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想法:“可为何要把这地契和房契给那对狗男女?”
京城这地界那可是真正的寸土寸金,一处地一处铺子要花费不少金银。
“这可是小姐你辛辛苦苦赚来的身家,怎能便宜了他们?”
李知安轻笑,把两张文书都放进了袖袍之中,说道:“左右不过是个烫手山芋,既然他们心心念念想要,那便给他们。”
那处铺子的主梁损毁不算轻,可李怜音却只是刷了点防蛀的桐油。
且这铺子本就搁置了许久,于李知安而言可有可无。
李知安走出里屋到院子里,抬手拂开垂落的花枝,声音平静无波:“送礼,总要送到人心坎上。”
等他们到了赵家,府上里里外外都是张灯结彩,阵仗不小。
正厅里灯火通明,李怜音一身石榴红花缎裙,发间赤金点翠嵌红宝的朱钗,一脸喜气。
见李知安进来,她立刻扶着已经显怀的腰身站起,唇边堆起虚假的笑意。
“姐姐可算来了。”她上前欲挽李知安的手臂,指尖染着鲜红的蔻丹。
“知道姐姐贵人事忙,妹妹特意吩咐厨房备了姐姐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李知安不着痕迹地侧身避过,目光掠过席面。
八仙桌上珍馐罗列,蟹粉狮子头旁却搁着一碟油腻的炙鹿肉,都是赵彦之的爱好,她从不偏嗜油腻荤腥之物。
“看来妹妹是肚子大了,脑子也不甚好了,我从不爱吃这些。”
李怜音方才脸上的假笑僵住,没想到李知安会当着赵彦之的面就下她面子。
不过也好,如是赵彦之只会更加厌恶她。
赵崔氏端坐上首,眼皮微抬,手中捻着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既已来了那便坐吧,怜音怀着身子,操持这顿家宴也是辛苦。”
话里话外,已将李怜音抬作主母。
李知安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明明赵家这几个对她的不满都快遮掩不住了,可还是邀了她来。
看来这所谓的家宴是假,鸿门宴才是真。
席间,银箸碰着细瓷,发出清脆却空洞的声响。
李怜音舀起一勺晶莹的燕窝羹,汤匙轻轻磕在碗沿:“锦衣轩明日开张,妹妹知道姐姐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看向赵彦之,得到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继续道:“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营生总得撑起府中的体面,姐姐素来大度,想必不会同妹妹计较这点小事?”
赵崔氏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怜音你毕竟是相府嫡出的千金,你的铺子,代表的也是相府和赵家的脸面,旁人没资格置喙。”
她浑浊的目光落在李知安不起微澜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李知安搁下银箸,抬眼看向李怜音,目光如古井无波。
“开张是喜事,何来计较。”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只是有桩旧事,需得提醒侍郎大人。”
李知安的视线转向赵彦之,一边说道:““西街口那铺面的主梁,白蚁蛀蚀已有大半年光景,梁芯早被蛀空了大半,前几日工匠查验,可曾提过?”
赵彦之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去,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此前李知安确实来信说过那铺子有问题,被他嗤笑着揉作一团,丢进了废纸篓里。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哪里出现过一点问题。
李怜音眼底的心虚只停留了片刻,随即捏着绣帕掩唇,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姐姐真会说笑,那些个木匠里里外外都查验过,只道那梁柱结实得很,再撑十年也无妨,姐姐莫不是……见不得妹妹这铺子顺顺当当地开起来?”
她尾音拖长,带着刻意的委屈。
李知安的目光掠过她发间沉甸甸的朱钗,一边肆意奢华一边装的楚楚可怜,当真是令人作呕。
偏生有些眼盲心瞎的就是看不出来。
她怕的不是对赵家这几个腌臜货有何不妥之处,只是怕那一天这主梁垮了。
届时房子塌下来,砸到无辜的百姓。
说着她从袖袍里取出了那两张文书,一张房契,一张地契,摆到了餐桌上。
“西街甲字陆号铺”几个字格外显眼。
李怜音和她离得近,虽然不认识字,但看这文书规制还有手印,应当就是书契不假。
“锦衣轩开门,我也送点礼给你们做彩头。”
李怜音伸手就想拿,却被李知安给挡住了:“妹妹,你如此着急作何?”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朝李怜音看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妹妹也是怕姐姐没拿稳,平白被风给吹走了。”
李知安懒得跟她废话:“我可以把这处铺面送给赵家,但是你们也要给我立字据。”
能经营起来这么多的产业,没有点手段是万万不可能的。
赵家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光是口头说的还不能作数,必须要让他们立字据。
“知安,你这是何意?你也是赵家的人,你的一切都是赵家的,何须字据?”
赵崔氏眉头紧锁,一副拿腔捏调的样子。
李知安可不会惯着她:“婆母不想要那便算了,明儿我就让人把锦衣轩拆了。”
“你敢!”赵彦之闻言,直接站了起来。
李知安转头便把房契和地契都给了身后的春夏,不跟他们多废话一句。
“拿着房契地契去找几个力工,将那锦衣轩给我拆了。”
春夏得令正准备离去,就被赵彦之呵住:“好!我们立字据!”
李知安挽唇一笑:“那便劳烦赵大人执笔,我说你写。”
尽管心中火起,但那可是一处铺子。
且不说那铺子租出去能收多少租子,就说李怜音为了做起锦衣轩,装潢就已经用了赵府上下不少银子。
赵彦之也只能顺着李知安的意,写了一纸字据,道明了铺子此后与李知安无任何干系。
怜音也说了工匠查了没问题,他就不信,真就有李知安说的那么严重。
写完之后,李怜音和赵彦之都签了字画了押。
李知安看过没问题,让春夏把字据给收了起来,两张契书也给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