用过,与蛇蛇无关。”
青羽岚幽点头说知道了,走的时候路过墨宴身边却还是有意无意多看了他一眼,看得墨宴牙都要咬碎了,偏偏旁边的柳浮川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他耳边调侃他。
“没事,不用不好意思,讳疾忌医可不行,回头找人给你诊治一番,神界的医者比修真界医术高明多了,还是有救的。”
“我、没、病!”
墨宴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脑海里不自觉想到了一些从前和柳折枝亲热的画面,光是想一下他就丹田一阵火热,那感觉莫名熟悉。
“龙的……发情期……”
这三个字他说的太轻,柳浮川忙着笑话他也没听清,还抽空问他,“弟妹,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墨宴摇摇头一个字也没敢多说,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化龙之后的第一个发情期要到了,还是别瞎说话的好。
毕竟他有点怕……长兄知道之后会提前阉了他……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