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
秦淮茹侧身坐在炕沿上,撩起衣襟,正给怀里饿得直哭的槐花喂奶。
秦淮茹的心一直悬着。
刚才前院传来的的哄笑声和叫嚷声,似乎夹杂着“东旭”、“厂里”的字眼,让她心里七上八下,像揣了只兔子,怦怦乱跳。
东旭难道……真出什么事了?
她不敢深想,只能一边机械地拍着槐花的背,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槐花吮吸不力,哭得愈发厉害,小脸憋得通红。
秦淮茹叹了口气,奶水不足,孩子也跟着受罪。
就在这时,贾张氏脸色铁青走进来。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妈……你这是怎么了?外面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说东旭……”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贾张氏所有的羞愤和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两步蹿到炕前,手指头差点戳到秦淮茹的鼻子上,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自打你进了我们贾家的门,就没带来过一天好日子!你说!是不是你在背后咒东旭了?啊?!”
秦淮茹被这劈头盖脸的辱骂砸懵了,脸色煞白,抱着孩子下意识地往后缩:“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咒东旭?他是我男人啊……”
“我呸!”贾张氏一口浓痰啐在地上,面目狰狞,“男人?你看看你把他克成什么样子了!在厂里不好好上班,学人家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现在好了!让人抓了个现行!厂里广播都通报了!留厂察看!发配去扫厕所!跟傻柱那个废物一样扫厕所!我们老贾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方的!”
“扫厕所?”秦淮茹如遭雷击,浑身冰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旭他竟然……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留厂察看,扫厕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家顶梁柱的收入要锐减,意味着她们娘几个以后的日子更难了!意味着东旭这辈子可能都抬不起头了!
她眼前发黑,抱着槐花的手都在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怎么会……东旭他怎么会……”
“你还装!你还敢装无辜!”贾张氏见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认定她是在装可怜。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想到刚才在院里受的屈辱,想到这一切的“根源”,她扬起巴掌,照着秦淮茹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秦淮茹的左脸上。
秦淮茹被打得脑袋一偏,眼前金星乱冒,左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她怀里的槐花被吓得哇哇大哭,小当也缩在炕角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除了生赔钱货,就是吃白饭!我们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贾张氏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指着秦淮茹的鼻子继续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秦淮茹捂着脸,泪水混着屈辱滚滚而下。
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地位最低的那个,是出气筒,是所有的过错都可以归咎的“罪魁祸首”。贾张氏的蛮横,丈夫的无能,生活的重压,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能低下头,默默承受着这无妄之灾,把所有的苦楚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咽。
贾张氏发泄了一通,看着秦淮茹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稍微消下去一点,但那股邪火转到了别处。她喘着粗气,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破椅子上,眼神阴鸷地转动着。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东旭受了这么重的处罚,家里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口气她贾张氏咽不下去!得找人算账!找谁算账?
许大茂!对!就是他!
贾张氏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刚才听那些长舌妇议论,虽然厂里没完全坐实,但都说东旭干那事是许大茂撺掇的!没错!肯定是这个坏种!他自己一肚子坏水,看不得别人好,就拉东旭下水!东旭是个实心眼,肯定是被他骗了!
要不是许大茂,东旭怎么会鬼迷心窍去那种地方?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所有的错,都是许大茂的!
贾张氏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恨。必须让许大茂付出代价!得让他赔钱!狠狠地赔一笔!这样才能弥补东旭的损失,才能出了自己心里这口恶气!
赔多少合适?贾张氏的小眼睛眯了起来,开始精打细算。东旭这一受罚,工资肯定要大减,说不定奖金什么的都没了。这一年下来,得少收入多少?还有,这名声坏了,以后就算察看期过了,在厂里也难抬头,这损失就更没法算了。
一百块?不行!太便宜他了!起码得两百!不,两百都少!得要他三百!对,就三百!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贾张氏仿佛已经看到了厚厚一沓钞票揣进自己兜里的情景,心里顿时火热起来。有了这笔钱,不仅能渡过眼前的难关,她还能偷偷攒下不少,以后想吃点啥喝点啥,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许大茂在她面前乖乖掏钱的样子。
“许大茂……你个缺德带冒烟的绝户玩意儿……等着瞧!老娘不让你脱层皮,我就不姓张!”贾张氏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诅咒。
她看了一眼还在炕上默默垂泪的秦淮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丧气!赶紧把孩子哄好!下午许大茂回来,你给我机灵点!该哭的时候就得哭!让他看看咱们家多惨!听见没有?!”
秦淮茹肩膀一颤,低低地应了一声:“听见了。”
贾张氏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开始盘算下午怎么跟许大茂交锋。
是直接堵门开骂?还是先礼后兵?怎么才能逼他就范?要是他死不认账怎么办?要不要真去派出所吓唬他?
一个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翻滚,混合着对金钱的渴望和对许大茂的怨恨,让她的表情时而贪婪,时而狰狞。
秦淮茹则抱着渐渐哭累睡去的槐花,搂着吓坏了的小当,心如死灰地坐在炕上,脸上还在隐隐作痛。