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玉,你在闹什么。”
宋赴雪脸上神色紧绷,眸底带着几分严厉。
听到两人动静,宋眠竖起耳朵,她视线来回巡弋,试图探寻些许意味深长的故事出来。
谢逐玉站在摊位前,面色铁青地看着宋赴雪将馅饼包好,又递给他。
他抽了抽鼻子。
立在摊位前,啃一口馅饼骂一口宋小二。
自己说着,反而红了眼眶来。
宋眠瞪大眼睛,看着她爹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将竹筒里的水壶递给他,低声道:“我家附近的井水很清甜,你尝尝。”
那是加了灵泉水的水,自然清甜可口。
谢逐玉看着粗糙的竹筒,沉默了。
两人自小就不对付,同在国子监,向来宋赴雪拿头名,他万年第二,旁人只记得宋赴雪,哪还记得什么谢逐玉。
他还记得,那日状元游街,墨发红衣高头骏马,俊美清隽的男人脸上带着骄矜克制的微笑,温暖又疏离的眸子扫过人群中的凡人。
如今,宋赴雪成了凡人。
他脸上、手上都是结痂的伤疤,穿着粗布麻衣,在盛夏的阳光下,脸色比雪还苍白。
谢逐玉愤愤不平的喝了口水。
果然清甜,他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
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偏偏知道周围有人监视,一句都不敢冒出来,只恶声恶气道:“若你哪天没饭吃,去找小爷,只要你磕两个响头,没准赏你三两银子买米下锅。”
宋赴雪:……
他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摆摆手:“我死都不会去求你,快滚。”
谢家没被皇帝清算,就好好的窝着别冒头,何必掺和到宋家的事里面。
谁知道有谁想起宋谢两家的交情,再把谢家送进去。
他不想连累他,从宋家出事以来,不管谢逐玉如何同他搭话,他都不肯再理他。
知道谢逐玉生气难受,他也没什么办法,总归希望他好好的。
谢逐玉扔了两个铜板过来,气势汹汹的转身上马。
马蹄声踢踏,他回身来看,最终还是咽下了所有话语。
谢家……纵然有兵权,只要不想造反,那就只能老实窝着,他也懂,只是帮不上至交好友,让他心里万分难受。
意难平。
看着好友吃苦受罪,他就算吃肉也没什么滋味。
偏他纵然是将军府世子,说起来勋贵之家,地位尊崇,但他却帮不上一点忙。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卖完馅饼后,宋眠收拾摊子,在下面又发现一锭银子,她熟练地揣在兜里,心想,宋准肯定是很好的首辅,明明人走茶凉,政策被皇帝和继位首辅推翻,却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帮衬一二。
“爹,我原本想每人买套夏季衣裳,估摸着再有一个多月就入秋了,还是买厚实点的秋装吧。”她家银子就这么点,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
宋赴雪没什么意见,他点头。
“你别对你谢叔有意见,他是想帮我们,又怕被皇帝发现后连累家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我知道,羞辱别人一般用言语和拳头,很少有人砸钱的。”
两人推着推车去布庄买布,其实一般家庭都是女人自己织布做衣裳,这样更省钱,宋家村就能听到纺车的扎扎声。
“要什么布?”
宋眠视线在那些漂亮的布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最朴素的棉布上,舒服、耐穿、不打眼,很符合他们罪臣的身份。
这样就挺好了。
“这一匹布能做几套衣裳?”宋眠问。
掌柜见她不懂,就细细解释,如果像她这样的身量,做两套还能再做两件长褙子,如果是她爹那样的身量,只够做两套衣裳。
宋眠呆住。
那她家有七口人,最起码需要八匹布,才有每人两套衣服加一件褙子。
“那得二两四钱银子。”掌柜瞬间报出价格。
宋赴雪视线看向麻布,这个便宜,一匹才一钱银子,他唇瓣蠕动,叹气:“你们三个女眷穿棉布,我们几个男人穿麻布就好。”
这样能省不少银子。
宋赴雪摇头,她沉声道:“一家人要同甘共苦,不能差别对待。”
手里的钱,比她想象中还要少。
明日大集了,她定的十斤猪肉,一斤猪肉出二十个馅饼,一个三文钱,十斤就是六百文,一半的利润是三百文。
“算了,等我们攒够钱再来。”
宋眠摸了摸细棉布,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宋赴雪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流连的眼神,心中一痛,她原先都是穿织金撒花的蜀锦、云锦,寸布寸金,如今连棉布都要细细盘算了。
满心忠君爱国的他,心中生出些许不虞。
忠君爱国……
他要效忠的到底是龙椅上的皇帝,还是黎民百姓。
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个圈,就咽下了。
宋眠却没想那么多,她在心里,都快把指头掰断了,算了半天,才得出结果。
“爹,我们大集小集都来,差不多十天就够买秋装的钱了,还不晚!时间够了!”她弯唇露出微笑。
多好,还有希望。
宋赴雪看着她被晒到通红的脸颊,举着案板给她当斗笠用,又说:“等会儿瞧见帷帽就买一个,省得晒伤了。”
宋家人都白,晒多了会发红爆皮,虽然不会黑,但是会晒伤,遮阳也很需要。
“嗯,咱俩都买。”宋眠点头。
该省省,该花花,这个钱还是很有必要的。
刚好前面就有小铺买帷帽,两人进去看了,各种帽裙长度,什么款式都有,宋眠选了简单的两个斗笠。
这最便宜。
宋赴雪摇头,给她拿了帷帽,周围坠了一圈细纱,就贵了五文钱。
他自己拿着斗笠带上。
“挺好。”宋赴雪数钱递给店家,这才抬步往外走。
宋眠鼓了鼓脸颊,她不怕晒伤,有灵泉水的存在,就算晒伤也能很快就好。
但她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怀,让她心里一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天太热,两人没耽搁,一路走回家。
“确实天旱,我俩路上瞧见种的黄豆都卷叶子了。”黄豆算是耐旱的作物,都卷叶子,说明确实很严重。
宋赴雪忧心忡忡,若他爹还在,怕是要根据旱情开始筹备秋季减免赋税等,再有防备蝗虫……
但现在,他拿着蒲扇扇风,还在忧愁着秋季买布的银钱,操心这些,显然有些多余。
“那周齐……”宋枕戈说了一句,自己闭嘴了。
两人对视一眼,就各自沉默了。
宋眠见两人打哑谜,自己把脸放在木盆里,咕噜咕噜玩水,给晒到滚烫的脸颊降降温。
她偷偷放了灵泉水进去,沁凉清甜的滋味就把她包裹,舒服很多。
“爹,要来试试吗?”
