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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作者:水怀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窦光这次来光寿永典,统共捎了三千两银票,差不多是他的全副家当,为的就是拍下那副从西洋运来的犀牛角水晶眼镜。


    锣声敲响以后,又一千两不翼而飞,梁国公府的小厮捧着手里残留的两张百两银票,双手直抖:“爷,这……”


    窦光怒发冲冠,已是气得目眦尽裂,看李稷的眼神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


    楼上雅间,一人凭栏而立,手里晃着一只白釉酒盏,调侃道:“看这两人斗气,可比看竞买有趣得多。今日果然没白来。”


    他锦衣玉带,眉目清俊,正是前些时日与李稷在入云楼欢聚的崔家九少爷——崔文彬。


    “依国公府小世子那脾气,怕是不会甘心,稍后要是跟小侯爷闹起来,爷帮是不帮?”小厮忧心。自家少爷近年来与李稷交好,不帮呢,不讲义气;帮吧,又要惹一身麻烦。崔家虽是商户,但主母毕竟是皇后、阁老的胞姐,这样的人家,能容得下崔文彬风流,却容不得他做下一个窦光、李稷,不然,他们今日进这光寿永典也犯不着躲在雅间里,派扈从去底下竞价。


    “放心,哑火的炮仗,炸不起来。窦小世子比谁都清楚晏之的狠劲儿,除非,他另一只眼也甭想要了。”


    小厮看回楼下,窦光气得脖子暴起青筋,却仍是坐在原处,忍而不发。当年他被李稷打瞎一只眼,外加断了两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李稷却不过是被顺德帝训斥一顿,挨些板子。说好听些,那是顺德帝替臣下做了主;说难听些,也就是做做模样,打发梁国公。到底是明仪长公主的骨血,顺德帝焉能不偏袒?


    窦光不傻,自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没有个□□成的把握,不敢再去找李稷干架。


    竞买继续,后面两样开卖的都是些寻常宝物,及至第六样,小厮眼前一亮:“爷,快瞧,您要的刺绣来了!”


    那是一幅三尺见方的绣品,规格不大,但是绣功精巧,华彩流溢,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


    “此乃我大燕第一绣娘裁云夫人的孤品,绣的是《国色天香图》,工艺为顾绣,丝线、针刺皆纤细如发,配色精妙绝伦。自从三年前裁云夫人失去音讯后,她的绣作是见一幅少一幅,今日这一幅起价一百两,价格不高,但日后或能身价大涨。诸位看官,敬请开价!”


    掌柜介绍完,看台底下交头接耳,来者基本是男宾,对刺绣并无兴趣,偶有心动者,则是看重裁云夫人失踪一事,赌她若是从此不再刺绣了,那今日这幅便也算是遗世之作,往后能有升值的空间。


    于是,有人敲响铎铃,开价一百二十两。这筹码加得不多,却是正常,像先前李稷、窦光那样喊天价的竞价方式才是异端。


    李稷稳当当地候着,听得差不多了,拿起银捶在铎铃上一敲,淡淡道:“二百两。”


    窦光神情一振,便欲拿银捶,被小厮死命按住:“爷,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中计了!咱们眼下就剩两张银票,也竟不起了!”


    窦光气得嘴唇发抖。


    李稷开价后,四周沉默,倒不是竞不起,而是想着为区区一幅刺绣,不便开罪他。


    李稷胜券在握,低头把玩摩罗睺,就等掌柜敲锣,却在这这时,斜后方响起一记铃声,有人开价:“三百两。”


    李稷循声看过去,见得极平庸的一人,看装束,像是个商贾。他再次敲响铎铃,道:“三百五十两。”


    那人犹犹豫豫:“三百……六十两。”


    “四百两。”


    那人抿住嘴唇,倏地往楼上瞄,看向一扇窗户内,接着开价:“四百……三十两。”


    “五百两。”李稷敲铃果断,语气斩截。


    楼上窗户关闭,那人放下银捶,不再竞价。


    最终,李稷以五百两的价格买下绣品。来运交完银票,捧来到手的宝贝,满足也不甘。若非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商贾,他们花两张银票便能成事,何必再折上三百两银子?难不成那是窦光派来的托儿,成心报复他们的?


