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60-170

作者:谢不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61.不能让他得逞


    墨宴眼里的不满太明显,柳折枝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意,最后只能归结为他奇奇怪怪。


    喵喵也是这样。


    柳折枝想起了死去的狸奴,他养了喵喵五年,虽然喵喵只是每日偶尔过来陪他,并不整日都待在冷宫,但只要过来了,就一定会给他摸,还有很多他理解不了的行为。


    比如有时候看他练剑会喵喵叫,挥舞着小爪子不知道在做什么,奇奇怪怪。


    长姐整日在外面为他奔波,喵喵没了之后墨宴就经常来陪他了,不过墨宴不喜欢被他叫蛇蛇,但他真的有点想像养喵喵那样养墨宴。


    可惜墨宴是个人,不是蛇妖,不能变成蛇,更不能变成毛茸茸的狸奴给他摸。


    柳折枝挺遗憾的,见墨宴瞪着他不出声,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墨宴垂在胸前的头发,一下一下顺着毛摸。


    起初墨宴还有点懵,毕竟那手就在胸前乱摸,等低头仔细看了才发现,他的手法好熟悉,跟摸狸奴一模一样。


    “你……你懂不懂礼数!”


    墨宴要气死了,按着头发后退一步,咬牙切齿的问他,“你把老子当狸奴?”


    “没有。”柳折枝一本正经摇摇头。


    墨宴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下一秒就听他继续道:“你没有狸奴的毛茸茸。”


    墨宴:!!!


    好啊,敢情不是不想把老子当狸奴,是老子不配了!


    “你长姐把你托付给我,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盟友!还想不想出去了!”


    柳折枝一愣,看着他脸上的怒气沉默良久,自省后发现确实不妥,最后起身朝他行了一礼,“是我冲撞了九皇子,还望九皇子看在长姐的面子上,莫要往心里去。”


    他赔礼了,墨宴却慌了,手忙脚乱的去扶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让你这样,我也不是拿权势压你,我就是……就是……”


    柳折枝说话不中听的时候他生气,可现在柳折枝说话好听了,尊称他一声九皇子,他一点也不高兴,还更生气了。


    不是跟柳折枝,是跟他自己生气。


    刚才那些话好像说重了,他不该拿结盟的事开玩笑,柳折枝从不理他到现在跟他说这么多话,这里面都是情分,他说那些话伤的是情分。


    “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行吗?我刚才没过脑子,以后不说了。”


    柳折枝能屈能伸,可他半点不愿柳折枝屈着,那一声九皇子会把两个人的关系变得面目全非,不是柳折枝和墨宴了,而是大周不受宠的大皇子和北齐九皇子。


    这些道理墨宴都懂,但他嘴笨,嚣张话他会说,好听的他不太会,也没哄过谁,所以只能小心的看柳折枝脸色,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惜柳折枝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不出来,情急之下一把扯了腰间的玉佩塞进柳折枝手里,“这个,我娘留给我的,以后给你了,别再叫什么九皇子了,也不用行礼,就算是盟友,也不耽误做朋友。”


    他没说的是,那玉佩是他准备给未来正妻的,贴身玉佩,从小戴到大,只等日后成亲了给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


    不过今日手边没别的能给,又或者有别的他也没想到给,总之就是稀里糊涂的,头脑一热,就这么给出去了。


    柳折枝看看手中的玉佩再看看他,眸光闪动间察觉了他不想两人生分的用意,虽是面上并无表情波动,看他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是盟友,也是朋友,这样的关系柳折枝也喜欢,所以才会与他说那些想一出是一出的话,才会想把他当狸奴摸,因为在柳折枝心里,除了长姐,便只有喵喵是亲近之人了。


    只是……


    “这玉佩我收不得。”柳折枝把玉佩放回他怀里,“在大周,此物都是留作定情信物,或主母传给儿媳,你将此物给我,不合礼数。”


    “我娘当时没说是做这个用,我给你你就收着,哪来那么多规矩,你们大周……”


    “放在我身上也不安全,若是被人搜宫发现此物,后果不堪设想。”


    这下墨宴彻底没法反驳了,事关他的安危,那还如何强求,只能作罢。


    “但是刚才那……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柳折枝摇摇头,“不会生气,日后还要仰仗九皇子照拂,你我是盟友,不必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这不还是生气吗!


    一时逞口舌之快,竟然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墨宴肠子都要悔青了,这回也不吼了,握着那玉佩眉头紧锁,“你能不能别叫九皇子?”


    “那该叫什么?”


    “这些日子相处好好的,不能因为我一句气话就把我当外人了吧,你就还叫墨宴。”


    见他没回应,墨宴咬咬牙,又加了一句,“蛇蛇也行,但你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啊。”


    这下轮到柳折枝愣住了,“可以叫蛇蛇?”


    “啊……就……偶尔一回也行。”墨宴回答的有些别扭。


    要不是怕你生气又不理人,老子才不会这么委屈求全!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为什么怕柳折枝不理他他没想,只觉得既然要做盟友,那就不能生了什么嫌隙。


    于是柳折枝一连叫了他两声。


    “蛇蛇?”


    “蛇蛇。”


    第一声是试探他是否真的不计较,第二声则是带着些心满意足。


    不为别的,只因为喵喵走了之后,自己除了长姐,又有亲近之人了。


    即便这人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也愿意亲近些,因为这个人愿意做他的蛇蛇。


    “啊。”墨宴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丢人。


    其实这姐弟俩跟他结盟,不说以后,今时今日还是他吃亏了些的,但也不知是怎么的,他莫名其妙就比柳折枝低了一头,还是他自己造成的这个局面,传出去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最后他想要的试探还是没要成,那块玉佩也没送出去,甚至墨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冷宫的,只记得柳折枝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暖意。


    冰山融化般的暖意,已经趋近于看长姐的眼神了。


    他被那个眼神烫到,慌乱之中告辞,再缓神就已经在宫外了。


    之后的日子柳折枝可以说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长姐一般,会主动跟他说话,会跟他说明日想让他带来什么吃食,还会主动与他切磋剑法交流心得。


    墨宴有时一整日都留在冷宫不出去,对外就说水土不服想在驿站休息,闭门谢客,实际上一大早他就会带了柳折枝要的吃食躲进冷宫,直到天黑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多年征战沙场,墨宴从未留恋过任何一处地方,可日子一天天的过,某一日他躺在冷宫廊下看柳折枝练剑,突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这么安静的过安生日子也挺好。


    这些日子柳折枝会给他讲那些策论里说的帝王之术,讲治国之道,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他在北齐根本懒得听,甚至还拿鞭子抽了好几个夫子,可柳折枝念叨这些他却觉得好听。


    他也会给柳折枝讲冷宫外面是什么样,讲北齐的风土人情,讲他八岁就弯弓射箭,皇家围猎他年年都是头彩。


    还有北齐的草原。


    “不打仗的时候我就去草原上跑马,跑几圈就什么烦心事都忘了,等到了北齐有时间我就带你去。”


    柳折枝听得眼睛发亮。


    那都是他不曾见过的天地,他跟墨宴像是两个极端,他学的是帝王权术,日后也注定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中,坐着那人人想要的位置一辈子没有自由,墨宴却是无拘无束,一点不像想坐那个位置的人。


    “我确实不想要,坐上那把椅子以后就是批不完的奏折,操心不完的国事。”


    听他说自己不像想当皇帝的人,墨宴倚着柱子躺在那,吊儿郎当的叼着根狗尾巴草,转头朝他笑笑,“可惜了,我不争就得死,那我还是让他们死吧。”


    他手里的兵权人人忌惮,无论是扶持哪个兄弟上位,最后都是狡兔死走狗烹,兵权散尽,人也必死无疑。


    柳折枝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没再多说,因为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不争就得死。


    只不过会多死一个人,他死了,他长姐也活不了。


    “不过说真的,你比我适合当皇帝,你一张嘴就是家国天下,为国为民,心性也像个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说的应该就是你这样的人。”


    墨宴叼着草晃悠晃悠,见他收了剑走过来,突然嘿嘿一笑,“我看啊,不如你统一了四国,我给你当将军算了。”


    “那皇位如果我不要,我也不能给我那帮狼心狗肺的兄弟,你怕你长姐上阵杀敌受伤,我皮糙肉厚的肯定没事,我当了将军也不怕你以后猜忌我收我兵权。”


    柳折枝没回答,只邦邦在他头顶用剑柄敲了两下。


    因为知道这都是胡说八道,一国皇子,如何能放下皇位去给他国做将军。


    一统四国又谈何容易。


    “嘶!你他娘的又打老子!”


    墨宴不满的吼了一声,捂着脑袋直瞪他,“你再打信不信老子……哎?”


    没吼完的话被触碰到嘴角的柔软堵了回去,墨宴怔愣的看着突然凑过来亲在自己嘴角的人,完全忘了刚才要说什么,直到人退开了才缓神。


    “你……你怎么又试探上了?”


    之前不管怎么暗示,他都说两人已经熟悉,不必再试探,今日怎么还主动了?


    他还歪歪斜斜的靠在柱子上,柳折枝站在他身侧,抬手往他嘴角刚被自己亲过的地方按了按,指尖一连按了好几下,“什么胡话都往出说,我试探一下你可是失心疯了。”


    心跳的好快,墨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但此时柳折枝逆着光俯身与他亲昵,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不然……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去试探一下柳折枝?


    不是亲在嘴角的试探,而是直接吻上柳折枝微张的红唇。


    “怎么了?”


    柳折枝疑惑的声音让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柳折枝的手腕,墨宴一个激灵站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我突然想起今日有急事得露面,明日再来。”


    他娘的!快跑,这太不对劲了!


    柳折枝绝对是在勾引我,我可不能让他得逞了!


    结盟是结盟,要是柳折枝还想要别的,那得额外商量!


    老子可不是吃亏的人!


    162.皇子就该配皇子


    “主子,您今日这是怎么了?”


    墨宴手底下代替他躺在床上装病的暗卫满眼担忧,往日主子回来都是高高兴兴的,今日却神神叨叨,坐在椅子上一个劲摸手里的玉佩,还总是时不时来一句“不对劲啊”。


    “主子?”


    墨宴没反应,暗卫又大声叫了他一回。


    “老子又不是聋子!喊那么大声想吓死谁啊!”墨宴一边吼,一边心虚的把玉佩重新挂在腰间。


    暗卫看着他的动作更觉得不对了,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或许是有了心上人,毕竟旁的皇子府中都有妾室或通房了,只有他家主子什么都没有,就会带兵打仗。


    但……主子去的是大周皇宫,在那地方有了心上人也太危险了吧?


    “主子,你若是看上宫中宫女还好,若是看上公主费些力气也能求娶回去,可若是……”


    暗卫稍微顿了顿,墨宴心头一紧。


    他不会发现老子跟柳折枝的事了吧?手底下的人现在都这么聪明了?


    被敌国皇子勾引要是传出去,老子这脸还要不要了!


    “若是看上宫妃,那毕竟是大周皇帝的女人,想带走肯定是不成的。”


    墨宴太紧张,所以只听清了最后一句想带走肯定不成,想都没想就大声反驳,“怎么不成了?老子马上就让他去和亲了!”


