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轧钢厂下班的铃声响起。
工人们如同潮水般涌出大门,各自回家。
许大茂拖着瘸腿,走在人群最后面,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这一天,是他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天。
从宣传科的“文化人”沦落为扫大街的勤杂工,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些异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记大过的处分决定书在他的档案里,扣发全年奖金和福利更是让他心疼得滴血。全完了,前途、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他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刚回到家门口,刚打开门,一个矮胖的身影就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堵在了他家门口。
正是贾张氏。
她等了一下午,眼睛都望穿了,此刻见到正主,积压的怒火和算计瞬间爆发。
“许大茂!你个缺德带冒烟的王八羔子!你给我站住!”贾张氏双手叉腰,唾沫星子直接喷了许大茂一脸。
许大茂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贾张氏,心里先是一虚,随即涌起一股厌烦:“贾张氏,你干什么?好狗不挡道,让开!我累了一天,没空听你嚎丧!”
“我嚎丧?我嚎给你送终!”贾张氏跳着脚骂,“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肺的玩意儿!自己不是个东西,就撺掇我们家东旭去干那掉脑袋的勾当!现在东旭被你害得要去扫厕所了!你倒好,拍拍屁股就像没事人一样?没门!今天你不赔我两百块钱,弥补我们家的损失,我就去派出所告你教唆犯罪!让你去吃牢饭!”
许大茂一听,果然是为了这事,心里把贾东旭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脸上露出夸张的冤枉和愤怒:“贾张氏!你他妈血口喷人!谁撺掇贾东旭了?他自己手脚不干净,脑子被驴踢了,关我屁事!你空口白牙就想定我的罪?我告诉你,你再胡搅蛮缠,我告你敲诈勒索!”
他这套说辞掷地有声,咬死了厂里没直接定罪这一点,把自己放在了被污蔑的位置上。
贾张氏见他死不认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大茂的鼻子:“放你娘的狗屁!你敢做不敢当,就是个孬种!王八蛋!”
“贾东旭说的话能信?他为了减轻罪责,什么屎盆子不能往别人头上扣?你有证据吗?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再敢瞎说,老子大耳刮子抽你!”许大茂恶狠狠地威胁,虽然瘸着腿,但气势上绝不能输。
他心里门儿清,这钱绝对不能赔!赔了就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理亏,以后这事儿就成了永远攥在贾家手里的把柄,后患无穷!
“哎呦!大家快来看啊!许大茂害了人还要打人啊!没天理了啊!”贾张氏见硬的不行,立刻使出看家本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老贾啊!你们睁眼看看啊!许大茂这个绝户要把我们孤儿寡母往死里逼啊!”
她这一闹腾,立刻引来了院里还没进屋的邻居们。二大妈、三大妈,还有几个刚下班回来的男人,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秦淮茹也抱着小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边缘,低着头,眼睛红肿,默默垂泪,一副受尽欺辱的可怜相。
贾张氏嚎得更起劲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有看热闹的,有同情贾家的,也有觉得贾张氏胡闹的。
“看看!看看我儿媳妇!都被逼成什么样了!”贾张氏见人多了,嚎得更起劲了,“许大茂,你今天要是不赔我两百块钱,弥补我们家的损失,我就去派出所告你!告你教唆犯罪!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百块?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贾张氏可真敢开口!这年头,两百块可是巨款!
许大茂气得脸都绿了:“两百?你怎么不去抢?贾张氏,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有本事你就去告!看警察抓你还是抓我!”
双方一个撒泼打滚,一个死不认账,吵得不可开交,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刘海中的声音响了起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在这里吵吵什么?成何体统!”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刘海中挺着将军肚,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一副“院里大事都归我管”的表情,眼下易中海吃了花生米,阎埠贵还在劳改,院里就数他刘海中辈分高,这种彰显权威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见到刘海中来了,贾张氏像是看到了可以利用的傻子,立刻哭嚎着扑过去:“二大爷!二大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许大茂这个坏种害了我家东旭,现在还想赖账不赔钱!你要主持公道啊!”
许大茂也立刻喊冤:“二大爷,贾张氏这是赤裸裸的敲诈!我许大茂行得正坐得直,没干过的事打死也不能认!”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很享受这种被双方求助的感觉。
他板着脸,先各打五十大板:“贾张氏,你有事说事,坐地上哭闹像什么样子?影响大院安定团结!许大茂,你也有问题,就算你没直接干,流言蜚语总不是空穴来风,你要注意影响!”
刘海中摆出和事佬的架势:“我看这样吧,大家都退一步。许大茂,你毕竟和这事沾点边,贾家也确实困难,你出于人道主义,多少赔偿一点,也算缓和一下邻里关系。贾张氏,你也别一口咬死两百,少要点,差不多就行了。我呢,就当个中间人,给你们说和说和。”
他自以为提出了一个“公允”的方案。
贾张氏一听有门,虽然对“少要点”不太满意,但还是顺着话说:“二大爷,你发话,我听着!只要他许大茂肯认错赔钱,少点就少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许大茂身上。
许大茂心里冷笑,刘海中这和稀泥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但他绝不能松这个口。
许大茂把腰一挺,语气坚决:“二大爷!你这调解我领情,但这钱,我一分都不能赔!为什么?因为我没错!我今儿个要是赔了这钱,那不成我心虚了吗?以后是不是谁家丢只鸡少棵葱,都能来讹我许大茂一笔?这口子不能开!厂里都没定我的罪,我凭什么私下赔钱?这钱我要是出了,那就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以后还怎么在厂里、在院里做人?”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直接把赔钱的性质上升到了原则高度,堵死了刘海中和稀泥的路子。
贾张氏一听他铁了心不赔,刚才那点希望瞬间破灭,怒火腾地一下冲昏了头脑!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就朝许大茂扑了过去:“好你个许大茂!你不赔钱!我跟你拼了!”
许大茂瘸着腿,躲闪不及,脸上被抓了几道血印子,衣服也被扯住了。
他也急了,一边挣扎一边骂:“老泼妇!你敢动手!我操你大爷!”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