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 第六章

作者:水怀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驶入延福街,隔着老远,便见一人等候在府门前,锦衣狐裘,长身玉立,背后是白皑皑的雪景,衬得他人似谪仙。


    “哥哥。”


    容玉轻轻出声,推大车牖,想要看得更真切些。李稷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认出容岐,眉梢微动。


    成亲那日,京城没下雪,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前来接亲,容岐也是等在那个地方。待他下马,他等着他的第一句便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你若敢辜负她,我势必不会饶你。”


    他抬眼,想看一看这个敢在他面前放狠话的人的嘴脸,却见容岐收走肃容,笑吟吟地向他拱手一揖:“小侯爷,请。”


    仿佛前一刻那句狠话,不过是他的幻听。


    他便也只能笑一笑,走进容府接人,笑容挂在脸上,半天才反应过来,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竟在成亲这日,被一个文气彬彬的大舅子敲打了。


    “夫人。”眼看容府将至,李稷唤了容玉一声,含笑道,“下车后,可以让我牵一牵你的手么?”


    容玉讶异。


    “看兄长的脸色像是不好,怕是对我有怨怼呢。”李稷委屈道。


    “怎么会?”


    容玉本欲反驳,转念想起先前在糕点铺听见的闲话,又思及他前些天赖在外头,弄得满城风言风语,登时无话。


    兄长打小便疼她,倘若听信了那些传言,怕不仅仅是要对李稷存有怨怼。


    再往府门外看,青年背着手杵在雪地上,这厢近了,才见冷眉冷眼,果然是一副有气待发的架势。


    看来,那些风言风语多半是传进了家门。兄长气成这般,母亲身虚气躁,更不知忧心成什么样了。


    车声辚辚,容岐望着朝自家门口驶来的马车,确认是武安侯府的车驾后,举步迎上去。


    “吁”一声,车夫熟稔地停了马车,小厮下来摆放车凳。李稷走出来,容岐冷冷瞥一眼,视线往后落,看见容玉,便欲接人,却见李稷转身,伸手向容玉。


    容玉伸出手,放在他掌心上,由他牵着走下车。两人动作默契,形影不离,俨然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


    容岐愣住。


    “哥哥。”


    下车后,容玉先朝他嫣然一笑,全无愁容,满脸幸福的样子。


    容岐更纳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狐疑地看向李稷。


    李稷颔首,唤道:“兄长。”


    容岐更被这声“兄长”喊得发蒙,若没记错,李稷比他略长两岁,又是这般狂狷桀骜的人物,被他喊“兄长”,简直有种折寿的错觉。


    “哥哥,外面冷,我们先回府里叙话。”容玉了解他,看得出他百爪挠心,忍着许多话要问,松开李稷,走上前挽起他手臂往府里走。


    李稷看着他们手挽手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尖搓一搓,上头依稀残留牵过容玉的触感。


    他轻轻一笑,跟在兄妹两人身后,走进容府。


    *


    容允和、方氏老早便在厅堂内候着了,见着容玉,方氏吞咽进心里的泪又漫延出来,拉过她来左看右看:“快让为娘瞧瞧,可是瘦了?”


    容允和怕她爱女心切,又哭嚎起来,叫李稷多想,招呼他:“晏之,来,近日我新得了一副栖云居士的墨宝,就裱在书房里,观山都还没眼福瞻仰,我先请你去品鉴一番!”


    李稷从善如流,人走后,方氏抚摸容玉脸颊,泪跟着滚落腮边:“倒是没瘦,就是瞧着没以前精神了。”


    “哪有?女儿精神着呢。”容玉握住方氏的手,见母亲泪痕满脸,心生不忍,眼圈也泛起一圈红。


    “侯府里的人都怎样,长公主可好相处?”


    “娘放心,女儿在侯府一切都很好。长公主是很亲宽厚的人,从不叫我受委屈,小姑性情也很爽利,待我甚是亲昵呢。”


    方氏噙泪,道:“那他呢?外头人人都传,说那孽障仍是无赖脾性,大婚次日便出去花天酒地,根本没再管你,可有此事?”


    容玉就知道那些事被家人听去了,撒谎道:“那是因为女儿跟他拌嘴了,他负气走的。长公主还帮我去劝了好几次呢,谁知道他脾气大,非要我亲自去接,才肯回家。”


    “那也不能撇下新妇不管,跑去那秦楼楚馆……”


    “不是秦楼楚馆,是在茶社里为挚友庆生。”容玉笑着拉方氏坐下,为叫她宽心,特意说,“侯府有家规,不准逛青楼、养姬妾,否则要挨家法的。”


    “当真?”方氏疑信参半。


    “是呀。”容玉点头,“夫君他是贪玩,但也就是在永乐坊那儿斗个蛐蛐、遛个鸟儿。狎妓、赌博那些混账事,他不做的。”


    “可我怎么听说,他是荤素不忌,样样都来?”


    “那都是外人乱嚼舌根,添油加醋,一些没凭没据的胡话,娘也信吗?”