    暗卫一愣,看他的眼神从震惊变成惊恐,最后又慢慢变成怀疑人生,“主子,你传回北齐的信中说的是让大周皇子和亲,意在羞辱大周,你跟那皇子……额……”


    离谱啊,太离谱了。


    他想到主子看上大周皇帝的嫔妃,都没想到主子是看上了那个要做盟友的皇子,敢情主子这些年不是忙着筹备夺嫡才不近女色,而是因为……好男色。


    原来如此,难怪主子要让人家皇子去和亲,这些日子还睁眼就往冷宫跑,又拿了那么多物件去讨好人家,还都挑最好的最贵的,做盟友是假,要拐回去金屋藏娇才是真吧。


    这龙阳之风,断袖之癖,着实害人不浅。


    方才的欲言又止,加上如今这痛心疾首的表情,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墨宴也看出来他的意思了,气得直接给了他一脚。


    “老子说的是正事!父皇不可能传位给我,他只想要我手里的兵权,我要是逼宫篡位,大周趁机打过来就得出大乱子,我带走柳折枝,是盟友也是人质,你懂个屁!”


    老皇帝肯定不管柳折枝死活,但柳容音可不是吃素的,他在北齐就听说了大周有个不祥的公主,在军营中才能以煞止煞,从小就在军营长大,比寻常男子还要勇猛。


    没人比他更清楚兵权的重要性,他自己就是握住了兵权才有今日,所以他愿意跟柳容音做盟友。


    这些事他跟柳容音都心照不宣,聪明人不用多说,一拍即合做了盟友,对大家都有好处。


    “柳容音虽然是个女人,但不能小看了,她的软肋就是柳折枝,我带走柳折枝做人质,以后我登基,再帮他登基,大周和北齐至少能几十年无战事,只要我和柳折枝还在位,那就是边境百姓的安稳日子。”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大道理,都是分析利弊,可那暗卫却越听越无奈,“主子,你以前从来不解释这么多,只会骂我王八蛋,说我懂个屁。”


    解释太多了,那就是欲盖弥彰。


    到底只是人质和盟友,还是有点别的心思,他心里有数,他觉得主子心里肯定也有数,就是口是心非不肯承认而已。


    “十二!”


    果然,墨宴气得叫了他的名字,还又给了他一脚,“滚滚滚,你他娘的真是闲了!”


    作为暗卫头领,前十一个都死了,十二跟他最久,都懒得再拆穿他的嘴硬了,让滚就滚。


    墨宴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十二又推门进来了,“主子,飞鸽传书,皇上同意和亲的事了。”


    墨宴把纸条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不止写了同意和亲,还说让他好好羞辱大周皇室一番,甚至夸他不愧是最得力的儿子,想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


    最后写了等柳折枝到北齐的身份,进他的九皇子府做个侍妾。


    一国皇子在敌国皇子府做位份最低的侍妾,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位……”十二不知该怎么称呼柳折枝,索性没说称呼,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到了北齐只怕日子不会好过,主子要是想照拂,还得早些安排。”


    “不好过?”


    墨宴烧了那纸条,看着火苗勾起嘴角,“柳折枝可不是会吃亏的人,你是没见过他,只要出了冷宫,以后只有别人怕他的份。”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墨宴对柳折枝的能力可太了解了,他很少佩服谁,柳折枝应该是唯一一个,只有柳折枝跟他打了平手他不会不甘心。


    既然父皇同意了,墨宴也就不装什么水土不服了,当晚就说身子好多了,还十分招摇的让三皇子陪同出门逛了一圈,翌日一大早直接去通知柳折枝这个好消息。


    “明日我去参加宫宴,到时候就说让你和亲,你准备好,估计你父皇也不会给你准备嫁妆,后日我们就动身回北齐。”


    “没什么好准备的。”柳折枝环视这座自己住了十七年的冷宫,“长姐已然出征,别说是这冷宫,即便是整个大周,也并无我想带走的东西。”


    “没事,到了北齐什么都有。”


    墨宴大手一挥,“我的皇子府里可都是好东西,到时候你喜欢什么就拿去玩,不用不好意思。”


    “好。”柳折枝点点头,看他的眼神虽然还是没什么波澜,亲近之意却很明显。


    墨宴就这么和他对视,朝他笑,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明日我让你去和亲,到时候可能会……就是……当着那些人的面……”


    “权宜之计,我会配合。”


    既然要被选去和亲,到时候免不了被调戏一番,把戏做足了才能让墨宴跟北齐交差,柳折枝都懂。


    “不是那种简单的配合,按你们的话说就是不合礼数,你确定能配合吗?”墨宴有些担心,“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是真心欺负你,都是假的,你不能记仇啊。”


    “放心,我一定配合好。”


    柳折枝没跟他说,自从听说他来大周,柳容音就寻了话本来,都是些风月话本,里面描写的那些东西柳折枝都仔细看了,还认真学过。


    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扮演好一个废物皇子,让那些人以为他把墨宴当救命稻草,不惜以色侍人去换好日子过。


    临走的时候墨宴带走了柳折枝的剑,还把这些日子自己带来送给柳折枝的物件都处理了,免得明日被旁人发现端倪。


    宫宴上,酒还未过三巡,墨宴就提了要让大周派人和亲,大周这几年国力衰弱,皇帝不得不假笑同意,问他看上了哪位公主。


    “公主都是些庸脂俗粉,本皇子一个也没看上,不如送个皇子吧。”


    墨宴语气嚣张,“皇子娶皇子,这才般配,给本皇子选个好看的。”


    此话一出,皇帝脸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更有一些老臣当场呵斥他欺人太甚,说要让他有来无回。


    墨宴没理会,只盯着黑着脸的皇帝看。


    果然,皇帝懦弱无能,有火也不敢发,只能说商量一下送哪个皇子给他。


    这件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哪个皇子能愿意受这种羞辱,最后只能是柳折枝这个无人帮衬还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的。


    平日里没人提他,恨不得让他悄无声息死在冷宫,如今祸事临头了,不少人都想起来了,赶紧推他出来挡灾。


    柳折枝被带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华服,在冷宫蹉跎多年,可如今换上锦衣玉袍,面如冠玉清冷矜贵,不仅丝毫不输在场的皇子们,甚至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老皇帝看到柳折枝也是一愣,这个长子从出生就没出过冷宫,他只听说面容丑陋,是个哑巴,从来没见过,不曾想竟然长得这般好容貌,像极了先皇后。


    “呦呵,这就是你们说的大皇子?还真是长了一张好脸。”


    墨宴做足了轻浮样,都不等柳折枝走近,直接迎上去把人搂进怀里,“不错,确实比那些庸脂俗粉强多了,你叫什么?”


    柳折枝抬眼看他,没出声,还挣扎了两下,装的弱不禁风,柔弱到被他一按就面露痛色。


    “大皇子不会说话,幼时落水受了惊吓。”


    有人解释了一句,墨宴嗤笑一声,勾着柳折枝的下巴跟登徒子一模一样,“还是个哑巴,行吧,至少长得不错,身段也好。”


    说着便搂紧柳折枝纤细的腰身,直接横抱起来一起入座,还把人按在自己腿上坐,跟找来寻欢作乐的舞姬一般。


    柳折枝按计划扮演不肯受辱样子,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很快就被捏住了下巴,“一个哑巴闹腾什么?跟着本皇子去了北齐做个侍妾是你的福气,你都被本皇子抱了,要是再留在大周,你觉得还有活路吗?”


    他威胁的很大声,就是说给别人听的,“识相的就主动点,把本皇子哄高兴了,以后也能对你好点,你要是再闹,军营里的兵憋急了,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柳折枝不动了,那种心如死灰的模样演的特别好,看的墨宴都要当真了,刚想偷偷安慰两声,可还没来得及凑到他耳边,就被他抬手搂住了脖子。


    墨宴一愣,用眼神示意他,问他在做什么。


    柳折枝疑惑的眨了下眼睛。


    不是你说让我配合么?我在配合。


    墨宴:“……”到底是配合还是故意勾引老子,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围人一边想让柳折枝去挡灾,一边看他这样献媚又为之不耻,那些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的眼神全都投了过来。


    墨宴看着生气,正要开口维护,柳折枝还以为他不满意,自己配合的不够好,直接仰起头把他要出口的话都堵回去了。


    以往的试探都是亲在嘴角,这是第一次直接亲在嘴唇上,墨宴人都傻了,下意识箍紧了他的腰。


    他他他……他也太迫不及待了!


    都等不到去北齐,直接在这亲老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成何……成何体统!


    对,成何体统啊!他怎么敢……他……他嘴唇果然很软……


    163.断袖是不可能的


    柳折枝自幼便学什么都快,那些风月话本中的情节看了太多,自然是为今日做了万全的准备,在他的计划里,墨宴会跟他配合的很好,只要他主动吻上去,墨宴便会顺势定了让他去和亲。


    可意料之外的,墨宴没动静了,好像呆住了一样,只紧紧搂着他的腰,几乎将他按进了身体里,合二为一似的。


    ######################


    不等他仔细琢磨,那感觉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墨宴换了个姿势抱他。


    不是墨宴不想给点回应,而是已经回应的太过了,差点就被他察觉了那过分热烈的回应。


    这样的状态是不对的,墨宴心中默念,自己应当是被勾引到了。


    好啊,柳折枝你可真是好手段,假公济私不遗余力的勾引老子!


    说好了共谋大业,这大业还八字没一撇呢,你倒好,谋到老子身上来了!


    你他娘的能不能清醒点!


    都是要成大事的人,怎么能被情爱束缚住?


    就算老子长得好,人也靠得住,这世上没有比老子更好更靠谱的男人了,你也不能拉老子跟你断袖啊!


    他有些愤愤的,用了点力气在柳折枝腰上捏了一把,柳折枝会意,以为配合的足够了,便乖顺的靠在他怀中,清冷模样做不成献媚的狐媚子,但装一装全身心依赖墨宴还是没问题的。


    墨宴也冷静下来了,做起登徒子来得心应手,搂着他笑得风流,“想不到大周的皇子不仅绝色,还这么会伺候人,那就要他了。”


    话说的就跟要个什么喜欢的物件一样,简直就是把大周皇室的脸面踩在脚下碾碎了,更是让柳折枝受了辱。


    周围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强装粉饰太平,毕竟今日是为他送别的宫宴,明日他这个瘟神就走了。


    唯一的变量就是柳折枝,别管柳折枝被带走后会不会被玩死,是不是被迫去和亲,总之无人记得他的身不由己和付出,只会觉得他是大周的耻辱。


    柳折枝就是在那些人厌恶的目光中,听到耳边响起了墨宴的轻声安抚,“我那么说不是针对你,都是假的,你是去跟我结盟的,以后等你回来了,把这些人都杀了。”


    本是一身傲骨的人,不该受这些屈辱,墨宴就是再不拘小节,面对柳折枝也会不自觉的细心些,怕他头一回走出冷宫就遇到这种事,以后成了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坎。


    两人腻在一起耳鬓厮磨,看着像是墨宴在与他亲热,肆意折辱他,实际墨宴随手喂他的糕点都是他爱吃的,附在他耳边说的话也都是宽慰他。


    “柳折枝,那个位置才是你该坐的,今日我在这带走你,以后,一定是我亲手送你上去。”


    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后,柳折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自己名义上的父皇,以及父皇身下的龙椅。


    墨宴不会哄人,他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言语间都是野心勃勃,可他的野心坦坦荡荡,这些话也是他能给柳折枝的,最好的承诺。


    这个承诺不为别的,只为柳折枝不要怪他今日说了那些折辱人的话。


    他不知道柳折枝能不能懂他的意思,只觉得再往柳折枝嘴里喂糕点时,指尖被轻轻咬了一下。


    因为柳折枝现在要装哑巴,不能说话,所以随便找了个方式回应他的话,可墨宴不懂,被咬的那一下不像咬在指尖,好像咬在心尖上了,痒得厉害。


    四目相对,墨宴慌乱移开目光,在心里又骂了一声娘。


    他娘的柳折枝你歇歇吧!老子是不会屈服的!


