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景仁宫,纪明樱正在围着香炉吃栗子糕。
滹沱国进贡来的暖炉果然是好东西。
看不到明火,里头烧着炭,还能闻到一股甜香味儿。
有了这个香炉,屋里总算暖和一些。
石榴想起库房里还收着两个暖炉,虽不如这个滹沱国进贡的好,但拿出来用,小主也能更暖和一些。
趁着天好,江淮把暖炉抱出来,石榴和樱桃就在廊子下擦洗暖炉。
纪明樱吃了栗子糕,听着江淮打探来的消息,漠然地摇摇头。
“她去了不要紧,可怜了三公主,贤妃虽然是个老好人,但未必会对三公主上心,谁也没有自己的亲娘好呀。”
后宫的嫔妃都还年轻呢,只要能得圣宠,能见天颜,谁都能怀上孩子,何必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
给口吃的,不至于叫这孩子饿死,便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皇上可曾斥责燕贵妃?”
“这倒没有,小主,过了年,燕大将军就回来了。”
燕贵妃的兄长燕归来是皇上潜邸中的旧仆从,一路追随皇上,从马前卒杀到如今武安侯的地位,是个真正有大本事的人。
纪明樱没见过这位年纪轻轻的武安侯。
她曾听家中老祖父说起过,燕归来是个纯臣,心里眼里只有皇上,除了皇上,六亲不认。
皇上自然也极为信重武安侯。
正是因为信重武安侯,所以才会宠爱武安侯唯一的妹妹。
既然武安侯要回来了,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不会因为一个小小选侍去斥责燕贵妃。
反正燕贵妃嚣张跋扈又不是一日两日了。
从前连沈皇后都要让她几分呢。
“还有一件事,奴才说出来,怕小主不高兴。”
纪明樱把吃剩下的大半盘栗子糕塞进江淮手中。
“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能叫我不高兴?总不会是我哥哥又闯祸了吧?”
沈皇后家里的男人都是好样的。
父兄叔伯或在朝中为官,或在市井著书育人,名声好听得紧。
燕贵妃的哥哥在边关领兵杀敌,是个人人称颂的大将军。
贤妃的兄长虽然只是个卖豆腐的,可人家成了国舅爷,也没张狂,依旧支着个摊子在乡下卖豆腐,就是比从前多雇佣了一个人。
她呢?
摊上了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哥哥,一天到晚净给她拖后腿。
江淮赔着笑脸:“怎么会?小纪大人近来安分得很,尤其是小主生病后,听闻小纪大人已经搬到了山中寺庙,为小主祈福呢。”
纪明樱撇撇嘴。
纪明远为她祈福?
怕是去了寺庙鬼混吧。
她招手叫来石榴,也没避讳江淮,当着江淮的面吩咐石榴。
“用祖父给的路子……罢了,我写一封信,别用祖父给的路子了,江淮,你送去给鸿宝公公,托他把信送给我祖父,叫我祖父多找些人看着我哥哥,最好把他关进家里,去什么寺庙,也不怕庙里的菩萨嫌他腌臜。”
信到了鸿宝手中,皇上必会看。
纪明樱没什么可瞒着皇上的。
她在信里问了祖父安,又说自己一切都好,外头传言都是瞎说,叫纪太傅不必放在心上,重中之重,就是看好了纪明远。
临近年关,莫要叫纪明远闯祸,给家里找不自在。
江淮送了信回来,纪明樱还在无所事事地分绣线。
江淮便重新拾起方才的话题。
“小主,宫里的丽嫔,有了身孕,早就过了三个月了。”
纪明樱手一顿,差点把一小股丝线劈叉。
她把丝线塞进樱桃手中,漫不经心地道:“丽嫔真是够能沉得住气的。”
石榴等不敢说话。
纪明樱和丽嫔薛宁岚在闺阁中就不对付,二人姿色不相上下,曾有京城双姝的美誉。
但丽嫔嗓音粗噶,一着急就露了馅,到底落了下乘。
她比不过纪明樱,就时常语出讥讽,又落得个小心眼的名声。
二人一同进宫后,纪明樱一得宠便专宠,一路将丽嫔比下去。
丽嫔倒是一改之前的性格,不声不响地窝在承乾宫,从不拉帮结派,也不出风头,不得罪人。
好似宫里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这回炸出个大事,沈皇后和燕贵妃必定会把目光从景仁宫挪到承乾宫去。
纪明樱拄着下巴,盯着笸箩里的各色丝线叹气:“丽嫔会选谁呢?”
她脑子笨,想不通这些歪歪绕绕,就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皇后有顺妃,顺妃还年轻,用不上拉拢丽嫔,不过也说不准。”
从前沈皇后懒得跟燕贵妃计较。
昨儿个景仁宫这场闹剧,沈皇后忽然性情大改,言语中处处与燕贵妃过不去,估摸着往后是要跟燕贵妃较较劲儿了。
大着肚子的玉美人已经是燕贵妃那一伙的了,沈皇后自然要把另外一个怀孕的嫔妃抓在手里。
沈皇后的叔父跟丽嫔薛宁岚的父亲大理寺卿薛大人私交也不错。
于情于理,丽嫔都会站到沈皇后那边去。
但闺阁中的丽嫔跟燕贵妃的性情又差不多,都是纪明樱讨厌的嚣张跋扈那一挂的,这二人说不准会走到一起去。
“小主在算计什么呢?”江淮笑着凑过来,“小主说给奴才听听,奴才帮小主分析分析。”
昨儿个江淮救了纪明樱一次,纪明樱对江淮的戒备心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不答反问:“先前叫你去问景仁宫从前的旧人,有人愿意回来吗?”
江淮讪讪笑了两声,上手就为纪明樱捏着肩膀。
他一声不吭,纪明樱就明白了,没人愿意回来,这才对嘛。
“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樱桃愤愤不平,“瞅着小主落难了,就巴不得离咱们景仁宫远远的,哼,等小主复宠,这些人要是敢凑上来,奴婢就挨个踹过去,叫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纪明樱摆摆手,不回来是人之常情,回来嘛,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中有鬼。
既然都不肯回来,那陷害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托着粉腮,盯着面前的三个人,一一打量。
会是谁呢?
“小主!”
樱桃笑嘻嘻地把针线笸箩捧到纪明樱跟前。
“丝线分好了,小主想绣个什么物件儿呢?”
纪明樱回过神,盯着樱桃,笑着问她:“樱桃,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