    这般一想,忍不住朝那商贾看去,却发现已没了人影,倒是有个颇为眼熟的扈从挤到了跟前来,向他们赔笑。


    “小侯爷,我家爷楼上有请,盼您赏光,前去小酌一杯。”说着,偷偷从袖口拿出一块海波纹玉佩,展示给李稷看。


    李稷认出来了,并不惊讶,起身正襟,慢悠悠往楼上走。


    来运捧着装绣品的锦盒跟上。


    *


    崔文彬坐在圆桌前,酒已倒好,李稷进来,他开口便问:“你前面故布迷阵,耗光窦光,就为了这一幅刺绣?”


    明眼人皆瞧得清,但凡窦光囊中充裕,断不会叫李稷称心如意。李稷想要竞买下心仪的货物,必须先想办法耗尽窦光的钱财。


    不得不说,小侯爷今日这一手牌,打得漂亮。


    “你派人在底下当托儿,就为了讹我二百两银子?”李稷入座,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架势,眉梢微挑,桃花眼斜乜着人。


    崔文彬无奈:“我是真想买下那幅绣品,何曾派人做托儿?若存心讹你,大可让扈从继续抬价,坑你个千八百两,何必中途罢手,又遣人请你上来?”


    李稷不接茬。


    “我私下派人打听,得知殿下爱收藏裁云夫人的绣品,今儿来,便是为它。明儿是她的生辰,贞儿跟家母要入宫赴宴,我想置办一份贺礼托她替我送去,聊表心意。”崔文彬眉眼和煦,坦然道,“我对殿下的心思,你一直知道。这次权当是帮我一把。我出五百两,你让了这幅刺绣与我,可好?”


    “爱莫能助。”李稷回绝得干脆。


    崔文彬蹙眉,想不出别的缘由,问道:“怎么,弟妹也喜欢裁云夫人?”


    李稷笑道:“绣品是我给安平的生辰礼。”


    “以往也不见你对殿下如此上心。”崔文彬也笑,却是狐疑道,“殿下待人苛刻,少有能入她法眼的人,你此番殷勤,莫不是为了让她待弟妹宽厚些,才执意保住此物?”


    李稷被戳中心思,但笑不语。


    “晏之,”崔文彬笑意更深,看戏的乐趣已然取代了痛失贺礼的失落,他促狭道,“相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你这体贴人的模样。”


    李稷依旧不语,举杯饮酒。


    “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向来重义气,她既是方元青的心上人,那你待她,自然是亏待不得。”


    李稷放下空盏,眼皮掀开来,神色已是变了。


    “九爷,您胡说什么呢,我家少夫人跟方家公子只是表兄妹,断没有儿女私情,哪来的心上人一说?”来运瞧出不对劲,插嘴道。


    崔文彬泰然自若,仍是笑道:“是吗?前几日,有人同我说方、容两家是世交,若没有吏部那一桩大案,两家早已结亲。那看来,是我听错了。”


    来运打着哈哈:“便是结亲,那也只是长辈们的意思,我家少夫人最是知礼守节,可经不起九爷这般说笑。”


    “是,是我错了,这便为晏之与弟妹罚酒一杯。”崔文彬惯知进退,当下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李稷冷眼乜他,已然看出这厮的目的,不过是假借探出了方元青对容玉的心思,便接二连三来他跟前套话,想弄清楚他究竟为何非要娶容玉。上次在入云楼,他权当耳旁风,听听也就过了,奈何这人不死心,嗡嗡唧唧地绕着人转,活像只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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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绿头蝇。


    “这话我最后听一次。”李稷开了口,“事若过三,得罪勿怪。”


    崔文彬唇角一挤,自知这话是何含义,当下笑不出来,心知这次是捋他虎须了,又倒了杯酒,道:“再罚一杯,可满意了?”