    好心安慰你你还来勾引老子!断袖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断袖的!


    闹了这么一出,这场宫宴自然是没有持续太久,结束的时候墨宴是抱着柳折枝往出走的,手穿过柳折枝的腿弯横抱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盯着皇帝,“陛下,上回看的那几只狸奴不错,我带回北齐养着解闷。”


    说完就走了,都不等皇帝回答,当真是嚣张得没边了。


    众人都以为他是故意给大周难堪,要狸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柳折枝知道,那几只狸奴到底是要来给谁解闷的。


    喵喵死的那日,墨宴就说给他要来更好看的狸奴,波斯进贡的,比他的喵喵好看多了。


    那时他说狸奴跟着他活不了,如今他要走了,墨宴便都要来了,这回狸奴不会再跟着他被人虐杀了,他可以放心养着。


    他猜的一点都没错,离开那日,他被墨宴抱上马车,还没坐稳,一只狸奴就被送来了,雪白雪白的,眼睛跟琉璃珠子似的,像他的喵喵,却比喵喵好看多了。


    “行了,这回好好养着吧。”


    墨宴倚在车边朝他笑,颇有些邀功的意思,“别的不像,就这只最像,那帮人舍不得把它送来,说是要给哪个贵妃的,我直接抢来了。”


    柳折枝头一回知道他竟然这般细心,抱着狸奴点点头,“多谢。”


    “没事,别客气。”墨宴不甚自在的摆摆手,看着相当洒脱,却在准备放下车帘的时候又神秘兮兮的加了一句,“柔贵人死了。”


    柳折枝只看到他脸上的笑,然后车帘就放下了,隔绝了视线,更是隔绝了某人暗戳戳得意的表情。


    这是墨宴送他的礼物,一个是狸奴,一个是柔贵人的死,柳折枝能杀了摸进冷宫找死的老太监,却动不了杀了喵喵的罪魁祸首柔贵人,所以墨宴替他杀了。


    虽然过程有点坎坷,但好歹是赶上了,在柳折枝离开大周帝都之前听了这个好消息。


    柳折枝一下一下摸着怀里乖巧的狸奴,回想着墨宴方才的表情,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应该没有那么难熬,这个盟友太好了,长姐的眼光果然是顶好的,他跟墨宴很投缘。


    日后没有长姐,又是在异国他乡,但有墨宴陪着的话,应当也不算太坏。


    外面传来马蹄声,柳折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墨宴就骑着马走在不远处,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向马车,正好跟他的视线撞上,嘴角很快勾起一抹畅快的笑。


    柳折枝只这样看着,心中涌起些许暖意。


    夺嫡的路注定不好走,他想护着长姐就必须走完这条路,现在有人陪着一起走,甚好。


    出城后又走了半日,晚些时分走的足够选,墨宴便不用故意装与他不熟了,直接上了马车跟他坐在一起,还递给他一个食盒,里面都是他喜欢吃的糕点。


    “这一路不好走,有的是人不想让我活着回去,等到了边境可能连马车都坐不上,趁现在有的享受就多吃点。”


    墨宴说着还顺手扒拉了一下他怀里睡着的狸奴,纯属手欠,见不得狸奴在他膝上睡的安稳。


    “可知有几路人马截杀你?”


    柳折枝并不惊讶,他被派来出使大周就是有人要朝他下手,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


    “父皇至少得派两拨人,我是九皇子,上面我杀了两个皇兄,还剩六个,下面还有三个小的,有父皇做表率,他们至少一人派来一拨人马。”


    墨宴就跟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对这种手足相残的事司空见惯,甚至还有点惋惜的啧了一声,“早知道要带你回去,我应该出来之前再多弄死几个,至少把那三个小的先杀了,省得他们也来插一脚。”


    柳折枝安静的听着,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毕竟大周皇室也一样脏,只轻声劝了他一句,“最好不要自己动手杀,你手上沾了手足的血,你父皇才更忌惮你,更想杀你,不如借刀杀人,让他们先自相残杀。”


    “你跟那些谋士说的一模一样。”


    墨宴懒得弄那些弯弯绕绕,他大权在手,无牵无挂,所以行事从不知道收敛,杀人都是光明正大。


    不过……


    看看柳折枝再看看他怀里的狸奴,墨宴突然觉得其实偶尔收敛一点也行,毕竟如今不是孤家寡人了,还有个盟友要养,盟友还有狸奴要养。


    别的不说,万一这狸奴再被人害死了,柳折枝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


    不过这些他都自己在心里想,一个字都没往出说,为了柳折枝收敛心性什么的,总觉得别扭,莫名其妙的心虚。


    马车里安静的一会儿,柳折枝吃了两块糕点闲着无事做,见他也在一边闲着,索性主动问了他,“你若不忙,便给我讲讲你那些兄弟吧,知己知彼方可事半功倍。”


    北齐皇室的形势也挺复杂,墨宴断断续续与他讲了一会儿,直到狸奴醒了,在柳折枝怀中伸懒腰,爪子不小心勾了柳折枝的头发。


    他眼看着柳折枝想都没想,几乎是习惯性的,抬手往那狸奴头顶邦邦两下。


    那力度,那姿势,都跟打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柳折枝打完他就完事了,打完狸奴还会安抚,顺着狸奴的脖子摸到尾巴,摸得狸奴呼噜呼噜,相当享受。


    墨宴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盯着他摸狸奴的手出神了许久。


    那……那怎么打完狸奴就知道哄了呢?


    不是勾引老子吗?打完老子就没点表示?


    老子不如一只狸奴吗!


    164.你觉得我在勾引你?


    墨宴觉得自己病了。


    不是头疼脑热的病,身子没事,就是脑子可能不太正常了,不然他为什么总是下意识跟一只狸奴比呢?


    柳折枝把狸奴抱在怀里摸,他会没来由的想自己就没被这么摸过,说好的蛇蛇呢?怎么只摸狸奴不摸蛇蛇?


    柳折枝喜欢毛茸茸,他也看出来了,然后竟然突兀的有了一个想法,自己为什么不是毛茸茸?


    这太奇怪了,不过两日路程,他日日跟柳折枝坐在一辆马车里,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癔症,怎么疯疯癫癫的。


    谁家好人会跟一只狸奴比,还会希望自己也变成毛茸茸啊?


    于是第三日墨宴落荒而逃,坚决不跟柳折枝待在一起了。


    彼时柳折枝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中狸奴,靠在马车里看书,突然身旁的人飞身出了马车,速度快的都能看到残影了。


    “可是截杀的人马来了?”


    柳折枝一边问,一边抽出软剑跟在他身后出了马车,周身清冷气质隐隐带了些肃杀之意,是做好了打斗准备的。


    然而……


    马车外哪里有敌人,只有墨宴骑着马,身侧都是不明所以的护卫,那些护卫看到他的瞬间愣了愣,很快目光就在他和墨宴之间徘徊了好几圈,然后一个个全都低了头,不敢再看。


    这两日都是墨宴陪着他,出了马车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护卫们都没敢仔细看他,毕竟知道他是去和亲的,是主子的人,今日是头一回看清他的模样。


    从前只觉得这和亲有些猫腻,主子不像风流的断袖,如今看到他的容貌就很难再坚定的相信主子了。


    难怪主子看得那么紧,还日日在马车里陪着,这敌国的大皇子虽是男儿身,却是个实打实的大美人。


    他们不敢吱声,墨宴则是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误会成有危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还是旁边的十二先开了口,“主子,这……如何称呼啊?”


    对柳折枝的称呼可是个大问题,叫皇子肯定不合适了,去了北齐哪还有什么大周的皇子,和亲就得有和亲的规矩,可叫九皇子妃也不合适,因为皇帝说了,给的位份是侍妾。


    日后免不了多碰面,总得给个正经的称呼让他们叫啊。


    “啊……这……”墨宴也难住了,最后把问题抛给了柳折枝,“你们大周的礼数该怎么称呼啊?”


    柳折枝觉得有些离谱,北齐人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墨宴看似暴躁实则细心良善,墨宴身边的护卫们看着有些粗犷,却个个讲礼数,连一个称呼都要拿出来商讨。


    “叫公子即可。”


    几乎是柳折枝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护卫们整齐的声音,“拜见公子!”


    竟然用上了拜见二字,这招呼打的,俨然是把他当了半个主子来尊重。


    柳折枝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墨宴手下这些护卫,似乎真以为他是墨宴的房中人,偏偏墨宴还不解释,竟然只是朝他摆摆手,“没有敌袭,你进去看你的书吧。”


    “那你方才为何……”


    “咳……”墨宴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追问,“快回马车里去,还得赶路呢。”


    柳折枝明白了,他不想说,最后只能带着疑惑回了马车里,然后刚坐好就听到了周围响起好几声暧昧的笑,甚至还能听到十二压低声音说的话。


    “主子,你跟公子吵架了?躲出来有什么用,你倒是哄哄啊。”


    “滚!少他娘的放屁!”墨宴脸都黑了,“老子出来透透气,坐马车哪有骑马畅快!”


    柳折枝在车里听得清清楚楚,摸着狸奴更疑惑了。


    北齐人当真是奇怪,为何会那般误会他跟墨宴的关系?墨宴又为何不解释清楚?


    接下来一整日他都想问,可惜墨宴一直没再进马车,晚上住进客栈也没来找他说话。


    连着三日都是这般,柳折枝便明白了,墨宴是在故意躲着他。


    但是……为何要躲着他?


    这问题即便是问墨宴,墨宴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人虽然不待在一起了,那癔症却没有丝毫缓解,骑在马上思绪总忍不住往马车里飘。


    想他如今是在逗弄狸奴还是在看书,或者是在自己与自己下棋?


    柳折枝是个能沉住气的,即便心中有疑惑,不到非问不可的时候也不会主动问,一本书就能看上一整日,他却不一样,他沉不住气,一日回头八百回朝马车里面看。


    时间久了护卫们都开始趁着修整的时候开赌局了,赌主子和公子这回吵架冷战,到底谁先给谁服软。


    原本墨宴是不知道这个赌局的,但十二这个不靠谱的把身下那匹马都拿去下注了,赌他先服软,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是把他给惊动了。


    在树林里原地修整的时候,墨宴把十二拉到一边踢了两脚,“你他娘的是老子的暗卫头领,不是赌坊老板!再说了,你赌的都是什么?老子跟柳折枝清清白白!”


    十二点点头,“确实,我看公子是挺清白的,但是主子你……清不清白就不知道了。”


    墨宴:???


    “这几日主子没事就回头看马车,我都怕你扭了脖子,抓了兔子烤熟了把兔腿都给公子吃,到了一个客栈就买一堆糕点塞马车里,吃穿用度都给公子最好的……”


    这么一件件数出来,他敢说墨宴都不敢听。


    “我对柳折枝……真这么好吗?”


    十二一愣,“主子你自己没发现啊?”


    他要是不说,墨宴还真没发现,现在被说出来了,墨宴还觉得不可思议呢,沉思许久才神秘兮兮的说出一句话,“你不懂,他长姐托我好好照顾他的,毕竟是盟友,他身子还娇弱,人也娇气。”


    十二目瞪口呆,嘴里能塞进一个拳头,“主子,你说谁娇弱?公子吗?前日那伙山贼盯上我们,公子一剑一个人头,比我杀得还快。”


    原本他们都以为看着斯文清冷的公子武功应该不高,直到那伙山贼出现,一众护卫都被公子那一手剑法惊呆了。


    看着跟舞剑似的,可好看了,所过之处却血花飞溅,人都杀完了,那一身白衣还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墨宴也想起了当日的情形,被噎了一下,沉默半天又给了他一脚,“你懂个屁!还不是因为他故意勾引老子!再开赌局老子踢死你!”