    方氏张口结舌。


    容玉低头凑近,指一指发髻上的蝴蝶簪:“好看吗?”


    方氏点头。


    “他送女儿的。”容玉娇笑,颊飞霞云。


    方氏本是个心实性软的人,并无几分城府,先前五内如沸,盖因忧心容玉处境,这厢见她春风满面,不似有假,便也渐渐收了泪,止住悲声。


    哄完方氏,容玉借口去看一看李稷,前往书房。容岐跟出来,陪侍方氏时的和煦笑意荡然无存。


    “他待你究竟如何?”


    “方才不是说了?”


    “你去接他那日,他宿在入云楼,那是京城名角儿小凤仙唱戏的地方,不是秦楼楚馆是什么?”


    容岐满腹郁邑,堵在容玉跟前,看出她为那厮撒谎,更是伤心:“有些话,你骗娘就算了,何故也骗我?”


    容玉早知瞒不过他,叹气道:“他的确没有我说的那样好,但也没有哥哥想的那样坏。无论如何,这一次,是他救了容家。”


    容岐骨鲠在喉,何尝不知自己这做法很是不该,既承了人家的情,又在背后说三道四,与白眼狼何异?


    “我知道他于容家有恩,我原该敬重,可若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受他欺辱,我情愿做个忘恩负义之人。”


    容玉眼圈一热,想起当初应下侯府婚事时,向来恭顺温和的兄长差点跟父亲撕破脸,心头不免酸胀,道:“哥哥,我知你们疼惜我,可是婚都成了,他已是容家的女婿,若是你们仍与外人一般轻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5680|1825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排挤他,叫他知晓了,伤心不说,发起脾气来,吃亏的不还是我吗?”


    “我……”


    “放心,我一切都很好。”容玉握紧他的手,莞尔一笑。


    容岐内心五味杂陈,回握她,看向她发间,那支金点翠镶宝珍珠蝴蝶簪精巧别致,很是衬她。


    “发簪……当真是他送你的?”


    “接他回府那天,他带我去金粉楼挑的,说是给我赔罪。哥哥不信,亲自去问一趟便是了。”


    容岐汗颜,道:“既然他是真心待你,那我们自然不会再对他存有芥蒂。”又想起先前去府外接她,看见李稷牵她下车,他因着容玉,唤他一声“兄长”,他竟都没有答应,何其傲慢。


    “是我小人之心了。”容岐惭愧道。


    *


    入夜后,容府设宴,八仙桌上珍馐罗列,李稷意外地发现有几样颇合他口味的菜肴。


    “听绒绒说你嗜酸,恰巧府里厨子会两道酸口菜,一样是醋溜白菜,一样是西湖醋鱼。来,你先尝尝,若不合意,我再着人去八仙楼买些回来!”


    容允和坐在上首,隔着容岐,先给李稷夹菜。外人怎样说道李稷,他不想听了,毕竟已是自家女婿,荣辱一体。再说,他也不过是顽劣些,进书房像上坟,看字画如默哀,没有做学问的造诣,但是人嘛,各有所长,往后只要多看着他些,莫让他再做那些出格的事,稳当地跟容玉过一辈子,也就够了。


    大抵是有他做表率,方氏、容岐的态度也明显有所好转。敬酒时,容岐还客客气气地唤了李稷一声“妹夫”。


    冬日昼短,一餐团圆饭下来,外头已是绛灯斜照,夜色斑驳。方氏不舍放容玉走,两眼红红的,瞧似又要落泪。容玉便借口回闺房拿些旧物,劳李稷候她片刻。


    李稷说送一送,行至厅外,却被容岐叫住:“今夜月朗风清,花厅内可赏美景,妹夫可愿同往?”


    李稷心说两个大老爷们大晚上的赏什么美景,知道容岐是另有话说,笑着应下。


    花厅在抄手游廊尽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婆娑树影里,李稷道:“兄长有话?”


    容岐收住脚步,颀长身形在粉墙上斜斜映出一道影子,他不答话,仰头望了会儿月亮后,忽地转身,向李稷深深一揖。


    “日前怠慢,是我误听流言,以小人之心妄度了君子之腹,这厢向你赔礼了。”


    李稷愣住,乃是真个吃惊。容岐接着道:“侯府的恩情,容家人铭感五内,他日若有用处,纵使赴汤蹈火,某也在所不辞。绒绒虽然不比世家贵女,但也是阖府珍宝,掌上明珠,如今托付与你,还望你能珍之爱之,与她同心同德,共修百年。”


    李稷定睛看着眼前这小他两岁的大舅子,与容玉很像,他长相秀丽,但气质略冷一些,萧萧肃肃,像冬日覆雪的松竹,这一揖下去,折而不挠,更显出峭峻的风骨。


    今夜被他唤来,原以为又要听一顿训,谁知竟是整这一出。他不由很好奇,容玉究竟是怎生劝的了。


    李稷好笑,后退半步,端端正正地还了一礼。


    “兄长放心。绒绒是我心尖上的人,此生定当珍之爱之,永不辜负。”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