    李稷咧嘴,起身道:“受不起。”撩袍离席,边走边道,“回头记得把讹我的这二百两银子补上,便算是你有心了。”


    崔文彬赔笑应下,目送他扬长而去,闷头饮尽杯中酒。


    *


    进宫是大事,为公主贺岁更是不容马虎。容玉这两日一直拿不准送些什么贺礼,原想找李袅打听一下安平公主的喜好,谁知这人一早便随明仪长公主往承恩寺礼佛去了,说是要小住几日,以表诚心。


    李稷先前说明仪长公主、李袅母女怕安平公主,她原当是玩笑,这厢看来,却是毋庸置疑。只是,婆母终究是长辈,何至于对一个小辈如避虎狼?


    “姑娘,安平公主莫不是比传闻里更吓人?”青穗一贯胆小,见这局势,打起退堂鼓,“要不然,还是等夫人回府了再做打算?横竖明儿也是大少爷生辰,咱们同姑爷提一句,兴许还能再回趟娘家呢。”


    说来也巧,安平公主竟与容岐是同日生辰,只是年长一岁。此番设宴,庆贺的乃是她二十一岁芳辰。


    大燕的公主无权开府,成年后仍住在皇宫的要么是待字闺中,要么便是婚姻不睦,和离后没有旁的去处。安平公主属于后者。据说,前些年她闹和离时,弄得沸反盈天,顺德帝差点下旨申饬,后来是太后出面调停,才勉强平息。容玉猜测,外界传她性情暴戾,多半与和离一事有关。


    “殿下的生辰宴设在晚上,咱们给哥哥庆生,大可上午过去。行程既已定下,便不宜胡乱更改。再说,舅母、佩兰她们被关在宫里,至今没有消息,能早一天去看看她们,总是好的。”


    青穗无话。


    傍晚,李稷回来,眉眼恹恹的,颇为疲累的样子。容玉吩咐青穗传膳,特奉了盏热茶给他,凑近时,闻见他身上有些酒气,猜想他是趁着明仪长公主不在,偷溜出府撒野去了。


    亏这人昨天还以准备春闱为由撵她走,看来,也就是装一装样。


    李稷是真渴了,拿过茶盏饮尽,没留神容玉的表情。开席后,两人面对面用膳,李稷提起明天赴宴的事,说是贺礼已备妥,叫来运拿上来。


    容玉惊讶道:“夫君今日出门,是为给殿下挑选礼物?”


    李稷本来没觉着什么,听得这一句,后知后觉,撩眼看她:“怎么,夫人以为我去做什么了?”


    容玉赧然,试图解释:“没有,我……”


    “以为我又吃喝玩乐,撒野去了?”李稷看她的反应,便知猜对,哼一声,本就不大痛快的心情更郁闷,“夫人怎么能这样?”


    崔文彬所言不差,他今日费尽心力去买那一幅绣品,全是为她。可是这人倒好,竟以为他在外头玩乐,分明她昨儿才说,不会像外人那般看待他的。


    “没有,我就是没想到你会亲力亲为,这些小事,嘱咐我来便是了。”容玉柔声道。


    李稷心想他亲力亲为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先前娶她,三媒六礼,他事必躬亲,也没见她问过一嘴。


    “是吗?”李稷仍有点郁气不消,故意道,“别又跟昨儿一样,是在诓我吧?”


    “不会。”容玉看出他在置气,心想真像个小孩儿,灵机一动,夹了块糖醋鱼放进他碗里,笑道,“夫君辛苦了。”


    李稷看一眼那鱼,是他爱吃的菜肴——她记下了。夫君辛苦了——这话也委实动听。他眉头舒展开来,唇角逐渐上扬,到底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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