    他骂骂咧咧的走了,十二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子勾引主子?主子从哪看出来的?


    难道不是主子看见公子就眼神发直吗?


    他不理解,这个不理解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晌午,休息时柳折枝主动在树下找到墨宴,他自觉在一旁帮忙放风,免得有人偷听。


    “再过两日就要出大周境内了吧?那些人应当是该来了。”


    柳折枝一心谈正事,没注意到墨宴躲闪的眼神,“若是来的人太多,到时我可换上你的衣服,兵分两路,分散他们的人马。”


    他是好心,谁知道墨宴突然激动的起身抓住他胳膊,“不行,你都没出过远门,到时候走散了万一出什么意外就完了。”


    “我虽刚看到冷宫外的模样,这些日子却已经完全适应了,我们是盟友,我理当出一份力。”


    “你出力是等平安回了北齐再出,到时候在皇子府做谋士就行,这一路你不用管,你长姐把你交给我,我得照顾好你。”


    墨宴太着急了,急到搬出了柳容音来压他,这下柳折枝看他的眼神不止有疑惑了,还多了些许复杂,“你是为我长姐照顾我?你……躲着我是因为我与长姐容貌相似,勾起了思念?”


    “你心悦我长姐?”


    墨宴:??!


    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墨宴人都傻了,想都没想就反驳他,“谁心悦你长姐了?我躲着你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勾引我多少回了?还说我是蛇妖,我看你就是个狐妖,真会蛊惑人心!老子是绝对不可能让你得逞的!”


    时隔多日,柳折枝看他的眼神又和初见那日一样了,是看傻子的眼神,沉思片刻终于得出了结论,“你觉得我之前试探你,其实是在勾引你,对么?”


    不知道为什么,墨宴莫名的开始心虚了,话也不硬气了,反而有点磕磕绊绊的,“啊……是……是啊,不然哪有人试探别人是往嘴上亲的?”


    柳折枝欲言又止,看了他许久才下定决心问出来,“你可是还未曾……与人云雨过?”


    墨宴面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想必风月话本或是图册也不曾看过。”柳折枝边说边皱眉颔首,“难怪如此纯情,不过亲在唇角便耿耿于怀,你若得了空,夜里歇脚时可在城中让人买些类似的物件看看,你这般纯情,日后太容易中美人计。”


    他语气正经,可那字字句句都快把墨宴心扎透了。


    “你在嫌弃老子不懂这些事?!”


    “你但凡多懂一点,也不至于被男人亲了唇角便觉得是在勾引你。”


    柳折枝实事求是,“因为勾引人不是这般肤浅的,我那日在宫宴上做的那些也只是一点皮毛,总之……你自己多看看,或是有空去秦楼楚馆逛一圈也能知晓我的试探并不算勾引。”


    没有人想勾引人的时候见面就往嘴角亲的,更何况是男人勾引男人,即便是女子投怀送抱都得讲究个氛围,可惜墨宴不懂,柳折枝也不知该怎么跟他形容,只能让他自己去看。


    他是认真为自己解释,可墨宴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就跟看负心汉似的,最后还问出了惊人的话,“你没勾引我我怎么总想着你?老子以前从来不多看男人!从被你试探完就不对劲了!”


    这话都是没过脑子就说的,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墨宴彻底傻眼了。


    我刚才在说什么?


    这这这……刚才那不是我吧?什么邪祟上了老子的身!


    165.老子完了,被拿捏住了


    柳折枝也懵了。


    墨宴这些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哪里是指责他勾引,分明就是春心萌动,还口是心非的不肯承认。


    “我不知你这般……额……”


    其实是想说纯情的过分,哪像征战沙场的战神,简直比高门大院里的千金小姐还纯情,但柳折枝没说,硬是昧着良心给他换了个词。


    “我不知你这般率真,是我举止逾矩了。”


    两人之间十几年不出门的是柳折枝,可柳折枝学的是帝王权术,一心护住长姐性命,登上皇位,如今这么一比较,他才发觉自己像个图谋不轨的浪荡子,平白将北齐的单纯皇子给勾引得心神不宁。


    这实属无心之举,毕竟谁能想到传闻嚣张跋扈杀人不眨眼的北齐九皇子会在情爱上这般容易陷入。


    原本他与长姐都是怕他被墨宴折辱欺负,真成了男宠,这下好了,全都反过来了,结盟未曾深入,反而惹了一笔情债出来。


    所以他道歉了,没争论,没辩解,只说是自己的错。


    “日后我会注意言行,再不会惹此误会了。”


    他态度太好了,好到让墨宴愣在了原地,本来觉得满身是理,如今却没来由的慌乱,甚至开始后悔了,后悔今日不该与他说这些。


    “我……我也不是让你跟我保持距离,我就是……”


    磕磕绊绊许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一度想直接说出来,说自己刚才就是胡说八道,让柳折枝当没他什么都没说过好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一点都不像他,战场上他发号施令何其果断,尸山血海的闯过来,眼都不眨一下,怎么偏偏面对柳折枝就不会说话了。


    真他娘的邪门!


    “墨宴。”


    柳折枝很少叫他的名字,一般都是直接有事说事,这次却很郑重的叫了他一声。


    “我不会为人妾室,自古帝王也不会有男后,男子与男子长相守无法留下子嗣,有些事及时止损才是上策。”


    “成大事者,不可拘于小节。”


    对上那写满了震惊的竖瞳,柳折枝并未缓和语气,只是公事公办一般,转身走向马车前最后留了一句话,“别逼我利用你。”


    他相信墨宴能听懂,他不会沉溺情爱,如果墨宴继续陷进去,那对他的情意只会被他利用,会成为他手里的筹码,这场结盟便不再公平,甚至很可能是他单方面的获利。


    墨宴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上了马车都没有收回目光。


    近日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方才的几句话中,尽数被理清了。


    墨宴明白了,他对柳折枝有情了,方才阴差阳错的被他亲口说出来,却还未直说就已经被拒绝了。


    他们谋的都是皇位,等他登上皇位,柳折枝是要走的,可以结盟,可以是至交好友,唯独不能有情意夹杂在里面,他要是动情,决断会有失偏颇,会被柳折枝利用。


    道理墨宴都懂,他只是心里更乱了,柳折枝拒绝的那么干脆,看似冷漠绝情,实际却是为他考虑的周全,最后不惜拿利用他来威胁他,让他断了念想。


    这对柳折枝没有好处,分明柳折枝如今的安危都系在他身上,可这些话柳折枝还是说了。


    墨宴收回目光,眼神有些复杂。


    柳折枝是真不怕他恼羞成怒做出点什么背信弃义的事啊,人都在他手里了,竟然不防备他,还敢反过来威胁他。


    这怎么看也不像绝情之人。


    他感觉……这不像拒绝,更像勾引了。


    不然为什么被拒绝了,他反而不生气,还更抓心挠肝的想靠近柳折枝?


    墨宴靠在树上抬头望天,最后起身给了树一脚。


    他娘的老子完了!遇上个狐妖被拿捏住了!


    柳折枝要是跟他虚与委蛇,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死心了,偏偏柳折枝这么坦荡,坦荡得一脚把他从坑边直接踢坑里了,他爬不上来了!


    接下来一整日墨宴都在想这件事,越想越想不通,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想不懂怎么偏偏是柳折枝,难不成他真是个登徒子?


    贪图人家美色?


    也就是在这一日,来截杀他的人马到了,还没等他们走到最近的客栈,在林中小路便下手了。


    墨宴正愁没处撒气呢,正好他们撞上来,嘱咐十二保护好柳折枝,自己带着护卫就冲上去了,比在战场上还势不可挡,简直就是把那些人当白菜砍。


    十二守在马车旁边,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开帘子,很快就忍不住主动搭了话,“公子,主子让我留在这保护你。”


    “多谢。”柳折枝并不推辞,只安静的看那些黑衣人数量越来越少。


    他不多说,十二可憋不住,又找了个话题,“主子府里没有女眷,有人说主子是断袖,我们一直不信,这回信了。”


    柳折枝没出声,只不动声色的多看了他一眼。


    有点像来给墨宴做说客的,不确定,再看看。


    谁知十二话锋一转,“我觉得主子跟公子不太般配,主子张嘴就骂娘,公子芝兰玉树,杀人都美得跟幅画似的,不像一路人。”


    打斗接近尾声,黑衣人尽数伏诛,十二走之前还没等到柳折枝接茬,没忍住笑出了声,“公子,以你的性子,主子肯定玩不过你,要是真有那一日,还请公子高抬贵手,主子就是个大情种,绝对没恶意,最多就是说话不中听了点。”


    这下柳折枝彻底明白了,他不是来做说客的,只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暗卫,替不会说好话的主子留条后路,怕主子一世英名最后毁在一个情字上。


    换句话就是说……十二笃定墨宴不会放弃,不会因为他的拒绝就断了念想。


    柳折枝不明白十二为什么这么确定墨宴已经对他情根深种,还用上了大情种这个词,但是事实证明十二不愧是墨宴的暗卫,看的真准。


    因为墨宴又凑过来了。


    这回也不骑马了,又进了马车跟他坐在一起。


    “今日起这样的截杀估计不会断了,你说的兵分两路我不同意,你就在马车里待着吧,外面危险。”


    言语不轻佻,也没有多亲近,但十分担忧他的安危。


    很快柳折枝就看到十二换上了墨宴的衣服,还带了一个身形跟他差不多的男人,穿着和他一样的白衣走了,带走了一半的护卫。


    墨宴不是不同意兵分两路,是不同意他去冒这个险。


    “你父皇是真狠啊。”


    不等柳折枝问,墨宴就先把刚收到密信给他看了,信上写着大周派了几队人马来追他们。


    “应当还是你父皇的主意。”柳折枝把信还给他,看他的眼神带着些同情,“为了不让你回去,不惜勾结我父皇里应外合让你死在路上,你若死了,他日敌国来犯,你们北齐谁来领兵?”


    “那老不死的想不到这些,他只想坐稳他的皇位,总怕我起兵反了他。”


    墨宴嗤笑一声,“他算什么皇帝,哪个皇帝会不管后世,只惦记自己一辈子坐稳皇位就行?他甚至觉得他有公主可以和亲就够保北齐百年和平。”


    这般昏庸的想法让柳折枝大为震惊,“可你领兵打退其余三国不是更好?如今各国不敢侵占北齐疆土,这般太平盛世他也不想要?”


    “他只管享福,一个女人就能解决的事,他不想出兵解决,是个死不要脸的王八蛋,不管别人死活,等你到了北齐就知道了,他不愿意让我领兵打仗,只想让我还了兵权,就等着让公主和亲。”


    柳折枝:“……”


    这样的昏君,真不怪墨宴骂,他听着都想骂一句。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柳折枝忍不住发问,“那你为何还不筹划谋反?”


    “在准备了,不过还得等等,等你长姐做了女将军,能保证北齐内乱的时候大周不出兵。”


    墨宴毫不避讳的开骂,“你们大周可没少干这种捡漏的缺德事,趁着别国内乱派兵攻城略地,还屠城搜刮财物,事后再把城池抢回来就都成空城了,边境百姓的命不是命啊?都他娘的是昏君!”