她诚恳邀请。
宋赴雪十分羡慕然后拒绝了她。
宋池挨着她坐,见她这样玩水,也跟着玩,他把脸埋到水里,学着咕嘟咕嘟冒泡,出水时,一脸惊奇:“我是鱼吗?”
他好喜欢玩水。
文兰坐在一边纳鞋底,这赶制衣服简单,但是纳鞋底很难,她手生,得慢慢来。
盛夏的午后,阳光炽热,知了声声,再有幼童偶尔的大叫声。
宋眠把棉巾子打湿,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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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额头和脖颈上,这样就能凉快一点。
等暖热了,再重新洗了。
“原来贫苦人家的夏日这样难熬。”文兰有些感慨,她自有记忆起,屋里就摆着冰盆,手里吃着冰碗,什么玫瑰鹿、蔷薇卤……
再有上次池哥儿说的葡萄甘草冰酪汤,又解暑又好喝。
现在……
烧碗白开水喝喝都觉得有点费柴火。
“夏日只能坐着不动就能抗三分热,真正难熬的是冬天,衣裳贵、棉被贵、煤炭贵,样样都要钱。”高秀拄着拐,慢悠悠地走过来。
宋眠很赞同的点头。
她今天去置办秋装,本来信心满满,听完价格就老实了。
闲来无事,宋赴雪就教宋池读书。
没有书籍也没有纸笔,就句句传颂,先教他背会再说。
“启蒙你已经做过了,今天就背《大学》吧。”宋赴雪坐在桌上,朗声读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宋池就紧跟着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两人刚背了几句,赵婶子家几个年岁小的孙子就在他家篱笆处探头探脑。
“嘿嘿!”
“嘿嘿嘿!”
宋池听到笑声回头,对上几个小卤蛋,黝黑的小脸上露出雪白的牙齿。
宋赴雪冲他们招招手:“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大孩子笑嘻嘻道:“你们要吃西瓜吗?我摘了西瓜。”
“不用了。”宋赴雪拒绝。
谁家吃食都不宽裕,没必要拿别人家的。
谁知——
赵婶子直接擓着一筐西瓜过来了,笑着道:“这茬西瓜吃完,往后再见就难了,我们摘了一车,给你们送来一筐,邻里邻居的,别见外。”
她放下筐子就走了。
宋赴雪哭笑不得,农家人真是爽利的厉害。
几人于是坐在树荫下杀瓜吃。
是宋眠最喜欢的西瓜类型,薄薄的瓜皮,和粉色的脆瓤,吃起来很清甜,很消暑。
“把西瓜籽吐在盆里,等会儿洗洗晒干,我们明年也可以种瓜了。”宋赴雪兴致勃勃道。
他好像有点适应抄家后的生活,开始对未来做规划了。
“好勒。”宋濯很听话的噗噗噗往盆里吐。
他们今年还没吃过西瓜,入夏时,就被下大狱了,吃鞭子倒是不少。
如今捧着瓜,还真有几分稀奇。
“好吃,很清甜。”宋池抱着瓜啃,小嘴巴miamia像是小松鼠,特别可爱。
宋眠吃了两块,不由得笑了。
“明天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吃。”这孩子,实在乖巧可爱。
宋池乖巧摇头:“我不吃糖葫芦,我娘说了,攒钱给姐姐买花戴。”
看向脸红的文兰,宋眠抿唇一笑。
“我们的馅饼卖得很好,不缺买花戴的钱,小池放心好了。”
宋赴雪吃完西瓜,将瓜皮收拢起来扔掉。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结痂后情况良好,没有再出现发炎和化脓的情况,干燥的痂皮看着就让人很心安。
几人无所事事地闲聊着,渐渐的,太阳落山,火红的夕阳将人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而寂静的村落,不知不觉就热闹起来。
赵婶子过来收筐子,笑呵呵道:“没事也去村里那个磨盘上玩,大家都在,整日里闷在屋里做什么。”
高秀拄着拐站起来,回她:“我们被贬回原籍,刚开始要安生些才好,免得……生灾,邻居多说几句不打紧,要是整日里聚在人群中,怕是不成。”
所以他们就自顾自的过日子。
至于奔忙着赚钱,那是无可厚非的事。
皇帝管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