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怜音的呼吸陡然急促,她几乎是抢步上前,一把抓过契书,冰凉的纸张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但有的人得到之后,便会想要更多。
契书拿在手里,李怜音见赵彦之和赵崔氏都在,心里也有了底气。
凭什么她只能要一处偏僻地的铺子,不如干脆把云裳阁也要过来。
“姐姐,不若你把云裳阁也给妹妹,反正姐姐有那么多的铺子田庄,妹妹也想替姐姐分担。”
赵崔氏闻言,心下也有了主意,她干咳一声,龙头拐杖重重顿地。
“知安啊,你早该如此懂事,怜音有我赵家骨肉,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妹妹,”李知安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薄刃,瞬间切断她的话,“贪心太过,小心噎着。”
有的人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脸。
“哎哟!”李怜音见事不成,忽的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她双手紧紧捂住小腹,身子一软就往赵彦之身上倒去,脸色煞白。
“彦之哥哥,我的肚子突然好疼,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赵崔氏平日里最是宝贝李怜音肚里的她的金孙,见此情形赶紧招呼人去找大夫。
“李知安,你这个毒妇,你方才是不是对怜音做了什么才会让她动了胎气。”
在赵家,李知安也不是第一次平白被人诬陷。
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哪一次不发生些事情,尤其是李怜音在的时候。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掌掴声,如同玉器碎裂般骤然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彦之捂着自己瞬间红肿的左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李知安,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曾被他弃若敝履的女子。
李知安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微麻感。
她取出一方素白棉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仿佛触碰了什么极肮脏的东西。
“这一巴掌姑且由你帮你的怜音妹妹受着。”李知安抬眸,眼神平静得可怕。
她的目光转向蜷缩在赵彦之怀中、正簌簌发抖的李怜音,声音冷得像深冬的寒泉。
“至于你,李怜音,腹中骨肉若知生身之母是这等心术不正、搬弄是非的妇人,怕也羞于托生于此浊世。”
李怜音闻言,也忘了喊腹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将那两张好不容易得手的契书戳破。
一直等到李知安走出正厅,赵彦之才回过神来。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他被李知安给扇了一耳光,对一个男子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这个贱妇,搅得我赵家上下不得安宁,总有一日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还有她手中的那些铺子田产,他们尚且未和离,那也合该有他的一份。
日后他仕途得势,他要全部都拿回来。
丫鬟春桃急吼吼地把大夫给拉来,生怕李怜音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只怕是府上的丫鬟婆子一个都跑不了。
好在大夫检查过后没什么大碍,李怜音把赵彦之支了出去。
“你去把田绣娘给我找来。”李怜音吩咐身边的春桃道。
春桃自然是知道田绣娘的,也知道李怜音做的那些事情,但她不敢去找李知安说。
上次赏梅宴让李怜音丢了好大的脸,李怜音回来暗地里发了好大的火。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怀疑上自己,稳妥起见只能找机会再告诉李知安。
“是,奴婢这就去。”
果不其然,等春桃走后,李怜音喊另外一个丫鬟跟着春桃。
上次赏梅宴落水那件事,李知安明显早有防备,很有可能便是有人通风报信。
“若是她真去找了李知安,便让人把她打死,丢到乱葬岗去喂狗。”
一个丫鬟而已,她可是相府嫡千金!
春桃去田绣娘的住处找她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一直到和田绣娘一起去了李怜音那里,跟着的丫鬟才赶在前面回去复命。
田绣娘进了屋子,看见李怜音正斜倚在软榻上,脸色看上去不甚好看。
“我让你加紧做的雾叠针的绣品可都准备好了?”李怜音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田绣娘点头:“都按夫人的吩咐准备好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花的银子可就高了不少。”
李怜音冷笑一声:“花的银子多怕什么,只要能让李知安栽个大跟头,我什么都不在乎。等明儿个锦衣轩一开张,那些夫人小姐们穿上了咱们制的衣裳,我看她还怎么得意。”
田绣娘闻言,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夫人,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万一被发现了……”
“怕什么?”李怜音打断她的话,“等事情成了,我自会保你周全,你且跟着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田绣娘本来也因为李知安把她赶出云裳阁的事情怀恨在心,如此一来也算是解气。
次日寅时刚过,西街口已人声鼎沸。
十丈长红绸从锦衣轩崭新的二层飞檐上垂落,金粉写就的“锦衣轩”三个大字很是显眼。
数十个扎着红腰带的伙计捧着漆盘,将浸了香油的铜钱一把把抛向人群,引得一片哄抢喧嚷。
李怜音一身锦缎新绸立在铺子门前,笑靥如花地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相府千金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
“瞧瞧这排场,云裳阁开张时可没这般热闹。”
议论声钻进李怜音的耳朵,也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银子做出来的排场。
彼时李知安立在云裳阁三楼,推开半扇雕花木窗,目光平静地投向对面。
锦衣轩门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连几位平日里只在云裳阁定制衣物的贵妇的身影也夹杂其中,好不热闹。
“东家,”阿芜捧着账本进来,眉间带着忧色,“今日来客少了三成,听说是对面也挂着雾叠针的绣品,价格只有我们的五成不到。”
锦衣轩还抬了一展雾叠针的屏风在外面,也是吸引了不少宾客。
李知安的目光落在那展屏风上,一方尺幅不大的牡丹屏风,远看也似有几分烟霞朦胧之意,确实有几分雾叠针的样子。
不过只是像,而不完全是,鱼目永远是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