    柳折枝愣了愣,着实没想到他能这般为百姓着想,胸怀天下。


    毕竟他一直都表现得像个莽夫,不是张扬暴躁就是过分纯情,不曾想还有这么靠谱的一面。


    之前因为情爱闹出的尴尬,此时好像全都无声的瓦解了,剩下的只有志同道合。


    被拒绝的情意谁都没再提,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柳折枝都不知道为何能过渡的这么自然,总之他看到墨宴不会觉得尴尬,甚至不会因为被男子心悦而觉得排斥。


    五日过去,即便兵分两路,来截杀他们的人马也有十几拨了,这种情况谁也没料到,又是一回遭遇伏击,墨宴胳膊受了些轻伤,包扎时还在骂骂咧咧。


    “老不死的真是疯了,你父皇也是个不要脸的,这拨人一看就是御林军!皇城的御林军都派出来了,这是人干的事?”


    “他们都打定了主意不让你回去了。”柳折枝语气有些担忧,“或许还有我的原因,我之前出手过,父皇发现我不是个废人,想要永绝后患,怕我日后有机会回大周。”


    其实这个原因墨宴也知道,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不想让他觉得愧疚,觉得自己是被他拖累了,但柳折枝既然说了,墨宴也不会假装无事发生。


    “柳折枝。”


    包扎好伤口,墨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竖瞳里倒映的都是他的身影,“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被你拖累就是被你拖累,要是早知道会多出这些事,当时我还真不一定答应你长姐的结盟,毕竟保命要紧,我不能白吃亏,结盟的时候没说过还有这么一出。”


    “所以呢?”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保你性命,要是我真能活着回北齐,以后再见面……”


    墨宴盯着他的眼睛,笑得肆意,“你就放心大胆的利用利用我,怎么样?”


    他不怕柳折枝利用他的情意,这几日他想通了,他这辈子放肆惯了,想做什么就去做,从来没犹豫过,情爱上也不可能做个窝囊废。


    喜欢就是喜欢,被拒绝了他就下回再问问,多大点事啊。


    虽然觉得有点丢人,但总比还没开始就错过了强。


    166.蛇蛇重要还是喵喵重要


    这种腹背受敌,随时都有可能真的丢了性命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想起情情爱爱,柳折枝十分不理解,但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实事求是的告诉他,“我们可能都活不了。”


    兵分两路还能有这么多追兵,可见北齐和大周都是铆足了劲要他们的命。


    “我说的是万一我活着。”


    墨宴不想跟他谈事实,这辈子头一回跟谁谈那些自己最看不上的风花雪月,“柳折枝,我要是死了,你随便去哪都行,以你的能力,忍几年再杀回大周还是有可能的,但我要是没死……”


    他抓着柳折枝手腕的手紧了紧,“我本来是能活着回去的,大周的追兵来了,我知道凶多吉少我也没扔下你,你觉得我这种人,会为了结盟不要命吗?”


    如果他不说,柳折枝会一直以为是为了结盟的,可今日他这么说了,柳折枝便知道了,不是为了结盟,是为了一个情字。


    不过才相识一个多月,竟然就能如此情根深种,柳折枝不知道该说他是太纯情,还是太疯。


    “我要是能活下来,你得记得我的好,然后给我一个被你利用的机会。”


    往日这些话墨宴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可如今眼看到了生死关头,他怕他不说就没机会了。


    其实他对皇位也没有很执着,他只是看不惯那个老不死的做昏君糟蹋北齐,想把权力攥在自己手里,免得有不长眼的惹他,但他对柳折枝不一样。


    如果有一日让他在柳折枝和皇位之间选,他一定会选柳折枝,就像今日他明明把柳折枝给大周的追兵就能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他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做。


    性命和柳折枝之间他都偏向了柳折枝,更何况是皇位。


    “你这是挟恩图报。”柳折枝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回了他这句话。


    墨宴盯着他的眼睛,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你没拒绝。”


    上次柳折枝拒绝的那么干脆,这次却没拒绝,已经足够说明最后的答案了。


    不拒绝,就是答应。


    有了这份动力,接下来一连三日,墨宴带着他东躲西藏脸上都始终挂着笑,直到某日夜里北齐和大周的追兵将他们围困在一处密林。


    箭雨从四处袭来,身旁的护卫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墨宴与柳折枝背对着,墨宴拼了命将包围圈撕开一条口子,抱着他滚下山坡。


    滚下去的瞬间,身后除了追兵的脚步声,还有两声凄惨的喵呜落入耳中。


    是那只狸奴,柳折枝的喵喵,这一次还是没能护住。


    “别听。”


    墨宴抱着他,一手护着他的头,一手努力捂着他的耳朵,“养狸奴太麻烦了,以后还是养蛇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柳折枝甚至来不及反应,一片温热落在脸上,鲜红的血滴滴滑落,几乎蒙了他的眼。


    捂着他耳朵的手落在身侧,护着他的人没了动静,只剩下两人身下仿佛流不尽的血。


    山坡很高,他们落到了底,可这满山坡的石头几乎没怎么伤到柳折枝,因为有人替他挡了,连此刻他眼前的那块石头都是墨宴替他撞了上去,伤及肺腑,吐了他一身的血。


    不光是身下,墨宴的怀里也都是血,天太黑了,柳折枝伸手摸上去才知道,墨宴腹部被刺了一剑,一直没告诉他,那一身玄衣早就被血染透了。


    山坡下太安静了,追兵不会不要命的跟着一起滚下来,万籁俱寂,柳折枝突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很想听点粗俗的话。


    最好是有人能骂骂咧咧,张嘴就骂娘。


    胸口有些不舒服,好像是喘不过气了,柳折枝觉得可能是滚下来的时候压的,掰开死死护着自己的那只手,有条不紊的撕下衣角去帮墨宴包扎伤口。


    腹部的伤口可真大啊,血好像流不尽一样,柳折枝干脆脱了外袍去包,手法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嘴上却不自觉的说着话。


    “流这么多血还能活么?”


    “你若是死了,我不知该如何联系十二。”


    “尸骨要送回北齐么?”


    “我不想送你回北齐安葬,你死了我该把你扔在这里,然后去找长姐……”


    他说了很多很多,没有一句是为墨宴难过,甚至连感激的话都没有,只想着该去找长姐,可那伤口简单包扎完,他又胡乱擦了脸上的血迹,却还觉得脸上有些湿。


    不像血,墨宴弄在他脸上的血早就凉了,此时往下滑落的东西却有一瞬间的温热。


    柳折枝用指尖碰了碰,循着滚落的痕迹往上,摸到了自己的眼睛,温热的液体还在从眼角往下流。


    短暂的怔愣过后,柳折枝平静的放下手,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身侧已经没有意识的男人听,语气冷淡,“是血。”


    他已经从冷宫出来了,接下来的路他可以一个人走,找到长姐,混进军营,和长姐一起上战场,如果带着个要死了的人太容易被抓到,那些人很快又会追来。


    生死关头,没有人会像墨宴这么傻,一心护着别人,他只会权衡利弊,他该一个人逃命去了。


    柳折枝面无表情的想着,手脚却不听使唤,费力的把地上的男人拉起来,背在背上踉跄着往前走。


    他已经能听到马蹄声了,追兵要到了,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是没有扔下墨宴,反而把人藏进了一处狭小的山洞,封好洞口自己提着剑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发现他的动静,再没人去仔细搜寻了,更不会找到那个山洞,只追着他。


    这一夜柳折枝甚至不知是怎么过的,只无止境的挥舞着手里的剑,太多血了,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那些追兵的,又或者是墨宴落在他身上的。


    没人再护着他,背上被砍了两剑,不致命,但有些疼,不知墨宴当时是不是也这么疼,那时候墨宴护着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情爱难道比性命还重要么?


    如果墨宴扔下他,或者不那么拼命护着他,会有很多机会活命的,不至于现在被他塞在山洞里失血昏迷。


    没伤到胸口,可胸口还是疼,某一瞬间想到墨宴白天笑着朝他挟恩图报,笑得那么好看,胸口就会更疼。


    天快亮的时候柳折枝终于杀完了最后一个人,他知道很快还会有人追来,应该一直往南跑,去南召边境找长姐,可他却拖着一地血痕,循着记忆往回走,找到了那个山洞。


    墨宴还是保持着被他塞进去的姿势,身形高大的男人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滑稽,柳折枝伸手把他拉出来,被他的体温烫了一下。


    受了那么多伤,还发着高热,荒郊野岭找不到大夫,基本是活不成了。


    可……要是有机会找个大夫医治呢?


    柳折枝没管自己身上的伤,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背起墨宴往最开始被围住的地方走。


    或许马车还在,又或许能在路上遇到人,他手里还有一把剑,可以卖了剑换银子,给墨宴找大夫。


    就这么一路背着墨宴,摔倒了再爬起来,柳折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觉得墨宴很沉,膝盖摔得血肉模糊好丑,每次爬起来都比上一次困难。


    荒郊野岭走了一上午,背上的男人开始说胡话了,几句话反复呢喃。


    “别听。”


    “柳折枝。”


    “养蛇……”


    柳折枝知道墨宴在说什么,昏迷之前已经跟他说过了,甚至还在愧疚说好的让他养喵喵,最后还是没能护住喵喵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都要死了,竟然还在愧疚没能兑现给他的承诺,情爱果然害人。


    柳折枝心中不赞同,却在又一次摔倒之后割了手腕凑到墨宴嘴边,让他无意识的喝自己的血。


    重伤昏迷,发着高热,再不吃不喝,那就真活不成了。


    或许是喝了血的缘故,柳折枝又背着他走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的不是那几句熟悉的话了,反而是一声虚弱的笑。


    “柳折枝,你怎么……咳咳……怎么没扔下我?”


    柳折枝脚步顿了顿,没回应。


    墨宴还在笑,比刚才还要虚弱,却非要说话,咳出来的血糊了他一脖子,“你自己走吧,这么下去你也活不了,要是哪日真做了皇帝,给我留个皇后的牌位就行。”


    “后宫要用来稳定前朝,我不会让死人做皇后。”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帝王权术,墨宴又想笑了,可是已经没力气了,很快又听到了很轻的三个字,“活着吧。”


    墨宴听清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心情相当复杂。


    柳折枝这个人啊,要是真绝情就好了,他是想让柳折枝好好活着的,偏偏这人说着最绝情的话,做着最有情有义的事,要是扔下他,以柳折枝的身手早就逃出生天了。


    这还不算对他也有情吗?


    还是得努力活着吧,万一呢,万一侥幸活下来了,他还得护着柳折枝呢,要是他真死了,柳折枝肯定会难过,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难过。


    就像对那只冷宫里被虐杀的狸奴,他觉得他死了会比狸奴死了更让柳折枝伤心,应该会吧?


    不行,他得拼命吊着一口气,要是活了,他就亲口问一问柳折枝,在柳折枝心里到底是喵喵重要,还是蛇蛇重要。


    蛇蛇能为他不要命,喵喵能吗?


    167.我把命给你


    柳折枝是在第二日夜里倒下的,他还是赌输了,就算他不要命的带着墨宴也没能找到那最后一线生机,最后倒在了山谷中的一条小溪边。


    其实他是想喝点水的,可惜实在没力气,也分辨不清方向了,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应当是追兵吧。


    柳折枝冷静的想着,他到底是犯了蠢,为一个盟友辜负了长姐的期望。


    分明是墨宴说要把命给他,是墨宴跟他谈情爱,他已经拒绝了,可到头来他竟然也搭上了这条命。


    真蠢啊,他不该这样的,墨宴拼命护他是墨宴的事,他为什么要理会?帝王权术学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竟然都忘了。


    可……心里为什么没有后悔呢?


    这个问题柳折枝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想了,但意料之外的,他竟然醒过来了。


    再睁眼时是在一个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有脚步声靠近,他又迅速闭上了眼睛,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床边有一个略显柔弱的男声响起。


    “还没醒?可别把这张脸给我饿瘦了,多么完美的一张脸啊,保准能把那些男人迷得死去活来。”


    有手指从脸颊划过,柳折枝明白了,这人说的脸是他的脸。


    不是被追兵带回大周皇城,他和墨宴应当是被人救了,只是这人不是大发善心,而是有所图,想用他这张脸去迷惑男人。


    做什么都无所谓,性命无忧便好,只要留着这条命,那就一切都还有转机。


    柳折枝睁了眼,又花了些时间在那个看着弱柳扶风的男人口中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


    男人自称玉棠,是这边境小城中最有名的金风楼掌事人,金风楼是勾栏院,里面的男人个个清秀俊美,是玉棠的摇钱树,那日在溪边是玉棠救了他跟墨宴,因为看上了他这张可以做摇钱树的脸。


    至于为什么没看上墨宴,是因为墨宴伤得太重了,很可能救不活,没必要白白浪费银子去救。


    所以现在柳折枝被重金找大夫医治醒了,墨宴只是被大夫顺手简单处理了伤口,依旧高热不退,随时可能死。


    “我随你入金风楼,你让人给他医治。”


    柳折枝没有丝毫犹豫,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要全力试上一试,因为……他不想让墨宴死。


    “啧啧啧,冷美人就是不一样,卖自己都说的这么有气场,真傲气啊,这清清冷冷的傲气模样,配上这张脸……”


    玉棠轻佻的在他下巴上点了点,然后用力一捏,“男人们最喜欢你这样的美人了,你心甘情愿卖进金风楼,我自然愿意帮你救人。”


    “不过你的傲气只能在表面,骨子里可不能太清高,不然伺候不好客人会砸了我金风楼的招牌。”


    因为这句话,柳折枝第二日便被教了规矩。


    勾栏的规矩。


    “先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


    柳折枝跪了,金风楼的后院人来人往,有陪客的小倌,也有后厨的杂役,他就跪在正中央的石阶上,被人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甚至是鄙夷和大声嘲笑讥讽。


    这不是他第一次跪,小时候没少跪,随便一个宫女太监就可以让他跪在冷宫门外,因为长姐是女子,身子比他还虚弱,他得多给长姐求一口吃的。


    可明明跪过那么多次,他想到的却是喵喵死的那次,那天墨宴在树上看着他,眼神里都是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差点不管不顾的替他出头。


    今日两个时辰,明日三个时辰,一直加到跪满十个时辰的那日,他不再让后背跪着时挺的笔直,玉棠才满意。


    满意他那一身傲骨被折断,日后可以被驯服了。


    墨宴被医治了,每日有人喂药,高热退了,只是一直没有苏醒。


    柳折枝每日去看一回,看完了便是继续学规矩,学说好听的话,学那些让人脸红的淫词浪曲,还刻苦学了许久的琴技。


    他是被当作日后金风楼的头牌培养的,初次见客那日端坐金风楼二楼的珠帘后,一曲琴音婉转悠扬,至此金风楼多了一位清倌玉则公子,在这边境小城声名远扬。


    一张绝美的脸,用最清冷的嗓音唱最淫糜的曲,男女权贵为听他一曲散金无数,不过一月便已经将初次接客的价钱炒到了百金。


    玉棠说让他坚持三个月再接客,男人都喜欢得不到的东西,轻易得到了便不珍惜,不肯多给钱了,柳折枝只点头应下,装的乖顺不惹事,依旧每日去看昏迷的墨宴。


    金风楼不怕他跑,因为自愿卖入楼中那日他肩上便被刻了一个奴字,奴隶的奴,算是入了奴籍,逃跑的奴死路一条,无论走到哪里都可被人随意打杀。


    只有金风楼护得住他,还能给他体面,让他做表面清高的玉则公子。


    可惜没人知道,柳折枝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奴籍,他就是想等墨宴苏醒,想让墨宴汤药不断,所以装的任人拿捏。


    楼中小倌们争风吃醋是常事,勾心斗角每日都在上演,从前的那个头牌联合了好多小倌孤立他,可惜柳折枝原本就不是爱与人相处的性子,连吃了亏都不理会,每日除了唱曲便是等墨宴苏醒。


    又是一月过去,玉棠沉不住气了,准备过几日就将他初次接客的入幕之宾名额卖了,柳折枝什么都说好,什么都不管,由着他安排,只是盯着墨宴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估算带墨宴逃了的几率。


    墨宴就是在这时候醒的,他好像听到了柳折枝的声音,可睁眼后却只看到一个人影出门了,来不及确认那是不是柳折枝,甚至都没看清。


    他刚费力的起身,外面便响起了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紧接着就是他无比熟悉的清冷嗓音。


    “金风玉露相逢晚,银盘斜偎乌云漫。”


    “轻拢慢捻挑抹忙,娇莺应和啼婉转。”


    四句艳词一入耳,清脆如碎玉掷珠,好听得紧,却让墨宴心也跟着一紧。


    这是柳折枝的声音,柳折枝不仅到最后也没扔下他,一身傲骨的人,为了救他,竟然跑到这种地方唱淫词浪曲……


    柳折枝疯了吗?


    他做梦都没想过柳折枝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身体虚弱还不能走路,墨宴便靠在榻上等,等到柳折枝半个时辰后推门进来,人还未进门就对上了他复杂的表情和微红的眼眶。


    四目相对,柳折枝只愣了片刻,很快若无其事的关上门,走近后先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既然醒了,便尽快联络你手下的人吧,再过五日我就要接客了。”


    他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让墨宴拿着杯子的手止不住发抖,昏迷了太久,嗓音沙哑得有些难听,声音也是颤的,“柳折枝,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


    柳折枝摇摇头,还是没什么表情,“诊金很贵,药更贵,这里能给你找大夫,能供得起你喝的药,我便把自己卖了,我定的期限是到我接客的前一日,如果你还不醒,我就带你走。”


    “如果离开这里你还是死了便算了,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么蠢,我怀疑你骗我,与我谈情爱,然后骗我做这些离经叛道之事,现在你醒了,或许我应该杀了你。”


    他用冷漠的表情说着冷漠的话,却字字句句都在往墨宴心坎上敲。


    墨宴明白,自己不用问了,不需要问喵喵重要还是蛇蛇重要,柳折枝看似不懂何为情爱,也不愿接受他的表白,做的事却全都是对他有情的。


    荒郊野岭不扔下他,背着他一次次摔倒再一次次爬起来,喂他喝血,为了给他医治,不惜把自己卖了,如果这都不算情意,那还有什么能配得上一个情字?


    墨宴把杯子里的水全喝了,然后拿空杯子对着他,“柳折枝,我想喝水。”


    话题似乎就这么结束了,柳折枝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准备安心等他联系手下的人来接应,可刚走近就被拉住了胳膊。


    昏迷了这么久的人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柳折枝没挣扎,怕他的伤口崩开,一个不注意便被他扣进了怀里。


    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柳折枝看不懂他眼底汹涌的情绪,只觉得那样深邃的眼神快要把人吸进去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没有躲开。


    温热的吻落在唇角,就跟他从前的试探一模一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承诺——


    “柳折枝,我把命给你。”


    墨宴不会说情话,他连好听的话,哄人的话都不会说,所以他直接把命给了柳折枝,把真心捧到柳折枝面前,让柳折枝自己看。


    他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今天他把命给柳折枝了,不是为了柳折枝不要命,是把命送出去,柳折枝想让他做什么都行。


    柳折枝要皇位,他就帮柳折枝夺皇位,柳折枝要天下,他就给柳折枝打天下。


    命都给出去了,那他这个人,他的情意,他的忠心,就都是柳折枝的,永远不后悔。


    168.这都是我的嫁妆


    柳折枝没听过旁人的示爱,但他知道,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会这般示爱了。


    在他眼里墨宴简直就是疯了,是个能为了情爱把命送给别人的疯子,这条命一旦给了他,那就相当于连日后的皇位都不要了。


    他不会待在后宫,即便墨宴为他立了男后他也是不愿的,他的抱负不只在大周,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四国鼎立,连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若有朝一日他做了大周皇帝,他便要太平盛世,要四国统一,要百姓安居乐业。


    “你可知……”


    “我知道。”不用他说完墨宴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坚定的告诉他,“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兵不血刃让北齐归顺大周,算我给你的聘礼。”


    说完顿了顿,又别扭的改了口,“嫁妆也行。”


    他的野心墨宴一直都知道,但墨宴不介意,柳折枝太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一个胸怀天下的帝王,是这天下的福气。


    所以他放心,他做皇帝的初衷也不过是想做个明君,庇佑北齐百姓,既然柳折枝能做到,他又何必去跟自己喜欢的人争。


    “你……”他的一片真心太过赤诚,柳折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过了许久才感叹一句,“你跟我想象中的墨宴完全不同。”


    都说北齐是蛮族,荒淫无度粗俗蛮横,墨宴像是一个北齐的异类,说话确实粗俗了点,可除了这么一点,便再没有其他的缺点了。


    “我应该是什么样?”


    不用他回答,墨宴自己就说了答案,“我杀人不眨眼,嚣张跋扈六亲不认,残害手足大逆不道,青面獠牙,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对吧?”


    “传闻如此。”


    “你也说了是传闻,你跟我相处这么久,还没了解我?”墨宴满不在乎的笑笑,“传闻只能是传闻,我自己是什么人我知道,我杀的人都是该杀的,那帮狗娘养的玩意动不了我手上的兵权就造谣,还他娘的……”


    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又骂人了,话糙的很,墨宴赶紧把没骂完的话咽回去了,还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有点怕刚表白就因为言语粗俗被嫌弃。


    “反正……反正我是认真的,你等着收嫁妆就行了。”


    这回他甚至没说是聘礼,虽然觉得丢人,但不这么丢人就没机会抱得美人归,他只能默默把脸给扔了。


    丢人就丢人吧,脸皮哪有柳折枝重要。


    “你日后怕是要后悔。”柳折枝还是没有轻易答应,“我的谋划中并没有给自己物色一位男后,情爱一事我从未想过。”


    “以后就有了!”


    话说的太急,声音也有些大,不小心扯到了伤,墨宴疼得抽了口气,却硬是把他拉过来按在了榻上,“你不想情爱为什么不扔下我,你为了救我在这心甘情愿唱曲儿,你问问你自己,这是你该做的事吗?你到底为什么救我?”


    他一股脑说完了这些,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到心跳,一声接着一声。


    柳折枝疑惑的抚上他胸口,“你心跳的好快,这便是情爱?”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问出的话却带着些孩童的懵懂,他是真的不识情爱,连动情了都不自知,墨宴抓了他的手放在掌心,带着他一起触碰他自己的胸口。


    掌下的心跳短促有力,与墨宴相比不遑多让,柳折枝愣了愣。


    这是墨宴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那般生动的表情,显而易见的震惊,被他给逗笑了,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生涩又温柔的吻,一点不像墨宴的性格,那种努力小心翼翼对待心上人的悸动,慢慢让两个人的心跳声都交缠在了一起。


    十七岁的情窦初开,懵懂且青涩,却又跨越了生死和富贵权势,轰轰烈烈。


    那日直到最后柳折枝也没有推开墨宴,因为不排斥。


    不排斥这个过分亲密的吻,也不排斥墨宴这个人,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情爱,他只知道日后的太平盛世,他愿意让墨宴做他的皇后。


    也只能是墨宴来做他的皇后。


    他想,这应当就是情爱,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让他有这种想法了。


    墨宴身体还很虚弱,说了这么多话,还太过高兴,一激动又晕了,柳折枝只能又找了大夫来看,墨宴苏醒的事也惊动了玉棠。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能给你赎身?”


    玉棠倚着门没进去,一直以来都不太待见墨宴,只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柳折枝,“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你卖了自己救他,到时候他只会反过来嫌弃你脏,就算现在不说,心里也会这么想。”


    柳折枝没出声,只拿了几张银票给他,都是最近收到的赏银。


    玉棠看看手里的银票再看看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又把银票给他扔回去了,“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入了奴籍,就算跟着他也注定被嫌弃,我这金风楼里出去过多少人,哪一个善终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柳折枝没解释,等墨宴醒了也没提,他一向信奉用人不疑,对决定要相伴一生的人更是如此,他相信墨宴不会负他。


    当然,负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就亲手杀了,墨宴说的,把命给他了。


    失踪两个多月,墨宴联系手下的人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时间还紧,闹出的动静难免大了点,信鸽都差点被玉棠带人抓到。


    之前没想到墨宴真能活下来,所以玉棠没仔细问过他的身份,现在墨宴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玉棠免不了要多试探几番他到底是什么人。


    首先墨宴这个名字就不能说,谁不知道北齐那个凶神恶煞的战神叫墨宴,是以柳折枝提前给墨宴起了个名字,“我一直跟他说你叫十二,如今糊弄不过去,他若再问起,你便说你叫……玄知。”


    这两个字一出来,一直在自己身体里做看客的柳折枝愣住了。


    他以为这只是年少的自己遇到墨宴经历的一场情劫,可玄知这个表字是从当年的自己口中说出,那便说明他想错了,他跟墨宴不止有这一场情劫的羁绊。


    玄知这两个字该是墨宴的母亲给起的,但如果是墨宴入了浮生镜,得了他给的这个表字,然后记成了是母亲给起的,那就只能说明有人在篡改墨宴的记忆。


    至于篡改的原因很可能就是他,那个人不想让他跟墨宴有更多的交集。


    他不记得凡间界的情劫,却能在修真界捡到墨宴便起名蛇蛇,和在凡间界起的一样,这里面或许也有许多值得推敲的东西。


    还有墨宴刚好入了浮生镜,在他历劫的时候做他的情劫,这当真是巧合么?


    他穿书的任务是做反派,做一个永远不会跟墨宴这个主角攻在一起,甚至会被墨宴亲手杀了的反派,如今结合种种迹象来看,连这个任务都蒙上了一层疑雾。


    从前还只是怀疑,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了,系统总局跟天道应当是有关联的。


    他跟墨宴像是两个棋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强制分到两个阵营,中间隔着正邪之分,主角与反派之仇,若是他没有社恐,穿书后便积极做任务,只怕早已死得不明不白,还是死在不知情的墨宴手里。


    “玄知?好听,就叫玄知。”墨宴很喜欢这个名字,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柳折枝透过当年的自己看向他,看着他那欣喜又满目深情的笑,突然很想摸摸他。


    他的傻蛇蛇啊,连在凡间界都是对他一见钟情。


    他不知道这次的情劫是第几次,但他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他的蛇蛇一定都是这样,见他的第一眼就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惜他注定摸不到的,他只能这样看着,看着当年还很青涩的蛇蛇也是一样的嘴硬心软,一样的傲娇,但纯情的过分,因为一个吻就会偷偷红了耳朵……


    十二找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墨宴轻松应付了玉棠的盘问,走之前还问了柳折枝要不要收拾玉棠,被柳折枝拒绝了。


    “他未曾苛待我,还很照顾我,虽说有所图,但也算是救了我们,我将财物都留给他了,莫要为难他。”


    玉棠不算好人,但也不能算是一个坏人。


    墨宴对他言听计从,最后只偷偷带走了他,没惊动金风楼的任何人。


    两个月足够所有人都放下防备了,都以为墨宴死了,北齐的夺嫡之争也早已如火如荼,根本没人再去注意边境会不会有个死人又活了。


    是以墨宴带着柳折枝回北齐,这一路几乎畅通无阻,只避开了官道走小路即可,七日后便到了北齐皇城。


    到城门口甚至不再坐马车,直接和柳折枝共乘一匹,打马大摇大摆进了城。


    柳折枝不会骑马,他便从后面抱着柳折枝,把人护得严严实实,虽不是出征大捷而归,却比任何一次打了胜仗归来都觉得风光,全然不顾街上的百姓如何看他。


    抱着男人在皇城当街纵马,嚣张先不说,简直就是伤风败俗,民风开放如北齐都觉得他荒唐的过分了。


    墨宴却全然不理会,只看着这皇城大街贴在柳折枝耳边笑道:“看见了吗?这都是我的嫁妆,今日起我夺皇位不为别的,只为你柳折枝,等我扫清一切障碍,把嫁妆交给你。”


    那一日骏马疾驰,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却仍未吹散身后那个少年战神滚烫的真心,透过胸膛真真切切的让柳折枝感受到何为情爱。


    “柳折枝,没人比我更配得上你,你那皇后的位置我要定了!”


    169.家底都上交


    柳折枝从没见过墨宴这样的人,活得太过鲜活肆意了些,一个男人要给另一个男人做皇后,竟然还那般高兴,对皇位没兴趣,倒是对后位期待的很。


    其实他是觉得不成体统的,也不好意思在这件事上多说,可心中却是欢喜的,他从未体会过的欢喜。


    原来这便是情爱,当真惑人。


    来到北齐皇城的第一日,柳折枝便见识了墨宴的嚣张,比起传闻还有过之无不及,皇城抱男子策马已经不算什么了,甚至还直接策马进了皇宫。


    禁军统领习以为常,路上的太监宫女也纷纷行礼,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合规矩。


    可柳折枝明明听说过北齐皇室的规矩,就算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皇宫也是绝对不能纵马的。


    可墨宴就敢,而且十分高调,一点不像差点死在外面的样子,倒像是打了胜仗凯旋。


    御书房外,柳折枝离得老远就看到那里跪着个人,墨宴抱他下马,很快就有一个老太监迎上来,看着像是太监总管,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堆好话。


    说墨宴回来皇帝很高兴,说派出去好多人寻找墨宴,说墨宴吉人自有天相,最后又说跪在门口的三皇子是因为早朝被弹劾了。


    前面的话墨宴都没反应,听到最后一句终于眼神动了动,从三皇子身边路过时顺手抽出一个禁军腰间的剑,一剑刺入三皇子胸口,穿心而过。


    鲜血飞溅,被墨宴用身体挡住了,未曾沾染柳折枝分毫。


    御书房外乱成一团,宫人跪了一地,不敢抬头看这大逆不道的场景,禁军围了上来,却谁都没有更近一步捉拿墨宴,直到墨宴把剑漫不经心的还回去也没人敢出声。


    “三哥派人沿途数次截杀,儿臣九死一生归来,火气没地方撒,正好三哥在,顺手报个仇,既然父皇在忙,那儿臣就不打扰了。”


    墨宴对着御书房说完,带着柳折枝转身就走,从头到尾御书房里都没有一点动静。


    正好在墨宴回来的时候让三皇子跪在那,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推一个人出来背锅,还想维持表面的父慈子孝,这些柳折枝都懂,但他意外的是墨宴竟然敢直接把人杀了。


    “何必非要那般行事嚣张?”出宫的路上柳折枝没忍住问了一句。


    “他有脸推人出来给我消气,我顺手杀了,以后就不追究了,这不是正合他的意?”


    骏马踏出宫门的瞬间,墨宴嗤笑一声,“我的军功都是拿命拼的,身后是战死沙场的无数英勇儿郎,我的底气是他们给的,跟那老不死的有个屁关系,边关将士舍命给我铺的路,我不嚣张都对不起他们。”


    柳折枝回头看向他,突然想起长姐跟自己说过他的经历。


    最初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虽然不及被关进冷宫惨,但待遇还是远远不如其他皇子的,直到进了军营,从普通士兵一路靠着军功坐到将军的位置上,才第一次回了皇城。


    有了军功傍身,有了边关将士支持,然后才有那四国皆知的嚣张战神。


    “你说的对。”柳折枝认可了他的做法。


    昏君当道,墨宴若是不嚣张,如何震慑昏君,如何在一众皇子中站稳脚跟,这条路虽然走得险象环生,却实在是体面。


    对付昏君,有时候确实不需要什么隐忍的计谋,墨宴已经足够强大了,没必要做小伏低。


    “你也觉得我做的对?”


    墨宴的惊喜溢于言表,抱着他的手都紧了不少,一路上又给他讲了好多自己的英勇事迹。


    “两年前南召北上,我打了几场胜仗,正好是冬天,写信回来要军饷,要五十万两白银,到我手里只有二十万,说是国库没有银子了,后来打完了仗,我回来第一日就杀了那老不死的宠妃。”


    “军饷拿去给她修宫殿了,她宫里金银玉器都要摆满了,每日还要老不死的给她赏赐,什么好东西都得送到她那去,光胭脂水粉就要几万两银子,边关将士却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说起那个宠妃,墨宴言语之间尽是厌恶之意,“我闯进她寝宫要杀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只要我不杀她,她随我处置,还脱了衣服往我怀里扑,一身的脂粉味恶心死老子了。”


    闯后宫,在宠妃寝宫把人杀了,这事的出格程度柳折枝都不敢想,“后来呢?”


    “后来老不死的要弄死我,我拿了那宠妃的值钱物件,包了整整两大包,还有数不清的银票,逃回边关全都充当军饷,连攻南召五城,老不死的就没再提这事。”


    此事离经叛道,柳折枝听得心情复杂,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好生畅快。


    原来有人还可以这样活,活得恃才傲物,嚣张跋扈,自由如风。


    他突然好羡慕墨宴,好想再多了解一点,甚至想跟墨宴一起过那样自由嚣张的日子。


    但柳折枝没说,他不习惯表达这些,只是安静的跟着墨宴回了九皇子府,然后刚进门就懵了。


    这哪像皇子府,简直就是一个演武场。


    从进门就是随处可见草人沙包,刀枪剑戟无处不在,暗处是数不清的暗卫,府内一个女子都没有,连路过的小厮都身强体壮,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主子!公子!”


    阖府上下站成几排问好,喊声震天,堪比沙场点兵,柳折枝一时间都分不清是进了军营还是进了皇子府。


    “怎么样?”墨宴笑得一脸骄傲,“这都是我精心培养的心腹,暗卫平时都归十二管,还有个管家管账,以后你也是这里的主子,他们也都听你的,对你跟对我一样。”


    说着又从管家那拿来了府库钥匙,还从自己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全都塞给柳折枝,“府库和我的私库你随便进,看上什么就拿着玩,都是你的,银子随便花,不够再跟我说。”


    他是真一点保留没有,把自己的家底全给柳折枝了,柳折枝拿着两把钥匙,对上府中众人好奇又有些许暧昧的眼神,这时候才终于有了来和亲的感觉。


    这是皇子妃的待遇,墨宴眼巴巴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了,生怕以后有人对他不敬。


    有些人看着大大咧咧,实际细心着呢。


    “好。”


    柳折枝大方收下两把钥匙,又让墨宴带着他认了人,从暗卫到小厮全都认了个遍,做完这些才被墨宴带回主院。


    这时候更能看出墨宴过的有多糙了,卧房跟书房挨着,保留着行军打仗的习惯,房中挂着刀剑和地图,还有推演了一半的沙盘,俨然一个大型主帅营帐。


    “这是我平时住的,不是给你的。”看出了他眼里的震惊,墨宴赶紧带着他往旁边的院子走,“我平时不怎么注意这些,你肯定住不惯,这个院子才是你的。”


    两个院子挨着,还没进去柳折枝就看出区别了,他的院子是典型的大周风格,假山流水,花草秋千,清幽雅致的很,在这军营似的皇子府里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刚布置完不久。


    房中的屏风字画,花瓶摆件,各个价值不菲,连地上都铺着毛茸茸的狐狸皮毛,就这样墨宴还怕不够好,站在门口嘱咐他,“你看看还缺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什么都不缺,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


    柳折枝也不是喜欢奢靡的人,但贵在心意,这是他的心意,所以柳折枝很喜欢。


    这些都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显然是从大周出来就已经命人布置了,可见墨宴到底有多用心,从一开始就是把他放在心尖上。


    “喜欢就好,喜欢就……额……好,挺好的。”


    这辈子第一次为谁这么花心思,听他说了一句喜欢,墨宴话都有点不会说了,站在门口自以为很隐蔽的傻乐,好不容易才压下嘴角。


    “那你先休息,这几日赶路挺累的,我……你好好休息。”


    大胆示爱的是他,如今柳折枝大方接受了,他反倒不会了,紧张得不行,转身就要走,准备先找个地方缓缓,不曾想还没迈步就被抓住了胳膊。


    “一起赶路,你应该也累了,你也休息一下。”


    柳折枝是让他不要急着去忙那些事,墨宴却以为他是要让自己留下,这下耳朵彻底红了,“啊……行。”


    他也太主动了吧?


    这么快吗?


    那春宫图我还没看完,一会儿可千万别表现不好啊!


    墨宴已经浮想联翩了,柳折枝还以为他只是要跟着一起参观,直到走完了整个内室也不见墨宴离开。


    “你不休息么?”


    “休……我休。”墨宴手忙脚乱的脱了外袍。


    柳折枝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他是想在这里休息,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整个皇子府都是他的,他想在哪休息都可以。


    榻上地方那么大,一起躺上去还会有空余的地方,总归不会挤到。


    两人和衣上榻,柳折枝缓缓闭了眼,舟车劳顿确实需要休息,在墨宴身边也不会有危险,所以很快就要睡着了,直到突然被人揽着腰捞进怀里。


    柳折枝猛地睁眼,对上墨宴泛红的俊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有什么不对,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你说的休息是……白日宣淫?”


    170.聪明蛇蛇在线套路


    白日宣淫这四个字一出来,墨宴抱人的手都僵住了。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但被柳折枝说出来就莫名的有点羞耻,而且他记得是柳折枝主动邀请他啊,怎么到头来好像他是色中饿鬼了?


    他不出声,柳折枝也有些迷惑,“可是我说错了?”


    “那倒不是。”墨宴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又发现显得自己有点急色,怕被嫌弃,赶紧找补,“我是说……看你,你说行就行,你要是不想我也没意见,反正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我又不着急,我……我也不是很急。”


    柳折枝盯着他不太自然的表情看了许久,最后终于确认了他的意思,“哦,你很急。”


    墨宴一噎,做梦都没想过他能这么拆台,这回脸都要红透了,跟柳折枝的淡定比起来更显得纯情的过分了。


    “今日有些累。”


    拆台过后就是拒绝,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没人会不想跟心上人亲热,但墨宴更多的还是理解和尊重,“我知道,没事,我能等。”


    本来就是他先迈出那一步,他先缠着柳折枝的,谁规定纠缠就得有结果了,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柳折枝现在还不能接受没关系,以后看他表现就行了,他能等到柳折枝接受的那一天。


    “你不用不好意思说,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别委屈你自己。”墨宴边说边放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柳折枝,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们的结盟也不会受影响,你可以利用我,但你不能为了结盟委屈你自己假装接受我,你能明白吗?”


    别的都不怕,他就怕柳折枝为了千秋大业,为了天下百姓,委屈自己跟他做一些亲热的事。


    他是喜欢柳折枝,可不是强取豪夺让柳折枝把那些帝王之术用在他身上,情爱就是情爱,利用就是利用,都干干净净的分开,不要掺杂在一起。


    他的意思柳折枝都明白,但……


    “我只是说今日有些累,没有精力沉溺风月。”柳折枝轻叹了一声,知道他是想多了,抬手从他的胸口缓缓滑到腰间,最后指尖探入了他的衣袍下摆,“若是你想,用手便是。”


    用……什么用手?!


    墨宴知道柳折枝比他懂得多,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被惊得不轻,根本无法想象他顶着一张谪仙似的脸,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么直白的话的。


    最可怕的是柳折枝不是说说而已,挑开他的衣袍还顺手扯了他的腰带,手真往下探去了。


    “不是,你等等,先别……”


    墨宴及时抓住他的手腕,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手上又用了些力,“你的手……别做这些。”


    柳折枝的手日后是要策马舞枪,是要批阅奏折的,他见不得柳折枝做这些,为一己私欲让心上人妥协的事他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柳折枝,有些事要你想做才可以做,你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你,我也不行,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那就是我没用。”


    北齐人不会说大周那些风花雪月的话,墨宴更不会文绉绉的附庸风雅,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能说的不好听,但这都是他的心意。


    乱世之中两个男人在一起,这条路本就不好走,他拉着柳折枝走上这条路,如果护不住柳折枝,让柳折枝在他身边不能随心所欲,那就是他墨宴不配做男人,配不上柳折枝。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柳折枝没想过他会拒绝自己帮他弄,但那样果断的拒绝加上刚才那番话,柳折枝看他的眼神实在没法冷静了,一抹笑意从眼底浮现,这辈子第一次知晓了情爱是可以让人这般愉悦的。


    那是一种很纯粹的开心,让柳折枝觉得稀奇的同时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轻柔的吻一触即分,墨宴还保持着刚说完话嘴唇微张的状态,许久才缓神,“这……又是试探?”


    “不是。”柳折枝仰头又亲了他一下,“是奖励。”


    奖励他这般照顾自己的感受,奖励他那毫无保留倾注的情意。


    亲的时候大大方方的亲,有什么话都直说,这就是柳折枝对情爱的态度,他可能现在还不太懂,但他相信自己从墨宴身上看到的就是情爱该有的样子。


    他很喜欢,也愿意跟着一起沉沦。


    柳折枝什么都没再说,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沉沉睡去,留下墨宴一个人盯着他的睡颜,回味着刚才他那主动的吻,又兴奋又激动,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一日柳折枝一睡就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里墨宴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人活着不能没有柳折枝。


    等柳折枝睡醒了才发现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睡前的姿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里那般纯粹的爱意简直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这一刻,柳折枝突然很期待日后尘埃落定,他给自己做皇后,两个人相守一生岁月静好的日子。


    晚上有宫宴庆祝墨宴平安归来,去皇宫之前柳折枝先给柳容音写了信,除了在信中报平安,还说了他与墨宴的事,是经过深思熟虑,也是对墨宴交付了完整的信任和真心,所以他在结尾写了一句:


    盼此后年年岁岁,三口之家平安喜乐。


    他将墨宴算作家人,相信长姐能看懂他的认真,知晓他不是一时被情爱迷眼,更不要因为墨宴是男子便为难墨宴。


    柳折枝没避开墨宴,写完了书信还给他看,起初墨宴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架不住柳折枝真往他眼前送,不小心看到最后一句,墨宴嘴角疯狂上扬,抱着他的腰原地转了好几圈。


    “到时候我就跟你姓柳,听说你们大周都冠夫姓,那我就叫柳玄知!”


    这一日惊喜太多,墨宴带着柳折枝进宫时嘴角都没收敛,明晃晃的笑意一进到殿内就被众人看了去,很快吸引来的目光又落在了柳折枝身上。


    原本有说有笑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心里清楚墨宴身边站的应该就是来和亲的敌国皇子,心中鄙夷,眼神却移不开。


    在男子粗犷又野性难驯的北齐,柳折枝实在俊美得太格格不入了,那种精致的贵气格外吸引人,还有那一身北齐女子都没有的雪肤,白得晃人眼。


    “啪!”


    鞭子甩在地上,这一声足够众人回神了,墨宴拿着鞭子嗤笑一声,“怎么,本皇子的皇子妃让你们看直眼了?”


    在北齐女子都随便看,到他这竟然不让看男人了,简直没天理,可众人也顾不上去说他嚣张,注意力全被他那一声皇子妃吸引了。


    当时说好的和亲可是做侍妾啊,他现在这么堂而皇之的叫皇子妃,不仅没羞辱到大周,反而有点打了北齐自己的脸。


    柳折枝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在一个称呼上太过计较,墨宴察觉到了也假装不知道,只带着他落座,坐下就顺手剥了葡萄往他嘴里喂。


    名声柳折枝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能,他得把柳折枝的脸面托起来,今日要是让柳折枝被人折辱嘲笑,那日后便是柳折枝在北齐人人都可以议论嘲笑了。


    “不可。”


    柳折枝想劝他,却被他用葡萄堵了嘴,“你别管,在北齐我能护住你。”


    辛苦筹划这么多年,要是连自己心上人都护不住,那还夺嫡个屁,窝囊死算了。


    等老皇帝一到,柳折枝才知道他说的护住自己是怎么护。


    连干了三杯酒,然后起身就说要娶皇子妃,反对声此起彼伏,墨宴也不反驳,只起身“醉酒”耍了一套鞭子。


    一鞭一鞭全都抽在刚才说反对的人桌子上,桌上美酒佳肴散落一地,甚至有人的桌子都被他给抽断了,他闹完了就往柳折枝身上一靠,看着是醉得睡着了。


    看似醉酒胡闹,实际就是当着老皇帝的面把那些反对的人都威胁了一遍,嚣张的不像话,但又让老皇帝无法发作,因为他是喝醉了,谁会跟一个醉鬼计较?


    他都醉成这样了,柳折枝也不好继续待在这了,得赶紧扶他回府,上了马车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就睁眼了,眼里一片清明。


    柳折枝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么嚣张又无赖的皇子简直闻所未闻。


    “你是不是觉得不成体统?”


    墨宴笑得一脸无所谓,“这招最简单,我表明态度,还把老不死的里子面子都给了,没直接跟他叫嚣,等着吧,他要是还没老糊涂就一定会同意,不然把我惹急了他也不好收场。”


    “确实不成体统。”柳折枝用手捻了他的一缕头发把玩,“但很痛快。”


    话里的向往有些明显,墨宴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他是在羡慕。


    一出生就被困在冷宫里的人,好不容易走出冷宫,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对别人的无拘无束羡慕,这才是正常的。


    平日里柳折枝都表现的太稳重了,以至于今日他才发现,柳折枝其实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稳重,心里还是渴望活得潇洒肆意的。


    “想不想在北齐换个活法?”


    “什么?”


    “在北齐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做柳折枝,等你离开北齐就没机会体验了。”墨宴凑近了一点,声音带着些蛊惑的意味,“不是以后要做千古一帝的柳折枝,就只是柳折枝。”


    墨宴只说了这些,把私心藏的严严实实。


    以后的柳折枝心里会装着天下百姓,就算他做皇后也必须做一个好皇帝,国事为先,他想趁着现在有机会,拥有一段柳折枝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日子。


    最好等以后柳折枝回想起来,一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就是跟他在北齐渡过的。


    墨宴越想越激动。


    啧,老子可真聪明,这还不得把柳折枝骗的明明白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